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这里,永远是你的家(蒂博)[重制版]

湛蓝的海水,在烈阳的摧残下蒸发。成为海上永不停息的狂风。
时而舒缓,时而急骤,宛如一曲复杂多变的旋律。难以预料,无法捉摸。咸腥而湿热的海风总是能让人感到不适。无论是从心理上,亦或是生理上。
缓缓地睁开双眼,眼前是漆黑的天花板。
这是.......第十二次?或许......是十三?
我早已数不清,自己已经多少次在深夜中突然惊醒,又有多少次迟迟无法入睡。
我在担心什么?
房间里景色依旧是我熟悉的那副模样,咸腥味从门窗的缝隙中不断挤入。这让我更加坚信,自己的确是清醒的。
『呵,额......』
我用手撑住床板,缓缓地挺起身来。或许是因为多日的失眠吧,大脑无可避免的有些晕眩,就连如此简单的动作,现在竟也觉得颇为艰难。
无意间,瞥向卧室中那一扇已经显得有些老旧的玻璃窗。
月光,丝毫不顾及主人的感受,从窗外直直的照了进来,给这原本阴暗的空间,平添了几许夜色。
恍惚间,似乎能隐隐听见......歌声......
空灵,婉转,就如同这满地的明朗月光一般。这是我对这歌声的第一印象。
缓缓起身,轻轻推开房门,没有惊扰到任何人,我向这那声音的源头走去。
夜晚的大海,与白天大相庭径。迎面而来的,是略微有些刺骨的凉风。
虽然吹得肌肤生疼,却也让人倍感清爽。
舰桥的风景却让我感到惊讶。
或许正是因为每日都忙碌于冗杂的文件中吧,纵使在罗德岛呆了这么些日子,竟也从未注意过这最为平常的风景。
清冷明亮的月光照下来,洒满一地。甲板反射出有些冰冷的金属光泽,照耀着甲板上堆积的货物,以及停泊的载具。
海面上粼粼闪烁的波光,与月亮的倒影组合起来,倒像是海中的星空,也别有一番美的之感。
倒是天空中真正的繁星,在月光的对比下,便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了,却也依旧可以分辨出不同的星座。
天空中没有一朵云,整个夜幕,像是被人用心洗刷过一般,干净而又整洁。
我看得有些发愣了。
『罗德岛的夜景,很美啊。』
我缓缓踱着步子 ,离声音越来越近。
那是一个趴在护栏上的人影,样子有些慵懒,雪白的银丝垂到甲板上,随风摇曳。
当我发现她时,她也注意到了我。
歌声戛然而止,却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罗德岛的夜晚,重回寂静。
『睡不着么?』
少女率先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寂静。
『你不也是?』
背对着广袤的大海,我依靠在了护栏上。身旁的少女依旧望着无边无际的海洋,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海洋的深处,那没有任何其他种族能涉足的地方,便是阿戈尔人的故乡。
『自从陆行舰环海行驶后,你便一直望着这片翻涌的波澜。』
少女依旧是望着大海,沉默不语。
被海面反射的月光映照在她的脸庞上,那是......忧伤,难以言喻的忧伤。
『想家吗?』
少女迟疑了一下,轻轻点头。
我凝望着夜空中的那一轮月,没有说话。或者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该以何种方式,去缓解她的情绪。
也不知道改用怎样的话语,去抚平她的心灵。
好不容易稍稍接近了她的内心,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她哪里像一个会离群索居的人了?她的背后,有一个组织,一个暴力且强大的组织。或许正是因为他们,她才只能选择流浪,做一个逃难者。这......大概也是她的反抗吧,尽管这反抗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啊......』
原本戛然而止的歌声,再次响起。
我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歌曲中凄凉,无奈。以及一份对同族,对故乡眷恋无比,却又无法回到那里的悲伤......
一夜,我在这月光的笼罩下,在这悲歌的环绕中,度过了一夜。
............
回想起,初见她时的情形......
明朗的阳光,肆意的洒下来,探进罗德岛的会客室中。
手上简历,记录着令我相当震撼的数据。
那血液中近乎为零的源石含量,仿佛她就是一朵刚刚从花园中生长出来的花儿,涉世未深。
『斯卡蒂,赏金猎人。』
冷漠,难以靠近。
这是众多干员对她的第一印象。
但她的强悍不容小看。
『她就是.......移动的天灾。』
『为了你安全着想,请至少与保持我五米以上的距离。』
她总是会不自觉地疏远他人,隐藏着自己的内心,不让任何人靠近。
不过,我却总是能从她眺望远方的眼眸中,感受到一份......深深的悲凉......
............
刺鼻的硝烟味,不断地搅动着我的神经,未曾停息。
天空中布满了厚重的乌云, 它们将烈阳捆得一丝不漏。只能从微小的缝隙中,。窥见一点羸弱的光芒。
周围尽是嘈杂的喧嚣, 回荡在空气中。
金属的碰撞声,弩弹爆裂的炮火声,士兵死亡的惨叫声,悲鸣声......混杂在了一起,仿佛......地狱序章的乐曲,预告着死亡之门的开启.......
我强迫着自己,尽可能的保持我的理智。
大脑在此刻,似乎变成了一个机器,一个永不停息的机器。
我拼尽全力,尝试去思考更多的战术,企图避免更为惨重的伤亡。
但......我做不到。
我不是从前的我。
我不是那个人。那个被称作棋手,指挥能力举世无双,却冷血,为了胜利不择手段,完全不在乎伤亡,不考虑后果的恶灵。
在他的眼中,干员只是到达胜利的棋子,死或伤,与自己毫无干系。对于他来说,避免伤亡,也仅仅是为了保存战力而已。
我不是他,也无法想他拿样,总是有着层出不穷的战术,能在每一场战斗中都出奇制胜。
身前突然窜出一道黑影,那是整合的士兵。
他手中紧攥着一把锃亮的钢刀,光滑平整的刀刃,反射着战场上火焰的光芒。刀口朝着我的胸口直砍过来,迅捷,果断。
『哧!噗......』
整合的士兵,被突然出现的巨大利刃,划开了。
先前还杀意汹涌的他,此刻就变成了一具尸体,滚落下我身后的悬崖。
『指挥作战时,请不要分神。』
少女甩掉剑上的血,眼中坚决凌然。
她雪白的长发已经染上了些许灰尘与血迹。
『轰!.....』
我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听不见,耳边只有如雷鸣般的炸响。
恍惚间,只能看见炮弹炸裂开来的强光......
我失去了知觉......
当自己醒来时,已是傍晚。
四周都是丛生的杂草,远处的夕阳照耀着翠绿的草地,使其染上了几缕殷红。
冰凉的触觉从背脊传遍全身,背后是垂直的山壁。
『从悬崖上......掉了下来么......』
还能活下来也是个奇迹啊。爆炸声带来的耳鸣仍未消退,大脑也依旧有些晕眩。
我试图起身,却发现左腿已经失去了知觉。
搀扶着石壁,我勉强站了起来。
冰冷的石壁上,附着着一些液体。
那是......血?
除了那条失去知觉的左腿外,我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任何血迹。
那......这是......谁的血?
脑中闪过一种可能。一种......我不愿意去相信的可能。
当时,她就在我的身边......
.............
血迹一直蔓延到远处,草地上,有着踩踏后的脚印。
我强迫着自己沿着足迹行去。
『呃!哈...哈...哈...』
左腿的剧痛,让我在一瞬间失去了神志。
『呵...呵...脱臼了么......』
我又迈出了一步。
『呃......』
我感到呼吸有些困难,似乎是下落的冲击对内脏也造成了不小影响。
『斯...卡...蒂...』
自己的神志变得有些模糊,却蓦的回想起凯尔希说过的话......
『她...不敢在这片大地上流血.......』
.............
我依旧一瘸一拐的走着,每一步都是一种煎熬。
我走了多久?
我不知道。
落日的余晖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有月光,清冷的月光。
眼前仍旧是茂盛的杂草。
光线肆意的洒在地上,视线的尽头,是一大片被压倒的杂草。
这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直冲大脑,我清醒了。一切都被抛在脑后,心中只剩下一个执念。
『冲过去!』.......
..............
我跪了下来。
少女躺在杂草中,很安静。
平静的表情与她的片体鳞伤完全不相符合。
明亮的月光照下来,能清晰的看见她身上的灰尘与血迹,以及伤口。
大大小小的十几处血斑,那是破碎弹片的毒手。
『不.......』
大脑在此刻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痛恨,与无尽的自责......
『为什么.......要哭呢......』
熟悉的声音,震撼着我的心灵。
她艰难地挺起身来,望着我,丝毫没有痛苦的模样。似乎身上的深口,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痛苦。
但......那是不可能的......
『本来......想把你留在那里,自己去联系他们的......现在看来,做不到啊.......』
她将手掌轻轻贴上我的脸庞,手指擦拭着我的眼角。
很......柔软......
多年不曾丢去巨剑的她,竟也有如此柔软的手掌啊......
眼水从她的指缝中,缓缓流出。
那是我的眼泪么?
我一把抱住了她,任凭自己的衣服被弄脏。
『都是我的错.......我只会托你们后腿......』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将头靠在了我的肩上。随后,闭上了眼睛。
『我已经.......回不了家了,能容纳我的地方,也只有罗德岛了。』
我一时有些语塞。
无论如何,她始终是独自一人,没有任何人了解她。
为了保护别人,她选择不与他人来往。
但,在走近了她的内心后,我才明白,她渴望归宿。
『罗德岛,不止是一个落脚点而已,它是你的家。』
出乎意料的,她笑了。
她抬起头,直直的看着我,四目相对。
散乱的白发遮住了少女的半边脸庞,脸上的血迹丝毫不影响她的美,反而平添了些许妖媚。
『那博士.......就是家人......』
『嗯......』
我并不知道接下来会这样,命运又会如何......
但至少在这段时间,至少在此刻,我们能相互依偎,相互依靠......
......................
......................
眼前是钢架的天花板。
这是.......哪儿?
大脑依旧是昏沉沉的,能记住的,似乎便只有昨晚的事情。
我和她,都失去意识。
不过这天花板,倒是和医疗部的病房有些相似。
『嗯?醒了?』
这声音,熟悉的让我震惊。尽管看不见人影,却依旧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凯...凯尔希?』
『别动,你还很虚弱。』
『他们把你拖了回来。』
我想从床上撑起身来,手却一点也使不上劲。
『她呢?』
『在你左边。』
我废了地将头偏了过去。
少女躺在床上,相当安静,原本杂乱的白发也变得整洁。
『她的伤比你重多了。要不是她,你现在已经死了。』
『额......你在笑什么?』
『啊?』
有意地动了动嘴角,才发现自己确实是笑着的。
我在笑什么?
不得而知。
她还活着,我也活着。
『放心吧......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我轻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