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着陆”○刘殿学

     我早上起来，眼跳。人说眼跳要出事，车就开得特别慢，上了高速公路，也不敢放全档，只是靠边线走，让快车上前。

     谁想到，开快车出事，开慢车也出事，还没到检查站，喇叭里就喊；洞洞拐洞杠五十六，请在左停道靠下......

     糟了，是在叫我。心里忽地一阵紧，马上往左打，开车的都知道，如果还想开车的话，最好不要跟大檐帽们犟。我只好乖乖地停下待命。

     一会儿，从岗亭里下来一个中年交警，走到我跟前，很礼貌地对我敬了个礼，然后说：你的车，速度太慢，在车流高峰期，开慢车极危险，一旦发生事故，就是上百辆车接在一起。所以，必须让你学习两天省里刚刚颁布的《高速公路管理条例》。说着，转过身去，对路边的那个小伙喊，把他带过去。

     我吓得一声不敢吭。妈的，一早眼跳，还真的跳出事来了。

     那个小伙上了我的车，叫我把车从路面上转到路基下，从便道上往前开。

     开了不一会儿，叫到一家小餐馆门前，他叫我停下，说：就在这儿学。里边有人给你指导。说完，就走了。

     我看看，这个小餐馆条件倒可以，有吃有住，里外收拾得很干净。管店的是个女老板，三十来岁，胖胖的，人挺随和，说话一脸笑。我刚坐下，她就给我送来了住宿票，并且告诉我说，给我开的房间，是全店最好的房间，被子刚洗过，还有电视。一天两瓶开水。也不贵，连吃带住，每天一百六。她忙完了，我以为她要给我拿学习材料来了。一会儿，她却给我端来一盘西瓜。西瓜我还没吃，她又给我拿来一包阿诗玛香烟......我不想吃，也不想抽，想跟家里打个电话，两天不回家，家里人一定要急煞的。问老板娘，附近哪里有电话亭。她说，她店里有电话，收费。收费就收费吧，给家里打个电话，安心学习，叫你学两天，少学半天也走不了人。

     我打完电话刚坐下，老板娘又一阵风地飘来了，手里拿着个本本。我想，那一定是学习材料吧。一看，不是，是一本很漂亮的菜谱。她笑头欢脑地对我喊道：老乡，吃饭了。这里有菜谱，吃什么，自己点好了，生猛海鲜、荤的素的，你尽管点，至于手艺嘛，保你满意。她说完，又忙不迭地往其他房间里去，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热情。

     吃饭时，和那些顾客聊聊，知道在这里吃饭的，都是开车人，都是来学习班学习的。

     两天学习班的时间到了，我还没真正看到一个字，想，是不是还要延期？我正犯愁，老板娘来对我说：老乡，亭里来电话，说你可以走了，今天又要进来人。

     我一听，有些不太相信老板娘的话：这就处罚完了？

     完了。对一般肇事者，实行软着陆。

     软着陆？不知谁教她这么个新词儿。我一时感动得要呼交警万岁。

     老板娘一笑，说：要呼就呼我吧，我是他老婆。

（文字以及图片均选自1998年4月30日《文学报》、《小小说选刊》1998年1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