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亦大矣

4月真是不个吉祥的月份,愚人节莫不真是苍天糊弄人类的节日。回查四川凉山大火的讣告,一惊之下发现也是在去年这个时候。
更令我心惊的是,27...33...381,看见一个个数字时,我虽极力告诉自己这是一个个鲜活的、渴望生的生命,但自己竟好像越来越麻木了。
这促使了我对“生者对死者到底应该是什么态度”这个问题进行了沉思。
回忆起以前看有关动物的纪录片:一只小猴从树上掉下来,摔死了。猴群注意到了,树上的、地上的猴都停止了它们手中的动作,表现出哀伤,长久地凝视着小猴的尸体。
无独有偶,人类的祖先们通过分享互相的故事,来加紧亲情,以对抗伤痛。分享的故事,大抵就是“生”与“死”——“生”字的甲骨文形如初生草木,“死”则是一个人跪在尸骨边——新生出世,家族欣喜、争相传告;死亡降临,余者恐惧、流泪环抱。通过讲故事的方式,经验得以传播,纽带得以变牢。
生与死,两个最大的命题使早期的人类凝结起来,形成社会的雏形。
死亡永远是可怕的。它就像一面巨大的镜面钟,生者在外面,死去的人困在镜子里。生者走了很长的时间,不再正对镜子,却也无法摆脱与镜中世界的联系。死者的遗响与你的思念,随着指针的往复逐渐模糊,却会在生命的某一时刻异常清晰,终于有一天、你也走进了镜子里。
“死生亦大矣”,生者对死者应该是什么态度?
纵死者无由地死,生者却无法无由地抛之脑后。
如前面说的,我想起动物社会对死亡的默哀,想起祖先传告生死的故事,我还想起很多很多……
想起史铁生在他的文章里写道:
“人死了,就变成一个星星。”
“干嘛变成星星呀?”
“给走夜道的人照个亮儿……”
上下求索,终于体悟到了,所有的“死者为大”,最终都是为了“生者为大”。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结束的生命绝不比现存的生命更重要,敬畏死亡、悼念死者,是为了过好现在的生活。死者非正常地死,生者更要更好地生。
想到这里,恍然理解了为什么《论语》这样说:“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慎终追远”,放到民智未开之时,是出自于本心的哀恸;放到现在,黑白色调、降半旗、车鸣笛,在一系列仪式之下,我惊于自己在跟风之下,竟险些失其本心、逐渐麻木。现在再思考对死者该抱什么态度这个问题,我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答案。
回溯“默哀”本源的意义,心底里真正地哀伤并且警醒,死者死得多么凄,生者就要被惊得多么醒。无论哀思什么,必不能绕开哀的本源,“死”——他们确确实实的、已经死了。
死生亦大矣,墓地之内的人,或许在讨论死者的生前;在墓地之外的我们,应当默哀“死”的本身。
写文时,我听到宁静小镇上的鸣笛与汽车的交相呼应、此起彼伏,忽然间一切顾虑都被打消:至少在此刻,他们的死的确在被哀悼。
2020年4月4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