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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主义从来都不是只关于女性的理论。”(1)

2023-06-05 12:34 作者:执夙素  | 我要投稿

“女性主义把它奉献给你,用全部的理论知识武装你,让你去更好地过自己的生活。你只需要做一个忠于自己的、自由的平凡人,就是对ta的最好脚注。”


以下是本文


在目前的大环境下,无论性别男女,取向直弯,长成大(所)男(谓)子(直)主(男)义(癌)者是一件再正常不过自然而然的事。


当大家都在说:“女孩子天生就喜欢打扮”; “男孩子就应该有男子汉的样子,哭唧唧的可不行”;“你看XXX那副娘娘腔的样子还翘兰花指哈哈哈哈”;“男生的数理化就是比女生好”;“女生小学初中成绩好都是因为努力,到了高中大学就不行了”;“学习那么努力干嘛以后我养你啊”……如果不加以深入而系统地反思,很容易只是用身边有限的表面的经验去确证这些言论:啊就是的嘛周围的女生好像确实很浅薄,只关心明星和八卦;虽然班上女生成绩普遍比较好,那也只是她们比较认真刻苦只会死读书,等上来大学就不行了......


这些与性别相关的言论好像无处不在,但说的人大概也没仔细想过这些话对不对,会产生什么影响;听的人跟着嗯嗯一下也就这么过去了。


也没有什么不对啊,这么多年,这么多人,都这么过去了。


也许对于很多人来说,也还会这样继续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女性主义首先是一个批判理论。它引导我们开始反思--反思与公平、正义、平等、自由、自然、理性有关,看似合理的一切。


那些我们从小到大听的,习以为常的,常识一般的话,真的是正确的吗?可不可以先丢掉原有的思维定式和偏见,从根本上重新开始,然后问:是不是这样?为什么是这样?


不论你是对女性主义持有怀疑态度,还是单纯地好奇,亦或是女性主义的支持者,如果还愿听我继续啰嗦,或是以后想理性客观地参与关于女性主义的讨论,还请时时将笛卡尔这段话挂在心头,每当看到什么想下意识地反对时,都可以拿出来念诵:


“由于很久以来我就感觉到我自从幼年时期起就把一大堆错误的见解当做真实的接受了过来,而从那时以后我根据一些非常靠不住的原则建立起来的东西都不能不是十分可疑、十分不可靠的,因此我认为,如果我想要在科学上建立起某种坚定可靠、经久不变的东西的话,我就非在我有生之日认真地把我历来信以为真的一切见解统统清除出去,再从根本上重新开始不可。”


也许你会问:为什么要这样做?在过去的二十几年我相信着那些关于性别的话不照样活得好好的,这是前人长久以来总结出来的经验方便我在日常生活中快速有效地作出判断、进行选择,即便也许它们并不是百分之百准确的。


因为我们在乎事实,在乎真相。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奇妙的生物。我们对手心微小的质子电子,对宇宙深处的星云黑洞,对市场上买方卖方的讨价还价,对家庭中父母子女的行为来往感情联系等等都有着超乎寻常的好奇心,无论这样关于自然世界、人类行为的真相对我们茶米酱醋的生活有没有直接影响。同样的,我们在乎对“男生和女生数理化成绩有什么样的差异”这样的社会学命题有科学系统地统计和研究,而不是将靠模糊的日常经验和偏见得出的结论挂在嘴边。


因为当我们产生分歧、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时候,事实是我们能够达成一致意见的归宿。


女性主义理论的批判性就在于发现当我们自认为在理性地讨论事实时,其实并不理性,而所谓的事实其实是经过情感、欲望、偏见、个人经验、私利、权力扭曲过的结果。


在我们认知世界的过程中,在获得这些“事实”的第一步时,我们以为这是一个让自己的主观信念符合这个客观世界本身的过程;但实际上,很多时候我们是在让世界符合自己的认识——将自己原有的信念和欲望投射到世界,并以为那就是客观世界原本的样子。


尤其重要的是,这并不仅仅是个人认知无法突破自身局限的问题;当社会中的一部分人拥有权力,拥有极大的影响力时,这些人便可以将自己的欲望和偏见拓广到所有人。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慢慢地,我们会逐渐内化权力者所信与所欲,以为这即是自己所信与所欲。


我们只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相信权力需要我们去相信的。然后认为世界原本就是这样的。甚至用“理性”去论证世界就是这样的。


举个男性中心主义影响到科学研究的例子:之前人们认为其他灵长类雌性没有高潮,也并不需要高潮来进行繁殖。即便观察到矮黑猩猩和短尾猴会进行被灵长动物学家称作“一种特定方式”会带来高潮的行为,也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认为这属于性行为——因为其中并没有雄性参与。其中的巴布诺猿是一种和黑猩猩很像的灵长类动物巴布诺猿它们的社会结构是雌性占支配地位。研究 的专家在很长一段时间想到了这种情况,却一直不愿接受。


这是两个比较极端的对人类性别的偏见影响到客观科学研究的例子。举这样的例子并不是想说我们的科学理论都会受到性别偏见的影响。而只是想指出,即便是以理性和客观为标杆的科学理论,即便是讨论和自身利益毫无关系的问题,我们都可能会受到原有男性中心主义思维的影响,甚至无法接受其他动物中会存在女性主导的社会结构,更遑论“女性是不是天生不擅长理工科”这样直接挑战男性中心主义的议题。


女性主义要引导就是这样一个祛魅的过程:承认我们具有认知上的弱点,会受到已有社会权力结构的影响,并引导我们去发现,那些在男性中心主义文化发展下形成的、长久以来都认为是自然而然正确的观念其实是错误的。


所以女性主义者到底在追求什么?


追求真相。


追求不被权力、偏见、私利所扭曲的真相。


追求对社会权力结构、人类生存状态的一种审视和反思——尝试挣脱人类自身认知能力的局限性,打破我们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认知和成见。


也许你接下来会问:政治和历史的重点从来不是真相,我们为什么要在乎这无谓的真相?又有什么用呢?因为通过心理学研究发现,这些错误的言论实际上对很多人产生了伤害,带来了苦难。让他们无法自由地追求自己原本喜欢的人生;让他们将后天的困难和挑战简单地归结为自己天生的不擅长;让他们的委屈、沮丧、挣扎成为理所应当;让他们禁锢在社会现有的权力结构下,连想象、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然后你也许会问:人类社会发展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世界是残酷的,兔子就是要被狼吃,弱者就是会被欺凌,总是还有一些人会受到伤害。受到一点伤害就叽叽哇哇叫嚷什么女性主义,是不是太矫情了?


在这里又要强调一个经常被强调但还是会被混淆的、一个哲学上的划分:事实与应该。


很多时候事实并不等于应该。或者说,我们无法简单粗暴的从现有事实是什么样的直接推出我们应该如何做。


这样预设了社会达尔文主义的问题明显混淆了这个区分:“世界是残酷的”不代表“世界应该是残酷的”。“一些人一直以来都受到伤害”不代表“这些人就应该受到伤害”。“中国古代十五六岁就结婚生子了”不代表“我们应该十五六岁就结婚生子”。“女性在过去一直没有接受教育”并不代表“女性不应该受教育”。


想想类似《疯狂的麦克斯:狂暴之路》的废土电影,或是《辐射》,在人类社会遭到毁灭性打击,现代文明基本消失殆尽的设定下,各种资源极度短缺,曾经的社会秩序、道德伦理都荡然无存。男性全凭力量说话,看到什么便肆意抢夺,瘦弱多病的只有死路一条,而女性只有依靠出卖身体才能生存。当一切都以力量和以此衍生的权力说话,女性的用处也被退减到只剩了性和繁殖。拳头大的,看到女性(甚至男性)便可以随意拖去强奸,为什么要在乎你愿不愿意?当人们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哪里还谈得上平等和自由?在这种情况下,女性主义之类的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是现在的世界并不是这样啊。


至少现在还存在着改善女性生存状态(以及其他各种社会问题)的可能性。


至少现在我们也还有精力、资源、人心与愿景让受到伤害的人过得好一点。


可以说,超越弱肉强食的自然状态正是人类文明发展的体现。


与巴布诺猿不同的是,人类社会碰巧(偶然地)发展成了男权社会。在这样既成的历史条件下,女性主义的发展是需要经济条件做基础的。工业革命以机器取代人力,体力不再是在社会中取得支配地位的决定性因素。这为女性实现经济独立创造了条件。洗衣机、洗碗机、微波炉(到现在的扫地机器人)的发明和普及也对家庭劳动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些快捷简便的机器,至少一定程度上,将女性从繁重的家庭杂事中解放了出来,有时间和精力去从事除此之外自己喜欢的事情。仔细想想,随着社会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需要人们亲力亲为的家务劳动越来越少,如果不让女性出来从事喜欢工作,追求自己的生活,一天呆在家里干嘛?只是看剧八卦给傻逼织毛衣吗?


我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完美,一定程度上还是一团糟糕,在经历了那么多已经发生,正在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令人沮丧的事情,让我几乎每天都变得更“犬儒”一点点。即便这样,即便这样,我依然不可救药地成为了理想主义者,至少依然想成为一名理想主义者。依然不可救药地天真,不可救药地一腔热血,不可救药地相信只要我们努力,只要我们愿意努力,这个世界会变得比从前好那么一点点。


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


所以女性主义者到底在追求什么?


追求一个每个人更好地生活的世界。


也许你还是会问:为什么女性主义所代表的就是更好的世界,更好的生活?


这里就不得的不说说支持女性主义的几大基本原则:自由、平等、(或者正义)。


在这个时代,自由和平等看起来好像是已深入人心的普世价值,甚至是简单的符号,并没有什么可以讨论的。往往说起来都只是被当做旗帜一样挥舞一下,很少深入它们所代表的理论内涵或是和其他问题会产生冲突的问题。


但自由平等并不是空洞的口号,也不是一小撮人的一厢情愿,更不是脱离了现实和经济基础的乌托邦。而是人类通过理性和经验,经过了反复斟酌与论证,甚至经历了血的代价后得到的重要原则。即便是这样,对于什么是自由,什么是平等,如何平衡自由与平等之间的内在矛盾,我们依然没有清楚无误、绝对正确的答案。直到今天,这些还是政治哲学中最重要的议题。


在女性主义阵营的内部,根据对“自由”的理解不同,也分为自由的女性主义以及自由意志的女性主义。前者定义自由为个人自治,而后者则将其理解为不受强制干涉。无论是哪种理解,如果一位女性不想结婚,不想生子,不想辞职顾家,想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都是她的自由。


而平等,首先反的是“女性(黑人,犹太人,黄种人,同性恋)算不得是人”的意识形态;要的是英雄不论出身,要的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它的变种形态则是“女性虽然是人,但是劣等的人”,因为她们“不具备理性的能力”。而这样二元的人类划分,贯穿着柏拉图、基督教、儒家文化的权力等级根基,直到今天演变成女性“感性”,“不擅长理工科”,“必须要结婚生子”,用来合理化各种无视她们的自由意志,不平等的待遇。


在一些自由主义者和平等主义者看来,自由和平等本身具有内在价值。简单来说,我们想要得到自由或是平等,不是因为它们可以带来其他的价值(比如快乐),而是因为它们自身的价值。自由和平等的价值和其他价值同等重要,甚至更为重要——在自由平等和其他价值发生冲突时,可以为了前者而牺牲后者: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另有一些人则论证和平等主义者看来,自由和平等本身具有内在价值。简单来说,我们想要得到自由或是平等,不是因为它们可以带来其他的价值(比如快乐),而是因为它们自身的价值。自由和平等的价值和其他价值同等重要,甚至更为重要——在自由平等和其他价值发生冲突时,可以为了前者而牺牲后者: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另有一些人则论证,还有其他原因支持自由和平等。比如,罗尔斯通过无知之幕下的原初位置推出自由和平等的原则。在无知之幕下,人们对于自己的经济社会地位、生存技能和所处环境都一无所知;这种情况下,因为自己实际上有可能是处于劣势的,制定政策和制度的理性选择应该尽可能平等地对待每个人。举个简化的例子,假设现在要分蛋糕,在知道自己身份的情况下,人们一般会支持一种保证自己分到最大块蛋糕的分法;但如果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么支持一种对所有身份都公平的分法,至少可以保证自己如果处于劣势地位,不会分到比他人都少的蛋糕。


但这不代表一定要实现完全的、无差别的平等。罗尔斯指出,当社会和经济不平等能够最有效的帮助于最不利的人涉及到的机构和职位能对所有人机会均等的开放,那这样的不平等是可以接受的。


很多反对女性主义的人认为给予女性自由和平等是一种男权社会的施舍——因为女性现在没有能力和地位与男权对抗,而给予她们平等的机会和资源会损害到其他社会价值,特别是降低社会效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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