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中灵》043 知晓
习习清风吹动窗子，引窗前风铃叮叮当当作响。
原本熟睡的暮卿猛然坐起来，脸色染上异常潮红，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冷静。
梦里越来越直白了。
求而不得的心魔不断在消磨意志力，强烈声音告诉他尽快放弃，别存这种恶心念头，身不由己的情感又不断牵引拉扯，不由自主越走越深。
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重复心念清心咒。
他是你先生，他是你先生，是你敬重的先生，决不可亵渎半分。
思想却反其道而行之，一幅幅面赤耳热的画面来回闪现，没有任何物体阻碍，切肤之亲，那些平日不敢做的全都做了。
刚刚压制下去的火热念头又蹭地冒起小火苗，烧的愈加旺盛。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掀开被子起身穿好衣服离开小院子，跑到山下小河里面。
正值高秋，河水冰凉透骨。
将自己浸泡在水里，只有这样才能压制心头燥火，清醒过来后沮丧拖着身子往回走。
冷月照射他身上，身上衣服湿透，贴着皮肤，湿冷又难受，水滴一路掉落，湿了一路，水渍描摹刻画落寂。
自我恶心和爱慕拉锯身心，疲惫不堪。
行尸走肉般一踩一个台阶，完全感受不到寒冷，已然麻木。
站在院子门口，目光极其复杂。
那么一小段的距离，往里走他就能见到安之易，然而两人却隔着天际星河一般，遥不可及。
拉拢脑袋，傻愣愣站着不动，目光深深望向那扇门。
“暮卿？”安之易无法入眠于是起来走动走动，结果一开院门就看见对面浑身湿透狼狈的暮卿，心疼跑过去拉住他，手掌传来湿冷刺骨的触感，“大冷天你一身湿漉漉的在外面干什么？赶紧进屋。”
暮卿散涣目光逐渐聚焦，懵神道：“先生？”
“赶紧进屋，你说你怎么搞成这幅模样？”安之易抓住他手扯进屋，冰凉温度像一把刀刮他的心。
心疼又生气。
“你先把衣服脱了。”安之易道。
暮卿目光一直停留在安之易身上，太贪恋对方温柔了，这样的温柔自己还能再体会多久？
如果知道自己心底深处的龌鹾心理，是否还能像这样待他？
思绪飞出天外，完全没听到安之易的话。
安之易见他灵魂出窍呆呆的，无奈吐出一口气：“算了，我帮你脱吧，你这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忽然语顿。
他扯掉暮卿腰带，扒开衣服后露出一大片白皙胸膛，明晃晃耀眼，气血翻涌，火烧脸色，手指触碰的不是常人皮肤是烫手锅底，猛地回缩。
视线偏移不敢直视对方。
“你自己脱吧，我去帮你烧水。”
暮卿依旧未答，安之易硬着头皮逼迫自己转回头，无奈拍拍他脸蛋：“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暮卿半垂眼，点头道：“听见了。”
慢悠悠解开自己衣服，安之易平复慌乱心情离开房间，柴火烧太慢，使用灵气加热热水。
一会，他重新步入房间，暮卿已经换好了衣服，但是乌黑头发依旧是湿的，一副失魂模样。
脑壳隐隐作痛。
“暮卿，水烧好了，你去泡下身子。”
“是，先生。”
浸泡在热水木桶之中，水汽缭绕，模糊之中隐约有一人影。
发丝垂落，一半浮于水中。
安之易在门外等了许久，暮卿才穿好衣服出来，衣服穿的有些随意，领子微开，瀑布般乌丝倾落披肩。
暮卿出来那刻，见安之易坐在台阶上的身影，心脏骤然紧缩，扑通扑通直跳。
感知到来人，安之易起身扭过头走向他，担心道：“暮卿，你今晚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暮卿：“没什么，仅仅睡不着。”
安之易立即恼火，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度：“睡不着？睡不着就能惹一身湿回来？大冷天的回来了也不进来，干等在外面吹风，是不是要等风吹干了才行？！”
暮卿愕然，眼里流露诧异，这是安之易第一次对他生气。
“我不管你遇到了什么，反正不能拿身子开玩笑。”安之易责备道。
“对不起，先生，下次不会了。”暮卿闻言低声愧疚道。
“这天也快亮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安之易软下来道，“记住下回别再犯浑了。”
“是，先生。”
天际破晓，光线逐渐明亮。
安之易待在房间里翻看书籍，心完全定不下来，看不进一个字。
脑海里反复出现暮卿的模样，安静画丹青的，替人看病时候的，和他说话时候的，刚刚落寞备受打击的，还有敞开上衣的……
暗骂一声，怎么回事？
明天找机会问问月禾，暮卿到底出了什么事？好端端一个人变成这幅鬼样子。
把暮卿支下山看病，安之易找到月禾直接挑明。
“月禾，你有没有发现暮卿最近怪怪的？”
“嗯～”月禾思索一会，不知该怎么回答，难道要直接说，他看上你了，爱而不得郁郁寡欢？“应该没有吧。”
“他最近特别容易忧愁。”
“可能近来心情不太好？”
“他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月禾冷不防听到这话，吓得呛到口水，干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气，装出一脸震惊道：“不会吧。”
“我现在也仅仅是猜想而已，你要是知道什么和我说一下。”
月禾脑子一转，闪现灵光，试着问道：“先生，你说喜欢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这话把安之易问懵逼了。
“先生没有喜欢过人？”
“应该……没有吧。”
“应该？”
“我也不懂什么才算喜欢。”
“那为何先生会怀疑暮卿有心上人？”
“啊？这……凭感觉？”安之易惘然道。
“喜欢呢，应该是时不时会想到那个人一颦一笑，一想到她总会莫名泛起笑意。”
“这样啊。”
“不过先生，如果暮卿真的有心上人你是什么样的心情？”
“祝福？崽子长大了终于能成家立业了？”安之易喃喃道。
“换做是我呢？先生。”
“很高兴，期待日后多个肉肉小孩子。”安之易裂开嘴笑道。
“其实判断喜不喜欢一个人，设想一下对方和他人亲近，还有不在身边时候的心情就行了。”
“你说的头头是道，该不会早就有心仪之人了？”
月禾眉眼弯弯，笑容满溢大方承认道：“嗯，有了。”
安之易好奇道：“哦？哪家姑娘？”
月禾眸色极为温柔，轻声道：“保密，等晚一点我等到她再带回来给先生过目过目。”
“也好。”安之易笑道，冷不防想到那封书信，心一下子沉下来，以后还有机会看到月禾成亲模样吗？“月禾，有件事我想提前和你们说一声，我认识有一个朋友，他们是仙门世家，我想着你们也长大了，不应该终日和平庸度过一生，就想把你们送到那修炼。”
月禾愕然，他的确有过外出历游的念头，这事无异于对他有很大的诱惑力，对暮卿则不一定，但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他不确定暮卿对安之易的情感有多深，正好借分开测测。
可是……要离开小木屋，离开安之易鼻子就发酸，太不舍了。
“又不是不让你们回来，只是送你们去修炼三年，锻炼锻炼，你露出一副那么伤感的神色做什么？”
“暮卿已经知道了？”
安之易闻言一怔，似乎打一开始就没想过告诉对方，低声道：“我还没想好怎么和他说，此时暂时对他保密吧。”
一身疲惫回到房间，安之易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握住杯身凝望里面茶水陷入沉思。
月禾的话回旋在脑海里。
想了很久，一点一点理清自己思绪。
“先生。”
听闻一道熟悉声音，他抬下巴看向来人，刹那间瞳孔微怔，心漏了半拍。
门口处，暮卿一袭艳丽红衣，腰间一把竹箫，身形修颀似高竹，器宇不凡，惊艳绝尘。
“你回来了。”安之易顿了顿道。
“很早就回了，以为先生在忙没敢打扰。”暮卿走到他身边，随手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先生，晚上能不能陪我到镇上走走？”
反正两人最终是殊途，倒不如趁着还没分道之前多相处久一点就久一点。
至于心藏的那点事，只要不败露就行。
他没法控制喜欢，但是可以隐藏。
“我晚上没事，你想去我便陪你。”
“先生，你见过张婶吗？”
“见过，怎么了？”
“我听说她要给你介绍一姑娘。”
“嗯，李家的二小姐。”
“我也对李家二小姐有所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乃一等一的妙人。”
暮卿已经极力让自己表现的正常，然而还是被安之易捕抓到他那浮现的失落不甘情绪，微然一怔，眯起眼睛打量一番对方。
暮卿很少夸人，从未从他口里听过哪个女子的夸奖。
联想前阵子对方大半夜一身湿漉漉站在院子外，恍然知晓了什么。
原来之前是因为这事不对劲。
大概是暮卿看上了那李家二小姐，然李家二小姐看上了自己，李家有意促合喜结良缘，忽视了苦恋追而不得的暮卿，所以才会有闷闷不乐的表现。
能理解，换做是自己心情也好不到哪去，鼻子酸酸的。
“我去打听过，李家二小姐贤良淑德，善良温柔，与先生是良配，日后定有很多话聊。”
安之易：“你对她很是上心？”
暮卿：“自然，毕竟是日后要与先生成婚的人。”
“……”安之易道：“那日张婶的确和我说过这事？不过我没答应。”
暮卿先是诧异，旋即眼里浮现亮色，惊喜道：“先生没同意？！”
“没有，我不会和她成婚。”安之易平静道。
仅仅说了不会和李家二小姐成婚一事对方就如此高兴。
默默起身走到柜子上拿出一支长箫，手指轻轻抚过箫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