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战神》第十四章 最后的宁静
六八一八年四月五日中午，吾夷正在一棵大树下小憩，现在他不必再用天国辅助军团长官的身份忙碌了，也没有资格在大魔国的议会里发表观点，他的蜜獾军团也主要由军团参谋长九光和响蜜鴷斥候大队长洵阳负责。这个在南风攻势前沤心沥血的家伙终于能享受到暂时的轻松，而其他人正在为天国可能的反攻做准备。
吾夷不用看报告便知道岭南都护府的城市村镇全正被系统性地毁灭，所有的金属都要被拆除送到群山中的叛军根据地。曾经繁荣的象郡港已成废墟，中央灯塔被拆除全部金属部件后在广场上摔了个粉碎，海岸灯塔则完全堵住了港口，运不走的沉重石砖被敲碎后用船投入港口海底，港口被挖塌，船坞被阻塞，叛军用建筑废料在敌人可能通过的浅滩、河口设置了人工暗礁，随后又投放了许多能伤人的环齿鲨以干扰水兵清障。栈道尽数被山民拆毀，用于构筑山中的工事，就连象郡的城墙的长砖也被撬开运走，只留下了一道坚实的夯土。
前线布防的情况可不是吾夷现在要考虑的事，他现在思考的是如何在下次作战中表现得更好，至少也要和军团一起全身而退。他永远忘记不了迎战八千头地龙时的恐惧与绝望，尽管响蜜鴷斥候在五十里外发现了敌人，但蜜獾军团却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只能用棋盘阵的简易工事殊死抵抗，叛军们并不缺少坚守阵地的勇气和保卫家园的决心，只是石子不会因为勇敢而穿透铁甲，就像鸡蛋砸不坏铁锤一样。
他的手上也并非没有好牌，蜜獾军团拥有先进的绑腿和轻便的纸甲，即使不穿鞋也能转进如风，吾夷引以为傲的响蜜鴷斥候更是军团的火眼金睛和救命符，更不用说那百发百中的丛林弓箭手，吾夷还给他们取名为落日长弓兵。
“大王又给你派了些兵和物资。”参谋长九光从地道中钻出来，递给吾夷一个登记册。
“说任务了吗？”吾夷懒洋洋地问。
“定了，在南三线预备，负责稳固后方。”
“就是不让我打仗了呗？那我就接着带你们种田挖洞，干那些老鼠的勾当。”吾夷坐起身来，翻了一眼名册又说“还行，那个婊……大王也没少给东西。这活还有得干。”
“其实这几天你不干活，军团一点也没乱，就是新兵们斗志不高，他们总想要逃进山里躲避战争。”
“知道，其实我也想逃，至少他们知道珍惜自己的生命，以后再也不会当中做马了。”吾夷有些满意地翻到了登记册后面，又说“人王派了女兵和女教官过来，让咱们也设个女营，得抓紧训练啊。”
“她们也要加入作战序列？你不是不喜欢女兵吗？”
“可她们终究是我们的战友，要是打起仗来她们被天兵咬住脱不了身，我也不敢丢下她们啊，我要保证军团里的每一部分都机动灵活。”
“你的伤早好了，也该出来巡视一下，新兵们要是还看不到你出面，就会以为被忽视了，其他军团可都在大练兵呢。”
吾夷终于懒洋洋地爬起来，伸了伸腰，在树下的水桶里洗了把脸，内挂纸铠，外罩青衣，腰悬清风剑，背负地图盒，打了绑腿，穿好草鞋，这才扶腰钻进地道，向主营走去。
主营也是在山腰到山顶的地下工事构成，一些新兵们正在老兵指导下扩建地道，吾夷说了些加油打气的话，又按地图检查了拟定的逃生路线，这才到了用石砖搭成的地下指挥室里，展开了自己画的地图琢磨起来。他现在要为自己思考，要为整个军团找到保命的洞窟。从驻地向西南，那是滇边和大越，是从未被天国征服过的土地，从驻地向西北，那是已经灭亡的古蜀国，外人不知道现在的情况。而向正北逃亡看似能得到秦岭和阿姆河的庇佑，可更北方便是向天国臣服的华夏诸国，天国若是南北夹击可如何是好？东北方向，是墙头草淮海国，虽然物资充足，但又没有足够的战略纵深和群众基础，还是名义上的天主属国。现在看来，向大越方向转移是最稳妥的，向古蜀转进是其次，向秦岭转进是无奈之举，而去淮海国几乎是死路一条。可敌人也肯定知道其间差异，必然会竭力达到自己的战略目标。
“九光，我认为他们会优先恢复东方航道，再依托阿姆河穿插向我们后方，这样只要再从蜀地和南越夹攻，整个岭南就被战略上围困住了。”吾夷终于说出了敢说的话。
“这样的战线能维持多久？他们连天国的奴隶起义都没平息，怎么可能再四面围攻我们？”
“不必四面围攻，他们只需要占据几个关键节点，若他们能在阿姆河上游的三江口设版筑城，开发蜀地，那么长期……，唉，对了！天国为什么在灭掉古蜀后占……领……，呃。天狼子莫非是在那里准备了什么？”
“这问题我不能回答，但是你考虑的方向没什么问题，我向你保证敌人决不会从那里穿插成功。”
“那么在阿姆河和海上怎么办呢？没有人能阻挡天国的东方舰队，他们的运输速度实在可怕。”
“如果你不能知道大部分的事，就别考虑太多，那样会害死你的。要不是你这个败军之将救下过大王，现在你应该已经被斩首示众了，原来你能从岭南都护府要来东西，大家才讨好你，现在时代变了，若是你干不出什么成绩就得让位。”
“九光，你是我的参谋长，你的任务可不是来教训人的，要说心机，我已经在岭南都护府里混了不少时日，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早就心知肚明。我虽然做不到你们那般聪明，但至少要对我的智力有点信心。”吾夷有些生气，他又卷起地图放回盒子里背好，默默地走了出去。
到了晩上，吾夷总是会在地洞里偷偷研究着地图，一边看，一边紧张地盘算着。响蜜鴷斥候的大队长洵阳总会在深夜送来报告，吾夷在忙着自己的阴谋之余，也会偷偷给自己的主人和母亲写信，他写好了信后交给洵阳，洵阳则会抄写下来并将原件送回吾夷手中销毁，而洵阳抄下的那份将会通过在淮海国的银子交到雪王夕岚手中。即使吾夷早已背叛天国，但对夕岚的感情却始终未变，背叛是因为他不想再效忠无法让他实现愿望的主人，而感情则是灵魂深处的触动。
吾夷继续在夜晚规划着自己的逃亡路线，在白天就训练士兵们求生技能，从加入大魔国的那天开始，他就不断让精锐的响蜜鴷斥候小队在各地组成游击队进行秘密抵抗，他在丛林和群山中开辟的秘密道路连天狼子都不甚了解。吾夷可不会老老实实地在这些残暴的阴谋家手下安心当差，因为他这半条命可是从北方的不毛之地里艰难争来的，所以决不允许让别人随意使用它，牺牲它，也正是这样的考量让他迅速从一个普通的军官变成一位战术大师。
他被分配的任务是在洵香路上的第三段防线阻击敌军，可吾夷却认为敌人不会如此深入腹地，至少现在不会，但是活还是要干的。叛军在山林中的防御早已十分牢固，但是叛军在洵香路上的栈道走廊却难以阻击敌人，吾夷回想起了被八千地龙骑兵正面击溃的惨剧，便开始重新构思这道最后的防线，他真的很想认识那位在象郡东面平原上击败他的指挥官，但那个指挥官连同八千地龙骑兵都早已经被叛军的浪潮吞没，连部队的番号都没有留下。
吾夷想到了地龙的跳远极限是三米，并能跳上0.75米高的障碍物，竹制的拒马对它们难以造成伤害，地龙正面挂着整铸的的银色护颈板甲和镀金头盔，箭矢很难从正面造成伤害。地龙的侧面却是层叠的鳞甲，这就比较容易透了，可是地龙骑兵又不会侧对弓箭，一旦骑兵发现了弓箭手就会不顾一切地发动正面冲击，因为这样会减少许多损失。
吾夷有了计划，他选中了防区靠前位置的恶鼠岭作为主要战场，栈道恰好从恶鼠岭最平缓的一处三公里宽的山口穿过，山口边有大椿和小椿两座山，山口处有一个小小的商站名叫小椿商站，叛军也正在使用这里休息，小鼠岭上出产鲜美的苹果，还有一家天国的小公司专卖这里的苹果呢。另外恶鼠岭上曾经有许多竹林，每到竹子开花落果的时候老鼠都会大量繁殖，饥饿的老鼠对弱小动物赶尽杀绝，对强大的动物群起而攻，这些老鼠曾在岭南导致了五次大型鼠疫并七次使洵香路关闭，所以这个小小山岭才能得此威名，后来由于人们砍伐竹林鼠患才得了控制。
于是吾夷有了计划，他向天狼子和大魔王申请，让吾夷暂时指挥蜜獾和褐鼠两个军团，又让新兵们组成了恶鼠军团以图个吉利。三个军团一共三万七千人，在恶鼠岭上构筑了一系列新的工事。能在远处一箭射死地龙的床弩被安置在大小椿山的地洞里，而在近处能杀伤地龙的重甲兵则埋伏在坚固的半潜工事中，工事伪装成帐篷和小木屋的样子混在众多真正的房屋内，工事呈纵深分布。最前方是隐蔽的壕沟，沟后是一列半埋入地下的双向竹制拒马，受过训练的地龙会习惯性地跃过拒马，而拒马前方则是五米宽三米深的反地龙隐蔽壕沟，平时用立柱支撑能正常通行，到了要用时可从地下引燃立柱和准备好的各种燃料，有人马或者地龙掉进去就会被活活烧死。壕沟后方是许多工事和地下通道群，而在更后方则是三道铁丝网陷阱，地龙的腿将会踩破踏板被铁丝网缠住并让宽大的脚掌踩中细长的钢钉。第一道和第三道铁丝网陷阱后分别都有拒马，地龙会为了跃过拒马而在陷阱上方奋力踩踏，若是踩中了陷阱骑兵和地龙的头就可能会重重砸上拒马完成补刀，即便没踩中陷阱，地龙也将跃向第二三道陷阱，幸运的地龙在跨过最后一陷阱后也将面对埋伏在地下的长枪兵以及绊马索的热情款待。若是地龙骑兵发觉不对，想要回去，那对不起，第一道壕沟的立柱已经被烧塌了，如不出去，在层层陷阱中地龙将陷入被动。至于天上的飞龙，吾夷最有经验欺骗它们了，况且还有一支“游隼”飞行中队的7只轻飞龙将前来助战。计划很完备但这处陷阱还有两个问题没解决，一是保密，二是诱饵。
保密便是将三个军团的军营建在其上，只允许其他人从铺着厚木板的预留道路上通过。诱饵便需要一支友军配合了，若是天兵真的从此进攻，那么这样的友军也并不难找。至于能在此处获得什么战果？谁也无法预料。
可计划是计划，实践又将是另一回事了，他直等到了五月七日才得知天国于五月五日占领了象郡并向从桂林向西江上游进发，听说至少沉了三条船。五月六日他听到天国东方舰队从淮海国向阿姆河上游进发，西南方天国试图再次登陆大越，而华夏诸国的军队也在天国命令下封锁了秦岭—淮河一线。而五月十日，他听到了最劲爆的消息，从昆仑天门(玉门)出发的天兵竟然直接翻过了大高原直扑蜀地，吾夷知道蜀地重要，但却想不明白为什么天国会不计成本地突袭那里，那里究竟有些什么？
但这个问题现在还很遥远，现在吾夷眼下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陷阱发挥作用，洗清自己败军之将的污名。他让士兵和被解放的奴隶向彼此讲述自己的故事，并说一些不着边际的狂话，尤其是落日长弓兵们喊出的那句“时日曷丧，吾与汝俱亡！”，这样的仪式让他们对不幸的厌恶都转移到对天国和天帝 昊的身上。
吾夷就这样等待着敌军的到来，他希望敌人来，却又不希望敌人马上来，因为天气还不够炎热，台风也还没有干扰天国舰队的前进。
终于，五月十三日这天，第一批伤兵从山口中穿过，听说敌人已经沿着栈道走㾿突进到南二线，南一线守军已经开始溃败，叛军们正努力地在丛林里交替掩护撤退以免被包围。五月十五日，大魔王发来更多物资支援吾夷，而吾夷则让士兵在恶鼠岭后的洵香堡建起一些十分招摇的工事，又让游隼中队的飞龙在其上空飞行巡逻，而洵香堡中却并无正式的驻军和任何平民。
五月十四日早，太阳从东南升起，这正是天国飞龙侦察的好时机，因为天国的飞龙也是从南方飞来，而物体在地面上的阴影会让目标变得明显许多，五条斥候飞龙以雁阵高飞。游隼中队并未升空拦截，直到斥候飞龙在洵香堡上空时被伪造的炊烟和工事吸引，想要低空侦查时，游隼中队才让飞龙从林间的伪装巢中升空，叛军的飞龙们先是在恶鼠岭的背阴中加速并迂回，再迅速爬升拉起，借着太阳的光芒隐藏自己，擅长高飞的斥候飞龙正在洵香堡上空盘旋侦查，对来自身后的危险一无所知。洵香堡中的人也正在此时敲锣高呼，佯装提醒居民空袭，这吸引了斥候飞龙的注意力。所以在游隼中队的七条飞龙抵近时，天国斥候竟误认为是友军，经验丰富的游隼中队专用自己飞龙锋利的爪去削敌人飞龙靠近翅根的翼膜和翼骨，一下便让三头斥候飞龙和斥候从高空坠落摔死，一头斥候飞龙负伤迫降，导致一名天国斥候被俘，因此只剩下一头斥候飞龙仓惶逃回了天国营地。
而那个被俘的天国斥候则被牢牢地绑住送进地道里审问，是吾夷亲自给他用刑才让那个斥候服了软。原来那斥候在洵香堡上空什么也没看清，在出发时也对计划一无所知，吾夷又问了一下他见过的战况，也没多大用，便承诺会很快放了他，吾夷从他的包中找出一块勋章，便用恭敬的语气奉承道:
“你的勋章，哈，这就是空中骑士银章？失敬，失敬！我看你迫降技术挺不错的，加入我们吧！”
“不了，您要是放了我，将会得到与我等重的金子作为补偿。”
“那是当然。”吾夷从他身上摸出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又走出几步，弯弓搭箭瞄准那个空中骑士。
“别，别开玩笑，这不符合骑士精神，您也是白皮肤的绅士吧？怎么会和那些蛮夷们一样呢？”空中骑士慌张地说道。
“吾蛮夷也，哈哈。”吾夷一箭射出，正中那空中骑士两腿之间，骑士惨叫起来，然后他又对一旁的士兵说道“这些空中斥候记忆力好得很，以后应该先挖掉眼睛，让他们看不见，然后把他们转晕，让他们分不清方向，最后才能带过来，明白吗？还有最重要的，千万别让他们活着回去，现在你们就马上把他切成碎片，快去！”
“是！”士兵们抄起大刀和板斧，将那个空中骑士大卸八块，吾夷眼看见那骑士脑袋落地才放心地走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