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章太炎著《驳康有为论革命书》
第一至二段:章太炎认为《立宪书》是康有为为了个人富贵向满清皇帝献媚。
第三至九段:章太炎强烈批判康有为的“满汉不分,君民同体”思想。“夫满洲种族,是曰东胡,西方谓之通古斯种,固与匈奴殊类。虽以匈奴言之,彼既大去华夏,永滞不毛,言语、政教、饮食、居处,一切自异于域内,犹得谓之同种也耶?”“彼满洲者,其为归化汉人乎?其为陵制汉人乎?堂子妖神,非郊丘之教;辫发璎珞,非弁冕之服;清书国语,非斯、邈之文。徒以尊事孔子,奉行儒术,崇饰观听,斯乃不得已而为之,而即以便其南面之术,愚民之计。若言同种,则非使满人为汉种,乃适使汉人为满种也。”“至谓衣服辫发,汉人已化而同之,虽复改为宋、明之服,反觉不安。抑不知此辫发胡服者,将强迫以成之耶?将安之若性也?禹入裸国,被发文身;墨子入楚,锦衣吹笙。非乐而为此也,强迫既久,习与性成,斯固不足以定是非者。吾闻洪、杨之世,人皆蓄发,不及十年,而曾、左之师摧陷洪氏,复从髡薙。是时朋侪相对,但觉纤首锐颠,形状噩异。然则蓄发之久,则以蓄发为安;辫发之久,则以辫发为安。向使满洲制服,涅齿以黛,穿鼻以金,刺体以龙,涂面以垩,恢诡殊形,有若魑魅,行之二百有六十年,而人亦安之无所怪矣!不问其是非然否,而惟问其所安,则所谓祖宗成法不可轻变者,长素亦何以驳之乎?野蛮人有自去其板齿,而反讥有齿者为犬类,长素之说,得无近于是耶?”“若满洲者,固人人欲尽汉种而屠戮之,其非为豫酋一人之志可知也。是故秦、赵之仇白、项,不过仇其一人;汉族之仇满洲,则当仇其全部。”
第十段:章太炎反对康有为“清廷重用汉人官吏”的观点。“夫所谓奴隶者,岂徒以形式言耶?曾、左诸将,倚畀虽重,位在藩镇,蕞尔弹丸,未参内政。且福康安一破台湾,而遂有贝子、郡王之赏;曾、左反噬洪氏,挈大圭九鼎以付满洲,爵不过通侯,位不过虚名之内阁。曾氏在日,犹必谄事官文,始得保全首领。较其轻重,计其利害,岂可同日而道?近世军机首领,必在宗藩。夫大君无为,而百度自治,为首领者,亦以众员供其策使,彼恭、醇二邸之仰成,而沈、李、翁、孙之有事,乃适见此为奴隶,而彼为主人也。阶位虽高,犹之阉宦仆竖,而赐爵仪同者,彼固仰承风旨云尔,曷能独行其意哉!”
第十一至十四段:章太炎反对康有为“清廷轻徭薄赋”的观点,认为清王朝对人民的剥削、压迫比以往朝代更甚,清王朝的腐败官吏横征暴敛,清廷数次兴文字狱,屠杀知识分子和进步人士。
第十五段:章太炎认为光绪支持变法是出于私心,为了夺得实权,而不是为了国家富强。“殷忧内结,智计外发,知非变法,无以交通外人,得其欢心;非交通外人,得其欢心,无以挟持重势,而排沮太后之权力。载湉小丑,未辨菽麦,铤而走险,固不为满洲全部计。长素乘之,投间抵隙,其言获用,故戊戌百日之政,足以书于盘盂,勒于钟鼎,其述则公,而其心则只以保吾权位也。”
第十六至十七段:章太炎认为满人特别是满清统治者,都时刻提防着汉人,即使没有慈禧和荣禄,维新变法也会受到其他顽固派的剧烈阻挠从而失败。“顽钝愈甚,团体愈结,五百万人同德戮力,如生番之有社寮。是故汉人无民权,而满洲有民权,且有贵族之权者也。虽无太后,而掣肘者什伯于太后;虽无荣禄,而掣肘者什伯于荣禄。”
第十八段:章太炎反对康有为“光绪是圣明天子”的观点。“今其所谓圣明之主者,其聪明文思,果有以愈于尧耶?其雄杰独断,果有以侪于俄之大彼得者耶?”
第十九段:章太炎认为满清统治者时刻提防着汉人,不会真正实行“君主立宪”,满清统治者从来没有“满汉平等”的概念。“今上院之法定议员,谁为之耶?其曰皇族,则亲王贝子是已;其曰贵族,则八家与内外蒙古是已;其曰高僧,则卫藏之达赖、班禅是已。是数者,皆汉族之所无,而异种之所特有,是议权仍不在汉人也。所谓满、汉平等者,必如奥、匈二国并建政府,而统治于一皇,为双立君主制而后可。”
第二十至二十一段:(1)章太炎认为走“君主立宪”道路也无法避免流血。(2)章太炎认为光绪皇帝没有领导中国走向君主立宪道路的主观想法和客观条件。(3)章太炎认为光绪皇帝没有才能,无法担负领导中国的重任。“长素以为革命之惨,流血成河,死人如麻,而其事卒不可就。然则立宪可不以兵刃得之耶?既知英、奥、德、意诸国,数经民变,始得自由议政之权。民变者,其徒以口舌变乎?抑将以长戟劲弩,飞丸发旍变也?近观日本,立宪之始,虽徒以口舌成之,而攘夷覆幕之师在其前矣。使前日无此血战,则后之立宪亦不能成。故知流血成河,死人如麻,为立宪所无可幸免者。”“以一人之诏旨立宪,宪其所宪,非大地万国所谓宪也!长素虽与载湉久处,然而人心之不相知,犹挃一体而他体不知其痛也。载湉亟言立宪,而长素信其必能立宪,然则今有一人执长素而告之曰:我当酿四大海水以为酒。长素亦信其必能酿四大海水以为酒乎?”“长素之皇帝圣仁英武如彼,而何以刚毅能挟后力以尼新法,荣禄能造谣诼以耸人心,各督抚累经严旨,皆观望而不辨,甚至章京受戮,己亦幽废于瀛台也?”“乃至庚子西幸,日在道涂,已脱幽居之轭,尚不能转移俄顷,以一身逃窜于南方,与太后分地而处。其孱弱少用如此,是则仁柔寡断之主,汉献、唐昭之俦耳!”“夫一身之不能保,而欲其与天下共忧,督抚之不能制,而欲其使万姓守法,庸有几乎!”
第二十二段:章太炎反对康有为认为“光绪皇帝是天命之人”的观点。
第二十三段:(1)章太炎对比革命和立宪,指出立宪比革命更难实行。(2)章太炎反对康有为“革命领导人物会走向反面”的观点。“今以革命比之立宪,革命犹易,立宪犹难。何者?立宪之举,自上言之,则不独专恃一人之才略,而兼恃万姓之合意;自下言之,则不独专恃万姓之合意,而兼恃一人之才略;人我相待,所倚赖者为多。而革命则既有其合意矣,所不敢证明者,其才略耳。然则立宪有二难,而革命独有一难,均之难也,难易相较,则无宁取其少难而差易者矣。”“而谓革命党中必无有才略如华盛顿、拿破仑者,吾所不敢必也。虽华盛顿、拿破仑之微时,天下亦岂知有华盛顿、拿破仑者?而长素徒以阿坤鸦度一蹶不振相校。今天下四万万人之材性,长素岂尝为其九品中正,而一切检察差第之乎?借曰此魁梧绝特之彦,非中国今日所能有,尧、舜固中国人矣,中国亦望有尧、舜之主出而革命,使本种不亡已耳,何必望其极点如华盛顿、拿破仑者乎?”
第二十四段:章太炎反对康有为“公理未明,旧俗俱在之民,不可革命”的观点。“人心之智慧,自竞争而后发生,今日之民智,不必恃他事以开之,而但恃革命以开之。且勿举华、拿二圣,而举明末之李自成。李自成者,迫于饥寒,揭竿而起,固无革命观念,尚非今日广西会党之侪也。然自声势稍增,而革命之念起;革命之念起,而剿兵救民、赈饥济困之事兴。岂李自成生而有是志哉?竞争既久,知此事之不可已也。虽然,在李自成之世,则赈饥济困为不可已;在今之世,则合众共和为不可已。是故以赈饥济困结人心者,事成之后,或为枭雄;以合众共和结人心者,事成之后,必为民主。民主之兴,实由时势迫之,而亦由竞争以生此智慧者也。”“然则公理之未明,即以革命明之;旧俗之俱在,即以革命去之。革命非天雄、大黄之猛剂,而实补泻兼备之良药矣!”
第二十五至二十七段:章太炎认为在必要的情况下,革命可以借助外国势力。“吾以为今日革命,不能不与外国委蛇,虽极委蛇,犹不能不使外人干涉,此固革命党所已知,而非革命党所未知也。”“今者西方数省,外稍负海,而内有险阻之形势,可以利用外人而不为外人所干涉者,亦未尝无其地也。略得数道,为之建立政府,百度维新,庶政具举,彼外人者,亦视势利所趋耳。未成则欲取之,小成则未有不认为与国者,而何必沾沾多虑为乎!”
第二十八段:章太炎认为在一定的情况下,省份自立不见得是坏事,总比全部亡国要好。“虽然,吾固不主割据,犹有辩护割据之说在,则以割据犹贤于立宪也。夫印度背蒙古之莫卧尔朝,以成各省分立之势,卒为英人蚕食,此长素所引为成鉴者。然使莫卧尔朝不亡,遂能止英人之蚕食耶?当莫卧尔一统时,印度已归于异种矣,为蒙古所有,与为英人所有,二者何异?使非各省分立,则前者为蒙古时代,后者为英吉利时代,而印度本种,并无此数十年之国权。夫终古不能得国权,与暂得国权而复失之,其利害相越,岂不远哉!语曰:“不自由,无宁死!”然则暂有自由之一日,而明日自刎其喉,犹所愿也,况绵延至于三四十年乎!且以印度情状比之中国,则固有绝异者。”“夫欲自强其国种者,不恃文学工蓺,而惟视所有之精神。中国之地势人情,少流散而多执著,其贤于印度远矣!自甲申沦陷,以至今日,愤愤于腥羶贱种者,何地蔑有!其志坚于印度,其成事亦必胜于印度,此宁待蓍蔡而知乎?”
第二十九段:(1)章太炎指出汉人不团结。(2)投降满清统治者的汉人官僚并没有为改变满清统治者的本性做出贡献。(3)满清统治者不得人心,所以百姓对清廷也毫无忠诚可言。(4)必须推翻满清才能将民众团结起来,然后抵抗列强。“若夫今之汉人,判涣无群,人自为私,独甚于汉、唐、宋、明之季,是则然矣。抑谁致之而谁迫之耶?吾以为今人虽不尽以逐满为职志,或有其志而不敢讼言于畴人,然其轻视鞑靼以为异种贱族者,此其种性根于二百年之遗传,是固至今未去者也。往者陈名夏、钱谦益辈,以北面降虏,贵至阁部,而未尝建白一言,有所补助,如魏征之于太宗,范质之于蓺祖者。”“明之末世,五遭倾覆,一命之士,文学之儒,无不建义旗以抗仇敌者,下至贩夫乞子,儿童走卒,执志不屈,而仰药剚刃以死者,不可胜计也!今者北京之破,民则愿为外国之顺民,官则愿为外国之总办,食其俸禄,资其保护,尽顺天城之中,无不牵羊把茅,甘为贰臣者。”“其为满洲之主则听之,其为欧、美之主则听之,本陈名夏、钱谦益之心以为心者,亦二百年而不变也。”“然则满洲弗逐,而欲士之争自濯磨,民之敌忾效死,以期至乎独立不羁之域,此必不可得之数也。浸微浸衰,亦终为欧、美之奴隶而已矣!非种不锄,良种不滋,败群不除,善群不殖,自非躬执大彗,以扫除其故家污俗,而望禹域之自完也,岂可得乎?”
第三十至三十一段:(1)章太炎指出康有为的政治观点也在不断变化,讽刺康有为“为了个人利益进行政治投机”。(2)指责康有为不仅自己陷入迷途,而且贻害他人。“唐氏既亡,保皇会亦渐溃散,长素自知革命之不成,则又瞑瞒于富贵利禄,而今之得此,非若畴昔之易,于是宣布是书,其志岂果在保皇立宪耶?”“荣禄既死,那拉亦耄,载湉春秋方壮,他日复辟必有其期,而满洲之新起柄政者,其势力权藉,或不如荣禄诸奸,则工部主事可以起复,虽内阁军机之位,亦可以觊觎矣。长素固云:穷达一节,不变塞焉,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
“抑吾有为长素忧者,向日革命之议,哗传于人间,至今未艾。陈千秋虽死,孙文、林奎尚在;唐才常虽死,张之洞尚在;保国会之微言不著竹帛,而入会诸公尚在;其足以证明长素之有志革命者,不可件举,虽满人之愚蒙,亦未必遽为长素欺也。呜呼,哀哉!”“满人既不可欺,富贵既不可复,而反使炎、黄遗胄,受其蒙蔽,而缓于自立之图。惜乎!己既自迷,又使他人沦陷,岂直二缶钟惑而已乎?此吾所以不得不为之辨也。”
第三十二至三十三段:章太炎奉劝康有为改良之路走不通,早日回头支持革命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