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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组】瓷罂谢

2022-08-20 07:48 作者:永远睡不醒的零久  | 我要投稿

是落星老师点的文,(虽然好像一开始就把要求弄错了但是谢谢落星的肯定)以及感谢梅老师提供的题目。



(一)

我要这山间弥漫的雾作你的嫁衣,溪流声作我们婚礼的乐曲。

我和她说出这句话来时,其实还不明白婚礼的意思,只是阿娘常说,女子若是有了倾心的人,就可以嫁给对方。

而小皇帝听到这句话时,只是歪着头看了看我,扶正自己的帽子,露出一个笑来。

“阿绫,我想吃肉包。”软糯糯的嗓音传到耳边,我自然心里宠溺的不行,不过天色已晚,我们俩小孩又没有什么银钱,我摸摸她的头,翻墙把她送了回去。

身为将军的女儿,我还是有这点本事的。

“如果哪天联系不到阿绫,该怎么办呢?”

落地的时候,天依搂住了我的脖子,这么问道。

“陛下,卑职会一直在的。”

“那要是实在找不到怎么办?”

“嗯......”我把她放到地面上,撑着下巴思考,“那我就把家里的鸽子给你,你想我了就写信。”

天依点点头,懵懂地看着我。

“当皇帝有什么意思呢?这也不行,那也不能做。”皇上在我把她送回宫的时候,嘟囔着说了一句。

“陛下,您是天子,立于万人之上的呀。”回到宫里我便规矩起来,虽然说我是陛下的伴读,但是阿娘说过,臣子是臣子,君主是君主,不可逾矩的。

我其实不明白,天依是小孩,会受不了繁重的功课让我带她偷偷溜出去玩,会让我伸手摸摸她的头,看到肉包会眼睛亮亮的笑。

我其实不明白。

天依.......皇上扁扁嘴,不再理我,赌气似地跑走了,我摸不着头脑,只扭头看到太阳西沉,心里暗道坏了。

恐怕还得再翻一次墙。


(二)

阿娘果然生气了,我跪在祠堂反省的时候,忍不住低下头。

“你怎么又这样不守规矩,伴君如伴虎,你......”她似乎还想说什么,气到差点把茶杯摔了,可她深呼几口气,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拂袖而起,让我去祠堂跪着,跪倒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隔墙有耳,我知道为什么阿娘没有把事情说尽。

我其实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没有仗要打,爹爹和哥哥却要一直守在战场。

我其实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阿娘总是忧心忡忡,唉声叹气,还总喜欢念叨规矩。

我其实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天依身为堂堂天子,却吃不到肉包子。

不知道她饿了没有。

我跪在祠堂,脑子里止不住的想。

阿娘还说女子常常心系一人,就是心悦于对方,就像阿娘常常想着爹爹一样。

我想,我可能心悦于皇上,不知道阿娘知道后,会不会拿板子揍我。


(三)

天依很喜欢宫外的世界,有次她躺在草地上,丝毫不顾及皇室礼仪,只是望着天叹气。我就坐在她旁边,吹着风闻着花香,心想这日子可真好。

“阿绫,你说外面是怎么样的呢?”小皇帝扭过头来看我,我看到一些杂草粘在她的衣服上。

还好不是龙袍。

“嗯,这个嘛.......”我伸手把那根草拿下来,捏在手里转了个圈,脑子里回想着之前看过的话本子。

“应该有很多美好的事吧,好看的地方,美丽的人,还有忠义侠气的故事。”我这么说着,自己也不确定,自打有记忆来我就在皇宫和乐正府来回徘徊,只有练武的汗水和卓文的墨水包裹,还有天依软软的发香。

“外面真好啊。”小皇帝感慨般地说了一句,直直坐了起来看着我,目光竟然有些无奈。

“是陛下管理得当。”我这么说着,恪守本职,于是天依便瞪了我一眼,气呼呼的,我猜她是在恼我又叫她陛下而不是天依。

之前天依说过,她没有什么朋友,周围人见到她都乌泱泱跪一地,却也没有表现出多么尊敬的模样。

她说我不一样,她说我傻,什么也不懂,就知道把自己的心亮堂堂地给她看。

我不明白为什么。

“有你在可真好。”天依这么说着,又凑的我近些,头一歪,靠住了我的肩膀。

瞬间,我浑身紧绷,只觉得血液都好像僵住不流动了,心脏却在放肆撒野的跳。

“阿绫,陪陪我吧。”她有些情绪低落着说着,我一时之间有些慌乱,不知道是慌天子离得我这么近,还是慌她一个小孩竟然能流露出如此无力的悲伤。

我突然发现天依好像比我想的要成熟,只是在我面前才会放下心房。

“陛下,天.......天依。”我这么说了,还是觉得难以启齿,心里别扭的很,天依却反应极大,猛地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我,她露出一个笑来,很放松很开怀的笑,很罕见的笑,似乎高兴的很,我从来没有见她能笑成这样,眉眼弯弯的,由内向外的喜悦。

只是眼里晦暗不明,我只觉得燥热的很,在她那样的注视下,我抵挡不住,我想要移开交接的目光,视线下移,却瞥见天依眼下的一片乌黑。

当天子可真累啊。

是了,所以我才会常常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带她溜出来玩,之前阿娘还说,我被发现是要砍头的,可是天依是皇帝,我觉得她不会砍我。

我这么想着,看着远处风吹动的树叶和刺眼的阳光,觉得有些恍惚。

那天母亲带我上朝,我第一次见小皇帝,她直直地坐在侧位上,绷着脸,也不笑。

皇太后就唤我过去,慈祥地摸了摸我的手,说道:“绫儿已经这么大了呀,我看你年龄和依儿相近,不如你就留在宫里陪陪依儿,哀家看着也高兴。”

我跪谢了皇太后,低着头,却偷偷看着小皇帝,她还是端坐在那里,仍然不笑,我看到她的手握拳,握着紧紧的。

那天回去的路上,阿娘就一直拉着我的手,特别用力,又走得很快,我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觉得手被攥的生疼,又咬咬牙坚持下来,没有吭声。

阿娘好像在想事情,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我一时不察撞了上去,心里一惊,怕阿娘责备我。

她却突然抱住我,还是很用力,勒的很紧,可是我却感受到脖颈间几滴冰凉,是阿娘在哭。

我不明白为什么。

“阿绫。”天依突然喊我的名,我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侧目看到她有些翘的发丝,便想伸出手帮她捋顺。

“阿绫。”她又喊我一声,有些眷恋地看着我,颇为不舍,又半响,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闭了闭眼,又握紧拳头,随后睁开眼,还是盯着我看,眼神里的东西却不一样了。

武将的察觉力,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乐正绫。”天依拍开了我的手,站了起来,高高地俯视着我,身上独属于皇帝的压迫感喷薄而出。

我呆呆地愣在原地,手又慢慢收回来一些,不知道该继续举着还是放下,我觉得这样的她很陌生,也令人很不舒服,而且,她看起来很难过。

那样的目光太悲伤了,还有无奈,痛苦,无力又不甘,夹着很多复杂的,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真想站起来抱抱她,可我不敢 

“明天你不用来寻我了。”她这么说着,转过身,拂了袖子,一幅大人的模样。

“为什么?”我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这样说。

时候已经到了么?竟然这么快?

我明明是小皇帝的伴读,是天子的随从,是洛天依最亲密无间的人。

“乐正绫!”她没有回头,声音却参了几分怒。

“陛下恕罪!”

我顿时心里一凉,背后冷汗频出,冒犯天子可是大不敬!我与她的关系是君臣,从来都只是君臣。

下意识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四)

那天以后我就再没有去过皇宫,只知道天依第二天随皇太后上了早朝,小小的人只窝在侧座,绷着脸,维持天子的严肃,又只是面无表情地听台下大臣递了折子,参这个人参那个人,乱成一团。

我还知道天依只是点头,在每一次皇太后言辞激烈地骂完大臣之后,学着皇太后的威严点头。

参奏的折子一本又一本,堆积在台上。

增加税收,强行征兵,不顾天灾,贪官腐败。

又死了一个大臣。

天依上朝的次数变多了,沉默的时候也更多了。

我有时候听到老百姓偷说皇上昏庸无道的流言,又想到,这不是天依会做的事,还会想到,小人独自一人,躺在偌大的寝宫里,孤零零地蜷缩着哭。

实在是心疼。

这些都是鸽子带来的信里说的话,我只能拿着纸张,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徒然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里堵着慌。

三年两载过的很快,我一个劲儿在院子里练武,阿娘说学了武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和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我看着阿娘,想着阿娘,还想着天依,哦不,皇上。

不能冒犯的。

我又举着剑,重重劈在木桩上,只是觉得手臂发沉,虎口痛的厉害,视线被留下来的汗水模糊,嘴里喘着粗气,拼命地想要把空气汲取到嘴里。

天依不想当皇帝,这点我清晰的很。

当年王朝腐败,皇子们内斗,死的死残的残,最后留下来的竟然只剩下天依一位不受宠的公主,一个女儿家,皇太后一定要坚持先帝的血脉流传,把她从冷宫拉出来,扶着她上了台。

为了规矩,再不让她碰那些凡物,哪怕那是她最喜欢的。

母亲不想让爹爹和哥哥常年在外,我清楚的很。

我又抬起酸痛的胳膊,咬着牙,感受着胸腔里翻涌的血气,又狠狠劈下。

我想起来那天皇太后捏着我的手,莫名其妙地摸索了一下。

我是臣,天依是君。

我清楚的很,正像我清楚的知道我是枚棋子一样。

手心出了血,许是之前的茧子被磨破了,再过不久,我就满十五了,到了女子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阿娘常常说我愚笨,我这几年来常去的地就是祠堂,皇太后很聪明,什么都知道,她知道我没有听命监视小皇帝,知道我会带着天依偷溜出去,也知道我这个不听话的人留不得。

她在给我们最后的放任。

我其实不明白,不想明白,不敢明白,也不能明白。

爹爹走之前告诉我要小心朝廷,我始终记着。

心里叹了口气,手臂已经麻的失去知觉,我又强行捏紧刀柄,再一次高高举起。

一定要努力,要努力,要有能力。

权力,就那么重要吗?


(五)

事情的变故是在一夜之间发生的,蛮夷入侵,冬天大雪漫野,我中原的将领抵不住恶劣的环境,在士兵苦苦支撑着的时候,父亲被人暗算下了毒,睁着眼在主帅的帐里咽了气。

下毒的人是父亲的亲信,更是皇太后的亲信。哥哥紧急挂帅,披上了将军袍,但是为时已晚,至此,战事陷入僵局。

母亲收到信之后就一病不起,边疆告急,我气的摔了杯子。

荒唐,何等的荒唐,这一手遮天的权力,竟然比我中原的子民还要重要吗!

我哀叹平白无故丧了命的父亲,哀叹迫不得已面对大军的哥哥,哀叹身体娇弱又怒火攻心的母亲,哀叹困在院子里无所事事的自己,哀叹那看似光鲜亮丽实则毫无权力的天子,哀叹我乐正绫儿时的玩伴,早已不见的洛天依。

还有许久未来的鸽子。

这个时候我又想起来小时候不懂事,误以为臣可携手与君,误以为女子与女子可婚。

再想起来,还是觉得她是我生命里独一份的色彩,是谁也无法替代的光,只记得对方白嫩的小脸,灵动的双眸,扑鼻的体香,和年少的浓烈的,无法忽视的心悦。

哀叹,只是哀叹。

我又只能哀叹,在哀叹中哀叹。

我突然理解了童年时期,母亲的愁苦。


(六)

再次见到天依时,我的头磕在朝廷的地面上。

“乐正绫,朕现在命你任大将军一职,率兵抵御南蛮。”

天依,你过的还好吗?

坐在高堂上的人神色严肃,再不见当年的孩童稚气,身穿一身龙袍,威严自内散发。

天依,你瘦了,看着不开心。

皇太后坐在侧座上,点点头,笑着。

哥哥负伤回家休养,重伤不起,乐正家只剩下我了。

“末将领命!”

我又重重一磕头,没有对上天依复杂的目光。


(七)

战事吃紧了,粮草也已经不够供给了,我派人快马加鞭地去征求支援时,正在给右手缠绕绷带,士气低迷,我知道不服我的人很多,凭什么让一个女人来当帅。

最近一场战役我带头冲进敌军的阵里,摘了对方主帅的项上人头,砍了对方的旗。

质疑的声音消失,我的右手受了些伤,暂时不能活动。

可除了天依又有谁知道,我其实是左利手,只是因为不合规矩,被强行勒令改了过来。

如果我的左手能拿武器,那该有多好。

天依,天依。

我心里念着她的名,皱着眉,你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人。

天依,天依,如果你真的是当权者就好了。

天依,天依,拜托你。

天依。

我好想你。

真的好想你。

不要再出事了。

可惜事与愿违,我还是没有想到,人心不足蛇吞象,许是看到赢了一场,朝廷那边竟然松懈了,粮草迟迟未到。

战士们空着肚子,强撑着守在岗位上,身体也冷,心也冷。

我忍不住捏捏眉头,用的左手,只是觉得心里又悲愤又无力,眉头皱着,怎么也舒展不开。

这样下去,刚刚逆转的局面,又可能被蛮夷占领了先机。这样下去不行,我不能和朝廷剩下的臣一样,不懂臣的本分。

臣就是臣,除了君,谁也不听。

我是将军,得守。

守大汉的百姓,守天依的天下。

无论如何,都得守。


(八)

鸽子来了,带着没有那么熟悉的笔迹,我惊喜地走下榻,连纱布都忘了系。

有多久没有互相通信了?我这么想着,却又忍不住的雀跃欣喜,又把女儿家的一面露出来了。

我伸手摸了摸鸽子的头,感受到它柔软的羽毛,急着,又像孩童一样,很快但笨手笨脚的拆开。

上面只有四个字,我的心一下子沉倒谷底,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只觉得手抖个不停,连鸽子什么时候飞走的都不知道。

[切莫回头]

天依出事了。

天依出事了!

我一下子跌坐回去,满目茫然,我到底在守什么,朝廷不在乎傀儡皇帝的死活,不在乎将士的死活,不在乎百姓的死活!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我不甘,真的不甘。我颓然坐在床上,又站起来,气急,倒了杯水想要降降火,却又忘了右手受伤,握不住重物。

“啪——”水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我下意识去捡,又因为有心事,走神,抓了一手的残破。

疼痛把我的灵魂唤回来,我呆呆看着右手指尖的血混着水和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又顺着掌心的纹路流下,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我突然就冷静下来了。

甚至冷静地想笑。

朝廷不给粮,那我就去抢,皇太后荒诞无能,那我就去抢,天依被困在朝野之中,那我就去抢!

我的眼底染上一丝疯狂,谁都不许动我的姑娘。


(九)

回到朝廷的时候,我一身血气,我单刀直入,放火烧了蛮夷的粮仓,带着将士拼着最后一口气,血染疆场。

右胳膊差点被人整个砍下,只是筋连着再也不能动弹的臂膀,再也不能提刀。

活着回来了。

却也没有能力了。

“哀家就知道绫儿是个有出息的。”

皇太后笑意盈盈地看我时,我还是觉得凄凉,内心忍不住的悲怆。

好,好得很。

不见天依的影子。

我真是怒极反笑,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这老女人已经完全把朝廷控制住了么,我余光看到,没有一个大臣脸上是欢迎的笑。

我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这么快夺权,不是从一开始就已经牢牢掌握,就是急着把天依废掉了。

可悲,可笑。

这就是我拿命去换来的,这就是我废了一只右手换来的,这就是无数将士用流不尽的血,数不尽的尸体换来的。

这朝廷,还有什么可守的呢?

君不见君,臣不当臣。

什么为了天下黎民百姓的安康,不过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

败了,败了,原来权力真的这么重要。

原来我这么渺小,兵权在手,皇太后已经动了杀心。

人的一生到底有多么不重要呢,有没有一只蚂蚁那么小,有没有一只蚂蚁那样死的轻易。

废掉的棋子,就废了。

过渡权力的傀儡没用后,就扔了。

还有什么可守的呢?

我的家庭,我的战友,我的挚爱。

还有什么可守的呢?

“末将请命,卸职还乡。”

我把虎符呈上,看到了皇太后眼里满意的光。

似乎是赏识我的识时务,她高兴地赐予我一堆珍宝。

我重重地磕头,嘴角挂起没有弧度的笑。


(十)

天要你亡,人又如何去挡。

君不是君,臣不是臣。

乱了。


(十一)

“阿绫,我想做个好皇帝。”天依趴在我怀里哭时,我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只不过是左手。

趁夜我翻进冷宫,没有什么人,也没有人在意废帝的生死,我轻易就找到了她。

天依真的瘦了好多,憔悴了很多,其实她也什么都知道吧,就像我一样。

一直在装傻,暗中筹集自己的势力,可惜没来得及,便被皇太后以莫名的理由废去了。

这才我效忠的君啊。

我此生,只忠于一人。

“阿绫,”天依松开我,说出的话都是颤音,“你再唤我一声吧。”

“天依。”我懂她,便唤她,心里疼的厉害,比战场上被人挑了胳膊还要疼的厉害。

“天依。”我又唤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是我的废帝,我是她的孬臣,只觉得手都在发抖,哆嗦着。

我们都是彼此的唯一。

她怎么能这样笑啊,笑的这么难看,笑的这么凄惨,笑的这么悲凉。

刺眼的很。

“我真想当个仁帝啊,阿绫,我忍不了百姓受苦,我想去看看远方的天空,想去见见美丽的人,想去听听江湖的道义。”

“我真不想当皇帝啊,阿绫,就这样背负着无法改变的命运,看着天下毁在自己的手上。”

“阿绫,”她喊我的名,“乐正绫,你杀了我罢。”

于是我忍不住流下泪来。

父母去世的时候我没有哭,哥哥受伤的时候我没有哭,战士死去的时候我咬着牙不准哭,自己的手被废的时候我没有哭,朝廷昏暗无能的时候我没有哭。

可是现在我却忍不住流下泪来,一滴又一滴往下掉,起初还只是落泪,后面便是汹涌的悲伤,止不住的彷徨,我从来没有哭的这么厉害。

“对不起,对不起。”天依抓住我的衣服,也落了泪,声音里满是疲惫和绝望,“我坚持不住了。”

我的右手早就废了,无力地垂在身侧,我现在却觉得这只手疼的厉害。

我理解,我没有理由劝说她,只有看不到头的黑暗啊。

我甚至知道,死亡是一种解脱。

我逼着自己抽出刀来,右手拿不了重物,刀瞬间因为脱力而掉落在地上。

“阿绫,阿绫,阿绫。”

天依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唤我的名,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我用左手拾起了那把刀。

天依倒在地上后,抬头看着天,就像小时候一样。

“阿绫,”她的声音虚弱不已,生命在不停流逝,“这辈子我最开心的事,就是可以遇见你。”

我也是,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我爱你啊。

她的眼神已经涣散了。

“好想......再吃一次肉包。”她这么呢喃着,好想睡着了一样。

于是我坐在她旁边,像小时候一样。我俯下身子,轻轻帮她合上了眼。

就像小时候一样。

我又拾起刀,把沾满天依血液的锋利尖刃抵在脖子上。

天依。

下辈子不要生在帝王家。

天依,我来陪你了。

我永远是你的臣。

永远顺从于你。

我要你开心,要你不会离我远去,要你忘记天下只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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