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形

向日葵项目-纳米室

画师注：太可爱了，我想知道在第一个星期里说了多少道“dawww”?

项目的进程：人类进去，小马出来(反之亦然)。

遗憾的是，像这样的事情还需要20 - 30年(或者更久)的时间才能实现。可能仅仅是出于好奇心，我都会这么做，不过我也想知道，要多久我才会真正讨厌没有手……对于成为一个天马(即使没有任何MLP天气魔法，只是飞行)可能是一个公平的交易。尽管我想我们会首先看到半机械人小马，可能比在纳米级别上进行全身重建要容易一些。(译者：灵鹘马尾鸢)

　　爱琳呻吟着睁开了眼睛。太亮，太刺眼。她又闭上了。

　　她感到很恶心，只觉得周围的整个房间都在慢慢地旋转和倾斜。她还感到自己筋疲力尽，可是却又亢奋到根本睡不着。声音，气味，所有的感觉都那么尖锐，那么……新鲜。各种各样的感觉如同洪水一样沿着她的所有感觉器官汹涌而来，淹没了她。她想吐，可是肚子里却又什么都没有。她闻到了消毒剂的气味儿，肥皂的气味儿，人的气味儿……医院的气味儿。蜂鸣声，唿哨声，还有仪器的嘀嘀声……医院的声音。

　　推测结果：她正在医院里。但愿这起事故没有那么糟糕。奇怪的是她却对此不那么在乎。

　　也许是因为镇静剂吧，她想。

　　她努力再次把眼睛睁开，不行。还是太亮了。于是她再一次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她重新沉入了梦乡。

　　梦，奇怪的梦。凌乱，脱节，一幅幅前后毫无关系的图像闪过。小马们在原野上奔驰，鸟儿在展翅翱翔，她是其中之一。不，她是个布娃娃，而周围围着一圈可怕的孩子，穿着外科手术医生的白大褂，正要把她大卸八块。

　　最后这个梦非常不愉快。

　　没时间了，她能感觉到这一点。终于，她从最深沉的睡眠中开始慢慢清醒，活像个煮熟的饺子一样，从汤锅底下缓缓浮了上来。

　　好吧，我感觉好些了，她想道。不过我的比喻实在是够烂的。

　　有脚步声正在接近她的床，于是她睁开了眼睛。那是费舍尔博士。他在说些什么，可是她却听不清楚。他的表情看起来很严峻，很焦急。这么和善的一个人怎么能脸黑成这个样子？她想说点笑话让他开心点儿。

　　“爱琳现在不在，请在‘哔’的一声之后留言。哔！”只是她的嘴根本不听使唤，所以说出来的成了这样：“唉嗯哦嗯唔哎……喂！”她开始咯咯笑个没完，这实在是太滑稽了。

　　“唉……我一会儿再回来，爱琳，好吗？但是你得知道，手术改造工程圆满成功了。回头见，多睡会儿，好吧？”

　　她想向他担保自己一点事儿也没有，只是嘴很怪，眼皮很沉，但她一点事也没有，完全没有问题。结果说出来的是更多的是哼哼唧唧，说不定还有些哈喇子也淌了出来。说着说着，她又睡着了。

* * *

　　爱琳慢慢地才明白过来，自己已经醒了。现在她正在一间房间里，看起来像个病房。而且她现在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种奇怪的感觉，可是她现在却没法真正动弹。这……这真是让她很不安。

　　她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努力想朝周围张望，但她的脑袋却没法正常移动。感觉就像是该重的地方太轻，该轻的地方却重。

　　我猜我现在应该是小马了。她想道。也许是身体里还残留着镇静剂作用，也许是她刚刚已经养成了见怪不怪的心态。可她就是不怎么在意。她就只是舒舒服服地躺在那里，享受着宁静和惬意。

　　最后她还哼起小调来了。一首快乐的小曲子，她童年记忆中的，不过也记不清是哪儿学来的了。然后她又忘了后面的调子和词儿。于是她决定干脆就自由发挥好了，于是开始即兴自编自唱。

　　“哦～～～

　　从前有个姑～娘，她想变成小～马，咿呀咿呀哟～

　　她去看了医～生，给了他些钞～票，咿呀咿呀哟～

　　他答～应姑～娘，把她变成小～马，咿呀咿呀哟～

　　可他是个骗～子，收了钱就跑～路，咿呀咿呀哟～

　　所以姑娘还是姑～娘，钱～都被骗～光，咿呀咿呀……哦，你好啊。”

　　“这歌挺可爱的嘛，亲爱的。你感觉怎么样？”那位女护士已经上了年纪了，一头柔顺的红色长发，朝她温柔地笑着。

　　“哦，哈哈，我相信这歌肯定糟得很，不过谢谢你！还有，我没事，好得很。虽然还有点迷糊，不过感觉好着呢。……那个，你可以帮忙看看吗？我的腿是不是掉下来了？我感觉不到它们。”

　　“那是因为镇静剂，亲爱的。我们得确保你不至于翻滚得太厉害，或者伤到自己。”

　　“嗯，这就解释了很多问题了。谢谢，呃……您怎么称呼？”

　　“简。你的名字是爱琳吧？“

　　“对！我真的很喜欢你的头发，简。看起来真是红得很漂亮！”

　　“你的也很漂亮，亲爱的。现在你先多睡一会儿吧？我就把镇静剂吊瓶给撤了。等你再睡醒的时候，只要你想的话，就可以真正下床了。”

　　“哦，那太好了！我觉得我都在这床上躺了好些日子了。真想出……去……走走……”说着，爱琳就又睡着了。

　　简轻轻地离开了，暗自庆幸她不用告诉那只年轻的小马，她其实在那张床上躺了多久。

* * *

　　“且容我做个总结，”爱琳皱着眉头，“把我变成一只小马花了两个礼拜，就和预期的一样……可是我却在这张床上又躺了足足一个月？！”

　　费舍尔博士的表情很不好意思。

　　“这个……你看。花在你身上的时间确实长了一些，好吧，不是有句话叫‘做饭讲究火候’吗？这个比喻可能不错…”

　　“这什么比喻啊！”爱琳板着脸。

　　“……而且你的身体对爱德华博士提供的植入装置有排斥反应……”

　　“哦，真是大惊喜。”

　　“…不过我们总算让它能正常运行了！现在应该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应该？！”

　　“呃……对。如果你想的话，可以试试看起床了。”

　　“你们先把我解开才行。”

　　“哦，当然，当然了！我们只是得确保你不会伤到自己。千万记住，虽然你现在身为一个这么娇小的生物，力量可是强得难以想象。”

　　当罗博士（世界医学学会主席）开始解开她身上的束缚带的时候，爱琳打了个哆嗦。

　　“拜托，别叫我‘生物’，博士。我现在感觉都已经够古怪的了。”

　　最后，罗博士终于把她腿上最后一根皮带也解开了。爱琳从床上抬起了头，还是觉得脑袋晕晕的。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这肯定是哪里出了错。她看着她的四肢，只觉得脑子里有一股歇斯底里的感觉猛往上涌，活像是一壶沸腾的开水。那是她的腿，却又不是她的腿。

　　集中精神，看着向日葵。她想道，于是她就这么做了。浮现在她侧腰上的向日葵图案非常漂亮，虽然它是由体表的短毛局部改变颜色形成的图案，但是却几近真实。比起一幅纹身画来，倒更像是屁股上贴了一张照片。看起来实在是太栩栩如生了，这些学者们看来也是下了不少工夫。

　　现在她觉得自己稍微镇定点了，于是她继续观察自己身体的其他部分。浅棕色的毛皮，还行。比起她在视频里看过的小马世界里那些色彩斑斓的小马来，稍微有点无聊。不过也挺不错的。这颜色很柔和，而且和向日葵纹身搭配起来真的很舒服。她的腿肌肉很发达，不过圆滚滚的，很光滑。当她盯着这些陌生的腿的时候，忽然之间心里又开始恐慌了。于是她重新集中精神凝望着自己的向日葵纹身，直到再次平静下来。

　　好吧，过了几分钟之后，她才下了决心。回去认真评估，别一惊一乍跟个毛孩子似的。

　　她低头认真观察着自己的每一条腿，试着分别移动它们。这些腿抽动着回应了她，于是她又盯着向日葵看了好几次，平静下来之后才继续。

　　“你没事吧，爱琳？” 罗博士问道。

　　“我……我没事。”她回答道，尽力把视线从身体上移开。“只是感觉非常怪异，就是这样。我……这就好像我的大脑正在拒绝承认这是我的四肢……这是我的身体……”

　　“这是可想而知的。”罗博士回答，“别着急，慢慢来，保持平静。”

　　爱琳点点头，挺感激他的理解。她再一次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蹄子。好吧，她现在长蹄子了。没啥大不了的事。这一次她只转移注意力看了向日葵几秒钟，就回去继续研究更多关于蹄子的细节了。

　　蹄子，看起来感觉很精巧，几乎可以称得上很优雅。它们比她身体毛皮的颜色要稍微深一点，颜色非常相近，她很难分辨出她的……手腕？不，踝关节。很难分辨出她的踝部和蹄子的间隔在哪里。

　　她有些不加思考地把蹄子举到面前，前腿的关节构造和她本来的胳膊很相似，这多少让她有些惊讶。用蹄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有点被逗乐了。感觉还挺痒痒的，她开始咯咯地轻声笑了起来。

　　“爱琳，没事吧？”

　　“哦，是的。……只是……以马腿而言，我的腿根本不应该可以像这样弯曲的吧？另外，我鼻子上的毛感觉有点痒……这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好吧，还记得吗，”费舍尔博士说道，“我们把你的四肢设计得非常灵活，就和小马世界的小马一样。你应该很熟悉才对，因为这就和你以前的肢体差不太多。”

　　“真的？”爱琳开始左右伸展她的前腿，转着圈子旋转，挥舞。虽然只是做些普通的运动，不过她还挺开心的。感觉仍然挺怪……（快，再看看向日葵纹身镇定镇定），不过当她继续体验着自己的新身体的时候，比起看着它所产生的单纯怪异感，现在她心中更多的是好奇和欣赏之情。

　　蹄子四下抡了几分钟之后，她决定真正下床活动活动。这比她预料的还要麻烦些，她身体的整个重心都变了，而且床似乎又比她想的要高很多。

　　最后，在罗博士的一点点帮助之下，她终于哆哆嗦嗦地用自己的四蹄站稳了。她稍微有点沮丧地发现自己的眼睛现在只和别人的腰一样高。这肯定得花点儿时间来适应。当她还是人身的时候，她的确比标准身高矮一点，可也没矮到这个地步。现在比别人要矮这么多，很多事都得重新调整和适应了。

　　直到我去小马世界为止。她想道。

　　不过她现在还是站得很不稳当。她一直在尽力试着调整自己想象之中的重心，但重心位置实际上却并不在那里。她尽力集中精神，想要维持平衡，结果反倒更糟糕。最后她闭上眼睛不再去想这些，只是放松她的身体，任其自然。

　　这似乎起了作用。就和她人类的身体一样，小马的身体也会自动条件反射地保持直立，并不需要她刻意去努力，只要想着站直身体就行了。她不再去想着立正，转而去集中精神感受她的蹄子踩在地面上的感觉，空气在她身体周围流动的感觉。她本来还以为身体表面的毛发会令这种感觉降低，但是正相反，感觉反倒更加敏锐了。连最微弱的空气流动都能让她有所感触，她感受着她的全身上下每一根毛发在被风拨动的奇妙感觉。

　　嗯……她的全身上下。

　　她琢磨了一阵子，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件事。于是她浑身就僵住了，直挺挺地向旁边倒了下来。然后又拼命努力踢腾着四条腿，想重新站起来。

　　“爱琳，冷静！”罗博士大叫道，看到她突如其来的惊慌失措和这通抽疯一样的挣扎，博士不由得紧张万分。“你没什么事！冷静点儿，你现在很好！”

　　“我一点都不好！”她又哭又叫，“我光着身子呢！”

　　两个博士一阵爆笑，笑得前仰后合，这倒是像一桶冰水一样浇灭了爱琳精神世界的火灾。刚刚她简直羞得想死，现在只是比较难堪而已，不过心情很快就变成了火冒三丈。

　　“这一点都不好笑！给我拿几件衣服什么的！”她怒视着他们，只不过两个博士似乎完全没理会她。罗博士至少在深呼吸，努力把表情重新摆端正。而费舍尔博士靠在墙上，捂着肚子一个劲儿地跺脚，笑得气儿都上不来，浑身抖得像是癫痫发作。

　　“这一点都不好笑。”她嘟囔着，总算用蹄子站起了身。她晃晃悠悠地走向床边，用嘴咬着床单，把它从床上拽了下来，尽最大努力把自己的身体裹好。结果她一个趔趄又摔倒了，床单活像太平间的裹尸布一样盖在她身上。

　　“这里到底在闹什么？”又一个声音问道。爱琳从床单下往外偷瞄了一眼，看到沃契克博士也走进了房间，不由得呻吟起来。

　　太好了，一个接一个的，她想。

　　罗博士已经恢复了足够的平静，可以回答了。“哦，你看，情况是这样的。奥尔森小姐稍微有点害羞，因为……呃……这个，总的来说，她光着身子。”

　　哦，真不错。爱琳悻悻地想，原来小马也可以脸红！

　　“对不起，先生们，”沃契克博士严厉地说，“可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我们从很小的时候就养成了道德观和廉耻之心，尤其是女士。她当然会因此而非常不舒服了。”

　　爱琳只觉得一阵感激。沃契克博士俯下身，单膝跪了下来，好让眼睛能尽量和她平行相视。爱琳从床单下面望着他。

　　“不过，虽然我这么说很抱歉，”沃契克博士说道，“但恐怕你只能尽量去适应了，亲爱的。小马世界大部分的小马似乎都不穿衣服，为了去融入那个世界，恐怕你也只能什么都不穿了。其实也没必要嘛，至少你看起来不穿还更舒服些呢。”

　　不知怎么回事，爱琳从来没想过这个。她一直都在担心，担心变成小马，担心能否变回来，当然更担心她不久之后就要被扔进传送门前往另一个世界，不过她从来没想过她会光着身子跑路。

　　“我就不能至少再穿几天衣服吗？”她哀怨地问，“我是说，我最近都经历了这么多变化了，你就不能至少给我件衣服穿吗？”

　　沃契克博士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

　　“对不起，亲爱的。但我恐怕这样一来你很快就会形成非常严重的心理依赖。我们的团队预测下一次能打开足以把你送过去的传送门的时间大约只剩三周了。你现在适应自己新身体的时间都这么少，更别提习惯不穿衣服了。你可能也只能去一次性适应了。”

　　“如果有什么帮助的话，”罗博士说道，“只要记住，你是一只小马，现在全身都覆盖着毛发。你不是一个没穿衣服的人类女子，而是一只不穿衣服的小马。这个仔细想想，不是很正常的吗。”

　　“是是是，真意外，这好像没多大帮助。”爱琳抱怨着，然后她叹了口气。“好吧，我会站起来，开始试着走路的。不过要是再有谁拿我取乐或者笑个没完的话，我可就要尥蹶子了。我现在尥起蹶子来的分量，你们估计也该清楚。”

　　一想到这个，三个男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爱琳对此很得意。然后，随着一番不懈的努力，她挣扎着想重新站起身，至少这动作越来越熟练了。最后，随着一声叹息，她从床单下面钻了出来，脸羞得通红。

　　“这就好！”沃契克博士鼓掌祝贺。“哦，真是不可思议，你看起来实在是棒极了，我亲爱的！我想你肯定很想照照镜子吧？”

　　“我想是的。”爱琳嘟囔着。才刚刚走了几步，她就晃晃悠悠，危险重重，不留神就摔了一跤。罗博士推过来一面下面带轮子的高大穿衣镜。他把镜子转向她那边，爱琳顿时盯着自己的镜中形象看入了神。

　　镜子里，一只小马正在凝望着她。那确实是一只小马，就和她变过来之前，在汉森博士给她的视频中看到的小马一模一样。

　　她的眼睛依然是绿的，不过比她以前的绿色要更深，几乎是深绿色。这真是吃惊。不知怎么的，她本来还以为至少眼睛还会和以前一样呢。浅棕色的毛皮，没错，就像她之前看到的意义，不过她之前没注意到的是现在正压在身下的尾巴。颜色是深褐色的，和她毛皮的浅棕色非常相衬，而且还和她侧腰的向日葵纹身很配。她的鬃毛也同样是深棕色，在脑袋上一团乱，又厚又卷，简直乱得不堪入目。

　　我该怎么梳头？她开始担心了。

　　总而言之，她看起来……很可爱，就像一只小马。而她过去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连一点特征都没留下来。现在镜子里那张脸完全是陌生的。她的头发以前是褐色，不是深褐色。她的眼睛的颜色也不对。镜子里的一切，没有一样像她自己。

　　莫名其妙地，她有点失望。本来她还以为仍然能认出自己的脸呢。不过，现在再想起担心裸体什么，她已经开始觉得有点傻了。她现在不是人类，已经不是了。因此人类的羞耻观似乎也不再适用了。

　　好长一阵子，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扭来扭去地从各种角度打量自己，甩甩她的尾巴，又转转她的耳朵。虽然怪异感还很强，但是很快就消退了，她越来越欣赏自己的新形象，甚至可以说是入了迷。

　　最后她终于想起房间里还有另外三个人。她这么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忘乎所以地欣赏自己的身体，却浪费了他们的时间。

　　“那个……真对不起，只是……这实在是太酷了！”她说道。

　　这三个人都笑了。

　　“嗯，很高兴你能喜欢！”沃契克博士说，“你觉得我们现在可以开始稍微练习一下吗？就从让你自己使用这个身体开始？我想还是先从教你吃饭开始吧。除非罗博士对你的健康状况还有什么问题。”

　　“不，她现在应该好得很。”罗博士回答，“我已经对她的生命状态监测了够久了，所有的一切都非常正常。另外，吃点固体食物也对她有好处。”

　　当他说这话的时候，爱琳突然发现自己简直饿扁了。她的肚子委屈地咕隆了一声，沃契克博士大笑起来。

　　“好吧，”他说道，“毫无疑问，这是在给‘让爱琳去吃饭’投赞成票！我们来看看你能不能自己走到餐厅去！”

　　“餐厅？我不是应该是个秘密才对吗？”

　　“哦，别担心那个啦。你现在可是住在谐波中心的研究园区，他们都知道你改造工程的事了。也许你会吸引一些视线——实际上我几乎可以保证肯定会的，不过他们早就得到通知了。”

　　“好……好吧。”她迟疑地说，忽然觉得有点怯场。她试着迈开蹄子想走路，几乎马上又摔了个跟头。把自己打理妥当之后，她又试了一次，然后差点又摔倒。

　　“爱琳，试试这样。”罗博士说道，“我以前有过马，它们走路时是这样迈步的：左后，左前，右后，右前。试着把你自己的四条腿标上号，一，二，三，四，然后指挥它们移动。”

　　于是她照做了，这次比原来强了一些。她默数着。几次致命错误之后，她终于能迈着缓慢而稳健的步子走在走廊里了。她实在是太专心，都没注意到沿途的护士和其他人都停下来盯着她看个没完。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她皱着眉头，专心地依次移动她的四条腿。

　　“非常好，爱琳！你实在是太棒了！”沃契克博士忽然开口说道，结果把她吓到了。

　　“……三，二，哦不，见鬼！”刚说完，她就摔成了一堆。呻吟两声之后，爱琳尽力重新撑起身。最后她沮丧地意识到，在继续前进之前，最好还是先多练练“倒下—起身”这个动作。从下床开始，她几乎一直都在摔跟头，摔个没完。

　　“啊，真抱歉我亲爱的！这次我会把我的嘴管严的。请继续。”

　　爱琳点点头，重新开始一边默数一边迈步。

　　隔了老远，她就已经闻到了餐厅里食物飘来的香味儿。她的肚子不由自主地又咕噜叫了起来，蹄子也不知不觉加快了。两三步之后，她的默数停止了，只是移动她的腿。又过了三十步左右，走路的动作已经变得非常自然，就好像与生俱来一样。爱琳惊叹不已，然后才想起费舍尔博士曾经提过增强条件反射和肌肉记忆什么的事。

　　希望其他的学起来也这么简单就好了。她想道，迈步的动作更加自信。至少在她走进餐厅之前都很自信。当她进入餐厅的那一瞬间，里面所有人的谈话都停了下来，每一双眼睛都盯住了她。爱琳觉得自己这辈子还从来没这么吸引视线过。

　　“呃……”她刚开口尽力想说点什么，忽然就有个科学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开始热烈鼓掌，随着大家纷纷加入进来，很快餐厅里就充满了赞赏的掌声和口哨声，活像是歌迷们迎接在演唱会上亮相的天皇巨星。比起刚才脸红的程度，她现在脸都快烧成太阳了。

　　她努力怯怯地笑了笑，但更想扭头一溜烟跑回她的房间去。因为缺乏信心，她只觉得自己的蹄子好像在地上生了根，完全动弹不得。沃契克博士肯定是留意到她很不自在了。因为他抬起双手，让大家安静下来。

　　“谢谢！谢谢大家！我相信爱琳对你们的赞誉和认可感到非常高兴，但她现在只是感觉不知所措……而且她也很饿了！如果大家能好心地给她提供点儿私人空间，并且在这个开放的环境中尽可能尊重她的隐私的话，我相信她会非常感激的！”

　　掌声和祝福停息了。大家向她挥手致意，然后回去继续吃饭聊天了。不过她也留意到大部分人都时不时朝她偷偷瞅过来，眼睛里充满了迷恋。她勉强不去考虑这些，跟着沃契克博士专心走向一张餐桌。

　　“这边，亲爱的。我去拿几样东西，你可能会喜欢。请现在位子上舒服呆一会儿吧。”

　　爱琳点点头，专心地走到桌边。她的耳朵发疯一样在头上转来转去，听着周围人们的窃窃私语，对她可爱身段的各种评论。虽然脸还是红得发烧，但是她还是尽力忽略那些声音，只管专心走路。

　　最后，她到了桌子前，然后意识到有个问题正等着她。她的下巴现在和桌面一样高，这意味着吃饭会非常麻烦。可是椅子的设计又不适合小马来坐。她想了一会儿，然后用前蹄的踝部弯过来扳住一张椅子的靠背，试着爬上去。

　　罗博士提出要帮她，但是她挥挥蹄子谢绝了。毕竟她必须学会自己来做这些事。经过几次尝试之后，她设法把臀部和两只后蹄都放到了椅子面上。于是她一屁股坐下来，把前蹄放到桌面上，她几乎感觉非常自如，而且还对自己挺骄傲的。直到她听到后面好些被她强行忘记的观众都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

　　她把脸埋进了两条前腿中，觉得自己就快要羞死了。还好沃契克博士这时候带着食物回到了桌前，让她分了心。他带了一大盘各种生菜，包括胡萝卜，芹菜，花椰菜，菜花之类的，还带了几个苹果，一些糕点，一些冰激凌，以及看起来像是花生酱和果冻三明治的东西。他还用大杯子盛了一杯水。爱琳有点警惕地盯着那杯子，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从里面喝水。

　　“我知道你如果想的话，也可以吃肉，亲爱的。可是我一想到小马大吃牛肉汉堡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所以希望你不介意我给你带来的大部分都是素食。”

　　“没关系！”她紧张地笑着，所有的视线这时候都紧张地盯着她，于是她不得不再次把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吃饭上。胡萝卜很美味，而芹菜的味道实在是太鲜美了，她从来没觉得蔬菜有这么好吃。她伸长脖子把脑袋埋进蔬菜里，用嘴咬下每一口，然后再细嚼慢咽。

　　苹果就稍微麻烦一点。她不喜欢吃苹果核，这也就表示她必须把它握住之后再从边上啃，而不是整个吃进去。她小心地伸出两只前蹄，夹住一个苹果抬到了嘴边。嗯，真是甜美，果汁顺着她的嘴角直往下淌。她没有在意，认真地又咬了一口。当她掌握窍门之后，她迅速解决了第一个苹果，然后又用同样的方式解决了后面两个。

　　糕点就更有挑战性了。当她试图像拿苹果那样用前蹄夹起头一个的时候，还没等吃到嘴里，点心就碎成了渣。于是对于第二个，她用右蹄子轻轻地把它推到左蹄的面上，把蹄子当成盘子来用。抬起左蹄把糕点送到嘴里咬了一口，掌握了诀窍之后，其余的糕点也被她飞快地一扫而空了。

　　不过她现在还是很饿。接下来吃什么呢？花生酱和果冻？还是冰激凌？因为她发现冰激凌快要化了，于是决定接下来先吃它。

　　非常不幸的是，对蹄子而言，勺子是个过于艰难的挑战，就算是被特别修改得非常灵活的蹄子也一样。为了握住勺子，她不得不再次用两只前蹄夹住了它，这用起来可比想的还难。她设法把勺子插进冰激凌里面，结果却不留神把冰激凌的小碗弄翻了，在桌面上留下一团正在融化的粘糊。

　　最后一气之下，她干脆就埋下头扎进冰激凌堆里，直接咬了一大口。

　　“啊啊啊！冻脑了，冻脑了！疼！疼！疼！疼！”

　　用蹄子揉了好一阵子太阳穴之后，爱琳决定还是别管冰激凌了，转而去对付三明治。因为前面积累了那么多对付各种食物的经验，这次三明治只是稍微压扁了一点就被她成功地拿了起来，几大口就吃了个干净。

　　现在，虽然食物是吃得饱饱的，爱琳意识到花生酱开始让她口渴了。她小心地看着那个装满了水的杯子，设法巧妙地用蹄子把它夹了起来，放到了嘴边……然后她意识到自己没法倾斜这个玻璃杯，好把水倒进嘴里。暂时放下了杯子，她仔细思考着解决方法。能不能把它放在桌子上，然后用蹄子把杯子推歪呢？也许可以。但说不定水会洒出来的。

　　爱琳想到了另一个办法。她再一次用蹄子夹住了杯子两边，把那杯水抬了起来。然后她用牙齿轻轻叼住了杯子边缘，又把蹄子放到杯子底部往上推。清凉的水流进了嘴里，她感激地把水喝了下去。直到把这杯水喝了个干净，她才把杯子放回桌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哦，我的天，这实在是让我印象很深刻！你在短短时间内就做到了这么多事情！很快，通过我们的训练，你就能做到各种各样小马能做的事，就好像小马世界的原住民一样！”沃契克博士笑着说，爱琳也对他笑了。她真有些为自己感到骄傲，这么快就能如此顺畅地吃饭了。不过她也觉得有点傻，居然对自己还穿着纸尿裤时候就学会的事这么自豪。

　　“你还想再多吃点儿吗，亲爱的？”

　　“其实……我现在更想去洗个澡，我觉得浑身上下乱糟糟的。然后我想试试看梳理自己的头发和尾巴。我在小马世界视频里看到的那些小马没一个是邋里邋遢的，所以很明显，他们会打理自己的卫生。我想我最好去搞明白怎么做，不是吗？”

　　“这主意太好了！罗博士，你能帮忙把爱琳带去她的新宿舍吗？我得去和谐波团队谈一谈，看看我们能不能检验出下一次传送门的启动时间。”

　　“没问题，跟我来吧，爱琳。”

　　爱琳从椅子上滑下来，开始跟着他朝餐厅外走去。她意识到后面有众多窃窃私语的声音。于是她在餐厅门口停住了蹄子，转过身，带着灿烂的笑容挥了挥蹄子道别。

　　“回头见啦，各位！”她说道，大部分人都开心地回应了她。

　　爱琳转身离开，笑嘻嘻地走在罗博士后面。她有种感觉，说不定她还真的喜欢当一只小马。

* * *

　　“哦啊啊啊啊啊！”爱琳气急败坏地尖叫着，“我讨厌当小马！”

　　梳子又卡在她湿乎乎的鬃毛上了，缠在一团已经打了结的毛上，怎么也拽不开。这只是她一头乱毛中众多疙瘩的其中之一而已，而她正在与它殊死搏斗。爱琳摸索着那梳子，试着用没有手指的蹄子去握住它，然后又试着用牙去叼住它。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的，梳子只是在她越来越乱的鬃毛和越来越紧的疙瘩里缠得越来越死。

　　“好吧，就在那里挂着吧，你这破梳子！”她大叫道，然后郁闷地沉入洗澡水里，露在外面的只有她的鼻子和头顶。她决定了，要提出要求，把她的鬃毛和尾巴都尽可能剪短。这时候浴室的门忽然被敲响了。羞耻感，多年养成的本能让她不由自主地就往浴缸里缩，然后她才想起自己是一只小马，所以并不能算是真正裸体。

　　“呃……谁啊？”

　　“嘿爱琳！是我，玛姬！我能进来吗？”

　　爱琳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当然，请进。”

　　门开了，玛姬走了进来。她忽然站住了，眼睛直直地瞪着那只整个身子几乎都缩在水下的乱毛小马。“哦～～～我的天！你看起来实在是可爱得要命！”

　　“呃……谢谢。”爱琳红着脸。“我能帮你什么吗？”

　　“保罗让我顺便过来一趟，把时间表给你拿来看看合不合适。我也带了些新的视频过来，是我们在你的改造工程开始之后又想办法录下来的。没啥新鲜的东西，只是更多老一套的玩意儿。不过我们觉得应该让你看看。”

　　“哦，那好吧，当然了。还有吗？”

　　“不过……在开始之前，你想让我帮你一下吗？”她客气地问道，看着那一脑袋乱得像鸡窝的鬃毛，还有像把刀一样卡在上面的梳子。

　　“哦当然……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爱琳说着直起身，让她脑袋从水里完全露出来。能有谁在她身边给她处理这难度鬼畜的梳理工作简直让她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玛姬笑了，开始为她解开缠在梳子周围的鬃毛疙瘩，和她说起话来。

　　“你知道吗，他们只给你定期梳理，真让我有点意外。我并不觉得小马也有这类的东西。”

　　“你觉得……它们没有梳子？”

　　“我的意思是，”玛姬一边说一边试着把梳子摘下来。“我想小马的梳理工具，出于必要性，应该是小马们用蹄子也可以轻易使用的东西才对。也许上面有什么固定带子之类的吧，可以让你用蹄子也能拿得很稳，所以你不用费劲试着用你的两只蹄子来做这样的事。哦，行了！”

　　梳子总算松脱了，玛姬开始用它轻轻地梳理爱琳的鬃毛，继续和她聊天。爱琳闭上眼睛，满足地叹了口气。这感觉真是非常舒服。

　　“你知道吗，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一直都很想要一只小马。”玛姬说道，“当然了，这桥段简直老得不能再老，但是我真的把这个愿望一直都抱在心里。不过那时候我家可没那么多钱，而现在我是有了钱，却没有时间了。所以，我想说的是，谢谢你让我给你梳毛，这圆了我的一个童年梦想。”

　　“相信我，这是我的荣幸。”爱琳朝她咧嘴一笑，她们俩都笑了起来。

　　“好吧，关于前往小马世界的探索行动正式开始的时间嘛……据我们的预测，大约还有二十天。那时候我们可以在两个世界之间开启一扇足够稳定的传送门，好把你送过去。在此之前有几个不是特别稳定的，或许也能管用，但我们宁愿等待最佳时机。”

　　“我真的很感激。”爱琳说道，玛吉只是笑了笑。

　　“而这，也就表示，”她继续往下讲，“我们得确保对你的训练尽快开始，好让你尽快能适应你的新身体。已经有很多考验和挑战设计出来，在前面等着你了，明天就就开始。同时，我们也会尽可能限制你的食物，和真正的小马保持一致。”

　　爱琳一脸苦相，任凭玛姬对付一个非常紧的疙瘩。

　　“我们还需要对你身上的控制系统做一个完整的评估。目前录音功能已经通过了检验，是在你睡觉的时候进行的。另外，数据传输系统也运行正常，不过我们还得认真检查，保证通讯系统能双向运作。另外，我们还得确保你也可以正常使用你眼睛和耳朵的强化功能。”

　　“嗯嗯。”爱琳哼哼着，放松身体让年长的女人继续梳理她的鬃毛。

　　玛姬稍稍沉默了一会儿，集中精神认真打理爱琳的鬃毛。当爱琳都快睡着了的时候，玛姬忽然放下了梳子，宣布她的鬃毛已经解开了所有的疙瘩，而且也打理柔顺了。

　　“从浴缸里起来吧，亲爱的。”她说道，“现在该轮到你的尾巴了。”

　　“哦，好的。”

　　爱琳有点害羞地爬出了浴缸，湿乎乎地站在她浴室的瓷砖地板上。玛姬抓起一条毛巾，帮她把身体擦干，然后又拿起了梳子。爱琳看着她轻松地做着这些她曾经也随手做来的琐碎事，不由得叹着气。

　　“我真的，真的好怀念我的手。”她嘟囔着，玛姬又笑了起来。

　　当爱琳的身体完全擦干之后，玛姬拿出平板电脑，点出她想让爱琳看的视频。把平板放在洗脸池的台子上，让爱琳可以舒舒服服地看着，同时她可以继续给她打理尾巴。

　　再一次，她看到了小马世界的小马们，只是这一次，视频里的小马更年幼。小雄驹和小雌驹们跑来跑去，在几个笑眯眯的长辈的照看下四处嬉闹玩耍。爱琳看着大部分幼驹都在玩游戏，看起来有点像是在踢球，其中一只使出全力把球踢到一边，然后一群幼驹就一窝蜂地追过去，再踢到另一边。看起来这游戏似乎根本没什么规则，只是幼驹们在纯粹玩闹而已。

　　她笑了。小马世界看起来真的非常和睦，像童话一般美好。在她心里都等不及想快点过去了，

　　当然，同时她也害怕得要命。

* * *

　　一开始，训练非常辛苦。主要还是因为爱琳的不耐烦。很多项目，比如奔跑、捡东西、书写之类的，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几乎做了一辈子，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但现在身为一只小马，她并没有手。这意味着这些往常她随手就做的事，她都不得不重新开始练习。

　　快步走，慢跑，还有全速奔驰，这些项目花了她几天。不过只要她掌握了之后，这些行动就好像变成了她的老习惯一样自然。直到她进入室内障碍训练场为止，然后她又开始重新温习所有的一切了。又是好几天时间，她最后不是摔个大马趴，就是在地上滚出一道沟来。

　　如何使用嘴和蹄子来操纵物品花的时间更长，不过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很快就学到了如何以她之前从来没想过的方式来使用自己的蹄子。比如喝水的时候，她现在已经可以灵巧地用两只蹄子把玻璃杯端起来了。后来，甚至就连梳理鬃毛和尾巴都越来越熟练，尽管事实上梳子和刷子依然是人类用的。

　　她还可以刷牙，用的是个简单的方法——用两只前蹄夹住牙刷。她仍然对自己居然能把两只前蹄合起来这一点觉得有点古怪，但毫无疑问，这样做非常有用。

　　写字是让她最费时间的训练，她一开始还试着用蹄子，不过实在是太笨拙了。于是她最后改用嘴叼着笔，用牙齿咬紧笔杆，然后让嘴唇来移动。用这种方法来写字，足足花了好几天才达到别人能分辨出她写的是什么的地步。而且又过了几个礼拜，她才能写出清晰的文字，不过还是难看得要命。

　　在训练期间，他们继续为她不停地播放收集到的来自小马世界的新视频。他们甚至在一座城市中打开了一面窗口，看到了小马们的商店和摊位，甚至还有货币，他们用金币来进行交易各种商品。沃契克博士还专门让一个小团队仿制了一些视频中看到的金币，大小和形状基本上都一样。

　　爱琳为此感到很高兴，不过也有些紧张。这算是造假币吗？她可不想知道小马有没有监狱！她暗自决定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动用这些地球铸造的金币。或许她能在那边找个工作什么的。

　　日子一天天就这样过去，爱琳终于通过了障碍训练场的测试。随着日复一日的认真训练，她的各项成绩也变得愈加优秀。虽然偶尔还有点笨拙，但是一直在稳步提高。

* * *

　　时间是礼拜四，她身为小马醒来的第二十一天，传送门打开的时间到了。

　　站在净化室里的平台上，爱琳只觉得心跳得像擂鼓。她紧张不安地扭来扭去，背上的鞍包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用来梳理鬃毛和尾巴的梳子和刷子，两条厚厚的棉毯子，一些新鲜水果和蔬菜，以及一袋金币，袋子上还有条挂绳，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把这东西挂在脖子上。

　　她已经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呆了好几个钟头，越等心里就越紧张。因为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传送门可以正式启动，只是告诉她“很快”。净化系统已经尽可能清洗掉她身上可能存在的任何病菌，病毒或者真菌什么的了。这也是她非常认同的，因为她可不想把什么糟糕的疾病或者侵略性物种带到小马世界去。

　　不过，虽然她知道不行，但她还是很渴望能离开净化室，去快速小跑一圈，或者吃点东西，看看书什么的，凡是只要能让她忘记现在的，什么都行。目前任何一秒钟，一个非常罕见的双向传送门就会在她面前开启，把她送入另一个世界。她该带本书的，她该带点什么能转移注意力的东西，她应该……

　　“可以了，爱琳！”沃契克博士的声音忽然在耳机中炸响，把她吓得尖叫一声蹦起老高。“谐波传送门准备启动！”

　　她猜现在想去上厕所是不是太晚了点儿。

　　发射器开始嗡嗡响着运行起来，那有如万千只蜜蜂同时振翅的声音迅速上升，直到爱琳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震动。忽然之间，一道绚丽无比的光芒绽开，爱琳不由得紧紧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当她感觉到一阵暖洋洋的风吹拂过自己的脸庞时，她把眼睛睁开了。

　　绿意盎然，充满生机，温馨而宁静。小马世界就活生生地立在她面前，仿佛在邀请她。只要几步，她就能进去了。

　　哪怕是到了最后关头，她依然害怕着最后的这几步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就在面前等待着她。她心中无比兴奋，同时也无比……恐惧。爱琳不由得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一时间有些动摇，浑身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她开始考虑退出。

　　在这个战栗的时刻，唯一能让她站稳蹄子的只是羞耻感。她想象着自己该如何面对那些科学家和技术人员，如何面对她的失败，如何面对她辜负了全人类的结局。

　　突然间，她想起了向日葵。她不仅仅是在探索，更是在寻找希望。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的种族，也是为了那些这几周以来已经越来越深入她的内心，让她无比关爱的可爱，纯真的小马们。它们……他们需要她，就算他们不知道也好。未来的分支就靠她来决定了。前往那个世界的人类，究竟会成为小马们亲切的朋友和伙伴，还是像蝗灾一样成为贪婪无情的侵略者。

　　心中充满了决意，她迈开蹄子，向面前那个全新的世界迈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