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与坏

小时候，我妈见人就夸我，弄得我很有压力。我终于感悟，无论做个好孩子还是坏孩子，压力都不会消失。熟悉我的邻里，知道我有多“坏”，不熟我的人也仅止步于听说我的“懂事”，倘若这两种人在一起聚会聊天，那我就里外不是人了。 先说我的“坏”，是真“坏”，不打一点折扣。村里的诊所经常把一些中药渣滓倒在马路边，每逢路过就闻得出来一股子药味，我在那堆厚厚的渣滓里发现了一堆骨刺，想了半天才明白是刺猬的刺，那样子即使见过刺猬都未必猜得出来，我为我的聪明劲感到骄傲，就此一场恶作剧也萌生了出来。趁我妈午睡，我把骨刺藏进她的鞋里，明目张胆地在她边上假寐，且等着一出好戏，见她迟迟不醒加上电风扇吹得正舒服我也就真的睡着了。我是被她的惨叫声给惊醒的，她双手捏着脚底坐在床边，恨不得所有的劲都使出来，惨白的脸上拧作一团，伴着呻吟声眼泪很快就下来了，我惊恐地看着她，心想发生了什么事，又一想，糟了。我逃也不是，道歉也不是，她忙着痛苦，顾不得说我半句打我半下，眼泪啪嗒啪嗒掉着，我跟着哭起来，我是被她的眼泪给吓哭的。直到我妈缓过来，她只对我说了句以后不能这样了。那以后，但凡我欲施加于别人恶作剧时都因记起母亲的眼泪及话语而彻底地打消了念头，想来，都是她的教化。 好像是这样，童年里，我无意中把种种的无知与恶意给了我妈，就像照镜子一样，我却没有从她身上照到同样的无知与恶意，我实在想不明白，可一旦领悟就愈发觉得自己渺小，这无形中给了我许多压力。越长越大，我更愿意在镜子中看到一个光鲜亮丽的自己，而不是相反的。 好孩子的“压力”在于，总顶着一顶有名无实的帽子，受着别人的夸赞而脸上难免要红的。农闲时，我妈会骑上自行车到另一个村打零工。一起吃过中饭，她就骑上车走了，不忘嘱咐我下雨就收衣服，这些衣服全是她上午起早洗的，全晾在院子里，等收的时候我就要踩着板凳去收。雨来了就是帮我的忙，这样我就能帮我妈的忙，我盼着帮忙，可雨怎么也不来。我走进厨房，看到几根芹菜，对了，我要做饭，做饭比下雨收衣服的忙要大多了，可我从没做过饭，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洗菜，切菜，烧开水，辨认油盐酱醋。芹菜切成小段加了盐醋拌了拌，唯独不香，终于想起来了一样东西——香油。加了以后才觉得有些样了。等到满屋子都是香油味，我敞开门，让香味飘出去，最好飘到院子外面，飘到我妈回来的那条路上……后来，做饭这件事倒是飘进了邻里的耳朵里，玩笑着说要来吃我做的饭。不知为何，在那些邻里的夸奖面前我的脸仍是红的。想来想去，也只记得为她做的这一件懂事的事。 过了被人说是好孩子或是坏孩子的年纪，便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了，什么都不是还真挺可怕的。于是乎，便去追求做一个好的同事，好的丈夫，好的公民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