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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杂记

2020-05-03 01:13 作者:EdwardGLiu  | 我要投稿


带着拎着四年前来时提的那个行李箱,我最后一次锁上寝室的门。我的一个哥们已经在楼下等我了。从宿舍楼到学校大门,她送我最后一段路。

四年大学生活终于结束了。

“……过两年我可能会结婚,我和我男朋友现在挺稳定的。”一边走着,哥们一边和我说到,“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啊。”

去年也是,前年也是,学长们毕业时都会发出一句“四年过得好快啊”的感慨,可轮到我大四时,却只觉得这四年好漫长,最后一年,我只想赶快毕业,赶快离开这里。

这样的想法直到我哥们说出这句话为止。

“只要你叫我,不管多远,我一定会来。”我回答。

虽然称为哥们,我和别人提起时也是用“我有一哥们”代称,绰号也叫“大哥”,但我这哥们其实是个女孩子。和我这种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形成鲜明对比,她是个心理和外貌都很能用纤细一词形容的女孩儿,虽然她对外处理很多事情时显得很强气,但作为好友,却常常会看到她柔弱的一面。若说说起专诸想到鱼肠,谈到辉夜想到明月,不知为何,对她的印象我总会联想到步摇簪。

大学四年是青春时代的终章,再往后便是踏入社会了。无论是在大学做成了一番大事,无论是遇到了那个睡在上铺的兄弟,还是收获了爱情,呃,或是很多次“爱情”,很多人在这四年里留下了很多值得一生铭记的美好记忆。然而于我而言统统没有,和众人不同,这四年没有给我留下太多很快乐的回忆。记忆里最多的是这个城市夏天的酷热,冬天的阴冷,气候和家乡完全不同,即使我在这里呆了四年也丝毫没有适应。学校里各种鸡毛蒜皮的破事,各种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的恶心事,还有大大小小的烦心事,恨屋及乌,实在没让我对这座学校和这座城市留下什么好印象。

不过,至少有一件事很开心,性格有些孤僻的我遇到了一群好朋友。

“……你啥时候买了西装了告诉我,说好的你买西装会送你个胸针,我不会食言的哦。”哥们对我说。

讲真,我都不记得她什么时候有过这个许诺了。

她和我在大学是同班同学,也参加了同一个社团,大三时她接任了社团的社长,我是副社长。当时是社团里一个部长玩笑话地她了声大哥,她也不嫌弃,一来二去便成了她的绰号。

应是物以类聚,我的性格和爱好让我有些融不入班里的男生们中去,她散发出的气场也和其他女生不是一个路数,虽然没有刻意接触,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朋友。大概就像我把更她当做哥们一样吧,她和我可以一本正经地讨论大汶口文化的口含小球习俗和刘胜墓出土的双头铜祖问题,连我都直呼好快的车车,我也会和她分享或抱怨我遇到的各种事情,破口大骂时也从来没有顾虑她是个女生。

她以前和我聊过,因为我面相看上去有些凶,块头上也显得不怒自威,即使自然说话也中气十足,再加上平时独来独往,做起事来风风火火,包括她在内,一开始全班人都有些怕我,甚至相处了几年后还有人怕我,但和我相处多了以后才知道,我其实完全没有初印象的可怖,反而是个有趣、有个性、做事又不多废话的人。她又聊到,社团事务那边,她很开心有我做副社长,她只用负责跟学生会和其他社团打交道,实际的活动执行和计划实施可以交给我可以帮她一手包打。我们社团每年都参加一个省级活动,过去几年都是三等奖,而在我们这一年,因为我提出的活动方案并付诸执行,我们一口气拿下了全省第一。“此吾之子房也!”当时她说到。

她说,能和我成为朋友是大学期间最开心的事之一。

我也是。

我叹了口气,“这很可能就是永别了啊。”

“不可能。”她说,“你那儿我以后肯定要来旅行,我一直想去,以后一定会去。”

“讲真?什么时候你来了一定要联系我,我肯定好好招待。”

“你的饭我岂有不蹭的道理?”

因为肺炎疫情的缘故,我们这一届应该是史上最冷清的一届毕业生了吧,送别前两届平时关照我的学长仿佛就是不久以前,可轮到我们时,面对的却是萧瑟冷清的校园。春节前和后辈们的一别,想着最后一个学期还能聚一聚,却万没料到可能成了永别。当年想要住宽一点,搬到了对楼和学长们住,学长毕业了我便一人独占了一间宿舍。没想到疫情一来,这层楼只有我一个大四,学弟们因为疫情都回不来,走廊空荡荡,黑幽幽的,只有我这一个房间从门口溢出一些光去。整层楼只有我一个人,走起来连脚步声都有回音,毫无人气,即使为七尺男儿,但在这种环境里内心还是有些复杂,能早走一天是一天。

我倒不是个拘泥形式的人,因为疫情的关系,毕业的散伙饭吃不吃我倒无所谓,毕业照拍不拍、学士服穿不穿我也无所谓,但唯独她,我想好好道个别,不止是作为好兄弟,好哥们,还有,呃,还因为她对我这个有些奇怪的人平日里的关照。

“你带的饼饼,还有你做的糖,还是很好吃,谢了。”

“嘿,”我笑笑,“你什么时候想吃跟我说一声就行,我给你寄过去。”

“好!”

有一次聊起来,我才发现我和她相似的地方比我想象得更多。她说她其实是个很内向,对外人很放不开的人。大一时因为大家还不熟,所以大家都有所保留,这时候她注意到了我,体型魁梧,音声如钟,不管是在班上发言,还是课前每个人要轮流讲PPT的环节都落落大方,毫不露怯,那时候她和其他女生一样,有些怕我,却又记住了我这个人。

其实我性格有些孤僻,兴趣爱好也和同龄的男生们不太一样,也不善于和人打交道,所以社交圈一直很窄。嗓门大不过是天生的,谈吐自如不过是靠口才技巧弥补的,上台不怯场不过是早就经过了锤炼,但真正深层的我其实还是一个内向的人。

她又和我说,后来逐渐打交道才发现,日常的我和台上的表现完全相反,因此反而觉得我很好相处,如果说用一个词形容我,张飞绣花再合适不过。再后来,她感觉都能和我这样的凶恶之徒打交道了,那上台讲话也不是什么难事,因此逐渐放开手脚,和外人的谈吐也大方强气了不少。说实话,现在感觉害怕的人反而是我,她不算高,也很瘦,走起路来却气场十足,说话用词干练,办事一针见血,能两句解决绝不拖到第三句,社团里的后辈有次和我说到,感觉我们两个去找其他社团谈事的时候,两个人的气场就像谈判专家带着打手一起找上门去一样。

不知不觉中,慢慢成了好哥们。

最初注意到她,说来理由有些可笑,因为我脸盲而且非常不善于记名字,而她瘦得跟麻杆似的,长发至腿,再加上她的名字响亮好记,所以我就记住她了。

我和她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都学过一点美术,都喜欢传统文化和传统艺术,我们都喜欢看动画,都喜欢看电影,也都喜欢嗑各种CP,对外都是多办事少废话的风格,私下里却都是有些内向、有些孤僻的性格,在很多相似的地方都喜欢犯二,总是能get到彼此的迷之笑点。大多数时候我只是把她当做好兄弟,好哥们,从漫画和沙雕图到历史军事,没有什么话题是因为她是个妹子而需要忌口的;她有时候也会找我谈谈诸如口红色号的问题,因为她说“你起码会看得出色差”,再例如她会和我聊她最近看的小说之类,虽然我文学艺术类的文字看得很少,但因为是和她聊,我也会非常用心地听。

我有时大大咧咧又记性不好,所以她平时很多事务她都会帮我留个心眼,很多情报都是从她那里打听来的。我低落的时候她很关心我,我需要一臂之力的时候她总是第一个向我伸出援手。她对我非常关照,我难以为报,只得给她带些粑粑饼饼之类的点心,所幸她还挺喜欢的。

她是我大学为数不多的朋友里唯一一个女生,也算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宿舍离校门蛮远的,可唯独今天,这段路感觉是这么短,走得这么快。

大学四年我一直觉得过得好漫长,一直想快点毕业走人,离开这个城市。直到几分钟前她对我说,再过几年她就应该就要结婚了吧,请我到时候一定要去。我这才意识到,这四年过得真的好快,仿佛不久前还在为高考发愁,转眼同窗好友都要邀请我参加婚礼了。如此一想,这四年过得真的太快了,此去一别,不知再见已是何年。

“走了啊。”

“嗯。”

“大哥,我有一个最后的请求。”

“你说。”

“认识你这么久了,最后我能不能拥抱你一下?作为朋友。”

和其他同为男性的朋友相别时,我总以一个相拥作为收尾。男生之间打打闹闹地非常正常,但对于她,即使我心里再怎么把她当做哥们,再怎么把她喊作大哥,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毕竟心怀一层芥蒂。

“当然可以。”她回答。

这是我第一次拥抱她。她真的很瘦,虽然外表看着就很瘦,但实际拥抱时才能感觉到她比观感上更加纤细,更加柔软。虽然我总想早些离开这个地方,可此时此刻我却不想放开,不止是作为朋友的离别,也是不想放开这段有些厌恶又不舍放手的大学时光。

和很多小说或是诗人说的不一样,完全没有感觉几秒的相拥像是过了几个小时,于我而言,几秒的拥抱不过就是几秒的拥抱,虽有思绪,但实际感觉就是几秒而已。

“我走了。”

“嗯。”

“记得给我写信。”

“好。”

没有回头,我径直离开了这个讨厌而又有点怀念的地方。

至此,我们再不能以下楼见面,下一个拥抱便是不知何年的再相见。

 

刘卓尔

202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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