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与沉默都市(5)【镜音】

    镜音连从睡梦中惊醒，数天失眠后并没有给他带来一个安宁的夜晚，昨晚他久违地做了一个梦，一个金发别着发卡的小女孩，独自站在船坞的甲板上哭泣，身边是无数的人对她冷眼相待，咒骂与驱赶声不绝于耳。那种言语，即使是他在经受了如此大的打击后也无法承受。“你到底经历了什么。”镜音连坐在那堆干草上，盯着面前的残垣断壁发呆。

    “你还好吧？”镜音铃轻声提醒着他，“该出发了。”她背对着他，自顾自地向城市中走去，步伐时而沉重似铅，时而轻盈如雾，总令人捉摸不透。

    镜音连回过神来，纵身一跃两三步来到了她身边，他观察着她的脸，清秀却布着愁云。他不敢多问什么，一路无话。

    镜音连静静地看着一路的风景，他们翻过了一开始相遇的海涯，走过了那充满“神圣”气息的轮回海滩，穿过了蜿蜒曲折的林间小路，又路过了那曾经被他称作家的地方。如此熟悉却又似隔三世。回忆如走马灯般袭来，他心头一阵绞痛，当初，他只不过是想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他看着同样一言不发的镜音铃，共情能力瞬间让他对眼前相处多日的神秘修女产生了好感，他相信他们是一类人，但可惜，他认为他似乎并没有向她坦白的资格。“她在想什么呢？诺亚又会将我们带去何方呢？我们的未来真的存在吗？神明真的不眷顾亚特兰蒂斯了吗？”镜音连又发起了呆。

    空无一人的村落已经被他们远远甩在了身后，那些村民应该争先恐后地登船去了吧。镜音连最后回首望向教堂，此时只能看见那破败的塔尖了。他长叹数声，不再回头。此生须臾，烟波浩渺，浮沉雾霭，难免不遇魑魅魍魉；愿得岁月归尘，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何苦不食人间烟火？休说星空若梦，作罢只愿埋头赶路，随波逐流。他低着头，丝毫未察觉身边人的目光，与之前如此相似。

    尽管亚特兰蒂斯城内电力系统仍在正常运作，排水管依旧竭尽所能地排出泛滥的运河水，但显然已是杯水车薪，道路也被淹没了近一尺，街上失去了往日的喧嚣，只有忠诚于此的老人和无处可去的乞丐，立在空旷的市中心大道上，诉说着亚特兰蒂斯的风花雪月，盛衰交替。那些五彩缤纷灯红酒绿的会所，赌场，舞厅也在这时沉静下来。奢华的装饰，贵重的首饰，那些一切从百姓身上压榨出来的各大娱乐设备，终究变得无足轻重，不可一世的狂欢消散在了这乱世浮尘中。镜音铃对这些不屑一顾，她清楚地明白这些高楼大厦的基石下埋葬着多少人的尸骨——残酷的暴君应被严刑拷打，麻木不仁甚至助纣为虐的看客也必须堕入万劫不复，亚特兰蒂斯已经不是被爱着的城市了。

    码头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名为诺亚的船坞两侧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景象：船头，衣冠整洁的先生小姐正不紧不慢地走在搭好的红毯步梯上，移步穷奢极侈的头等舱中，继续着纸醉金迷的生活；而船尾与舰桥上，挤满着肮脏的人群，他们作为大西洲的下等公民，不配与贵族王亲们同处一处，他们在最后的危机关头依旧放任着贵族的特权，甚至将他们登上诺亚作为了贵族们的恩惠，主动向那群衣冠禽兽点头哈腰。下等公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争抢，攀爬，推挤，甚至不惜火拼以求得诺亚的一席之地，传下早已尸横遍野，还不断地有人从甲板上落下。孤鹰最后一次光顾大西洲，向不公的命运发出最后的哀嚎。

    镜音铃冷漠地注视着一切，拉住了镜音连的手，径直向船头的扶梯走去。“小姐，请你出示你的身份证明。”服务生见来着不善，衣衫褴褛，便没好气地拦住了他们，“这里是精英阶层的地盘，如果你拿不出有力的身份证明，还请您往后走一步，船尾是你该呆的地方，请你配合，毕竟大家都不想死这里对吧？”镜音铃抬头瞪了他一眼，目光凌厉而锋芒毕露，令对方打了个寒战。

    突然，服务生像是在她身上发现了什么，脸色瞬间苍白，一屁股坐在地上连退数米：“她脖子上…音符项链…来人！最后的海之魔女来了！快把他们轰下去，不能让他们拉着我们一同在这鬼地方陪葬！” 

    海之魔女？镜音连狐疑地看着眼前熟悉的少女，微眯起眼睛。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