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匠(草上飞视角,微甜)
“没想到今天有烟花大会啊。”他站在我身边,看着天空中的星火灿烂,“真亏阿草你提前预订了门票,我们才能站在这么好的地方观赏呢。”
训练员笑着看向我——或许是谈不上帅气,只是一个平常的 、比我年龄稍大些的人的面孔,但却是毫不避讳地同我对上了视线,将我的注意力一时从烟花引到了他那深邃的瞳孔中。
我看着他的眼睛,内心是生出无边的宁静——如我独自一人饮茶的禅意一般,又一如泉水,舒适且轻柔。
他的声音很小,却足矣在这满天纷乱的烟花声中让我听清。
平静地看着彼此,我们的感官都不再执着于烟火,而是彼此的话题。
“我主要是想和您分享下今日的景色吧。”“毕竟,去年的时候我还只能一个人来看烟花呢。”
“今年有你陪我,我很高兴哦,所以不必道谢。”我轻勾嘴角,将目光顺着那嘈杂的火药声钳回了天空中闪烁的火树银花。
“真美啊。”我看着那转瞬即逝的闪亮,“工匠的心血,就为了它们在这个瞬间的绽放能为我们带来笑容和快乐,真是一种匠人独有的浪漫,不是吗?”
“烟花很美。”训练员接下话茬,“但是无论如何,烟花都比不上月亮的明媚啊。”
“但她们绽放过了,不是吗?”我回头看向训练员,我不明白他为何会在这种时刻说出这番有些不解风情的怪话。
但我就这样子,再一次和他四目相对。
我在看风景,他在看我。
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从我的脚踝逐渐上移到耳朵,将我的身体看了个通透。
“呐,草上飞同学,如果一只烟花在运送途中受了损伤而没法在这正确的时间被点亮,工匠会伤心吧?”他开始问起了些明显和这夜晚不相配合的丧气话,一边说着,还一边将目光盯紧了我的双眼,好似在向我寻求答案一样的谦逊。
他在暗示什么嘛?
我感受着脚上初见恢复的伤痕,不禁一阵伤神。
啊,我前些时受伤了来着,莫非他旨在……
“工匠,可不会因为烟花不能燃放而神伤吧?毕竟,那不是他的责任了啊——他只负责尽力制作、在自己的环节尽力而为。”我小心地回复着他,刻意放慢了语速,生怕说错什么。
他很让我安心,但正是这份我的依赖,或成了禁锢他的枷锁。尤是我的伤势尚未痊愈,无法参赛的时候,若说还有谁比我更加压抑,那便只有面前那位陪伴我沐浴着烟花燥热的——我的训练员了。
“每一个工匠都希望自己的作品最为美丽,最好像你说的那样,和月亮争辉,与天穹比肩。”我将手搭在护栏的扶手上,让自己的手心感受着那份源自钢铁的苍凉和厚重,“但事实是大家都知道,无论如何努力,都没法打造出那么耀眼的存在。或许在运输过程中就损坏了,又或许到了现场,那天赶上大雨,没法定期燃放,排开原本目标就遥不可及的现实,还有如此多的外因干扰。”
训练员没有回话,他依旧看着我,没有丝毫移动的双眼紧紧的咬住了我的视线。
他很认真,但我也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了些许紧张。
他很在意我的说法,看似云淡风轻的面部肌肉实际上早已绷紧,我分明感觉到他的呼吸都在变的粗重。
“但是无论如何,工匠能做的不就是将自己的、所能做到的、对于烟花的制作,这一节给负责好吗?至于后面的问题,都与他无关了啊。”
“是吗……”训练员的目光有些涣散了,不知道我的回复是否满足了他的那些隐喻。
“但是,没有好的结局的话,烟花和工匠,总归还是会悲伤的吧?
“要是没能绽放的话,烟花会怪罪工匠吗?”训练员的语调逐渐走向了悲伤和压抑,而他内心真正想要询问我的问题,恐怕“昭然若揭”了罢?
“不会的哦,我觉得。”几乎没有思考,我便回复了他,“烟花只会感谢塑造她的美丽的工匠哦,哪怕自己无法点亮,或者点亮后只能燃起只有一瞬间的、微不足道的闪耀,她都不会怪罪到自己的工匠身上的啊。”
我看着训练员逐渐舒展的眉头,露出微笑,将嘴角弯出最恰当的弧度并轻眯了眼睛——是我最为习惯的,温和且安定的微笑,“所以,工匠只要自问就可以了,只要自己尽力的话,烟花又怎会怪罪他呢?”
说到这里,我伸出手,摸索着自己的挎包,想将早在包里准备好的抹茶手工巧克力递给训练员,“毕竟,工匠可是赋予了烟花灵魂的人呢,这不是最佳的皮格马利翁效应吗?”
“工匠,会喜欢自己的烟花,嘛……”训练员的神色终于恢复了正常,但他却不再看我,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满天烟火,看着那划过夜空却流星般短命的繁华。
“这不是很正常吗?”我识趣地暂时收回了自己伸进包里的手。
他也将手搭在了护栏上吗?
我向他的位置慢慢挪动了半步,试着将手指也探向他的方向。
啊,我在做什么啊!
他肯定能注意到我的动作啊。
唔!我真傻!
但是,现在不是怀抱着大和抚子的矜持和节制的时刻了。
“稍微做的亲近一点,也无妨吧?”
想到这里,我便毫不掩饰地贴身到了训练员身旁,挽住他的手,并伸出自己的食指,指向天空,“看,训练员,那是什么?”
“那是?爱心形状的烟花?”训练员顺着我的方向,看到了那颗巨大的桃心。
“工匠将自己的爱埋在了每一寸的填充和配料中,而烟花则会用自己的绽放报答这份恩惠。”
我明显感觉得到,在挽住他的瞬间,我自己的体温猛地上升了一个层次。
“啊啊啊啊!虽然反复让自己不在意,果然还是会有点害羞啊!”
在自己的面色流露出代表羞涩的红晕之前我立马调动了马娘特有的运动能力,松开他的身体,退开半步,将身体一转,正对着训练员,“所以,工匠和烟花,谁都可以爱着彼此,谁都会为对方献上自己的心血。哪怕有任何外界的干扰,有任何意外,但是这份最为坚实的纽带,却永远不可撼动的啊!”
手指也用最快的速度将包里的巧克力取出,摊在手上,递给了面前的人,“而且,今天的烟花,不是都如计划的一样,美丽地绽放了吗?”
我笑了,努力压制方才肢体接触带来的尴尬和腼腆。
没有任何杂念的笑容伴随着我递出手的巧克力,不知道在他的眼中构成了何等的光景?
烟花总是会尽力地回报那个为自己倾尽心血的人的,哪怕是燃尽自己。
但又或许,烟火也带着私心,耍性子一样不肯离开创造自己的工匠的手,才调皮捣蛋一样地不肯被做好或是在运输中自己开裂损坏。
哪怕会让匠人悲伤,却依旧渴望得到那份小小的关切和注意。
但谁又知晓匠人的心思和烟花的脾性呢?
他们只是将自己最好的愿望寄托在了彼此身上罢?
烟花依旧繁星一般的在夜空中绽放,而我没有再顾及那份喧嚣。
此刻,我的世界只静静地定格在了一个画面。
画面里,只有向男孩献上代表心意的礼物的女孩。
我的这个瞬间,只和他共享。
“谢谢你,草上飞。”
手上一轻,伴随着那份纸袋离开皮肤的触感,他接过了我的巧克力。
“不客气,训练员。”我直起身看着他。
不知为何,明明他的表情始终没有改变,但我却从中感到了平添的舒缓和轻松。
他紧紧握着我的巧克力,将视野定格在我的身上。
我也将他的身影定格在视线里,将脑海的万物只染上他的色彩。
我们都不再看风景,而是凝望彼此。
烟花的噪音持续着,将各种花花绿绿的光泽投射到我们的脸上。
但依旧只有对视,对视,海一样深邃的凝望。
烟花的庆典接近尾声了。
大约是告别的时候了吗?
我俩听到沉闷的钟声,却始终不肯挪动半步,直到人流开始在我们身边涌动。
“呐,阿草。”
“怎么了?”
“今天的烟花,真美啊。”
“当然美丽了,那可是她向自己的匠人的告白啊。”
我们笑着,终于在最后一束烟花散落的时刻,启程走下漫长的山路,向着夜晚奔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