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傍晚是夜盲者的迷宫（其三）
关灵越猛然回过神，只见钱笙悦正在紧紧地盯着自己，目光里流露出间杂着失落的不满。钱笙悦一定是把自己出神的样子理解成了神游太虚，这让他有些懊恼，在这种时候，钱笙悦需要的是真诚的倾听，而不是糊弄。
于是，他把自己想到的全部说了出来，才让钱笙悦的脸色缓和下来，她甚至看起来还轻松了不少。
“我本以为你不太可能相信这些。但是，如果你隔壁那位同学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那么难道他也像我们一样，曾经身处于那个不一样的世界里吗？”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以他目前的状态，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去问了，如果你的戒备心都这么强，那么他可能会直接崩溃掉的。”
“这是在夸我吗？”
“呃……”关灵越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怎么能是夸奖呢？
“没事，我开玩笑的。”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是钱笙悦脸上的表情可是一点都没有变化，如果她不说，肯定没有人会知道她刚才想开玩笑来着。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只能暂时放在一边了，目前似乎不会有什么进展。
“所以，关于我查到的东西……你这段时间也有调查吗？”
虽然不敢说自己真的查出了什么真相，但是关灵越还是查到了一些东西的。钱笙悦会这么问，也许是在询问他要不要一起合作。那么这就回到了之前的问题上来了：独狼还是团队？
“是的，我虽然没有查到这一切的缘由，但总归还是找到了很多类似的新闻和报道。”关灵越的脑袋开始疯狂转动，“也许……我们可以合作一下？毕竟，我们现在是在朝着共同的方向前进，有着相似的目的。你有什么想法吗？”
这种事情由他来说是最好的，钱笙悦也许并不好意思开这个口，至于是个性使然，还是别的缘由，那就不是他该关心的了，总之他还是把这个话题抛了出来。果然，钱笙悦思索一阵之后还是点了头，“虽然不知道你查到了什么，而且你的目的也许和我不太一样，但是这样还是比较好。就我而言……我希望这些努力可以解除我这段时间以来的困扰。”
关灵越亲眼见过隔壁那位同学现在的样子，在一次日常对话中，他突然神采奕奕到看起来完全像是另外一个人，几秒之后才恢复正常，再配上黑眼圈和暗淡的面庞，这样的神态简直让关灵越不寒而栗。他现在几乎可以断定钱笙悦碰到的也是类似的情况，很难想像如果一个人彻底歇斯底里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如果要给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情总结一个动机，那就是查明真相，让更多的人免于这种不可言明的灾祸。
“这些是我查找到的资料，你看一下。”
钱笙悦把她的笔记本电脑转了过来，关灵越细细一看，却哑然失笑，原来她所展示的网页截图都来自于学校的表白墙。
“我最开始的调查一直没有头绪，后来我明白，也许是因为搜索关键词的不准确而导致搜索引擎没法展示正确的结果，所以我换了思路，也就是那时候的着手点——表白墙。”
随后，她就展示了他最近找到的表白墙上的一条消息。如果不知道前因后果，那么这就是一条女生因为发现男友和他的前女友偷情而愤然分手的消息。
“网页快照？”
“这条消息的原网页已经不存在了，帖子也被删除。不仅如此，”钱笙悦特意退回到文件夹用鼠标框选了那几张白色底色的图片，“这些都是我找到的已经不存在于表白墙存档里的帖子，数量比我想的要多。”
关灵越一开始还有些摸不到头脑，但是细细阅读几遍之后，他很快发现了异常之处。如果她的男友并没有撒谎，那么应该有两种假设：1.她的男友没有撒谎；2.她所看到的她的男友身穿的衣服不符合当时的季节，因为她看到的就根本不是同一时间的景象。
“在12月的时候，从中近距离看别人穿的衣服……”关灵越抬起头，“怎么样都不应该用“清凉”来形容，只有短袖才符合情况，可短袖根本就不是12月穿的衣服，所以——”
“她看到的并不是处在当下时间的她的男朋友。”钱笙悦直接说道，“她看到的是过去的光景。有趣的是，这并不是个例。”
接下来，她便把表白墙上找到的其他可疑的帖子都拿了出来，现在把这些帖子都放到一起之后，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哪里不对劲了，这些故事里的主人公不是碰到了稀奇古怪的事情，就是看到了本不可能看到的景象，甚至还有一个人看到了和他身材相似，发型一模一样，穿着同款衣服裤子和鞋子的人，便把自己的照片放到网上寻找这位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有缘人。
“虽然这些类似的现象证实了‘在无意间回到同一地点的过去’这种操作是可行的，它们随之也带来了更多的疑问。第一个，”钱笙悦用指尖轻敲屏幕，“就是为什么这些帖子为什么会被删掉。如果是普通人看到了，也许不会当一回事的，这样子发出来又删掉不是会很奇怪吗？这个我还没有想清楚，也许有人就是不想让我们这些普通人接触到任何蛛丝马迹，我很好奇会是谁。”
关灵越拿出了自己的电脑，也展示了自己收集的信息，同样是慢慢一个文件夹的网页截图。“我搜集的这些基本都来自于本地的网上论坛‘天城人’，里面曾经有一个专栏，里面全部是讨论这些事的帖子，但是半年之前这个版块被取缔了，不过还是有网页快照留了下来，这些东西帮了我不少的忙，因为这些人几乎总结了每一起这样的事件，还真的让他们找到了一些规律。”
“比如说？”
“比如说，他们认为他们看到的全部都是过去的场景。这样的想法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本地人会知道这座城市里的过往和变化，有些街道和建筑已经永久地改变甚至消失了，还有一些新的东西出现，如果他们看到本不该出现在某一个地方的事物，那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样的想法非常切实。一个大叔发现他的公司门前的一对石狮子不见了，而这对石狮子是在2018年安放的；有人看到了某个明星走在他身边，而网上披露的这个歌手最近一次来办演唱会的时间是2017年的7月；还有人看到了他因为车祸而残疾的朋友在马路边若无其事地跑步。简而言之，他们看到的全部都是过去的事情，而且全都不早于2016年。
“等等，你能把这个截图打开让我看一下吗？”
关灵越照做了，钱笙悦靠近屏幕看了一眼，不知不觉间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信息。说起来，她真的会笑啊，他还以为钱笙悦从来不会笑呢。
“网友们甚至给这种现象起了名字——天城旧事。有意思。”钱笙悦若有所思地重新坐下，“按照他们总结的规律，这些事件发生的事件全都不早于2016年，这座城市在这之前发生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吗？”
问得好。关灵越突然感觉有点爽，接下来，他就要展示自己所找到的最核心的秘密了，在他当初费劲千辛万苦找到这段视频时，他就已经肯定，这绝对是一条大新闻，可以爆炸的那种。
“你们做好准备了吗？你们马上就会看到的东西，可能会完全超越你们的认知。”
钱笙悦的眼神充满怀疑，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可能是对自己这种突然有点装逼意味的行为有些意外……吧？
他打开了这段单独放在“新建文件夹”里的视频。这段视频不长，只有一两分钟，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这段短视频的拍摄手法堪称糟糕，糟糕透了，镜头在晃，声音也时大时小，更可怕的是不完全的对焦导致整段视频都有点糊，看过了接近十遍之后，关灵越完全懒得吐槽这些了，这简直就是长在船头的臭藤壶。天打雷劈！
视频的开头是一对女生在争执，现在只能看得出来其中的一个女生穿着校服，具体的样式则完全看不清楚，同时她们的身边还有很多穿着校服的学生经过，看起来这段视频拍摄于上学或者放学的时候。之所以还能知道是吵架，是因为关灵越把音量调得很高，他提醒自己播放完之后不要忘记把电脑音量调回去。
两个女生就这样在街边吵了起来，其中穿着校服的那一个几乎从头到尾都在安抚对方，似乎根本没有想这样让事态发展下去的意思。到目前为止，除了微弱的吵架声音，众人能听到的也只是拍摄者的嘟囔。
但是紧接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没有穿校服的女生突然蹲了下来，紧接着除过正在吵架的二人，镜头里出现的所有人都像是被枪击一样，直接硬生生倒在地上，包括视频的拍摄者，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钱笙悦突然瞪大眼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的模样把关灵越吓了一大跳。
“这个视频……你是从哪里找到它的？”
“嗯？怎么了？”
“这个女生……这个蹲下来的女生！”钱笙悦看起来惊恐不已，“她就是我看到的那个注视着我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