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末世】——《地球八万里》
Pate.5
凌晨五点四十分左右，我从床上睁开了眼睛。
下铺的飞彦叔叔已经出门了，莲还在睡觉。或许是在半夜里的时候，她移走了抱着我的一条手臂，另一条则被我枕着而没有移开。
现在已经算得上是早晨，只不过天空只是比深夜稍亮一些。
[无日之晨......]
盖好莲身上的杯子，我拿着衣服静悄悄下了床。
因为工作的缘故，其实我昨天晚上在安顿好莲之后就打算回北地岛的，但看她不放心的样子，所以才留下陪着她。
白天我在樊北身边做‘生活助理’，到了下午和晚上则在北春阁当花魁......但其实我心里很清楚，这些都只不过是明面上的好听话，说难听点就是‘奴隶’和‘妓女’。
离开房间之前，我最后回头看了床上的莲一眼，她似乎睡的很熟......
如果是昨天晚上安顿好莲之后回北地岛，还可以顺路探望一下妈妈。但是现在的话......显然时间并不足以使我这么做。
季岛清晨的街道，路灯还没有亮起，路上的行人也零零散散，其中大多都是去捕鱼湾出海的人。
顺着通道走至最底层，逆着人流往北地岛走去。季岛上的人们大多都认识我，也知道我在北地岛做得什么工作，我不想去感受他们投来的异样目光，只好低着头把脸埋进衣服里，双手放在衣兜之中，加快步伐朝着目的地走去。
大概整个季岛，只有莲和我那傻乎乎的母亲还不知道......
早上的北极，空气呼吸起来都觉得寒冷，连同脖子一起也变得十分沉重。
“咚！”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从街道的对岸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余光扫去，是一个孩子从楼上落了下来，看体型大概是七八岁的样子......应该是脑袋着地，地上蔓延了一滩血。
[自杀？]
对于生活在季岛的人来说，确实是一种折磨。长昼长夜，终年寒冷，还有相较于其他岛极其不平衡的社会地位......在这样的环境中，每年自杀的人都不在少数，绝大多数人都是为了避免异坏生物的伤害才来到北极的......
虽然我很想上前关心那孩子的情况，但碍于自己时间的急迫，只好装做无视离开......
季岛的小药店救不活这样的伤者，北地岛也不会救没有价值的季岛人......
昨晚听莲提起过Z市，不知道那里会是什么样的地方？记忆中对于大陆城市的印象都在小时候，现在已经模糊不清了，如果那是建立在平原并且安全的城市。那可真令人向往啊......
从桥上望向远处，漆黑的天空与海面便是全部......这里就像是一个若大的，暗无天日的房间。
而我，一辈子都将被囚禁在这里......
此时此刻......我似乎有些理解季岛上那些自杀的人了......
与那些摔死和选择溺亡的人不同，在我的衣服口袋中，有一把能瞬间结束生命的手枪......
当子弹射穿头颅的那一刻，我是否会感受到痛苦？我不知道......
在一些文学作品中，描写人被枪射杀也只有短短几句话，至于他们是否为当场死亡？还是丧失行动力之后失血过多而死？很少有作品会对此展开描写。
现在桥上只有我一人，如果我自杀之后再落入海中，甚至都不会有人发现。
顿足在原地，看着手枪那金属材质在黑夜中仍能泛起的银光。
沉重且冰冷......果然，我还是没有心理准备能承受这股重量，我又不是一个罪人，也不该承受......
“唉......”
在一声叹息中，我把枪收回进衣服里。
桥头的值班室里，昨晚的家伙已经和人换班了，而现在值班的家伙正在睡觉，我不想因为一堆过岛的手续而耽误时间，便跨过栏杆径直走入北地岛。
而在北地岛上，负责运行电车的师傅已经上岗。我搭上缓慢行驶过站的电车，在空荡的车厢里找了个靠中间的位置坐下。
仅是一座桥的间隔，车窗外的景象便是天壤之别......不论远处，还是周围，四处都安置着灯光。就连北地岛上方的天空仿佛都要被这繁华的灯光照亮。
‘贪淫乐祸’这或许就是我来形容北地岛的词语，令人讨厌的地方......
“好冷......”
[如果能什么都不用做，一直躺在莲的怀里该多好......]
在电车缓慢行驶过第四站的时候，在后车门处有两个人跳了上来，他们就近坐在了车厢的最后一排。
即便是北地岛，汽车也只存在极少数人手里。不过这里的所有人都有免费的电车出行，已经要比季岛好上太多了......
“听说了吗？昨晚北春阁里出事了。”
“你说老谢他们？清盐说是一个新员工干的，但着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老谢的枪被人拿走了。”
昨晚发生的事情我是最清楚的人，不过他们两个好像并没有发现坐在前排处的我，可能是因为我把头靠在窗户上，从他们那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在睡觉。
“那这件事......社长怎么看？”
“就他？像他那样旧军阀一样的做派，要是他知道了，肯定会误杀一大批人，就算抓不到凶手，也要起威慑的作用来警示季岛人。再或者——”
“嘘......”
“怎么啦？老子随口说说，还能给我毙了？”
下一站就要到北地岛的‘理事大楼’了，而我也该为下车做好准备了。
我从座位上站起，手握住车厢上方冰冷的吊环。这样的举动无疑也让后排的两人注意到了我，不过我觉得其中一个人可能早就发现了吧。
“切，我当时谁呢，樊北养的一条狗而已。”
电车在靠近车站时减缓，我也趁势走到车门前跳了下来，对那个人的讥讽不作理会。
直到电车行驶远去，那个男人的嘲笑声才终于消失......
沿着向西的道路继续往前走，两百米后的转弯处就可以到达目的地‘理事大楼’。
樊北的私家车还没停在楼下，我也可以趁他没来的这段时间到卫生间整理一下妆容。
进门之前，我把‘理事大楼’的工作证件挂在胸前，这里的门卫只认证不认人，只有在他确认之后才会放我通行。
这栋楼有十七层高，已经是三个岛里最高的建筑。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建这栋楼，前两年中间的几层楼都是空着的，最后干脆改成了一些娱乐场所。
明明可以省下这些资源做更多的事情......
走进大楼的那一刻，暖气瞬间包裹住了全身，火焰一般的橙色灯光更是为周围添加了一股暖意。
本来我是要换上一身制服的，但由于制服太过于轻薄，而不适合藏匿手枪，所以我决定在见到樊北之前都一直穿着身上这件大衣。
卫生间里，我用湿了水的手指梳理起今早一只没来得及整理的头发，洗了把脸之后便拿出随身携带的化妆盒补妆。
7:51分，手表告诉我时间已经差不多时，我才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搭乘电梯准备前往第16层。
“叮——”
电梯里我有一种窒息感，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尽管周围什么人都没有，但这种感觉就是会随着电梯逐渐接近16层时愈发强烈。
[11......12......13......]
随着电梯左手边层数的红色数字由‘15’变为‘16’，持续上升的趋势也随即停止。
“叮——”
清脆的响声过后，我深吸一口气，在电梯门向两边拉开的同时走了出去。
大厅中央是一块矩形的会议长桌，大约能坐二十个人。而在这排长桌的西对面，樊北的办公桌则摆在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兰冬，你来的正好。”
慵懒的语气里满是傲慢，这样的语气我已经听了三年。
“早安，社长。”
“过来。”
“是。”
我遵循着他的命令开始朝办公桌旁移动，只有十几米的距离此刻却觉得异常遥远。
曾经，我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就会觉得害怕，他的命令我更是不敢违抗。那样的时光持续了很久，现在不觉得可怕是为何？是因为三年的时间让我适应了吗？
不对......我认为是因为的我手里现在有着一把手枪，也就拥有了反抗的能力！
假如我现在拿出枪来把他打死会怎么样？我会因此自由吗？更大概率是会被楼下的警卫上来射杀。
可是！这是我三年来唯一的机会！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又要等多久？三年？我觉得会更久吧......
以死亡换取自由。如果这件事值得，那么我肯定会去做。因为我不可怀疑这是否是此生仅有的机会。
但就这么与樊北一换一地死了，我心里却会冒起一股遗憾......
我还想见到妈妈，我还想......躺在莲的怀里......
心中退堂鼓的声音逐渐盖过了不理智的冲动，最终我也还是没能动手。
“解释一下吧，昨晚你的客人被打伤的事情。”
“昨晚清盐带来了一个女孩，她在得知自己是来做花魁后变得十分冲动，打晕了房间里的客人。不过请社长放心，她已经被我赶回了季岛。”
“那枪呢。”
起初樊北用饶有兴趣的眼神看着我，可随即立刻眼神变得不怒自威，我顺势低下头，将衣服口袋中的手枪双手奉了上去。
“在这里......”
“兰冬。”
“在。”
樊北将手枪拿在手里一边打量一边玩弄。突然间，他拿着枪口抵在了我的额头，将我的脑袋缓缓抬起......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唯独做错了一件事......”
“你不该碰这把枪。”
在他说完这段话之后，时间仿佛被北极的寒冷凝固了一般。
在樊北的那双难以琢磨的眼睛里，他的手指像是随时都会按下扳机，我第一次亲切的感受到自己离死亡这么近，心脏在胸腔里疯了一样跳动，而此时的我浑身僵硬颤抖，甚至连简单的呼吸都做不到。
“去17层，把身上季岛的臭味洗掉，把早饭吃了，然后在床上等我。”
樊北突然脸色难看了起来，他摆了摆手后将枪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掐住鼻子用嘴巴深吸了一口气。
直到这里，我似乎才迎来喘息的机会。
“是......社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