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在前面的话（如无兴趣请下拉至分割线）：

　　

　　为什么写galgame杂谈？

　　

　　说实话，杂谈这种东西本质上就是小学常写的读后感，我此前一直都不认为这种东西能称得上我自己的作品。通关游戏之后写感想是我初中便已养成的一个习惯，不过那时的“感想”更偏向于攻略性质的回忆。而写galgame杂谈这个习惯则是在2020年疫情期间养成的。让我产生“写杂谈”想法的是《秽翼的尤斯蒂娅》，但我真正写的第一篇杂谈讲的是《末世孤雄》——与其说是对游戏的杂谈不如说是我对时子线的一点感想，对其他剧情的介绍只是顺带一提罢了。

　　

　　后来的很多感想真的也是相当个人化的“感想”，写专栏是一气呵成，全凭自己的感受，画师脚本制作公司一概不懂，因为本身我对galgame的圈子就了解得不多，另一方面我也没有太重视杂谈这一文学形式，我真正用了心的是那几篇由我自己创造的作品。比如上一篇空印，我玩的第一部由桐叶绘画的galgame，其共通线在我看来是不错的全年龄故事，但是看风评却不见好，因为其他几部由桐叶负责美术的作品都是难得的佳作，我推完水葬银货之后也认同了这一观点。

　　

　　对杂谈的这一轻视也表现在我专栏的质量上。我写的这些galgame杂谈专栏，基本上是先在写作软件上写完，复制粘贴，配上几张图片，就提交了，连分割线都是最近两篇才注意加上的。

　　

　　不过现在看来，如此个人化的文章是没有出息的。我不是写不出这样的文章：

　　

　　“………………………………”（首先是对原文的大量引用）

　　

　　………………？

　　

　　………………？（然后是几个与游戏主旨有关的问句）

　　

　　………………（然后介绍故事背景、人物等等）

　　

　　我一直认为这种万能模板虽然具有很强的抒情性，但缺乏概括能力和凌驾于游戏之上的思辨能力。而我的文章虽然做到了“有条理”或者说“不凌乱”，但还是缺乏真正的价值。

　　

　　如今我想做出一点改变。这次我效仿的是纳博科夫的《文学讲稿》那种形式——其实我不是很喜欢纳博科夫，不管是他孱弱的政治观念还是他小说里七歪八扯的文风——也许算不上最好，但我想做出一点尝试。

　　

　　《水葬银货》的这篇杂谈会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我的一点感想，就是现在这篇；第二部分是我对这部作品的概述（细分到章），也许要过那么久，等我真正有时间（也许是明年高考以后）才能写完。

　　总的来说，水葬银货是毫无争议的佳作——不过离完美还有一定距离。

　　

　　以下是我玩《水葬银货》时想到的两句话：

　　

　　我要当红叶小姐的狗！

　　

　　可怜的染墨流，被红叶小姐玩弄于股掌之中。

　　

　　两句都是红叶小姐相关。红叶小姐也是我除玖玖里和小夜之外最喜欢的一个角色，强大而危险。不过详细的还是后面再谈吧。

　　

　　游戏的故事发生在现代，背景是被称为水上都城的人工岛“艾美马德伊”，舞台有：男主染墨流就读的“河水冠学园”、被霓虹灯照耀的“凯旋门赌场”、唯一的医疗机构“久末医院”和游乐场“未明”。还有几个频繁出现的地点：喷泉广场、街道和小公园。艾美马德伊以水闻名，但岛上居民却没有泪水——

　　“察觉到这一点的人，将失去眼泪称为诅咒，谈及水葬银币和人鱼姬的故事”

　　

　　人鱼姬故事的主角，是一位能流出治愈之泪的少女。每当有人受伤，少女就会赶到其身边，流下眼泪，治愈伤痕，索要的报酬不过是价值一个银币的苹果罢了。由此，少女被村民奉为“人鱼姬”。

　　

　　但当少女发现流泪会削减自己的寿命，意识到自己可能死去，而打算不再使用眼泪之后，感到“这样太可惜”的村民便把她囚禁起来，强迫她流泪。结果，少女一直被他人强迫流泪，最终化为泡沫回到了海里。少女死后，村民就无法流泪了——这便是少女留下的诅咒。

　　

　　恐惧的村民将少女生前爱吃的苹果投入水中，妄想平息她的怒火，但这样是远远不够的。于是，这种苹果被称为“水葬银币”，成了艾美马德伊的特产，岛上的人也都失去了眼泪。

　　

　　一、颜色的主题

　　

　　颜色——这是我想重点关注的主题。我估计颜色这个galgame里相当没存在感的领域还没被其他杂谈作者们注意过。红色、黑色和无色——这三种（两种？）色贯穿了水葬银货的始终。

　　

　　无色晶莹的眼泪是一切悲剧的起源，而无色的眼泪与红色的苹果还有黑色的贪婪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人鱼姬的故事。眼泪，这一平凡液体由于游戏中的特殊功效与消失被赋予了特殊含义——牺牲自己，拯救他人。不过看游戏里剧情的表现又不是那么单纯——拯救他人的不一定是英雄，甚至不一定是好人；牺牲自己不一定是自愿，背负他人牺牲的也意识不到身上的负担；许多人想要流泪却又没有流泪的能力，于是被冠以“伪善”、“利己”之名……眼泪的主题是这部作品最重要的主题。

　　

　　黑色的鸟笼事件——茅崎征士绑架了煤谷小夜，囚禁了小夜和自己的儿女，染墨流和夕樱，并把他们分别定为“人偶”、“饲养员”和“宠物”，目的是让小夜流泪，满足自己可耻乱伦的欲望。“饲养员”，自由程度最高，负责给宠物和人偶喂食，但一切惩罚都由他承担；“宠物”，可以移动但不允许说话；“人偶”，不允许运动，一切需求均由饲养员负责，同时要把饲养员染墨流当成哥哥。这三种身份的困境其实并不只出现在鸟笼事件里，像是汐入哀和汐入玖玖里，就在久末医院里扮演了饲养员与宠物的角色，只存在于她们对话中的染墨流便成了不在场的人偶角色。

　　

　　红色的神峰灯——立志成为英雄的女仆小姐，想要做正义的伙伴乃至正义的奴隶，结果是被明面上的正义背叛，最后选择成为红叶小姐的奴仆。

　　

　　红色的苹果，水葬银货——推动剧情发展的重要线索。鸟笼事件里染墨流三人的主要食物便是这种极便宜的苹果，而鸟笼事件之后，小夜的心理状况尚未稳定，还需要染墨流以哥哥身份用手喂给她吃，这一习惯一直持续到游戏所在的时间段。正如人鱼姬故事里的那样，这时候，红色的水葬银货是一种虚伪的善——村民们因为害怕失去眼泪而往海中投入苹果，有些可能确实出于对人鱼姬的歉意，但已经迟了；染墨流出于负罪感一直答应给小夜喂食苹果，他心中确实想多为小夜做点什么，实际上游戏里的小夜已经不再依赖他了；最终，染墨流与小夜长期的相互隐瞒导致了BE里的悲剧结局。

  

        “红叶：「这样的你、我很喜欢哦」

         用力。红叶抱紧我的脑袋。

         染墨流：「……红叶」

        鼻腔里弥漫的红叶的香味令我感觉到麻药般的危险。

        类似一种费洛蒙的有魅力的气味把我迷的神魂颠倒。

         红叶：「啊呀、真爱撒娇呢」

         我被小小的女孩抱住。”

　　坐在黑色高级车中、身着红色和服的红叶小姐——危险与诱惑共存的女性，实际年龄比看上去要大得多，真结局里才揭露了她作为人鱼姬的身份。她自称是享乐主义者，专注于制造悲剧，制造能流出眼泪的人鱼姬，亦善亦邪，独断专行。红叶是共通线里染墨流爱慕的对象，她的魅力足以使得BE里的染墨流不惜自杀也要在她心里留下自己的形象，而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杀了我。

　　“不是再见。

　　“也不是谢谢。

　　“不是我喜欢你，也不是我爱你。

　　“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那样一句苛责他人的话。

　　“我认为这才是继续让我活在红叶心里的，唯一手段。”

　　

　　这一段的描写相当精妙而且震撼人心，就连红叶也没料想到染墨流不惜自杀也要留在她心里。之前红叶就动摇了，伸出手想拉住他，而染墨流则是故意拖延了一会儿，等到红叶的指尖接触到自己时再跳入海中，紧接着就是上面这一小段独白。我认为这一段（还包括前面吃Bad Apple的一小段）应该是游戏里最好的几处之一。

        “他注视着红色叶子的双眸中，淡淡的爱慕隐约可见。”

　　红叶的魅力在哪里？游戏在TE里解释说，红叶给染墨流提供的药物Bad Apple，除了提高自信之外还能刺激使用者的大脑，让使用者对特定的气味产生反应，从而达到类似爱情的效果。站在游戏内的角度来看，染墨流从牌技、胜负到爱情、人生都被红叶暗中操纵着，着实令人感到无力和恼火。但红叶自身确有致命的诱惑力，以至于明知自己的初恋被操纵的男主在知道红叶对自己有好感后还是忍不住高兴，连我自己都差点沦陷在红叶香甜的气息和诱惑的言语里。

         “我是、你的狗。不多不少，正好处于这个位置。我有的、是忠心。”

　　红叶虽自称不会流泪，但她在救助灯小姐时流下了眼泪，TE中她在与染墨流的赌博中输掉后也流下了眼泪。作为大Boss的她也会流泪，不得不说是与她操纵他人人生的恶行字成对照的讽刺。

        “我突然回想起被红叶拥抱时的记忆。

　    “说不定我有时也被红叶的温柔所拯救过。”

　　和红与黑的红叶相伴的，还有同样红与黑的扑克牌。赌博——这也是游戏的一个重要主题。游戏里的赌博好像是一种无伤大雅的益智活动，染墨流的故事好像也抹消了赌博的负面性——但我们都知道赌博是不可以效仿的，这里讨论的赌博仅限于游戏内的赌博情节。游戏有相当多的涉及赌博的情节，甚至设计了赌博时的UI，而对赌博过程的详细描写也很成功，揭示胜负的那一刻让人紧张得真的像是在赌博。

      赌博是悲剧的另一个成因——染墨流的养父煤谷宗明与染墨流在ALL IN GAME的赌桌上相遇，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治好煤谷小夜的病。最终，在煤谷宗明的牺牲下，染墨流取得胜利，并不得不亲手枪杀自己的养父。但稚嫩的染墨流落入了陷阱：他只得到了钱财，并没有获得优先的医治顺序，于是他不得不变装成C·A替红叶卖命挣钱。红叶还同时安排了小夜作为赌场的荷官，于是染墨流不得不在小夜的冷眼下为小夜筹钱，这种不被理解的痛苦导致了他在学校的孤僻，以至于被同学叫成“沟鼠”。

　　

　　身穿黑色西装的恶魔，茅崎征士——游戏里纯粹的恶的化身。游戏里被叫成“恶魔”（akuma）的统共有三个，茅崎征士、久末紫子和八椚红叶。后两位至少能博得同情或者喜爱，而茅崎征士则是彻头彻尾的奸恶。他强奸了以眼泪帮助他的人鱼，绑架小夜，囚禁自己的一双儿女，逼死自己的妻子，迫使染墨流枪杀宗明，唆使汐入哀背叛妹妹，强迫染墨流在玖玖里和夕樱中做出选择……总之，虽然他不是最终Boss，但肯定是游戏里最大的恶。

       黑色的小夜——无论是名字、发色、经历还是荷官制服都与黑色相关的美少女。她的人设与经历让我联想到《秽翼的尤斯蒂娅》里的艾丽斯，都是家人被（被大佬操纵的）男主不得已杀害，都是精神受损，都是“离开男主就活不下去”，除个人线外的结局都是“离开男主独立生活”。其实我感觉《秽翼》和《水葬银货》虽然背景天差地别，但是故事框架是很相像的，不同的是《水葬银货》中有更沉重的无力感，悲剧色彩更浓。

　　

　　二、欺骗的主题

　　

　　游戏里几乎每个人都在欺骗他人，又几乎每个人都被他人欺骗，甚至游戏本身都在欺骗玩家，也就是所谓“诡叙”。我们来看看游戏的开头：

　   “有些东西，只能在刺痛的世界里得到。　　　我知道自己不适合这个场合，即便如此，还是好不露怯地对抗。　　

　     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为了在乎的人，赌上一切，打垮这家伙。　　

         桌子对面。

　　戴着墨镜的金发男人抱着大量筹码。

        那家伙的名字，叫‘C·A’。

　    ……　　　　

        为了小夜。　　

　　我不能饶恕让她受苦的‘C·A’。

         ……

　　我发现有人，被拉回现实。

　     染墨流：「真是个令人不爽的梦」”

　　

　　如果你心里以为，这个与C·A交手的人是染墨流的话，那么恭喜你，你被骗了。这一骗局一直持续到第四章，知道真相后足以让人忍不住骂人。不过，这种玩弄玩家的开头再怎么说也比仰望天空追忆初恋式的开头要好得多。

　　

　　游戏里的其他欺骗也相当频繁，有一些欺骗简直让人心碎，这里就不具体讲了，以后有时间我会另写一篇详细说说。

　　

　　三、脚本、配音、cg

　　

　　《水葬银货》的脚本相当优秀，不说文采斐然，至少也足以打动人心。配音演员的演出也相当优秀。负责美术的，是“广受好评”的桐叶。我个人其实并不是很在乎美术，但我感觉这一作的整体观感还算不错——也许是因为我还没玩过其他桐叶负责的作品吧。

　　

　　四、缺点与个人的改进想法

　　

　　《水葬银货》是一部优秀的作品，但是其缺点也不容忽视。

　　

　　首先是细节上的不合理：①染墨流第一次捡到玖玖里，玖玖里就与夕樱互飚荤话——为什么玖玖里懂得这么多？难道是哀、红叶或者灯教她的吗？还是说哀带她看的电影里讲了这些？②艾美马德伊岛上的居民和警察几乎没有存在感，每次追击与被追击都好像大逃杀；③祈吏这一多条线里都很重要的角色中期几乎不存在；④汐入哀化学老师的身份过于机械降神。

　　

　　虽说欺骗是游戏的一个重要主题，但像游戏中男女主角们互相欺骗的势头还是太严重了，一个个互相欺骗得让我想起了王朔的《永失我爱》。这种欺骗虐待别人也虐待自己，实在是胃疼。

　　

　　虽说鸟笼事件让三个主角受伤很深，但是夕樱和染墨流的性格还是过于扭曲了。夕樱，前一秒还高高兴兴地一起玩，后一秒就揭染墨流的疤，还说自己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之类的。染墨流自知愧对小夜，又对偶尔利己的自己深恶痛觉，偏偏又拉不下面子来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要杀宗明——哪怕说是为了给小夜攒钱，都不至于平白遭那么多白眼。

　　

　　一点改进的想法（个人想法）：

　　①染墨流和小夜以及一干朋友的身份可以改为大学生，鸟笼事件时染墨流与小夜十四岁，夕樱十岁。因为高中生赌博和做荷官还是太违和了；②染墨流第一次背叛玖玖里可以写得更无情一点，上车前的“请相信我”的提示保留，但染墨流按理应该保持冷静，因为染墨流自知肯定要放弃玖玖里；③烟花可以作为联通过去和现在的线索。

　　五、总结

　　

　　《水葬银货》，流程约有三十小时，四条个人线，通关四条个人线后可进入共通线。共通线又可进入True End和Bad End。共通线里没有正儿八经的恋爱内容，只在结局提到染墨流与玖玖里成为恋人。

　　

　　个人线的剧情虽然一般欢快——或者说“甜”，实际上是牺牲了其他人换来的。个人线的设置是这样：第八章里你要选择舍弃夕樱还是玖玖里。选舍弃夕樱，而后选择进入小夜线还是玖玖里线。选舍弃玖玖里，而后选择进入夕樱线还是摇线。也就是说，个人线里玩家靠献祭人鱼姬换来了谈恋爱，被献祭的人鱼姬也不会再来打扰你和她的二人世界了。

　　

　　真是不甘心啊。于是，通关四条个人线后就有了“哪边也不放弃”的共通线。染墨流曾一直以为保全一边就只能牺牲另一边，但这次他改变注意了，他要把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

　　

　　TE中，染墨流与临终紫子的对话让他流下了眼泪；最终，他放弃了杀掉红叶的念头——他明知红叶依然会执着于制造悲剧，但他认为，能靠眼泪救人，就没必要靠杀人来救。于是，他与玖玖里和灯一起踏上了拯救他人的新征程。这一结局让我想到了《静静的顿河》，格里高利把枪和弹药丢进顿河里，拥抱了自己的孩子。

　　

　　结束了。我还想吃个苹果，最好是掰成兔子形状的。

　　

　　2021年8月9日

　　

2021年8月19日补充：

　　

　　等一下，我突然发现这水葬银货的故事和秽翼的尤斯蒂娅竟能如此相像？拯救人类而被人类利用的天使/美人鱼，天降系的萝莉天使/美人鱼，给大佬打工/做狗的杀手/赌徒，离开男主角就活不下去，而且亲人还被男主角杀害的艾丽斯/小夜，真结局男主和天降的天使/美人鱼在一起了……不是我说，这是真的像。我都有些怀疑了。

　　

　　不过两者最大的区别除了故事背景就是管辖男主的大佬的区别了。

　　

　　另外在第一次玩到第八章做选择的时候我还想到了《命运之手》，我怀疑茅崎征士会不会真的这么老实，有没有可能你选舍弃哪一个他就抓另一个。当然这还是我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