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症候群·chapter.16：红心女王
“原来如此……看来异化已经进展到了相当深的程度。” 青年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着。与此同时，雄伟的赤红色城门在我们面前敞开，两旁夹道欢迎的扑克牌们以滑稽的姿态向我们鞠躬致意。他们与方块A不一样，都是方方正正的真正扑克牌，只是被放大成了一人多高的大小。扑克牌们的四肢连接在薄薄的身体两侧，都覆盖着严实的铠甲，手上则拿着长矛之类的武器。沐浴着他们四面八方来的审视目光，我感觉身体僵硬得仿佛一只陈旧的发条人偶。 “前方是女王陛下的花园，穿过花园就到城堡正门了。” 我们经过一个巨大的喷水池，池中伫立着的国王和女王雕像被远处的灯光映照，在夜色下也发出一层微微的光来。不知是不是我看走眼了，总觉得女王的姿态比我想象中看起来更为幼小。 女王陛下的玫瑰园在一座被开满鲜红玫瑰的藤蔓爬满的拱门之后。走在花园中的小径上，触目可及的都是在夜色中怒放的红玫瑰。那热烈的红像一束不受控制地燃烧的火焰，红成一片，一直连到天边。浓郁的花香仿佛要凝固成玫瑰色的云朵，吸引无数蜂蝶。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红玫瑰，在病房里别说花了，绿植都很少见。而这里有仿佛把世界上所有红玫瑰都汇集到此处一样多。 我不由得放缓了脚步，想多看一会。只见几名园丁模样的扑克牌正穿梭在花丛中忙碌着，我与他们擦身而过，却似乎听见一阵窃窃私语从某处传来。 “小五！小二！你们快把桶藏好！” “没事的，那不是杰克大人！” “但是女王陛下一会要来花园里散步吧？被她看见油漆桶就遭了！” 油漆桶？这似乎不是该出现在花园里的东西。我心头浮起一丝疑惑的同时，感觉脚边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哐”地一声，路旁一个铁桶倒在地上，里面的红油漆撒了一地。 几个园丁见状，脸色煞白地跑了过来。听到动静的方块A也回过头，不等他开口询问，三个园丁扑克牌就在我们面前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请饶恕我们！” “究竟是怎么回事？”方块A疑惑地扫了一眼园丁扑克牌们，随即注意到他们手中的东西。是还沾着红油漆的刷子，大概刚才他们正用这个粉刷什么东西。而这片草木葱茏的花园中只有一样东西是红的，到这里我多少也猜出了大概。 “这究竟是什么？”见他们瑟瑟发抖地不敢回答，方块A厉声问道，他突然严肃起来的语气把我吓了一跳。方块A很明显也注意到了这点，所以把板着的脸微微松了些。 “是……是小五的主意！”“不对！明明是小七说把白玫瑰涂成红色就可以的！”“你、你不要污蔑我！” 扑克牌们七嘴八舌地吵嚷着。方块A听了一阵，便挥手示意他们闭嘴。 “行了。这里的事情本官可以当做没看到，但是你们一定不能让女王陛下看见，明白了吗？” 几个园丁闻言却依然保持跪着的姿势，而且颤抖也没有停下。方块A显得有些困惑，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了没事了。” 扑克牌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请您不要告诉杰克大人！”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听到杰克这个名字的方块A脸色似乎有一瞬间变得严峻，然后又恢复如常。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限你们在晚饭结束之前把这里收拾好，明白了吗？” 园丁们连声答应，收拾好油漆桶离开了。 方块A重新转向我：“抱歉，耽误您时间了。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女王陛下很喜欢红玫瑰吗？”我问。 方块A点点头，我不由得望了一眼那几个园丁离开的方向。我没看到他们，因为连绵的玫瑰花海已经把他们的背影淹没了，“如果被发现会怎么样？” “您是指？”方块A反问，不知道是不是在装傻。 “他们用红油漆涂玫瑰的事情，如果被发现会怎么样？” 方块A闻言苦笑了一下，这样的表情并不适合一本正经的他。 “爱丽丝阁下，欺瞒女王是严重的罪过。但是实际上，谁也不可能保证每一株玫瑰的花都是红色的。” “所以，这种事经常发生吗？” 方块A瞥了一眼与自己擦身而过的一株玫瑰，那株植木开出的也是鲜红如血的花，光是凝视那种颜色就感觉眼眸也要燃烧起来一般。不过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出，他多半对花卉之类的没兴趣，“可以这么说。” “女王陛下知道的话会怎么样？会处死他们吗？”我试探着问，至少得知道接下来要见到的是不是这样一个暴君。 方块A的回答却是：“不，女王陛下不管这样的小事。” “那——”为什么那些园丁会如此恐惧？他们恐惧的是什么呢？ 方块A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我们到了。”此时我们的确也走到了城堡金碧辉煌的大门前，“待会觐见女王陛下，请您万勿忘记注意礼仪。” 华丽的双扇门缓缓开启，空气中飞舞着玫瑰花瓣，鲜红的地毯一路滚到我们脚下。水晶灯耀眼的灯光落在我肩头，也照耀着这个陈列着令人目不暇接的华丽之物的大厅。光洁得甚至能反射出我的倒影的地面，围绕着精巧浮雕的高柱，各处摆放的巴洛克风格家具……一切的一切都熠熠生辉，都是我从未见过的光景。 列道在两旁的扑克牌齐刷刷地以滑稽的姿势鞠躬。“欢迎爱丽丝阁下光临！”他们齐声说道。 “怎么了，阁下？请进吧。”方块A催促我。 其实并不是我不想走进城堡，只是因为恐惧而无法挪动双足而已。别说女王了，我甚至连我住院的医院院长都没见过，如此声势浩大的场面更是连做梦都梦不到。哪怕我知道此刻必须驱动双足向前走，膝盖却怯懦地颤抖着，根本迈不开步子。 “阁下，您还好吗？”方块A关切地问我，可我面对着眼前这个华美的厅堂，只是因为自己的渺小和丑陋而自惭形秽，根本说不出一个字。冷汗从额角滑下，如果可以的话我简直想转身就跑。但我不能那样做，那是自寻死路。 就在我拼命思考怎么办、试图重新控制沉重的身体时，突然听见两声清脆的拍掌声从二楼的方向落下。因为扑克牌们都沉默着保持鞠躬姿势，大厅里实际上有片刻的安静，所以这两下拍掌听起来格外明显。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接着响起的是一个比我想象中要幼嫩得多的声音，“可不要把妾身的贵客吓坏了。” 扑克牌们于是迅速向各个方向四散离开，很快这个大厅就空了下来，只剩我和方块A站在那里。 然后，我听见高跟鞋叩击地板的声音。哒、哒，不紧不慢地正接近我。不用抬头我也能感觉到，一束审视意味的目光正把我从头看到脚。 来人在我面前站定。我低着头，只能看到一双精巧的高跟鞋停在我面前，鞋尖上缀着红心形的钻石。 “别害怕。抬起头来吧，孩子。” 出乎意料地，在我耳旁响起的稚嫩声音语气却是充满慈爱的，稍微将此刻缭绕在我头顶的压抑空气驱散了。那仿佛不是一个高位者，而是一个温柔的长辈正在跟我说话……甚至有一丝怀念感，让我短暂地想起我已经去世的、疼爱我的祖母。 被这样的感受牵引着，我抬起头，却诧异地发现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娇小的女孩，外貌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体型比我还小一圈。她穿着华丽而繁复的酒红色礼裙，长长的裙摆拖在身后，上面缀满各种各样的红心形装饰。女孩头上戴着一个精巧的皇冠，冠上镶嵌的红宝石也是红心形的。 毫无疑问，眼前这位就是红心女王了。但她外貌和女王这个称谓的反差实在太大，有一时半会我只是诧异地看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而女孩脸上带着微笑，坦然地接受我的凝视。 “陛下，下官已经把爱丽丝阁下带回来了。”方块A适时介入我们之间，打破了沉默。 女王赞许地点头，“嗯，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方块A离开了我身边。我这才想起他对我的叮嘱，不能忘了礼仪——可这个世界的礼仪是什么样的？难道要行屈膝礼吗？可我也不会屈膝礼，我所知道的属于我原来那个世界最隆重的礼节就是鞠躬了。 于是我立刻欠身下去、准备向女王深深鞠一躬，却被她阻止了：“不用拘礼。”见我不知所措地盯着她，她便微微一笑，“远道而来辛苦了吧，爱丽丝。先随妾身来吧。” 说完，她回头朝大厅身处走去。这名女王的外表虽然幼小，但举手投足间又的确有高位者的成熟和优雅。两种看似矛盾的气质在她身上共存，也没有显出冲突。 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在女王身后。她走向的是一个像是餐厅的房间，刚走到门前，守在一旁的扑克牌女仆就恭敬地替她开了门。 门后果然是一张长餐桌，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长的桌子，比茶会上那张桌子还要长好几倍，大概能一次性坐下二十个人吧。 女王就站在桌子的一头，远远地对主位上坐着的男性说道：“国王陛下，爱丽丝已经到了。” 作者：b站专栏评论区经常无缘无故自己关闭，如果发现请提醒我，谢谢。你的评论是我更文的动力，欢迎大家多多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