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元素——两个城市
开学了。与晓夜的见面，自然也变少了。
最近，只简短碰面一回，自然也不会聊起什么“重要的事”，甚至连吉他方面也没多提，彷佛是在刻意避开着什么似的。
晓夜，现在是什么情况……一定还有委屈吧，一定还有难以言述的心事吧，想帮忙，却依然无不知所措。
总之，国庆期间，至少再见一回吧。
“冰钰，国庆有空吗？”
还没来得及计划，晓夜却破天荒抢先发出了邀请。
“当然可以！”
“我把琴带来吧。”
“好！”
大概又是最近练了什么曲，想让我听吧。行，看来最近心情不错，我可不能再表现得高高在上了，不管是好是坏，多少该说些鼓励的话才是。
10月3日……也稍准备一下，弹点给晓夜听听，活跃下气氛嘛。
到了当天，才发现并不是如此。
“那个，冰钰，你说……我是不是很差劲……”
刚见面，便是令我措不及防的问题。
“怎么，怎么了呀，家里爸妈说你什么了吗，还是……”
“医生，医生他……”一接话，晓夜的脸色越发阴沉了。“不会要住院吧，不会吧！精神……精神分……这么久没好转迹象，爸妈也不说什么，我不敢问……医生肯定也觉得难办……我这个人，只会添麻烦……”
晓夜说的不太清楚，但我也不可能让她重复了，所有不能令人开心的话语，都是徒然。
“可是，医生、父母，他们不至于会太怨恨你的呀，或许偶尔交流、会有些小摩擦什么的，这很正常嘛！”
“是啊，我知道……他们都很好，所以，才说都是我的错……一点都不理解别人，都是我……”
“可……”
刚想反驳，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
“那么，错在哪呢？”
或许这样，反而能捕捉到点什么……
“从小就是，不能让人满意的……明明这么多努力了，为什么……”
认真听着，希望症结能解开些许。
“很多时候，都是在装，恩，说着没关系，其实非常非常在意……“
“小时候，本该是我的小红花，被别人拿走了，就伤心过好几天。”
”上学了，想学些课外的东西，却怎么都学不好，听着大人们的吹嘘，总幻想着变成别人家的孩子。”
“高中，遇见了冰钰你，觉得你好厉害，学一会就能有好成绩、还有这么多朋友，我每天学到十一二点、只能勉强和你平齐……”
“你一定把我当作朋友吧？可是我，一点不想给你帮助，只想把你作为对手，期待有朝一日能超越你，这样，心里才会舒坦。从前也是，所以人际关系差理所当然吧。可惜，总是失败、一直失败，高考更是差了那么多分……听到录取学校，又是哭，你来问我时候、也是忍着泪在回答的。”
“本以为进了普通的大学，能手到擒来前几名作为补偿，没想到，几次考试只排在中游，依然很少朋友，也很难融入学校活动……总之，越来越落败、也越来越不敢诉说，始终对别人谎称，生活得挺好。”
“后来，后来……变得越来越不像样了、连基本的认真前进也不愿了，觉得都是徒劳，学会了塑造表象，恩，有个光鲜亮丽的外表就好，没人拆穿，也没人非议……学习、朋友、生活……只要往身上贴金、去和比我差的人比较，总会有满足感的。”
“听说弹吉他很酷，也忍不住去学一把，但从没想认真练过，只是为了让其他不懂的人看到，像是晚上花园里路过的……还有你，当初傻傻以为你弹的也不怎么样，不过……是被狠狠揭穿了吧。”
刚想说些什么，晓夜摇摇头，打住了我。稍停过后，她继续说了下去。
“把自己困在编织的梦里，欺骗自己这就是现实；然而，梦总是会消失的，看到的，便是破碎的一切。父母希望我大学后出国，我却一直考不出相关的考试，他们一定很着急吧，四次了，一次比一次差，那天，我看着分数，听到父母又为了这事争吵，就……”
“接下来发生的事，已经都知道了。狠狠扇了自己几巴掌，但这也没用，不如……来个痛快的吧。我这么差，伤害了多少为我含辛茹苦的人、辜负了多少对我寄予厚望的人，我想着，不会再这样子，这辈子都不会了……可是呢，呵呵，哈哈，哈哈哈……”
晓夜似笑非笑着，抽泣起来。
“上天还是不允许啊，连这样都不允许我，怎么办呢，怎么办呢？！继续活着，继续添麻烦……冰钰，谢谢你，都这样了还能包容我……”
听着听着，泪水也不禁夺眶而出。好多话语、好多心事，本想着有朝一日和晓夜说的，但现在，怎么可能说出口呢？！
冰钰，晓夜……
成功，失败……
朋友，对手……
自傲，自卑……
等等！
“晓夜，那个……先不说了吧，今天不是来练琴的嘛，要不，先听我弹一首吧。”
“恩。”
我想到了，这首歌，大概……能道出部分心声。
从身边拿过吉他，颤抖着，勉强摆好了姿势。攥紧拳头，好不容易忍住了流泪，但视线却依然模糊着。
“两个城市……的故事？”
“是。“刚弹奏几句，晓夜便说出了歌名，看来这首歌，在她心中的地位也非同寻常。
“恋人的故事，对吧。”
“恩，但不仅仅是。“
“什么意思？”
“他们，为什么最终分离。”我停下弹奏，握住了晓夜的手。“两人，都在不断努力、不断前进着，希望自己变得更好，希望自己成为‘更好的人’。但是结果呢？”
“结果……”
“越在意于此，越背离了真正的自己，自然，也距初衷越来越远。他们，为了各种事争强好胜、永远觉得付出不够，自责、埋怨，变得没有信心再相处，甚至，没有信心再认真生活，最终，只能遗憾分别。歌曲，大概就是许久后，回头看来，对当时的感悟吧。“
“额……”晓夜似懂非懂地应和着。
“没有人犯错哦，大家都没有错，只是，每个人都该接受‘自己’，不是吗？那个真实存在于世上的，看得见摸得着的‘自己’。”
似乎是在讨论着歌曲，又似乎不是，谁知道呢。我的随意之言，又能否给晓夜带去些许帮助呢？
说完这些，房间里沉寂了好一会。
“是这样的，是……谢谢！那么，我也弹一曲……好吗？”
不知过了多久，晓夜如突然惊醒般抱起了琴，自顾自开始弹奏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