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

第十一章

（上）

重生已至

未经授权的传输

疑窦丛生

译者：疾走居合次元斩

校对：魂之影_

 

科拉克斯走进无菌室，机器蜂鸣和动力缆线震荡交织而成的背景旋律令他感到舒适。这是一座崭新的基因科技工厂，到处在紧张有序地忙碌着：离心机呼呼作响，机仆们将样品和测试结果从一个工位传送到另一个。文森特.希克斯并未着甲，坐在一排大屏幕前，数不清的数据图表和DNA螺旋在他面前的五块显示屏上闪动。

在一张摆满数据板和仪器的长桌旁，尼克辛.奥兰德里亚兹仔细研究着一张透明纸页，空闲的那只手漫不经心地敲打着一个空的坩埚。当科拉克斯踏着瓷砖地板大步走来时，希克斯转头看去，而奥兰德里亚兹正全神贯注于手头工作，并没有注意到原体的到来。

机仆金属鞋底发出的“哒哒”声打破了屋内的平静。一台老式传真机突然响起，分析仪不紧不慢地吐出它的最新结果。若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房间在有序和散乱之间保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希克斯的部分整洁、紧凑、井井有条，而贤者的东西则散布在几个工作台和小推车上，推车被随意停放在他的高脚凳周围。

“你汇报说遭遇到了重大困难。”科拉克斯开口，视线越过希克斯的肩膀看向显示器，“出了什么事？”

“兼容性问题。”奥兰德里亚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的注意力汇聚到原体身上，瞳孔骤然收缩，“帝皇对原体的物质做了一些简化，从而提炼得到制造阿斯塔特的基因模板，但可能的排列组合超过了我能处理的上限。统计分析表明，至少需要五年的持续研究，才能把数字缩小到足以进行物理实验的范围。”

科拉克斯看着希克斯，扬起眉毛。

“才过了二十天，”原体说，“认输还为时过早，不是吗？”

“原体的基因编码与标准的暗鸦守卫种子相比要复杂得多，”药剂师解释道，“帝皇只选取了原始数据中很少的几个片段来制造阿斯塔特，此外，根据我们接收的泰拉基因库数据显示，还有十几段来自禁军的编码。为了分离出您想要的‘快速成熟’和‘细胞克隆’能力，再将它们移植到我们自己的基因种子上，就需要用适当的序列进行追溯设计。然而单单一位原体就能提供数百万的基因链，更不要说这里还有二十种各有千秋样本选项。”

“就按四号样本来说，”基因贤者指指屏幕，“我们已在其中成功确定了至少六个独特的亚复合体与肽链，它们特化针对身体耐久性的提升，远超其他样本。此外，在同一样本中，我们也检测到了某些增强基因的缺失，据推测，这些基因可以增强负责发展痛觉受体和本体感觉的细胞结构，而这些缺陷很可能是有意为之。在六号样本中，有一整套非人源，可能是来自犬科的序列；而在二十号中，样本缺失了一整套促进生长的增强编码。总之，我们对样本间的七百八十三种变化进行了分类，就结果而言，它们共有的核心特质，也就是所谓的原初本质，要比我预期的结果少得多。”

“我明白了。”科拉克斯回答。他所掌握的基因工程知识足以使他理解面临的问题，但渊博的生物学知识在这样的状况之下也只能是一筹莫展。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让来自不同细胞的DNA图像流进脑海中，研究图表，尽可能无意识地摄取信息，希望这能唤醒一些来自帝皇的洞见。

他能忆起的唯有哀伤。

百折不挠，反复实验，耗费了数个世纪直至完善，这是一场真正艰苦卓绝的战斗。然后所有的一切......究竟是什么将这一切一扫而空？科拉克斯完全想不起来，帝皇的记忆在这件事上是片空白。不过原体并没有去纠结这一点，他很快就转而专注于这段空白记忆之后发生的事上。

他的心中还存有希望。他的雄心曾经过于谨慎：他不应该拘泥于只创造二十位超人战士，而是应该改为培育成千上万、乃至数十万的新生代士兵。即使每个人的力量只有原体的一小部分，但他们的数量足以弥补这种差距。科拉克斯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一排排由披甲战士组成的队伍，高举拳头与旗帜，行礼致敬。他将创造一支部队。不只是一支军队，而是一个军团。

愿景催生思考，帝皇开始为实现新的目标而努力工作。建立军团无需从养育胚胎开始，仅在泰拉这一个星球上，人类的数量就已达到了数十亿。在科拉克斯的思绪中，帝皇舍弃了原体的大部分遗传数据，在他的新计划下这些序列已经多余。人类之主专注于修改来自原体项目的所有发现，过滤掉一切只能在胚胎诞生时发育的能力和特征，把精力集中在那些可被转移和植入的基因链上。

原体沉浸在记忆中，越陷越深。与此同时，他把希克斯推到一边，将一面触摸屏拉近。开始科拉克斯还有些犹豫，但很快，原体的手指就在屏幕上舞动起来，穿梭在这片编码信息的汪洋中。随着记忆加速涌现，他敲打的速度也愈发迅捷。科拉克斯潜心解读着原体繁复的基因，追寻记忆中他创造者的足迹，将帝皇抛弃的基因序列和蛋白质分离出来。原体手指翻飞，屏幕图表闪烁，随着他的动作，基因碎片和细胞扩增片段不断被分离出来，其中一部分被科拉克斯丢弃了，剩下的则被移动到单独的分区中。

他以惊人的速度工作了五分钟，无意识的回忆与有意识的行动相结合，奥兰德里亚兹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动地信息流，不断喃喃自语，间用力点头。

科拉克斯停了手，直起身的同时深深吸进一口气。

“如此娴熟且精湛。”奥兰德里亚兹低声说。

“大人，你要是再多待五分钟，或许我们就能解决全部问题了。”希克斯咧嘴一笑。

“要是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科拉克斯回答。他什么也没想出来，所做的只是调取记忆。帝皇从未尝试创造过科拉克斯想要的战士，所以他没有任何基础可供参考。“你们依然有七十二条基因链需要分析。”

“请稍等，”奥兰德里亚兹开口，并在原体转身离开时按住了他的手臂。科拉克斯恼怒地低头，看着贤者紧握的手指，不禁注意到对方的指甲看起来像是某种暗淡的青铜。而内辛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僭越，他收回手，向原体点了点头以示歉意。

“请原谅我，科拉克斯大人，”贤者说到，“在分析研究的休息时间里，我与首席药剂师进行了一场没有得出结论的争辩，我需要在此征求您的意见。”

“争辩什么？”原体问道，瞥了一眼正皱着眉头看向同伴的希克斯。

“我相信您的计划还能更进一步。”贤者回答。’

“绝对不行，”希克斯驳斥，比出一个切断的动作，“这违背了我们全部的原则。”

“你们在说什么？”科拉克斯有点迷惑。

“如果这个项目是从原始细胞系开始培育，而非对现有组织进行杂交，那么我们的任务可能会更容易些。”

“克隆，”希克斯厉声说，“贤者认为我们应该从头克隆新的战士，而不是为了植入而修改基因种子。我提醒他，这样处理会引入更多复杂性，更别提未来可能会引发的问题了。”

“你的观点是不合理的。”奥兰德里亚兹说，皱着眉头看向首席药剂师， “你太情绪化了。”

“每一种可能性都要必要探索。”科拉克斯说。他抬起一只手制止了希克斯的抗议。一个关于帝皇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这是他的创造者在原体被夺走时得出的哲学观点。

“话虽如此，只有在其他方案都不起作用之后，才可以考虑直接克隆。贤者，帝皇之所以没有从单一模板细胞中直接克隆出整个新的军团，是有充分理由的。由此产生的军团将会完全相同，不具备人类遗传物质中广泛存在的随机突变，也就不存在变异的可能性。阿斯塔特军团之所以成功，是因为我们相似，但不完全相同。领导力、智力、对不同学科的偏向性以及此外的许多其他素质，这些结合在一起，才使我们能够灵活胜任多种职责。

“即使原体也并非在所有方面都是平等的，帝皇理解变化的重要性。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考虑因素。阿斯塔特军团是人类的战士，尽管在许多方面都与前者不同并优于前者，但依然是从他们领导和保护的人群中发端。军团士兵可能已经成为超人，但他总归曾经是人类。阿斯塔特是帝皇计划的化身，是人类向往的完美象征和榜样，而不仅仅是战争的工具。他们不是在实验室中定制的新物种，而是将会跟随帝皇征服银河系的真正人类。”

“感谢您，大人。”希克斯侧眼看向奥兰德里亚兹，“您的话语远比我所想到的要雄辩得多。”

“我已了解您的立场和理由，”贤者回答，“我会服从您的指示。”

“那就放手去干吧。”科拉克斯回答，“那个完美的象征已被荷鲁斯玷污，而我要看到它再次闪耀。”

原体走进来时，对接舱内的气氛发生了变化，布兰尼指挥官紧跟在他的身后。空气中紧张情绪的增加让纳瓦尔.赫夫本能地做出反应，他站直身体，把胸膛挺得更高了一些。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原体，上一次见面时他还只是个刚刚加入暗鸦守卫的新人。现在科拉克斯就在这里，准备检阅新兵，而距他返回救赎星仅仅过去了八天。当原体沿着大厅尽头的长廊大步走来时，纳瓦尔紧紧注视着他的身影，毫无疑问，另外二百九十九对眼睛也在做同样的事。原体的心思缜密在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尽管无数其他事情在寻求他的关注，科拉克斯还是为此拨出了宝贵时间。

三百名新兵立正站好。这是一群黑袍青年，他们身材瘦削、留着寸头、眼神热切。当科拉克斯对他们点头致意时，纳瓦尔感到一股自豪的浪潮席卷了所有人。对原体而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其中所蕴含的尊重意味殊为沉重，恐怕只有帝皇本人的到来才能与之相比。

新兵连被要求带上他们为数不多的行李到鸦塔的中央终点站集合，这条指令毫不意外在毗邻巨塔的见习区中引发了一波猜测。在众多意见中纳瓦尔认为，他们将与其他很多人一样，被直接送往前线。这位新人已从一些小道消息中得知了军团在伊斯特凡五号上所遭受的损失，他相信科拉克斯绝不会因为这次失败而就此作罢。有些人则传说，他们将会被疏散至泰拉，因为救赎星即将遭遇重大危机，整个军团都在组织撤退。他对这个说法不屑一顾。纳瓦尔坚信，暗鸦守卫会为保护他们的家园战至最后一人，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有些人声称，关于荷鲁斯背叛的传言只是对他们决心的考验，原体散布这些谣言，是为了看谁有毅力成为真正的军团士兵；另一些人，一些在纳瓦尔眼中过于无趣的人认为，因布兰尼的离开而导致的训练中断后一切都在恢复正常，他们只是被转移去下一阶段的训练而已。纳瓦尔对所有这些说法都不屑一顾。他知道自己是一名能干的战士，而且身体素质优于救赎星的大多数年轻人，但只有十个泰拉年岁月的他们还是太年轻了，无法开展进一步的增强手术。

科拉克斯屈尊向他们亲自讲话让纳瓦尔更加确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正在发生。原体说话时，他无所事事的想法烟消云散。科拉克斯的声音平静而自信，充满了信念和权威，没有人可以抵抗这种声音的吸引。很快，纳瓦尔就忘记了所有谣言和八卦，深深沉浸在原体的话语中。

“你们已经证明了自己是合格的榜样，是人类之中最强壮、最聪明的人。” 科拉克斯说，“作为军团传统的传承者和帝皇未来的战士，每一代暗鸦守卫都将受到赞扬和祝福。你们现在聚集在这里，但你们的征途将不止于此。你们将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实现暗鸦守卫拯救世人的理想。你们很快就会成为真正的军团战士，也应该为此感到自豪。然而，你们也必须接过上一代战士从未承受过的重担。”

原体斜倚在阳台的金属栏杆上，闭上眼睛垂下了头。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纳瓦尔感到自己被那片深渊吞没了。而随着科拉克斯的话音继续，他的敬畏之情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恐惧。

“最近几天，你们听到的消息大部分都是属实的。战帅荷鲁斯.卢佩卡尔背叛了帝皇，暗鸦守卫因他的背叛而遭受重创，力量也遭到了极大削弱。你们将会是军团重回复苏之路的第一批士兵，是为夺回荣耀而战的第一代。你们的蜕变将发生在这段比任何军团引以为豪的历史都更加动荡不安的时期，心灵和肉体都将受到前所未有的考验。” 

说完这些，他的表情柔和下来，而整座大厅似乎也随之变得明亮。

“请放心，你们的表现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你们的奉献和勇气也不会明珠暗投。作为见习者，你们已经证明自己配得上扛起暗鸦守卫的旗帜。在诸位身上，一个无知者或许只能辨认出年轻的面孔与心智，但他们看不到我所看到的。在你们身上，我看到了曾与我并肩作战解放救赎星的男男女女，看到了他们眼中燃烧过的勇气和自豪。你们应当追随他们，然后超越他们所能成就的。假如你们对此还心有疑虑，问问在场的老布兰尼吧，我还记得他是个哇哇大哭婴儿的样子呢！”

想到这位年迈的指挥官也有过吮着手指的样子，纳瓦尔和与其他人不禁笑出声来，他既感到有趣，又不免有些不安。当科拉克斯的表情再度回复严峻，笑声便渐渐消散了。

“审判即将开始，在前方等待你们的，将会是对耐心、毅力和信任的严峻考验，但这不过是未来严酷考量之前一次微不足道的预演。你们将会如暗鸦守卫一般行事，忍耐，而后变得更加强大。” 说到此处，原体将右拳举过头顶，“请允许我向你们致敬，暗鸦守卫的新兵们。运输机已准备就绪，离开鸦塔时，你们还是乳臭未干的见习者，但当你们回归时，你们都将成为阿斯塔特中的真正勇士！”

“为了帝皇！为了军团！”布兰尼怒吼，同样高举右拳。

“为了帝皇！为了军团！” 纳瓦尔与众人一同高喊，尽可能高地举起拳头，竭力发出自己最具气势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