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边形记忆·病（一）

      娘是早就走了的，在知道我的眼睛不治已经快瞎了的时候，父亲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妈为了找父亲，天天去他之前活动的各种地方，为了我有个父爱，有个完整的童年。

      那时候我五岁。

      推着比我高的红色破自行车，车吱嘎吱嘎，咳嗽着，我也咳嗽着，去村里还没通车的车站，幻想着，幻想着那高大的身影能从蓝色的小公交车上下来，一把抱住我，再给我从口袋里变魔术一样掏出来一袋薯片，后面跟着妈，然后推着破车，车吱嘎吱嘎的响，我也这样笑，夕阳之下伴着炊烟回了家。

      我推着车，旁边围绕着和我一样的小孩子，没有办法，不管是不是破的，孩子们都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玩具。

      村里人都是熟悉的，婶子碰巧路过，摸了摸我，她喜欢小孩子，给了我们每个人一块糖，给我的是蓝莓味儿的，她知道，我喜欢这个味道。

      当时的我也不知道真正的蓝莓什么味道，只知道酸酸甜甜，应该，就和家里的杏儿一样。

      奶奶出来了，催促着我，帮我把自行车推了回去，随着大门的声响，又推出了独轮车，六十多岁的老人仍然健康硬朗，除了有点高血压没别的毛病，这应该是我们家最健康的人了。

      吃下了两三片甘草片，奶奶带着我去地里。

      贪吃的年纪，只要一碰到吃的，忧郁的情绪立刻就烟消云散了，几个野菜馅饼，小半碗炒大葱，带着豆油和糊渣滓，半凉的，就被囫囵吃了下去，喝一气凉水，打个饱嗝。惊异于今天馅饼的加了鸡蛋。奶奶锄地，我不会，只能去拔草，碰到小的，使劲抓起来，笑着，跳着，被连根拔起的小草划出一道绿色的弧，丢在树边，碰到大的，胡乱挥舞镰刀，砍下来多少？不知道。

      夕阳带走了温度，再也无法蒸发身上的汗，泥点子甩到了身上，甩到了衣服上，奶奶推着小推车，带着我回家，伴着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