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远方(4)丨又一次踏上318，重新思考出行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离开岳阳的时候，我本来想去天门山，看了天气和人流，放弃了。好像出门这一个星期来，一直都在放弃很多行程，因为天气，因为行程，因为高速禁摩。
甚至一天之内跑两个城市打卡两个地方，每天晚上下榻之后，除了一身疲惫，似乎并没有太多感觉。
直到那天我进阆中，淋了一场大雨。一天之内的酷暑和暴雨，让我半夜两点多突然胃里翻江倒海，爬起来去厕所吐了一地，是的，我喝一斤白酒都没吐得如此夸张过，把我10点多吃的牛肉面全吐出来了，一滴不剩，那场面之宏伟，我确实无法用语言描述。
第二天醒来自己捂着鼻子把厕所洗干净，然后坐在院子里边听雨边写游记。边回想这两天跑过的沪渝高速和318。
我其实很讨厌回忆过去，可是，那些我曾经尝试去遗忘的事情，却总是无时无刻在攻击我。
那天我在沪渝高速上狂奔，看着每个出口都写着318某某地方，宜昌，高家堰，贺家坪，谋道，利川，齐岳山，那些在鄂西地区没日没夜盘山的日子。因为大暴雨淋湿了一身全身颤抖抵达的贺家坪，因为误判导致在夜幕里被野狗追爬坡几个小时才看到灯火的野三关。还有阴森森让我落荒而逃的谋道镇，我还记得镇中有一个巨大的600多年水杉，因为害怕所以没敢停下来看一眼。
那时候在318上，看着沪渝高速时隐时现，笔直有序的高架桥桥墩，每天都在感慨，这就是花钱和不花钱的区别，一样都是在穿越鄂西山区，别人就有高架桥有山洞，而我只能面对这九曲回肠的连续上下坡。
别说其他人了，现在我都想问问当年的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经过野三关小镇的时候，我特地用360记录下了镇子的模样，真的让我惊叹，这十几年间的变化。
那时候爬坡是真的爬到让我绝望，每次下坡我都以为是到镇上了，结果每次都十分失望，要么是被野狗追，要么是几个破旧的老房子。最后是在晚上9点多才在山顶看到灯火和人家。整个镇上空荡荡，餐厅都关门了，只有路边一家旅店还在营业，我进去的时候整个人因为惊吓和劳累瑟瑟发抖，老板娘帮我把行李拉上楼，还特地下厨给我煮了一份鸡蛋挂面。
从此，我就记住了这个小镇，叫野三关。
后面我进野三关服务区加油，加油员小姐姐是镇上的本地人，我说现在小镇怎么变化这么大，还有小区，贵族学校。她一脸骄傲，这些年变化很大的，有时间过来玩呀！
确实，如果不是因为赶路，我真的很想下去看看现在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我真的很喜欢鄂西的山水，一点都不比掏门票付费的景区差到那里去。它们很美，可是，当你想走出去却被层层阻隔的时候，它们就成了最大的障碍。
以前水路山路通了，是生存，后来国道通了，是生活，而只有高速修到家门口了，才有发展。沪渝高速鄂西段2010年才正式竣工实现双向通车，而我是2011年经过了这里。所以，野三关的飞速发展，真的就是这条高速带来的。
而我自己，一不小心成了历史的见证者。
同样让我惊艳的还有万州。
那一年也是，晚上夜幕降临的时候，我穿过一个很长很长的隧道，骑过一座很旧的桥，然后到达一个“鬼城”一般的万州，是的，万州给我的印象就是，像个鬼城，天灰蒙蒙的，江水是浑浊的黄色，让人很压抑。过了图中的那座桥，是一个山坡，山坡上有很多破旧的老房子，我就在那找了个很旧的旅馆住下，因为没什么可以选择的，晚上9点多我出来找东西吃，没有，所有的门店都关门了，最后只找到一家准备打烊的餐厅，老板勉为其难给我炒了个菜。
也许那时候的万州就是这样，也许，那时候我只是走进了老城，没看到新城区的模样。
现在的318改道，走了新城区，我看到了高楼林立，看到了一个城区该有的模样。我在晚上10点多的时候，点到了一份烤鱼外卖。12点多外面街道上依然车水马龙。
而这，只是万州的一角。
如果我这次没有选择重走这一段的318 ，我的记忆，就还会一直停留在那些破破旧旧的碎片里。
当然，我还是有路过很多十几年了，没看到有任何变化的小镇，他们依然还在过着原来的生活，我没跟他们交流过，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想家乡快点发展起来，还是觉得一辈子就这样在时间停滞的小镇上生活也是很安逸的。
我甚至在某个加油站加油的时候，突然发现，12年前，我在这里上过洗手间。加油员是个阿姨，我本想问她，那一年夏天，她是否也在这里工作，有没有看到一个骑单车的女孩，进来这里借了个厕所。
不跑高速的日子，走走停停，几十公里可以跑一两个小时，贪婪地看着山，看着水，看着路边的每一栋房子，数着318的每个里程碑。
也会像以前一样停下来看路碑上，路过的旅行者留下的笔记。是思念，是纪念，还是想念。
那天我从190几，追着里程碑跑到了214几，一个个数过去，每一年发生了什么大事，是辛亥革命，是抗战开始，是新中国成立，是我出生，是香港回归，是我路过的这一年……
也许，也许，这就是里程碑的意义吧，让路人心里不停地产生念想，不停地追着最终的目标跑，数着它们，数着公里数，数着时间，然后一直在路上奔跑，并且乐此不疲。
“我们乐此不疲追随日月星辰，但我们从不追赶时间，所以我们永远年轻。”
我忘了是在哪里看到的这句话，但，实际上，我们却是一直在追着时间跑。
这一个星期来，我一直在疯狂地奔跑，甚至几乎每天都在赶夜路，赶着去下一站，赶着去前方。
天气的炎热，让我心态日渐暴躁，然后就一直在暴走，在烈日底下，我成了一个开摩托车的机器人。虽然我知道本田的质量很好，扛造，但这不是我想要的旅行。
我想要的旅行，应该是走走停停，看山看水，看世间万物，和他们随着时间推移的变化。去接纳新的事物，品尝那些在家里吃不到的东西。
所以，我应该慢下来，再慢一点，去感受风，去感受自由，去欣赏每一座山，每一条河，还有对陌生人微笑。
2023年7月29日
于四川遂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