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剥（高启盛/孙志彪x高启强）08
高启盛打开门，厨房传来热烈的炒菜声。
一切似乎与平常没什么不同。
高启盛走进屋子，轻轻带上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径直走到厨房门口，高启强正背着身往锅里添东西，奇怪的是，孙志彪也在。男孩儿正拿着一把小刀在削土豆，土豆皮细细转过圈，盘旋着坠入摊开的塑料袋。
孙志彪的身旁，也就是高启强的右手边，搁着一个已经削完皮的小土豆，光溜溜的，圆整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高启盛轻轻叫了声哥。
“小盛回来了。”高启强高兴地回过头，一边颠锅装菜，一边说，洗个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高启盛看出高启强换了身衣服，头发也湿漉漉的，像是洗过。
“哥，你回来洗澡了？”他像是若无其事地问起。
高启强嗯了一声：“天气闷，流了好多汗，我嫌味道有点大，刚好洗个澡。”
——刚好？有多刚好？
高启盛当然注意到孙志彪剪短的头发，他也换了一件衣服，是高启强以前的旧衬衣。对高启盛来说有些阔，穿在孙志彪的身上却意外合身。
高启盛抿了一下嘴，什么都没有说。
高启盛一转身，发现弟弟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厨房门口，显然有些惊讶：“怎么还站这里，还背着书包，不嫌重啊？”
“哦，忘记了。”高启盛露出一个笑，像是刚刚回过神来的样子，“就想着来厨房看哥。”
高启强抬起头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他不过是随口地调侃，高启盛却答得认真：“在我心里，哥就是最好看的。”
“傻小子，就会胡说八道。”
高启强没有当真。
高启盛也不去争辩，他心里认定的东西，不需要辩驳，没有更改的余地，接近一种纯粹的信仰。
菜上了桌。
有荤有素，素菜取决于今天市场里哪些菜最不好卖，荤菜则基本上和鱼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鱼头鱼尾鱼下水……
高启强很少吃鱼，他从小就不喜欢鱼的那股子腥味。
之所以锲而不舍地烹煮，一来近水楼台先得月，从鱼档上拣些卖不掉的的货品回家，基本上是半买半送；二来自己也就罢了，像是小盛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长个子的当口，不吃点荤食营养指定跟不上。
高启盛也深谙哥哥的良苦用心，总是把鱼吃得干干净净，还不忘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夸奖哥哥的手艺又进步了。事实上，无论高启强做了什么菜，他都是这么个评价。
至于孙志彪，在饭桌上就显得安静地多。不过他即使一声不吭，喜好却是一目了然。不喜欢的菜从来不碰。白米饭有多少吃多少，有时伴着清汤都能吃上两大碗。因此很难评价，他到底属不属于挑食的范畴。
此刻，孙志彪正专心致志地吃着正前方摆着的那盆土豆丝。三两根土豆丝，一大口米饭，他好像吃什么都吃得很香。
高启盛没有碰那盘土豆丝，看见它，他就想起孙志彪拿着刀子削皮的场景。热火朝天的厨房里，孙志彪站在高启强的身边，不远不近地挨着，地方不大，鲜少活动的空间，从前他在厨房帮忙时，高启强常用类似的说法打发自己。
——可是，哥哥却让孙志彪留了下来。
“今天，我在学校碰见唐小龙了。”
吃过晚饭，高启盛找到在露台上乘凉的高启强，开门见山地说。
高启强很诧异，也很担心，他不是不知道唐家兄弟在学校的名声。
“他？他欺负你了？”高启强将弟弟拉到跟前，仔细地查看着。
“没有。”高启盛低声回答，低下头看着握着自己胳膊的那双手，轻轻地笑了。
“真的没有？”高启强没看出个究竟，于是抬起头，有些狐疑地追问，“那唐小龙找你做什么？”在他心目中，安静乖巧的弟弟显然与唐家兄弟格格不入。
“在办公室偶然门口碰上的。”高启盛回答，“他说看见你来学校了。还说，你去了医务室……是因为孙志彪吗？”
他明知故问。
高启强啊了一声，突然地笑了笑：“刚到一个新环境不适应而已，小孩子间的打打闹闹，已经过去了，没问题的。”
“真的吗？”高启盛仔仔细细地瞧着自己的哥哥，好像头一回瞧见这个人似的。
“什么真的假的，你哥还能骗你不成？” 高启强笑了，伸手一弹男孩儿的额头。后者哎哟一声捂住了额头。
“怎么了，很痛吗？”高启强急忙凑近去看。
“有点儿。”
高启强轻轻掰开男孩儿的手，皱着眉啧了一声：“这都红了。”显然有些后悔自己的没轻没重。
高启盛嘀咕着：“真的只有一点点儿。”
理智上，他不应该让哥哥担心。
可是情感上，他又无比享受对方把全部注意力都灌注在自己身上的模样。那样，哥哥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别人了吧。
不，哥哥本来就没有必要去关心除了他们兄弟两个之外的人。
就像那天晚上，在太平间说过的那样，他就只有哥哥了。所以哥哥也只需要——
当啷一声，高启盛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果然，又是该死的孙志彪。男孩儿看着桌边靠得很近的高家兄弟，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表情。
“看见衣服没晾，我就拿上来了。”孙志彪若无其事地解释道，然后弯下腰，去捡掉在地上的那个铁衣架子。
但是，高启强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还是我来吧。”他说着，走过去将衣架捡起来，又接过男孩儿手里抱着的那个堆得满当当的塑料盆。
孙志彪也不谦让，看着高启强将盆子搁在台子上，抖开衣服，一件件地往晾衣绳上挂。注意到高启盛看着自己眼神，孙志彪无所谓地笑了笑。
毫无疑问，他就是故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