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之路（The Path of Heaven）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前往卡图勒斯裂谷（Catullus Rift）的旅程并不遥远 – 只需三个亚空间阶段，尽管宇宙依旧向他们送来强烈的逆流，但他们依然完成了这段旅途。有两艘舰船走失了，其中一艘是装载有三十多名军团士兵的资深驱逐舰，此外还有许多导航者在穿越亚空间时受伤或死亡，身体和精神的疲惫终于压倒了他们。经历这一切后，舰队继续蹒跚前行，并整合了船员及最后的预备役人员，使舰船得以继续在蜿蜒崎岖的航线上战斗。

 

在最终阶段的尽头，舰队的先锋部队回到了现实空间，朝着艾维达思维占卜中出现的坐标前进。随着亚空间屏障落下，实景窗开启，每艘舰船上的每个灵魂都感到同样的瞬间的不适。周围的虚空不是点缀着星光的黑色 – 而是一种沉闷的、抽动着的蓝色，如同被投入水中的染料一般变幻着。更多的导航者，即使是那些在大型战舰中的骨干，都受到了影响。一些边留着口水边紧紧攥住自己的亚空间之眼；一些直接重重跌入他们的营养液中，鲜血从他们的耳中流出。

 

剑刃风暴号迅速冲入矛尖位置。旗舰在前方快速推进，在波涛汹涌的以太物质中切开一条笔直的道路。尽管她有着巨大的排量以及强大的等离子推进引擎，但仍仿佛受到地震冲击一般左右摇晃着。

 

可汗坐在舰桥指挥台的王座上，透过面前巨大的实景窗观察前方。也速该、朱巴尔、昔班和维尔站在他身边，旗舰的导航者首领也站在旁边，一个干瘪丑陋的老女人，阿维丽娜.赫耶沃斯（Avelina Hjelvos）。伊利亚和艾维达站在稍远些的位置，其他的军团指挥层站在王座的边缘：可汗们、风暴先知们和舰队将领们。

 

赫耶沃斯艰难地倚着她的拐杖，长长的棕色手指握在雕刻着符文的钢铁上。她的呼吸从布满刺绣的头罩下传来。“虚空被污染了，大人。”她低语道，调整着她的头巾。

 

维尔看上去既着迷又惊恐。虽然他并没有如同赫耶沃斯一样准确的亚空间感官，但他仍然清楚的知道前方的大致情况。

 

“拉姆谐波（Lham harmonics）。”他喃喃自语，紧紧盯着前方的景象。“辐射强烈。这一定来自一处亚空间裂谷。”他看向原体。“我建议谨慎，大人。”

 

可汗仍然不动声色。“以巡航速度前进，”他命令道，“舰队保持阵型。虚空护盾覆盖全船。”

 

剑刃风暴号破浪前行，它巨大的船首切穿厚厚的云层。银色的光芒在卷流上闪耀跳动，如同在水晶试管中燃烧的气体火焰。很快实景窗便被云层遮蔽，上面布满了墨色的卷须和朦胧的蓝色污迹。

 

“释放鸟卜探测仪。”可汗下令道。

 

一团旋转的钢铁球体从剑刃风暴号的船首射出，翻滚着跌进前方的黑暗中。大量的数据开始不断涌入图像反馈仪器中 - 地形勘测、通道宽度以及远处传来的更坚固物体的回声。

 

甲板开始剧烈颤动。警示符文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水晶屏幕上。等离子引擎的沉闷声响越来越强，引擎仿佛正在对抗着强大的逆风。

 

“降至半速。”

 

速度的降低使情况好转了一阵，但随着他们继续前进，震动又回来了。前方云层爆发出闪烁的电流，在翻腾的虚空中疾驰跳跃。

 

“这会破坏我们的船体。”赫耶沃斯警告，随着每次甲板的晃动而扭动身体。

 

也速该向指挥台的栏杆迈了一步，他金色的眼睛紧锁着船外的电闪雷鸣。“我们看到的是什么？”他着迷地问道。

 

这时候维尔几乎和赫耶沃斯一样不安。“有什么东西在冲击现实壁垒。一些巨大的东西，就在前方。我们必须谨慎，大人。您的舰队没有升起盖勒立场。”

 

“四分之一速。”可汗命令，前进速度再次减慢了。亮白色的条痕厚重地涂抹过真空。那些闪烁摇曳的物质带着奇异的诱惑力。在一瞬之间它们似乎呈现出图像 – 面孔、或伸出的四肢、或其他什么人类的特征 – 但时间短到无法真正看清。

 

“鸟卜仪报告前方存在固态物质，方位5-6-1。”感知大师[1]塔班（Taban）汇报。“是否调整航向？”

 

可汗点头，“调整航向，然后继续前进。通知所有舰船跟上我们。”

 

伊利亚看向艾维达。与导航者一样，他同样在通讯格栅后呼吸沉重。“你还好吗，大人？”她问。

 

艾维达没有回答，但紧抓住铁栏杆。在他们上方，悬浮灯开始摇晃。

 

“它应该有一个中心，”维尔在说话时面向赫耶沃斯、也速该和原体，不确定他应该对谁陈述他的意见。“一个源头。你们无法把所有这些舰船都带进去。”

 

可汗似乎完全没在意。他的目光正聚焦在前方翻滚的云层上，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我们不会折返。”

 

颠簸的程度继续提升。含混的、有节奏的敲击声从下层传来，引擎因艰难前行而开始发出短促的突突声。从较小舰船传来的损伤报告开始出现在舰队记录中。在前方的真空里，钴蓝色的光芒进一步增强，令人不舒服的频闪着，泼洒在每一面打开的实景窗上，令舰桥内部也闪着微光。

 

“大人，”赫耶沃斯现在呼哧呼哧地喘息着，一手紧抓着她右侧的太阳穴。“我劝谏您，听从艾库民（维尔）的意见[2]。亚空间引擎- ”

 

“没有启动。”可汗回答，冷静镇定如常。“我们继续前进。”

 

重击的声音越来越响。一丝裂缝在他们上方的天花板上蜿蜒开裂，像虫子一样爬过艾达曼金属，缓慢而确定。

 

赫耶沃斯似乎在考虑她是否应该再次抗议，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引擎发出窒息的声响，舰桥甲板发出咚咚声。低沉的轰隆声开始突然暴涨，听起来 - 不可思议地 - 仿佛从外部传来。很快嘈杂声变成了低沉、持续的铿锵声，像一只铁拳敲打着一扇黄铜门。

 

即使是朱巴尔都移动了一些，将他的重心从一条腿移到另一条腿，这名战士在准备着快速行动。下方的凡人船员偷偷瞥向控制台，受到蔓延至所有表面上的奇怪的蔽目光线阻碍，控制台和图像反馈变得一片模糊。玻璃碎裂的声音从更高处的舰桥走廊里传来。

 

“大人- ”塔班开口。

 

“继续前进。”

 

可汗丝毫未动。警笛开始怒吼，一个感知平台失去支撑，坠入下方深坑里，砸出一片电光。

 

“大人！”

 

“等。”

 

在他说话时，在他吐出最后一个音节时，旗舰冲破了云层。她急速向前，不再对抗着逆风，方才被压制住的力量带着她越入空荡的虚空。一个接一个，舰队的其他舰船同样从闪烁的蓝色云层中冲出来，在后方拖出长长的尾迹，挣扎着重新掌控平衡。在剑刃风暴号的舰桥上，所有仆从忙着稳定舰船的角度。甲板由于反向压力的突然消失而急速翻转，新的警示声再次响起。

 

在他们后方，延伸向四面八方的变幻的巨大等离子墙翻腾着。它弯曲着向黑暗的空间扩散，形成一个无边无际的凹形屏障。他们现在在一个球体的内侧 – 一个巨大的球体，它的远端边界超越了视野范围。它内部封闭的体积大约有整个恒星星系般大小；计时器和鸟卜仪都在疯狂的旋转，无法给出稳定的读数。

 

“我听说过与此相关的理论，”维尔喃喃道，睁大眼睛盯着眼前的奇异现象。“一个Iham冲击波，超大质量、空气稀薄的真实空间[3]。”他转向可汗。“这是一个余波。有什么东西被释放出来了。”

 

可汗无视了他。“全速前进。保持护盾升起。”

 

舰队提高速度，集合前进，等离子引擎在逐渐黑暗的空间中发出暗淡的光。蕴藏闪电的云雾墙壁被他们缓慢地抛在身后，没有星光的深渊在前方凝视着他们。

 

“我能感觉到它。”赫耶沃斯喃喃道，仍然十分激动。她向实景窗移动，用她浑浊的眼睛凝视着。“我感受到它就像从火焰中感受到灼热一样。”

 

在感觉像是经过了数小时、但实际或许经过了任意时间长度后，一个单一的苍白的光点出现在前方视野中。光点迅速变大，膨胀扩散，直到第二个云雾状的球体出现在他们前方，球体缠绕着闪电的纹路，被其内部断断续续的爆裂点亮。

 

“直径七百公里。”塔班汇报。“物质及次物质领域辐射严重。以太读数接近亚空间裂谷。”

 

“停止前进。”可汗下令。“再派出探测仪。”

 

整个舰队都停下引擎，在雷电斑驳的球体面前悬停成一条宽阔的弧线。更多鸟卜仪被射入虚空，他们的信标光芒随着坠入远方而迅速消失。通过图像反馈传输回的影像因受到电磁风暴影响而抖动破碎。在云雾背后，这个球体的表面仿佛由许多巨大的晶体构成，这些晶体在交叠的轨道运行中翻滚着彼此碰撞。晶体之间有间隔，诱人一窥其中某些更加幽暗、更加难以明晰的事物。一道怪诞的蓝色光线笼罩着一切，如同无数孢子在宏大的晶体运动之间游弋。

 

“那些是什么？”可汗问向两名导航者家族的代表。

 

“我从未见过这种景象。”赫耶沃斯回答。

 

“不同能量对抗的结果。”维尔推测道。“现实空间、以太空间。一道裂谷被打开了。你们无法穿过屏障 – 活跃的以太会撕裂你们的亚空间引擎。”

 

可汗第一次转身看向他。“你的族人在这里做什么？”

 

维尔向后退缩，握住他被毁掉的、缠着的手。“我不清楚，”他结结巴巴地说，“真的。我只是解读这个现象。”

 

可汗回身看向探测仪展示的图像。晶体之间的间隔很宽，最宽处大约有几百米。随着鸟卜仪到达探测极限，信号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了。最后一个探测仪传输的最后一个反馈图像，是一个跳跃的、展现出屏障另一侧的鬼魅影像 – 一个细长的、昏暗的轮廓，笼罩在蓝色的光芒中，向下无尽延伸，接着便消失了。

 

“有危险的是亚空间引擎，”可汗说，“那么普通的推进器呢？”

 

维尔看上去不太确定。“我不清楚。那里有闪电，您看到了，但是- ”

 

可汗从他的王座上起身。随着他的移动，侍从快速为他穿上战甲 – 龙盔，和秦夏在卡利厄姆上戴的稍小的头盔相似，以及原体在普罗斯佩罗上使用的重型弯刀。“这就是我们来此寻找的东西。我会亲眼见证。也速该、巫师，你们和我一起，还有你，艾库民（维尔）。”

 

他将他的刀扣在腰带上，两手拿着头盔。“狩猎大师（Ahn-ezen）朱巴尔，你来掌管舰队。准备好战斗 – 我们不可能隐藏太久，即使是在这里。”他转向伊利亚。“这里也需要你，斯祖。如果我们找到他，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伊利亚点头。她非常谨慎地看向实景窗展现的景象。

 

接着可汗举起龙盔带到头上。他的战甲已经穿戴完备 – 珍珠白色，镶着金边，装饰着巧高里斯穹帝国（Qo Empire）的标志。

 

“备好风暴鸟，”他下令，“我们进去。”

 

 

 

冯卡尔达把双手从肠子里抽出来，抖了抖上面的血迹，接着伸手取了一块布。房间中的空气令人窒息。

 

他身边的仆从们一言不发。他们都是瞎子，因此看不到散落的肢体、成堆发亮的脂肪以及血浆中突出的骸骨。

 

他们是幸运的。即使是对他而言，即使在经历这么多后，这项工作依然令他极端不适。

 

“Halev erub mac’jerella,” 他吟诵道，以血在地上画着。最后一个符文完成了，图案源于一种并非世间凡人使用的、仅存在于梦境的语言。这不是来自法比乌斯的知识，也不是来自原体 – 这些知识是他自己探索得来的，融合了血肉编织与以太预言的艺术。

 

这令他的头脑抽痛，令他的噩梦鲜活，但奖赏从未消失。现在他还得到了他的命令 – 艾多隆已经准许，也正在等待。

 

他向上看去。铁制的房间内现在游弋着红色的污点，悬在空气中如同一缕缕烟雾。每个灵魂都死于极度的痛苦，这使帷幕更加稀薄，一缕一缕地撕开这个宇宙的物质。

 

他几乎不敢看向装甲玻璃内侧。它的表面烟雾燎烧，布满了那些他掏出内脏的人们的绝望的手印。一个乌黑的物质在里面弯曲、变化，掩盖着远端的一切。

 

冯卡尔达曳步前行，他的靴子踏过地板上的骸骨。当接近那个容器时，他再次吟诵。

 

“Malamennagorastica. Hovija. Khzah’tel arif negassamar.’”

 

这些是没有意义的词句，对于人类来说太过冗长繁复。只有在那深邃之处才能诞生出这样的语言，由永恒之物为其放纵的目标所打造。

 

他向玻璃伸出手，手掌放在它那弧形的外沿。

 

‘Gegammoror. Gegammororara. Shashak. Lethatak.’

 

那双眼睛浮上表面，惊吓到了他。他向后退，但没有移开视线。两个紫色的球体，杏仁形状，没有眼白，晃动着珠光般的色彩。

 

所以你找到道路了，它告诉他。

 

那声音夺人心魄 – 一声梦魇中的低语在惊醒后扭曲地蔓延，但本身却无形无状。很多声音彼此交叠，拥挤推搡仿佛被活埋在什么装满了智慧生物的大袋子里。[4]

 

在烟雾与污秽之中，肢体出现了，比此前更加清晰。它的肉体苍白而耀眼，完美无瑕没有一丝伤痕。一条带刺的皮鞭在轻盈优美的大腿边上下拍动。在背后，钳子仍然快速地啪嗒作响，仿佛诉说着一种它们自己的语言。

 

“还没有。”冯卡尔达说，“才刚刚开始。我该如何称呼您？”

 

主人。女主人。或者马努士雅-拉克什萨西（Manushya-Rakshsasi）。在这诅咒时代之前[5]我被如此称呼。

 

冯卡尔达抗拒着想要深深望进那黑暗之中的冲动。紫色的双眼一眨不眨、令人不安。他几乎无法抗拒凝望那双眼睛、珍视那不透明内部结构的隐秘运动的诱惑。

 

“我想询问一个问题。”

 

那么，问吧。

 

“主人在寻找伟大的可汗。在亚空间中追踪他的足迹需要耗费时间，而在此浪费的每一天都会拖慢我们的步伐。您可知晓他的位置？”

 

这些事情我都知晓。而你能提供什么作为回报？

 

“您想要什么？”

 

恶魔似乎笑了起来，一条长长的舌头舔过一张宽大、长着针一样牙齿的嘴。

 

你已经念诵你的咒语，你已经施展你的仪式。你知晓梦境的道路。将我渴求之物带给我。

 

冯卡尔达艰难地将眼睛从那苍白皮肤的变幻移动上移开。那比他预想的更加困难，更加更加困难。干涸血迹的芳香现在混入了其他什么味道 – 一种令人迷醉的香味在整个房间中缓慢蔓延。

 

“能够帮助战帅赢得他的胜利，这还不够吗？”他冒险地说道。

 

恶魔笑了起来，真实的发笑。虽然那笑声恐怖至极 – 一声纯粹恶意的高亢尖叫，由凡人的尖叫拼凑并在没有喜悦的环境中发酵。

 

胜利只是凡人的思想。对于我们而言没有胜利。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我们没有目标。我们的平静在哪里？我们没有平静。你已经付出我们期望的，我们畅饮它，并渴望更多。现在所剩的一切只是消遣。

 

“您将饱餐可汗子嗣的灵魂。”冯卡尔达试着说。“他们疲惫不堪、惊恐不安，而我们的数量远超他们。我会将他们一个一个地献给您。”

 

再试一次。

 

冯卡尔达立刻回想起他和科尼诺斯的谈话，标的逐渐清晰起来。现在眼前有两个方向一致的目标，加快已启动进程的方法。其他军团已经如此。洛嘉的子嗣首当其冲，就像在其他许多事情上一样，而其他军团中也已有先例。

 

“还有其他灵魂。”他小心翼翼地说。“特别是其中一人 – 他对与以太结合。。。深恶痛绝。”

 

很好。这个游戏更有吸引力。

 

“那需要些时间。他很谨慎，也很有能力。”

 

那更好。

 

“那么您会给我我想要的？”

 

鞭子拍打着扫过容器的底面。房间里，血液符文开始沸腾起来。

 

交易会束缚你。这些事物、语言、契约、黑暗中的愿望 – 他们能够穿越世界。

 

冯卡尔达从玻璃边缘后退。他的心正在狂跳。

 

“我知道。我并未欺骗您。代价会被支付。”

 

恶魔再次笑了，这次带着些轻蔑，仿佛这样的话已经被诉说过无数次。随着血色符文的沸腾消退，它那诞生于亚空间的轮廓也逐渐消散，融化进一缕缕烟雾中。

 

那时我们再谈，你和我。

 

“还有地点？”冯卡尔达问。“只要一个词 – 那就够了。”

 

恶魔快速消散，几乎已经离开。随着它的经过，一股温暖湿润的风缓缓拂过房间，在深及脚踝的人类尸体组成的泥泞上吹起涟漪。

 

卡图勒斯，它告诉他。战鹰立于彼方，在地狱之路前徘徊。

 

接着景象彻底消失，只留下扭曲黑暗的碎片。玻璃容器已经陷入沉寂，只有恶魔曾经碰触过装甲玻璃的地方留下一串凝结的液体。

 

冯卡尔达一动不动地站了很长时间。即使他久经训练，但面对那些生物始终是一件困难的事。其他事情也一样 – 割魂者的要求总是急迫，要求工作更快推进，要求冒更多风险。

 

但那是以后的事。至少，第一个问题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的呼吸恢复正常。他的第二颗心脏不再狂跳。他整理情绪，转身沿着来路返回，踩过骨头和血肉。

 

“大人，”他打开与科尼诺斯之间的加密通讯，“我有进展需要汇报。请知悉，并指示我们会面的地点。我们有事情需要讨论。”

 

 

 

他们带了五艘重型炮舰，由两队虚空战机护送到入口。可汗乘坐领头的舰船，除了那些与朱巴尔一起留在旗舰上的怯薛外，剩余怯薛陪同着可汗。纳马什（Namahi）作为怯薛的二把手率领这只分队。其余三艘炮舰上的白疤军团小队装备着破坏者装甲。

 

第五艘舰船上搭乘着也速该和艾维达，维尔也在后部舱室，此外还有剩余的后备技术军士– 总共有超过两百名战士。这次旅程并不长，但受到从球体中心发散出的电磁力量的影响，旅程十分颠簸。

 

也速该待在靠近船员区的一个实景窗前，看着那庞然大物蹒跚靠近。钴蓝色的光线跳跃着滑过装甲玻璃，映在舰船黑暗内部的表面上。

 

艾维达在他身边。巫师的呼吸粗重。

 

“如果我问你一切还好吗，我的兄弟，”也速该轻轻地说，“我想我知道你会怎么回复。”

 

艾维达没有回应。他似乎在非常轻微地摇晃，好像在准备应对什么。

 

“你会告诉我是的，一切都好。”也速该继续说。“你很疲惫，没别的。而且我们谁不疲惫呢？”

 

也速该回头看向虚空。那个巨大的球体现在占据前方的全部视野，构成球体的晶体的边缘现在变得清晰可见。它们是巨大的细长的八面体，形状大小规则，各面角度完美且规律，如同被镭射光线切割出的一样。盘绕在内部的幽灵般的光芒就像以太本身一样不断变幻，在玻璃一样的监狱中扭动着。

 

“将我所知道的告诉你，或许会让事情变得更容易些。”也速该继续说，他的声音柔和，将谈话的音量控制在他们两人之间。“你不是个蠢人，但我也不是。你学着控制它，但你无法将它彻底隐藏起来。你的基因之父都无法做到，你又有多少希望呢？无需羞愧。你已经把它藏得很好、很隐秘，但它正在脱离你的控制。”

 

艾维达仍然没有回应。他的颤抖变得更厉害了。

 

“是因为亚空间，对吗？”也速该问道。“当你使用你的能力时，它就会更严重。是我请你那样做的。如果是我给你带来了更大的痛苦，那么- ”

 

“你与此无关。”巫师的声音带着犹豫。他头盔后的表情一定因压抑的痛苦而僵硬。

 

也速该把手放在艾维达前臂上。“我能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能。”

 

一时无人说话。风暴鸟逐渐靠近球体的入口，机体受到周围和下方的闪电束影响而剧烈晃动。

 

“很明显吗？”艾维达终于问。

 

“我不那么认为。你很小心。”

 

艾维达僵硬地点头。“会变得更糟。进去里面后。”

 

“我知道。你本可以拒绝的。”

 

“不。我想亲眼见到它。这里是研究亚空间的地方。谁知道会不会？”艾维达叹气 – 一声仿佛石头滤过金属一样的摩擦声。“追寻渺茫的希望，在它们消失前抓住最后一缕。有时我会觉得你们的昔班是对的。正面交战。然后结束一切。”

 

当提到昔班时，也速该感到一阵刺痛。“当那一刻降临，”他说，“如果你无法控制它。。。”

 

“我还能控制。”

 

“非常好。那么我相信你。”

 

他们靠近晶体之间间隙的前方。领头的风暴鸟倾斜角度，下行沿着球体表面通过。如同驱逐舰大小的水晶表面在它下方缓慢转动，沐浴在苍白的光线中。后方的事物仍然掩藏在闪烁的以太残余的烟雾中，无从得见。

 

“我们都已经遍体鳞伤。”艾维达说，望着舰船靠近。“所有人，除了你。”

 

也速该向后坐到船身凹陷的弧度里。“没有人没受伤害。”

 

“但你仍在微笑。你仍有信仰。”

 

“其他人也一样。他们只是需要回忆起来。现在，他们所见只剩缓慢的退败。他们忘记自己曾经那样的。。。伟大。当其他所有军团或是失踪或是在远方修筑防御之时，他们独自奋战。他们冲出耀眼的恒星向敌人进攻。他们使他停滞、转身、追击我们。他们抛下他们热爱的家园，任她化为废墟，只为拖住敌人。”也速该想到了秦夏，从秦夏口中从未听过一声不信任的低语。“他们会回忆起来的，在终结到来前。其他军团在这场考验中失败了 – 他们任由自己的灵魂改变。”

 

“其他军团。”

 

“原谅我，兄弟。我没有- ”

 

“不，你是对的。”艾维达说。“我们本应走向你引导的道路。”

 

“阿里曼和我讨论过这件事，很久以前。”也速该说。“在乌兰诺上，以及在那之前。我们的思想从未一致。”

 

你太过谨慎，千子的首席智库曾说。

 

有任何人知道你所拥有的天赋吗？

 

“引导天堂之路，”艾维达说，“行走于世界之间、在两边都不留一丝痕迹。熄灭火焰，不创造、不挖掘。你运用能力的方式，就如同你们对待战争的方式一样。”

 

他们的风暴鸟正跟随着领头的舰船，沿着它的轨迹冲刺，穿越鞭打敲击着他们的巨大的能量弧。船员区的空气更热了，或是更闷了，或是被某种能量改变了。折射的蓝色光线包裹着一切，压倒船上的灯光，钴蓝色的影子模糊了一切。

 

“你们一直比我们更强大。”也速该评价道。“即使是现在你的能力也比我更强大。治愈这个。。。疾病，那你可能是我知道的所有人里最强的。”他微笑说道，“限制亦有劣势，智慧同样。”

 

艾维达没有回答。入口狂暴地劈啪作响着冲向他们。一块晶体懒散地在上方滚动，在他们的入口上方形成一个移动的门楣。风暴鸟相应下行，努力与前方入口维持适当角度。

 

以太闪电涌来，鞭打着、怒吼着，几乎击穿了风暴鸟的推进器。驾驶员用上更多能量，舰船摇晃着从滚动的平面之下穿过闪光的入口，进入前方的涡旋。一瞬间，实景窗一片空白，闪耀着冰冷弥散的白光。

 

接着他们通过了。风暴鸟摇摇晃晃地加入其它已经穿过的舰船。

 

在他们前方是内部球体的核心，如同一个星球一般大小。它的内部如同真正的虚空一般黑暗，只被环绕在周围的晶体外壳上的闪电照亮。在炮舰的下方，在巨大平面的最低点，沸腾着一个闪着多钟颜色的熔炉 – 一个汇入虚空的漩涡，像万花筒一样千变万化，难以直视。也速该和艾维达都知道那些虚假色彩意味着什么 – 一处现实宇宙的裂口，泄露出以太的产物。

 

但他们都没有看向那处裂口。他们都看向它上方的物体：巨大、修长、如同烧过的钢铁一样漆黑，闪着微弱的红色光点、没有任何标志，伫立在深渊巨口的上方。

 

“那么它就是了。”艾维达静静地说。

 

“是的，兄弟。”也速该以同样的谨慎说。“黑色琉璃。”

[1] Sensorium master，不确定官译是啥

[2] Listen to the ecumene. Ecumene一般是指宜居之地或是人口密集交通发达的核心居住地。但从前后文看可汗对Veil的称呼就是Ecumene。我也不太确定该怎么翻，以下先音译了，有没有大佬指导下

[3] A lham shock wave, supermassive, thinning real space. 不清楚这个Iham shock wave是啥，继续求助评论区大佬XDD 另外thinning可以表达很多意思，我随便翻了一个。

[4] 翻的不太顺。贴原文供参考。Many voices were overlapped there, jostling with one another as if buried alive within some master rattle-bag of intelligence.

[5] 原文是the Age before Anathema，不太确定应该怎么翻，有没有大佬指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