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水仙】《旧梦长酩》冲言 终章
这天晚上城内灯火通明,人声嘈杂,持续到寅时才逐渐消退。
“阿云,你睡了吗?”李炬峣将额头靠在言冰云的发顶,轻声问道。
言冰云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哼,连日的奔波让他倦怠得睁不开眼。
“睡吧。”
李炬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压低了嗓音,声音缱绻轻柔。
入冬后天气越发凉了,言冰云瑟缩着躲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眉眼舒展,沉沉睡去。
第二日窗外的婉转鸟鸣吵醒了言冰云,醒来时才发觉天光早已大亮,他刚睁眼便看见李炬峣以手撑额斜倚在床榻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阿云,你醒啦!”
言冰云意识还未完全清醒,眼神有点懵,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脸微微发红,有些懊恼,怎么每次与阿峣在一起便如此惫懒。
两人起身时已接近晌午,便干脆用了午膳,刚过未时门口便传来敲门声。
刑部派了人来告知,赵氏已经捉拿归案,现在要去缉拿先前与赵氏勾结的商人,请言公子前去查验。
来人毕恭毕敬,对议事时李炬峣坐在一旁这件事也不敢置喙,毕竟谁都清楚言冰云未来就是太子殿下的心腹,前途无量。
言冰云听完后没有立即回应,反而转头问李炬峣:“阿峣,今日想不想出去玩?”
李炬峣先是开心,接着有些犹疑:“外面不是有坏人吗?”
言冰云笑吟吟道:“现在没了,坏人都被抓起来了,所以要不要出去玩?”
“嗯!”
李炬峣眼睛都亮起来了,这么多天龟缩在这个狭窄的小院里可把他憋坏了。
“那便请大人带路吧。”言冰云牵着李炬峣的手踏出了大门。
两人跟在官员身后朝城主府走去,一路上李炬峣左右顾盼,显然有些失望,经过了昨晚的动乱,今日的街上显得格外萧条,摆摊者寥寥无几,大部分人都朝着城主府涌去。
到达城主府时,一个小官正往布告栏上张贴告示,百姓蜂拥而上挤在布告栏前看热闹,然而大部分人都不识字,众人吵吵嚷嚷半天从人群中推出了个识字的秀才负责给大家念告示上的内容。
“九月,青城与蛮族一战大败,经大理寺查证......李炬峣将军并未擅离军营,赵氏有意散布谣言激起民怨,与王氏、李氏等勾结陷害忠良......判处全族流放岭南,特此告示。”
秀才念完后,城主府前顿时沸反盈天,百姓们都义愤填膺地咒骂赵氏和那几个商人,正在此时,押送犯人的队伍推攘着一群哭闹不休的男女老少前往地牢,正是那几位商人的家眷。
言冰云牵着李炬峣的手立在人群中静静看着。
李炬峣见身边熙攘的人群脸红脖子粗地挥臂叫骂还冲着那群人吐唾沫,觉得有些害怕,默默攥紧了言冰云的手。
“阿云......”
李炬峣的声音被湮没在一片喧嚣声中,他转头后寻言冰云,却愣在了原地。
言冰云的神情很冷静,甚至冷得让他觉得陌生,四周激昂高涨的氛围到达他们周身时瞬时化作凛冽寒霜。
李炬峣看着言冰云眼底堆积的层层冷意,却不觉得害怕,只是有些难过。
他用力拉着言冰云的手穿过拥挤的人群往外走去。
等远离了人群,言冰云的神色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笑着转头问他:“阿峣想去哪玩?”
李炬峣支吾了一会,眼神飘忽,倏地发现不远处有个卖糖葫芦的,立刻指着那边道:“阿云,我要吃那个!”
卖糖葫芦的老翁正发愁今日不是做生意的好时候,准备收摊回家,便看见他们二人并肩走了过来。
“老丈,麻烦给我一串糖葫芦。”
老翁笑眯眯地拔下一串糖葫芦,热情道:“公子不来一串吗,我做的糖葫芦可是青城数一数二的。”
“不用了,我不喜甜食。”言冰云笑着回绝。
李炬峣一手牵着言冰云,一手举着一串晶莹红艳的糖葫芦往回走。
“不吃吗?”言冰云歪过头问道。
李炬峣将糖葫芦递到了言冰云的唇边:“阿云先吃,我想和阿云一起吃。”
言冰云轻翘着唇角,并未拒绝,张嘴咬下一颗山楂,薄脆的糖衣包裹着山楂的酸意刺激着味蕾,他蹙起了眉,小脸紧皱。
李炬峣见他这幅样子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言冰云黑了脸,气咻咻地甩开李炬峣的手往前走,李炬峣笑着追上去。
等回到小院时,两人依然是拉着手回来的,不过言冰云依然气鼓鼓的,因为李炬峣见他一直生气甩手,便凑过来想亲他,那可是在大街上!吓得他立刻老老实实伸出手让李炬峣牵着回家。
到了临睡前,他还是没逃脱,不知是不是故意报复,这次的时间格外长,他被压着吻到脸颊绯红,李炬峣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他。
草原,汗王金帐。
男人被一脚踹到角落发出闷哼,唇边溢出一缕鲜血,脸上却不敢有丝毫愤恨。
“混账!是你下令把李炬峣放走的?!”
汗王暴跳如雷,额角青筋直跳,不知自己手下怎么出了这等蠢货。
此人正是蛮族的将领,听闻此话连滚带爬地匍匐在汗王靴下求饶辩解:“汗王,原本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内,但我没料到赵氏在自己的地盘都搜不出一个人......况且李炬峣现在成了傻子,不足为惧。”
汗王冷哼一声:“确实无用,才坐上大将军的位置几日便被革职了。”
男人感觉上方落下一道阴冷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寒颤,牙齿战栗不已。
“李炬峣若活着总归是个隐患,你亲自带人去把这烂摊子收拾了,否则......”
男人捡回一条命,如蒙大赦,砰砰磕了几个响头,指天为誓:“汗王放心,我定带回李炬峣的人头。”
刑部的人收押了犯人即日便要启程回京,本来言冰云他们应当随同一道返京,但言冰云毫无预兆地病倒了,病情来势汹汹,别说赶路了,站都站不起来。
最终他们决定留在青城先养病,如果来得及,还能赶在年前回到京都准备言冰云的加冠仪式。
李炬峣守在床前一脸严肃,一会给言冰云擦拭汗水,一会跑去拧张帕子降温。
言冰云虚弱地咳了几声,无奈道:“阿峣,你不用守在这,我没事。”
李炬峣俯下身贴在言冰云的前额,滚烫的呼吸打在他的脸庞,说一句简单的话都要喘息,一点不像没事的样子。
他闷闷道:“我就是想陪着你。”
言冰云整个人被裹在厚实的被窝里,大汗淋漓,脸颊上是不正常的红晕:“阿峣,我好难受,不想盖被子。”
李炬峣闻言伸手把被褥又压紧了几分,认真道:“张管事说多出汗才能好得快,阿云,你要听话。”
言冰云无力地阖上眼,嘴里嘟囔着:“还是和以前一样......”
李炬峣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立马凑过耳朵:“阿云你说什么?要喝水吗?”
“我方才说......如果现在下雪了,你会不会给我堆个雪人。”
李炬峣疑惑地想了会,为难道:“阿云想要雪人吗?可是现在没下雪......怎么办。”
“傻子......什么都忘了,快点记起来吧......”
言冰云自从身体好转后已经许久未曾生过大病了,待病渐渐好了已是在青城待了近一月的时日。
马上就快下雪了,以免途中遇到大雪封路,他们得尽快启程,张管事开始收拾起小院里的物事搬到马车上,房间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起来。
李炬峣站在梧桐树下看着张管事进进出出,情绪有些低落。
言冰云见状走上前握住他的手,关切问道:“怎么了?”
李炬峣的眼底流露出彷徨和不舍:“阿云,我们离开家要去哪?”
言冰云愣住了,家......原来阿峣把这里当成他们的家了吗?
他的心蓦地一软,含笑道:“因为我们在很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家,还有家人在等着我们回去,所以等以后有时间再一起回我们的家,好不好?”
李炬峣看着言冰云眼中的笑意,心倏然就安稳了。
阿云说这里是我们的家,阿云在哪,哪就是他的家。
次日,城主派来护送他们的侍卫已经候在门口了,他们的行李不多,总共就三架马车,简单收拾了之后便上了马车辘辘地往城外驶去。
李炬峣倒是兴奋得很,像一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孩子似的,一直掀开车帘望着外边,言冰云纵容地坐在一旁看着他嘴里时不时发出惊叹,眼睛亮晶晶地回头拉着他一起赏风景。
原本千篇一律的景色,倒也觉出了别样的趣味,在马车旁骑行的侍卫目不斜视,当做没听见马车里传来的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李炬峣情绪高涨了半日也累了,便靠在言冰云肩上,轻轻问道:“阿云,我们的家人是什么样的?”
“你的家人很爱你,一直在等你回家,所以看到他们哭了也不要害怕,他们只是太高兴了。”
李炬峣听完眼睛蓦地有些发酸,吸了吸鼻子,他现在觉得在阿云面前掉眼泪太丢脸了,便闭上眼掩饰道:“嗯,阿云我有些困了......”
本来只想着闭眼小憩一会,没想到真的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睁开了眼,喘着粗气,使劲抓着言冰云的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汗毛竖立,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言冰云被他吓了一跳,正打算安慰他,外边忽而传来马儿凄厉的嘶鸣声,马车猛地向前倾,骤然停下,他们两人差点没被甩出去,言冰云用手抓住窗框才稳住身形。
还未等停稳,一只箭以万钧之力穿云破雾呼啸而来,钉在马车的木框上铮然作响,差一寸便要射进车内。
顿时拔剑的金戈声响成一片,嘶鸣、呼喊、脚步声杂杂杳杳乱成一团。
“——有敌袭!!”
言冰云的心猛地往下沉,不对!李炬峣的状况不对。
李炬峣又变成了刚带回小院那晚的模样,整个人滚跌在角落也无知无觉,只用手用力捂着耳朵想要将自己藏起来。
“阿峣!你清醒点!”
言冰云用力摇晃着李炬峣的身体却无济于事,他撩开车帘往外看,两旁的山坡上箭如雨般密集落下,两旁的侍卫正用剑格挡保护他们。
不多时,树林中便冒出数十道矫健的身影朝他们扑来与侍卫缠斗在一起,个个身材魁梧,悍勇异常。
言冰云的瞳孔缩了缩,这是......蛮族人!
而李炬峣此刻已经彻底在梦魇中沦陷。
好大的雨......
雷声轰鸣,大雨滂沱,大地被雨幕笼罩,一片昏暗。
李炬峣不知道自己在哪,周围都是尸山血雨,雨水顺着刀锋滚落溅在猩红的泥土中,而他手中握着一柄剑。
我是谁?我在哪?
一道银色的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他苍白的脸,他转过头看见一扇巨大的城门向他敞开,露出城内一角,阳光灿烂,一片祥和,他脑子都来不及思考便拔腿朝那扇门跑去。
城门却忽而缓缓闭合,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他拼命地往前跑,但那扇门却离他越来越遥远,他如同溺水般,脚步越来越沉重,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拖住了他的步伐,最终他筋疲力竭地重重跌落在地。
门缝越来越窄,从那头投射进来的光消失了,只剩他一个人被锁在雨中,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他身上,仿佛永无止尽。
李炬峣僵硬地抱膝坐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有人在喊他。
“阿峣!阿峣!”一声比一声急促。
他站起身看向远方,阴沉的天空被撕开了一道裂缝,阳光从那里洒进来。
雨渐渐变小了。
那道声音戛然而止。
他好像记起来那人是谁了......
李炬峣猛然睁开了眼,利刃反射的冷光刺进了他的眼中,然后又狠狠刺入挡在他身前的那个人,从胸膛穿透而过。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溅出的血染红了他的瞳孔。
“阿云?”
猩红的血在白衣上绽放,他的胸口是一片滚烫的濡湿。
戴着面具的男人狞笑着拔出刀朝着前方低垂着头的李炬峣砍去。
下一瞬一声巨响,一道黑影从马车中直直飞了出去,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李炬峣如罗刹般将剩余的蛮族屠戮殆尽,脸上溅满了鲜血,眉宇间满是戾气,侍卫被他身上的煞气震慑,不敢靠近半步。
手中的刀咣当一声砸在地上,他才仿佛清醒过来一般,去马车里将言冰云抱了出来。
四周一片死寂,须臾,老人压抑的呜咽声回荡在山谷间。
“对了,阿云受伤要找大夫......阿云受伤要找大夫......”
李炬峣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抱着言冰云一步一步朝他们的来路走去,山遥路远,他不知道要走多远才能留住他的阿云。
“阿......峣......”
怀中的声音虚弱到几乎听不清,却轻而易举地止住了李炬峣的脚步,他全身的力气在顷刻间卸去。
李炬峣绝望地跪在地上紧紧抱着言冰云,将眼中仅存的光放在他血迹斑斑的脸上。
他嘴唇不停颤动着,像被扼住了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阿峣,别怕......”
李炬峣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擦掉言冰云脸上的血痕,却忘了自己手中亦沾满鲜血。
他捧起言冰云的脸,看着对方逐渐涣散的瞳孔:“我不怕,阿云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别丢下我......求你别丢下我......我们还要回家呢......”
言冰云牵起嘴角,缓缓道:“当然了......我喜欢阿峣......很久了......你知道吧......”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都记起来了......等落雪了我就给你堆雪人,好不好......”
言冰云听到回答后眼神变得越发柔和,唇边勾起一丝笑意:“知道就好......”
言冰云还有很多话想说......抱歉小时候扔了你送的雪人,抱歉没有早点说我喜欢你......
但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阿峣......我好困......”
“不准睡!阿云你醒醒!等我们回家再睡好不好......求求你......不要睡,不要睡......”
李炬峣崩溃地抱住言冰云,直到言冰云的头垂落在他胸前,再没有抬起。
他眼中的光也消失了。
一点冰凉落在他的脸颊上悄然融化,今年的初雪无声无息地来临了。
李炬峣搂着言冰云在雪中跪成了一座雕像,仿佛白茫茫的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皑皑白雪落在两人的发梢,远远望去仿若偕老白首。
张管事老泪纵横地伏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苍老哀恸的嚎啕声在雪风中传出去很远。
李炬峣被哭声惊醒,僵硬地抬起手,替言冰云拂去身上的残雪,轻声道:“阿云睡着了,不要吵醒他......”
他直起身,温柔地抱起言冰云早已冷透的身体:“阿云,我们回家。”
青城,深夜。
小院厅堂内停放着一具灵柩,李炬峣背靠着棺椁静静守在一旁。
张管事佝偻着背脊走到他面前,悲恸隐忍道:“李将军,你去休息会吧,下半夜我来给公子守灵。”
灵堂内燃着昏黄的烛火,只照亮一小方天地。
李炬峣没有动,脸隐没在暗影中晦涩不明,哑着嗓子轻声道:“阿云一个人睡会害怕,我得陪着他。”
张管事的话瞬间哽咽在喉间,眼眶通红背过身去,终究还是什么都未说。
守灵三日,启程回京。
这几日的路程中,李炬峣比任何人都要平静。
张管事每晚静默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抱着长剑以守护的姿态靠在灵柩上,肩头堆满了积雪。
他家公子走了。
可李将军将自己困在编织的幻梦中,不肯出来。
直至下葬那日。
李炬峣如同失去理智的野兽持剑守着即将下葬的棺椁,不准任何人靠近。
“峣儿!你醒醒!冰云已经死了。”
“你们胡说!阿云他只是睡着了!地下那么黑,阿云会害怕的......我不会丢下他一个人的......你们都在骗我!”
李炬峣赤红了眼肆意挥舞着剑,状似疯狂,为什么都要骗他,为什么!
最后言将军出手击晕了李炬峣。
李炬峣昏昏沉沉中见到了言冰云。
他们坐在小院的梧桐树下,言冰云轻轻靠在他的身上,像一汪月色,潋滟温柔。
他急切地将他的月亮拥入怀中:“阿云,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的。”
言冰云只望着他,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并不说话。
他倏地感觉心慌,心跳怦然。
言冰云伸出手贴在他的胸口,猝然倾身吻上了他的心口。
唇瓣微凉,气息滚烫,如同阒然冰原上燃起的火焰,隔着一层薄薄的肌肤灼烧着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像是打下一个印记。
在这一瞬间,他懂了言冰云未曾说出口的话。
阿峣,你要去爱我不曾爱过的,去见我不曾见过的,你要去体验这世间的每个角落,记住每一道山川蜿蜒的脊线,感受每一条河流奔涌的姿态。
直到我们再见的那一日,再把这颗心交给我,可好?
阿云的请求他如何会拒绝,无论说什么他都会听。
他是阿云在这世上的另一颗心脏,只要他好好活着,阿云就不会消失。
李炬峣醒来时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旧梦,梦里阿云一直陪在他身边。
幼时的阿云,少时的阿云,还有......白发苍苍的阿云。
即便阿云的青丝染上了秋霜,他却如何也看不够。
这场梦美好到他只愿长醉不愿醒。
但他终究还是醒了,醒来时脸上爬满了泪水,他捂住自己的脸,泪水无声地从指缝间涌出。
阿云不会再回来了。
京都惊才绝艳的小言公子永远停在了及冠前的第一场初雪。
第二日,李炬峣留下一封书信后悄然失踪了。
两月后,蛮族的汗王被发现死于金帐内,手法残酷,据说被折磨了整一夜直至黎明前才停止呼吸。杀人者消失得无影无踪,皇子们互相指责陷害,为了王位相互倾轧,蛮族陷入一片动荡中,再无精力骚扰侵略别国。
而青城也在落日时分再次迎来了一个熟悉的异乡人。
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这个时间进城的寥寥,李炬峣背着一柄长剑踏进城内,而城中百姓无一人识得。
这个男人在不久前还拼死守护过青城,在战场上埋葬了少年最初的热忱,他们爱过他,也恨过他,最终一切爱恨都消散在光阴中。
小院没有烟火气后显得无比空旷,只有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依旧如故。
李炬峣缓缓走过每一间房,手指抚过每一个角落,像是要将这一切深深刻在心底。
最后他停在梧桐树下。
残阳如血,暮风萧瑟,远山上是腾燃的金光,他站在黄昏的浓影里,日落的金辉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等梧桐树的叶子落完了,我便回来了,所以阿峣在家乖乖守着,好吗?”
他恍惚听见有人在耳边这么说。
梧桐树叶早已落光了,树下堆积的落叶都被掩埋在厚厚的雪层下。
他还记得那日傍晚,隔壁传来饭菜的香气和热闹的交谈声,他怔怔地望着远方的落日,心中寂寥。
这时言冰云推开门逆着光朝他奔来,夕阳给他镶了一层金边,映照出毛绒绒的发丝,像一只贪玩的小猫终于找到了归家的路途,就这样扑进他的怀里。
李炬峣伸出手推开门,檐头的雪扑簌簌地落下。
门外空无一人。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小院的梧桐黄了又绿。
他此生再也没回过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