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散文】窗外的花树【天尧】
T县，M城的一个临江小县城，是江北区块最南的地方。这城，小到站在五楼上就可以看到城区边缘，公路、高速、铁路... 都不走这里，只有靠一个渡口打开向外的门路。
以我作为一个正常高中生的活动范围来看，过江来T县上学，和流放边远地区没有什么区别。而且这里比起我的家乡，也确实落后太多了。
被“流放”到T县才几天，冬日临近中午，快下课了，我坐在教室里看窗外。
我看到窗外有一丛突兀的枯枝，曲曲折折，层层叠叠，都只有枝没有叶，枝头挂着几个豆荚似的不知名的果子，风一吹就跟着树枝左摇右晃起来。本就没有心思听课，就盯着发呆。我想着：这清冷的深冬啊！大多数的树都已经凋残了叶子，成了像这样干干瘪瘪的一丛白骨。
可能是学傻了，竟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树。于是，就仔细观察起来。我细看那枝头上，一节一节一骨朵一骨朵的，莫不是花苞吗？
我惊讶了，我想这些枝丫子，躲在楼的影子里，不像远处的柚子树能照着些阳光，也不如近旁的松，有一身绒毛似的松针。如何竟能在这寒冷的冬风中、阴影下，还能酝酿着春天开花的事情？
实在是想不通。
下课后我应邀去晒太阳，看到南边来的阳光，照着西边马路旁的两排梧桐树上。一条条干枯的枝子，抓着泛黄的叶子，又吊着熏黑的果子，恋恋不舍。反射过阳光来，虽然是冬天，也一样恍眼睛。都晒得瘦柴瘦柴的，仿佛有一点火星就能爆燃，杵在那里一点生气都没有了。
这个冬天和今年夏天一样，降水偏少了。今年冬天到现在才只下了几场触地即干的雨，然后呢，然后便没有下文了。
明明去年这个时候已经在操场上大打雪仗了。
我又坐回我的位子上。还是仍旧左右看看。
南窗外常青的树木筛过一点一点的阳光，绿油油的。甚至在亮的地方，还有夏天的黄绿！我竟然产生幻觉，以为：“现在是夏天”
但是一阵凛冽的风把我拉回现实，北窗的景色很诚实。空气的颜色是冷灰的、蓝色的，有绿也都是深绿色，加之白墙的映衬、清冷灰红的砖头的点饰、青蓝色和无色冰冷的玻璃的反光和过滤。眼前显然是一副极有感觉的冬景。
关上窗户时，我又看到了那一丛枯枝。没有一点颜色，好像死气沉沉的。如果不是风吹使那些颇有线条感的树枝在摆动着，我还真的不想察觉到它的存在。可是她与周围常青的松也好、别的什么树也好，就是那么的不一样，很显眼地生长在这些有常绿树叶的树之间，没有生机，似乎是败北了。
然而我看那些个枝条，一根一根直挺向上长，犹如一把火炬，由树干中部发散开来，又在树冠上汇聚，没有一条是向下生长，虽然找不到方向相同的两条枝条，但是到了即转几折，只能向下时她又开始弯向上方。没有一条是在向下生长的，哪怕生于纤细的枝条外侧，被重力压下去，不得不被迫向下时，那些尖端仍在努力地向上抬起来！
没有一支是向下长的！
我想那些长着长青叶子的大树，带着芬繁的树叶，枝条被压弯向下，从一抽枝子开始，便是被压着向着下方生长，长大之后，更是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他们当真不想抬头吗？我想不是的。谁没有个什么远大的梦想呢？只长大了以后生活的压力和物质牵挂，实在是太重、太多，梦想也因此只能是 梦 想 了。直到最后，忘记了初心，也只能落得像那些梧桐现状的下场。拽着最后几片树叶和黑湫湫的果子，死不瞑目地在风中摇摆，被太阳晒成白骨，让虫子啃噬成碎片，最后化作尘埃，回到自然中去，带着这对尘世的无尽留恋开始下一轮轮回。
我想到这些，又望一望那枯枝，我在心里问：“最后你也只能落到这样的结果吗？”
那瘦骨嶙峋的枝条没有理会我，只是继续在风中摇啊摇摇啊摇的。
我记得我在书中读到的，有两种树，一种叫花树、还有一种叫叶子树，叶子树以常青、长寿、枝叶繁茂为荣，绿绿的一年四季都不变，而且到处都能找到。而花树则不管这些，他们只管以开花为目的，又不与那些草本的花草去以单朵花争奇斗艳，每每一开就是一树，成丛地开、成雨地落，这树也哪里都有，只是不那么容易找到，原因是你看不到！她会混进叶子树里，开完花就功成身退了。只在开花的时候，突然蹦出来压倒众叶子，平息绿色的叶子们的争论，让美丽的花儿回归主宰，向天地间昭示真理的又一次胜利……
此时你再看那枯枝，与环境是多么的不同！你看她，在这冬日里，虽然干枯凋残，却仍然不失风骨。你看她，虽然现在失去了生机，却酝酿着花苞。他知道自己是一棵花树，那些长青的叶子树，让他们先威风去吧！他们是不能与自己相提并论的。
再看看我，流落到了异地，在这无亲无故的江北小城里，又是成绩一落千丈的时候。到了最低谷的时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似乎有些迷茫了。
冬至未至时，我的心里已经是数九的严冬了。而如今，冬至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天还没冷下来，寒潮也只是一个蓝色预警，心里就已经凉透了。
仔细想一想呀，还真是可笑的很。
我确实对当下情况感到困扰和痛苦。可我也并不是愿意随便服输的人呐！如那句作文常用的套话来讲“冬天来了，春亦不远了”人越是处在低谷的时候，越是不要放弃啊！
我提起笔的时候，又把那花树上的花骨朵细数了几遍。
数不清楚，就放弃了。
反正明年春天，一定，又是一树。
—————天尧2019.12.31
【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