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 ｜我刚看了会儿隔壁的邻居

我刚看了会儿隔壁的邻居，是隔壁，她就在隔壁，但是不是一个楼，我就……不是后悔，那是种什么感觉，应该可能再想起这个邻居，或在那个特别小的广场见到，可能厌恶会凑齐小一点，但是我不能保证当她那个样子……再出现时……

 

 

这是小宋这一年里发生的事。也就是说，从第一次看这位女邻到这回看了反觉着突然有一刹那想哭，这整个期间，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

小宋单身，住的70平米房子，租的，他也想上个租屋，今年头回儿下雪，此地就下开他童年才有的暴雪，他非常想念那个靠山的大屋。120坪，东边是山，高山，卧个佛。一间阳台下就是童话，某年雪下得早，他夜前随便朝下一看，山道变化弯曲，红枫顶雪耸立，建高花池子上的楼，特别特别高的灯，黄的、白的、微绿，哦老天爷！他真说出了口。

今年雪时他在脑子里常闭眼，就看到一地晶晶亮的盐粒子，他动不动它们都动。

现在小宋没有这些了。

他在前几天吧，才把坠得拴帘子绳将要垮掉的老风铃摘下，挂到那个可见小广场的方窗左边，十二年前在他姥姥家拿来的国庆小旗，斜插在卷旧沙发席子芯，为让铃子好好吊得住，旗杆脆折了好几折。下边正好有棵今年才冒的青椒长苗子，结了十好几个了！

好几年，栽那华屋长得旺的苦瓜再不在这屋萌芽。他也就不年年低头埋下。

今年他发现有椒类较好长些，连续撒了好几遍。

小宋迷恋建身。

他仔细想，她应该在他健身以前就和他对视过。她住四楼，小宋在这边四楼，俩俩间隔一个家，一个绿化走道，再一个家，这就得有20米距离。小宋阳台和她阳台有相似的地方，就是空。小宋就算是很空了，和她比，不是个。小宋发现这里只是十架以内的衣服撑，花、树、小孩鞋、拖把、旧报纸、破沙发、琴、灯都没有。

她站着。

他也站着。

那是他的晚上，中午，傍晚。小宋好往远看那个建筑工地，走辆水泥车，拉点沙，四五幢水泥楼是小宋的海市蜃楼。有时眼光稍下吊，就是她模模糊糊的眼。或手肘压把杆，或背手站着，看他。

第一次的交流，使他感动。他以为哦，这个也是苦人，或根本她后边那个客厅还是有相当多的家人的？但往后都是她一人站着往广场数小孩，他再向那边看时先来找她。

 

但是不久小宋就极其讨厌这个人。那时夏天，7点小宋练完，身心愉悦，往那一站，她呼——地就回头。在广场，挨棵老树，和个老妇，齐刷刷一回！他在窗中听到风声，从树中刷到这边。呼——！一声，就是说，小宋还未喘完那口长气她识别到。提前预备周全，这窗变了，或个黑点：头发；或绿色有动：有人挪花。她马上接通知，好，是她該回头了。然后俩人对耳接手，罩着嘴，一边舍不得小宋，窗中小宋，再回到对方耳边添补添补，再赏一眼小宋，默默点点头。

小宋感到怪异，不太舒服。

以后，她站起来了，竖起来走的螃蠏，两手长着左右拉，腋下能走马，外八，头上白发挽纂，一撅一撅又一撅，肚儿挺着，跟着腿陀子。她朝前走，一直不停，要到他窗底，有个双面垃圾箱，逼停他，开盖前不忘看眼小宋，小宋不知心里想什么。

扒翻完，拣个纸壳子，丢绿盖儿前不忘小宋，这回近，小宋从脸上看，嘴闭着，身子转过了眼慢半拍，在小宋这边，再螃蠏样回去。

从那以后，小宋再不看她。

在他望远，在他单纯娱乐地看小孩，瞅树歇眼，实在憋不住冲窗骂踫到的恶人，听他喜欢的歌，有人偷偷观望。他也不看。

到秋，小宋开始换样，弃咏春，舍走动的五禽戏，空闲了段时间，什么也没练，有时看窗外甚至有点内疚，但他看到有双手，上下翻飞，她也练了。

小宋倒笑了。

由秋到冬，小宋经历了搏击，经历街舞，有时周六他照着秋阳，暖洋洋地看她一见他就打消站阳台念头回屋。

有时雨天，有时雨前，她看几眼。

有次下在白天，周末，小宋兴致大发，朝青云美丽的天唱网易云存的洋歌，最后哼起口哨，越发兴奋。很久了，他想起低头，她站着。她一会儿就进去，他該做饭，他也走开。

 

有一天，大概是欲雪，天燥人炎，小宋站到这里，看远。一会儿她就过来了，看见他继续往前挪，笨了点，看不多长广场小孩儿正正将一整个脸，一个倒梨身子貼到对宋的窗，她从不敢站的一边，俩条胳膊支高，架住把杆不打算走，一眼不眨地看小宋。

小宋此时觉得不看吧，不礼貌，像瞧不起她。看吧，你说能有什么看头呢，不是美男，年轻小伙子浑身澎勃。她眼不眨啊，下巴嗑在冰凉的手背，重力往下压，越坠越直，呆呆的，孤注一掷，随随便便，孤孤伶伶。

小宋看看天，看看她，看看她头发，看看天，眼里就有汪泪，直到最后他也没让它留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