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亲
队里最近有个活动，需要大家提交一张小时候的照片。因为王大头和孙莎莎都换了手机相册里没有存货，所以只能等家里的父母找好了照片再发给他们。等待照片的时间里，两个人聊起了小时候的故事。
从出生的那天，到上过的幼儿园，再到短暂的童年时光。聊着聊着，话题不知道怎么的就转移到了“娃娃亲”上。这个话头是孙莎莎起的，彼时的她正靠在王大头背上，选着妈妈刚刚发过来的童年照。
“哎，哥哥，你小时候有娃娃亲吗？”
“我？没听我妈说过，应该没有吧。再说了，都什么年代了，谁还没事儿给自己家孩子定娃娃亲？”
“可是我有诶。”孙莎莎转过身，趴在王大头肩膀上，把手机递给他，“你看这张行吗？”
王大头点了点头，说了声“可以”，然后漫不经心地问道，“你那娃娃亲，他长什么样啊？现在在干嘛？你俩还有联系吗？我见过吗？”
听到自家哥哥这听起来平静实则有些焦躁的四连问，孙莎莎知道自己家的醋坛子这是又翻了。调戏哥哥一向是小姑娘最爱干的事情，于是玩儿心大起的“小坏蛋”决定，给自己找点儿乐子。
“他啊……”小姑娘故意拖长了音调，等了半天就是不往下说。王大头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家的小姑娘，却一直都在竖着耳朵。孙莎莎也不催他，就那么一脸坏笑地看着她哥哥。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最后还是王大头败下阵来。
“说啊，他……”王大头欲言又止。
“你要听吗？”小坏蛋循循善诱。
“不想说算了。”王大头赌气般地把头转到一边，傲娇的侧脸上写满了 “我生气了快来哄我。”
不过很可惜，他家小姑娘根本不吃这一套。
“不想听就不说喽，反正损失的不是我。”孙莎莎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用王大头刚好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着，“说起来，那个哥哥倒也很不错……”
“小豆包！！！”王大头一声断喝，孙莎莎手里的杯子差点儿没拿稳。就在她想着要不要来一个偶像剧的经典桥段“你吼我”的时候，王大头的语气软了下来。“乖乖，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吼你。你跟我说说吧，那个，他，什么样啊。”
看着她哥哥那个委屈巴巴的样子，孙莎莎心里的“小恶魔”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反正决定调戏他，那就调戏到底吧。小姑娘清了清嗓子，跟王大头确认，“你确定要听吗？”
“确定。”
“那你听完了，不许吃醋，不许生气，不许不说话，不许胡思乱想。答应我吗？”
“答应。”
“反悔的是小狗。”
“好。”
“那行，你听着啊。”孙莎莎转了转她那聪明的小脑袋瓜儿，开始讲她的“娃娃亲”。
“他是我们家的邻居，他爸妈跟我爸妈是同事，他比我大三岁。听我妈说，她怀我的时候有一次在楼下遛弯儿，刚好看见他和他妈妈买菜回来。两个大人聊了会儿天，他就指着我妈妈的肚子说，里面有个小妹妹。我妈就逗他，说如果是妹妹，以后长大了给你当媳妇儿好不好？他说好，然后我妈妈和他妈妈就把这个娃娃亲给定下来了。”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长大了，他也长大了。我们在同一个幼儿园，又在同一个小学，我打了乒乓球，他继续读书。现在已经工作好几年了。”
“那他，知道娃娃亲的事儿吗？”
“当然知道了呀。你想想嘛，我比他小三岁，我都记得，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小时候周围的人都知道我是他‘媳妇儿’，他也总在一群小朋友里格外护着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在小班他在大班，上学放学他都等着我，牵着手一起回家的。”
“那你们，还有联系吗？”
“有啊，上次回家的时候还见到了呢。他现在自主创业开了家公司，算是个青年才俊吧。个子挺高，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看起来有点儿像小说里面的霸道总载，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还单身。平心而论，他长得还真的挺好看，听我妈说我小时候在他家借住的时候还偷偷亲过他……”
孙莎莎还欲再讲，就看见王大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自己蜷在了沙发的角落里。明明是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如今看起来小小的一团。
“哥哥？”孙莎莎伸手戳了戳沙发上的那人，却没有任何回应。
“哥哥。”还是没有回应。
“王大头，我数三个数！”
“一……二……三！”眼见着平时特别好用的招儿此刻失效了，孙莎莎立马意识到这次玩儿脱了。她赶紧蹲到哥哥身边，想要看看他的脸，但怎么都拉不下他的胳膊。小姑娘的力气一向都没有他大，所以只能继续用语言进行攻击，“王大头，你刚才不是答应我不会不说话，不会生气，不会不理人吗？反悔的人是小狗，你忘了吗？”
“汪！”
沙发上的人依然用胳膊挡着眼睛，除了这一声，没有任何反应。小姑娘见状哭笑不得，心中一急，只能拿出杀手锏，对着王大头无比结实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孙莎莎摸到了一手的眼泪。
“哥哥？你哭了？”
其实，在决定编造这个故事的时候，孙莎莎设想过王大头的很多种反应，却唯独没有想过他会哭。她一直都知道哥哥是个小哭包。小时候动作改得不好会哭，俯卧撑做了两个做不动了也会哭。可那都是十岁以前的事情了。自从自己认识他以后，不是没见他受过委屈，可再大的委屈只要自己拍拍就好了。当然了，后面升级成了别的，就不细说了。现在，哥哥哭了，小姑娘突然觉着自己的玩笑有点儿开大了。她伸出手拉着王大头的胳膊，死命地把他从沙发角落里拽起来“放”好，然后自己跨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大傻瓜，我、骗、你、的。”
出乎小姑娘的意料，她哥哥的情绪并没有什么好转，只是带着浓重的鼻音黏糊糊地说了声“哦。”
小姑娘以为自己没说清楚，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哥哥，你听清楚，我说，我、骗、你、的。我小时候是有个娃娃亲，可是我连那个人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刚刚那些都是我编的，从小说里看来的，故意逗你玩儿的。”
“哦。”王大头还是闷闷的，但却伸手搂紧了孙莎莎以防她掉下去。小姑娘感受到了自己腰上的力度，于是决定乘胜追击。没办法啊，自己惹的人，总要自己哄回来嘛。
“真的，真的。说起来这个事儿我就无语得很。”
“怎么说？”
“就我十二岁那年啊。下了训之后，妈妈接我回家，顺便在菜市场买点儿菜。我俩正挑着呢，突然有个阿姨对着我喊‘儿媳妇儿’。当时我就懵了，我想说这是哪儿来的怪阿姨。然后就看见我妈妈跟她聊了几句，我跟她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再没说话。她走了之后我问我妈妈怎么回事儿，妈妈说那个阿姨原来跟她在一个办公室，她家有个男孩儿跟我差不多大，有一次我妈妈带着我一起去加班，她逗着我让我喊了她一声‘婆婆’，所以才有‘儿媳妇儿’这一说。后来那个阿姨调走了，大家很多年都没有联系，结果今天在这儿见到了。”
“坏人！”王大头赌气式地愤愤不平。
“所以啊，你要非说我有娃娃亲，也就只限于这个啦。我真的连那个阿姨家的孩子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更别提什么一起上幼儿园这种事儿了。”
“那你刚才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没经历过怎么会那么有画面感。”
“我看小说啊，小说里都这么写啊。”
“你真的没骗我？”王大头瘪着嘴看着孙莎莎，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孙莎莎忍着想要摸头的冲动，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我真的没骗你，我刚刚就是觉得好玩儿想逗逗你。我发誓！我要是骗你，就让我……就让我一个月没有冰淇淋吃。”
用自己最爱的冰淇淋发誓，足以证明小姑娘说得是真的，可王大头还是闷闷不乐。
“怎么了哥哥，你怎么还不开心呢？我都说了，那个娃娃亲是假的嘛。”
“为什么我不能早点儿遇到你？”
“啊？”
“为什么我们不是从小就在一起？这样我就能早点儿遇到你了。”
“早点儿遇到我？”
“是啊，如果我们从小在一个城市，住对门，我就可以天天跟你一起了。牵着你的手一起上学放学。你爸妈有事出差的时候，你可以借住在我家，我们可以睡同一张床，盖同一条被子，同一个澡盆里洗澡……”
“喂！”孙莎莎伸手在王大头脑袋上凿了一个“爆栗”。
“你干嘛！”王大头一手捂着脑袋，另一只手还没忘了牢牢揽住怀里的人。
“敲醒你个白日做梦的。你想早早遇到我，就为了做这些事？”
“不是啊，如果我从小就能遇到你，我就可以参与你人生的每一天。也不用现在还要担心什么邻居家的哥哥，球队的发小，还有那些随时随地觊觎你的人。”
看着满脸醋意的王大头，孙莎莎不禁感慨，这“情人眼里出西施”说得还真没错。她自认“全世界我最漂亮我最可爱”，但她也知道，在很多人眼里她不是一个大众意义上的“美女”。
“哥哥，你是不是忘了，小杨那时候说过的，我小时候是个又短又粗的小胖胖。你要是那时候遇见我，说不定连个眼色都不会给我的。”
“不可能，我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你。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王大头的态度斩钉截铁，声音无比坚定。
小姑娘狡黠一笑，问出了每一对情侣都会面临的问题，“那我问你，如果当初你同时遇到了我和你前女友，你怎么选？”
“你不是说，你不在乎吗？”
“我是不在乎啊，可是不是有人觉得我不在乎不吃醋就是不爱他了吗？所以为了证明我很爱他，这个醋我还是要吃的。”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你啊。”王大头笑眯眯地伸手刮了刮小姑娘圆圆的鼻头。
“真的？”小姑娘歪头表示不信。
“百分之百纯真。”王大头伸出左手举在耳边。
“哥哥，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孙莎莎朝王大头勾了勾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什么？”
“我虽然没有娃娃亲，但是我有一个全世界最好最帅的竹马。”
“他！是！谁？！”
“是你啊，傻瓜！”
手机震了一下，王大头的妈妈整理好了他的童年照发了过来，同时附赠一条语音信息。王大头点开了那个带着红点的绿色对话框，里面传来了自家娘亲爽朗的声音。
“儿砸，你小时候这些照片你看看怎么样？诶对了，里面还有一张你和乔乔的合影。我看着好玩儿，一起发给你了。一直忘了告诉你，小时候你俩还订过娃娃亲呢。”
时间静止了一秒钟，然后房间里响起了小姑娘暴跳如雷的声音。
“王！大！头！你不是说你没有娃娃亲吗？你骗我？！”
“冤枉啊豆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小王无辜脸，小王什么都不知道。
“老实交代，谁是乔乔？”小孙铁面无私。
“小时候住对门的姐姐，比我大五岁。但是她早就结婚了，好像都有宝宝了。”小王坦白从宽。
“好啊你，他们果然没说错，你就是喜欢姐弟恋！！！”一向不把前任当回事儿的小孙姑娘突然就有了小脾气，抱着肩膀把肉脸蛋鼓成了小河豚。
“是啊，我是喜欢姐弟恋啊。”王大头欠欠儿地靠近他的小姑娘。
“你还说！那你去找漂亮姐姐去吧！”小姑娘给了王大头一杵子，然后梗着脖子不看他。
“我去哪儿找啊？”王大头伸手揽过小姑娘的肩膀。
“爱去哪儿找去哪儿找，我管不着！”
“可我最喜欢的‘姐’就在这儿呢。”王大头把小姑娘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谁是你的姐？”小姑娘声音闷闷的，但是明显情绪好转了很多。
“你啊，球好的就是姐，学姐也是姐，所以，你是我唯一的姐。对吧，莎姐。”王大头低头，在小姑娘的额头落下一吻。
“哼！”孙莎莎开心了，但依然傲娇。
“一人吃一回醋，咱俩扯平了。”
“我才没有，我才不吃醋。我，我，我生气是因为你，因为你骗我。”
“好好好，我的小豆包最包容最大度了，永远永远都不会吃醋的。”
“说得对！”
“你刚刚告诉我了一个秘密，我也还你一个好不好？”王大头压低了声音，在小姑娘耳边呢喃。
“是什么？”
“我十三岁的时候就遇到了我最爱的青梅。”
孙莎莎闻言一笑，“这个秘密，我知道。”
那一年擦肩而过的相遇来得不晚不早，刚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