《暗线》第二章 演习

一天，邦克和麦克来到某处猎场狩猎，一下车，他们就看到一个被押解的黄皮肤女囚犯向这边走来。

“她是囚犯？”邦克问。

“不，她是猎物。”麦克答，他从一旁挑了一把廓尔喀弯刀递给邦克，“杀了他。”

“她犯了什么罪？”邦克问。

“在淮海国组织罢工。”

“她怀孕了？”

“狱警干的，不是我们，我们从未和黄皮牲口有染。”

“震旦武君会为我报仇的！千万同志会为我报仇的！”那孕妇愤怒地挣扎着，“你们终将会知道，有形的枷锁挡不住远山的放歌！”

……

邦克交上了自己的投名状，警卫们将孕妇的尸体收走焚化，邦克则去浴室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但他知道，亡灵会永远纠缠着他，不死不休。

“我们为什么不能接触黄种人？真的是因为他们肮脏愚蠢吗？”在更衣室里，邦克边喝牛奶边问。

“那只是个借口罢了，在历史上，东国人创造了先进的文明，推翻了天国的统治，要是再给他们一个复兴的机会，我们就要被挂在路灯上了。”麦克深吸了一口烟，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我害怕黄人，就像害怕棋手一样。”

“你们有没有想过和有色人种和谐共处呢？”

“我们需要一个共同的敌人，当白人不再歧视别人时，内讧就开始了。所以必须要有黄皮肤的非法移民充当廉价劳动力，既能节约人力成本，又能提高犯罪率转移公众视线。”

“《君主论》有云:要么安抚他们，要么消灭他们。引入非法移民是引狼入室，是绥靖政策，并非长久之计。”

“我知道，但我们一直忙于应付眼前之事，对于灰犀牛（灰犀牛事件，是指明显的、高概率的却又屡屡被人忽视、最终有可能酿成大危机的事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另外，在生物学上多样的个体更利于群体发展，否则一种传染病就能杀死大多数人，纯种的后果就是绝种。要是一直按照肤色、发色、朣色斗下去，人类会把自己玩死的。”

“恕我立场和能力所限，即便我们家族最有权势，也不能考虑那么长远的问题。你今天表现出了仁慈的想法，我很不满意，你要时刻以掠食者的立场去思考问题！”麦克生气地把烟丢进了垃圾桶。

“可您不只是掠食者，也是社会生态的管理者，要为后来人考虑啊。”

麦克沉默了一会儿，又点上一支烟说:“这确实是我们的责任，回去以后你向汤姆提一下这个问题，我们着手解决。”

当天下午，汤姆、邦克、麦克举行了一场高层会议，在这次会议上，邦克打算用产婆术掌控局势。

产婆术（art of midwifery）是指古希腊苏格拉底关于寻求普遍知识的方法。通过双方的交谈，在问答过程中，不断揭示对方谈话中自相矛盾之处；从而逐步从个别的感性认识，上升到普遍的理性认识、定义、知识。一个著名的产婆术范例是，《三体》中罗辑引导史强推导黑暗森林法则。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要放轻松，慢慢来，灰犀牛已经上百年没有行动了。”汤姆微笑道。

“所以我改成茶话会了，别那么严肃嘛邦克，今天我们主要教你怎么参加高层会议，也就是个演习。”麦克望着一脸凝重的邦克说。

“可有人当真了。”邦克从公文包中缓缓掏出一沓泛黄的传单和两本小册子，“已经有邪恶组织，不，应该是棋手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对万不仅指出了种族矛盾的本质，证明除了白皮银发的人种之外的人都会受到压迫，还给出了具体的解决方案，这是阳谋，比阴谋更可怕的阳谋！”

“什么阳谋？”

“绝对不合作——和平示威——静默——无限制游击战——总罢工——大起义——终结跨国资本巨头。”

“拜托，西方诸国又不是农业国，我们掌握着水电粮油的来源，军官又都是不会叛变的种族主义者，想在这里打游击？开玩笑。”汤姆严肃地说。

“错了，他们是想让殖民地成为我们的累赘，一步步蚕食边省和小国，利用各民族的自尊心来对抗我们，最终，底层白人会因为享受不到红利而加入反抗者的队伍，这样总罢工和大起义的条件就成熟了。”

“他们有这个能力吗？”麦克问。

“不知道，但每个人都惧怕棋手，那些身无分文、饥寒交迫的人又将棋手视为唯一的救星，你难道没听到那个囚犯所说的口号:有形的枷锁挡不住远山的放歌！虽然接连失败，但他们还是相信自己无所不能。”

二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汤姆想了一下，又问:“若是在他们罢工时断绝水电粮油，他们会如何应对？”

“他们会提前屯粮屯水，组成纠察队抓工贼，用路障、街垒阻塞公路铁路，在我们镇压时展开街巷战。”

“那这样吧，”汤姆有了邦克想说的主意，“限制全球市场上食物流通量，在星国屯积粮油，提前印出一些钞票。一旦罢工发生，我们会给坚守岗位的良民加量发粮发钱，其他人必定眼红上门骚扰，而良民们肯定会买枪自卫，成为免费的民兵。”

“这种免费的民兵，敌人称之为耗材。”

“很贴切，可再生的人力资源嘛。”麦克大笑道，大家都笑了起来，他们仿佛已经看到街垒被攻破的样子了。

“好，投石问路结束了，我现在想让家族投资房地产，建设许多安全、自给自足、相对封闭的社区，你们猜一下为什么？”邦克问。

原来这样刺激的话题只是投石问路，二人仔细思考邦克的真正目的。

“我好像知道了，你是想在无限制游击战和总罢工时占据房地产市场，但你怎么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发生呢？”汤姆问。

“在雪山上，排险者会用小雪崩来避免大雪崩。”

“比如？”

“我们可以通过一个法案，让非法移民享有基本人权，但又不让他们温饱，这样犯罪问题会迫使本国人的矛头对外，非法移民成为众矢之的，然后汤姆应该明白怎么办。”

“呃，炒房炒枪？”

“有区别，我们必须要规定主要机构及附近街道为非法移民可以进入的公共区域。”

“你想让市中心的好房变成烂地？”汤姆大笑了起来，麦克也大笑了起来。

“最后，棋手和那些反抗我们的人会怎么样？”

“这……。”麦克沉吟了一下。

“我知道，势单力孤的反抗者注定要失败，而棋手会威信扫地。”汤姆站起来激动地说。

“这都是无法反制的阳谋，要是他斗不过我们，他在西方的资产这次就会缩水了。”麦克握住邦克的手道。

“记得分我蛋糕。”邦克坏笑道。

“这次的回报，要多少？”

“百分之二十。”

“不，百分之三十。但丑话说在前面，负收益的话也要扣你百分之三十哦。”麦克说着就要去开香槟，但被邦克制止了。

“不要开半场香槟，等我们成功了再庆祝。”

由于星国法律规定土地在转让五年内必须得到开发，所以在史德梅森家大规模抢占城市外围土地时并没有人跟进。2080年5月31日，史德梅森家抛售房地产相关股票引起市场恐慌，6月7日史德梅森家抄底相关股票，实控了绝大部分开发商，而在巿中心拥有地产的其他巨头完全陷入了疑惑。

当年11月，首批内循环社区建成，9日，星国参议员提出《基本人权法案》，11日法案通过，执法机构开始进入奴役非法移民的工厂迫使大部分工厂提高待遇，减少员工。如此一来，失业者和游荡在街区的非法移民暴增。关键时刻，史德梅森家雇佣非法移民和失业者在市中心周围持枪杀人，甚至用火箭弹和无人机袭击高层住户，白天军警以搜捕邪恶分子为由挨家地毯式搜查，晚上枪声和爆炸声持续不断，媒体大肆渲染恐怖气氛。市中心的住户不堪其扰，只好搬到了史德梅森家修建的新型社区。新型社区外有铁丝网、雷达、无人机信号屏蔽仪，内有防弹的墙壁和窗板、防弹的班车和出租车、独立机电组、蓄水池、商店、仓库、医院……。15日，三枚土制火箭弹击中了一座社区居民楼，但建筑却毫发无损，媒体争相报导，内循环社区一房难求。为了做到收益最大化，史德梅森家送钱给一些部下，让他们以私人的名义高价买下社区房，价格抬高后才逐渐卖给那些真正需要的人。17日，史德梅森家收回了所有成本，到了2081年2月7日统计，社区房项目共盈利38,120亿星元，邦克分得了114,36亿星元。

谁都没想到，之前被瓜分干净的房地产市场竟然可以被大洗牌，更没人想到，棋手和一众家族会栽在邦克手中。正在麦克为邦克倒酒庆祝时，邦克却说:“棋手买了我们的股票，看来是在止损。”

“那怎么办？再坑他一手？”麦克问。

“最近他没有大动作，我建议与他和平相处。而且赢了也不会再得到什么，输了则会大挫锐气。”邦克答。

“对，收手吧。”汤姆附和道。

“你们很优秀，但我不需要两个相同的谋士。”麦克拍拍汤姆的肩，“如果还有能打败棋手的机会，请一定要指出来。”

“至少我们已经胜过他一局，也是个棋手了。”汤姆笑着答，“是时候让邦克使用超级大脑了。”

“没错，是时候了。”麦克点点头，他起身来到星国地图前，手指着几处湖泊说:“这里有几处适的岛屿适合当终端的地址，这里有充足的冷却水，有同步卫星，湖泊周围是我们买下的森林和雪山。你们去实地考察一下，确定最合适的位置。”

“既然是最合适的，那棋手也能找到。”邦克忧虑地说。

“别担心，安保人员都将家人抵押给了我们，用的又是无法破解的量子加密通迅，位置又相当偏远，即便是敌人策反了军队，我们也能及时避开导弹。”汤姆谨慎地分析道，“如果你还不放心，可以学狡兔三窟。”

“话说回来，超级大脑现在如何了？”邦克问。

“技术已经成熟，我们成功地将人脑与电脑结合，让使用者的信息利用率突破人体极限，用人的思维核实与处理海量信息。最终，我们成为了大脑，资本成为了神经和血管，国家成为了组织和器官，整个世界被改造成为超级利维坦。（“利维坦”指一种威力无比的海兽，霍布斯以此比喻君主专制政体的国家。该书主要论述作者的国家起源学说和社会政治思想。他认为自我保存和追求幸福是人的本性，但在人人为敌的“自然状态”中不能够实现。人们为了摆脱这种状态，便订立契约，国家由此产生。“利维坦”指普通国家和民族国家，“超级利维坦”则是跨国资本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出现的超国家组织。)”

“那些国家会乖乖听话吗？”邦克问。

“现在可不是两极时代和多极时代了，他们要么服从我们，要么反对我们，而反对者基本斗不过我们的一个子公司。要是还有国家不开眼，我们就说它不自由、不合法，号召其他国家群起而攻之。”麦克答，他这种作风颇有古代教廷绝罚和十字军东征的味道，也很符合教父的人设。

“很简单的阳谋，跟着我们能喝汤，而反对我们就要被煮汤。”汤姆解释道。

2081年2月20日，汤姆和邦克前去考察那些湖心岛，他们的游艇迎着寒风激起刺骨的湖水，远处是已经闲置的别墅和营地。邦克凝视着远处洁白的雪山，对汤姆说:“我也曾听到过远山的放歌，差点就加入了邪恶组织。”

“聪明人总会和邪恶组织发生关联的。”

“不，我是说普通人，即便他们再卑贱，也会追求真理、道德与所谓的正义。”

“可他们也贪婪、懦弱、互相猜疑，所以总有人会在万人之上。”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的愿望就是坐在永不沉没的船上。”

汤姆看了看脚下的游艇，沉默了一会说“我们给了平民充足的食物，给了他们足够的娱乐活动，让他们相信自己被社会秩序所保护，难道还不够吗？我们只要担心不被其他船弄沉就够了。”

话音未落，游艇的底部碰上了什么东西，周围的水面上突然发生了连续的爆炸，空中飘下了彩带和传单。

“怎么回事？”汤姆被吓了一跳，邦克抓住了一张传单读起来，汤姆凑过来一看，当场被吓得动弹不得。

传单上写着:

汤姆先生、另一位对手，你们好:

     恭喜你们发了大财，在我的对手乔迁之际，我献上礼炮十二响以表敬意。本打算用霰弹水雷送你们一程的，但我更希望大家能和谐相处，因为，你们在我的眼里只是一枚棋子。别以为胜过我一场就能轻视我，我可以输无数次，但你们只有一次机会。回去告诉麦克，要是还想高高在上，就给我夹起尾巴做人。另外，如果没戴面具的话，你们的外貌特征就要被记录下来了，注意安全哦！

                                                    棋手

“完了，我们被发现了。”汤姆无力地颤抖起来，脑子里嗡嗡作响，“该怎么办？”

“先离开这里吧，说不定有窃听器。”邦克镇定地说。

后来经过现场调查发现，在这片家族成员经常驶过的湖面下有三组这样的礼炮，而礼炮下方就是霰弹水雷。经测试，如果水雷爆炸，即便躲在船舱中也会变成筛子，棋手不仅安放了霰弹水雷，还完全掌握了汤姆和邦克的行踪。

“汤姆，你没藏好邦克的行踪，干什么吃的？”在电话那头，麦克愤怒的吼道。

“现在还不是发火的时候，要是棋手知道我们现在的样子就糟了。”

“他只不过是不想再换下一个对手了懂吗？我们被当成压制其他集团的工具了，如果你是邦克，你现在会怎么想？他可是要站在最终胜利者一方的人。”

“您是说，他会同意棋手的条件？”

“不然呢？他现在要担心的是自己的小命，而不是我们的家业，我们必须给他安全感，否则他就不敢与棋手对弈了！”麦克强忍着激动说。

“我劝您现在不要招惹棋手，否则所有家族成员都会受到危胁。幸好之前没有阻止棋手靠股票回血，否则我们现在就与鱼同眠了。我们根本没有反击的能力，要是棋手向世界公布我们的秘密，我们就成为众矢之的了。”

“那你说，怎么办？”

“绥靖政策，我们可以减弱对禁区的轰炸和封锁，容许棋手渗透一些国家，当棋手手中拥有可以被威胁到的东西时，我们才有资本和他讨价还价。”

数百次和平示威都做不到的事，一次刺杀警告就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