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三部曲 之 《疯人院》 V

这是一间疯人院。
这里的人都疯了。
5楼
寒鸦察觉到了病房内的不对劲,甩开门便看到这样的一幅场景。
两个病床之间的位置,一张大大的被子盖在地上,隆起的地方明显藏着绒,缩成小小的一团,抓紧皱褶处。揪则在使蛮力扯着绒的藏身场所,翻找着突破口。
论力气自然是揪占了上风,但临近崩溃的绒拼着小命死撑着,抓紧不让揪把自己掀出来,揪竟也拿他没办法。
狼与兔子的寓言童话故事。
寒鸦叹了口气。这已不知是这星期的第几回合了。
卷护士长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两个极端的人,这样下去不闹出人命才怪。
狼和兔子终究是打成平局,互相拿对方没办法。
隔着一个地洞口的对话结果是狼没法进去,兔子没法出来。一只多管闲事的乌鸦前来收拾摊子。
哎,乌鸦命苦。
寒鸦扫了一眼病房内的情况,一个箭步向前拉着揪的领子把人扯开。揪大力反抗,却敌不过身材魁梧的寒鸦,被他甩到墙边,脸贴着墙被重重按住。寒鸦一顺手把揪乱摆动胡抓一通的双手绕到身后利索地用麻绳绑上,绳子另一端勾上墙边的铁钩子。
揪被这样折腾一番,开始抓狂,拼全力想把自己的手抽离,绳子在自己的手腕处扯出一道道痕迹。
情况不妙。
病房内穿出一阵阵揪嘶吼的声音,像一只受困的野兽,急于挣脱枷锁。
躲在被子中的绒仍旧没有胆子出来,揪狂躁的状态更让他恐慌,连头都不肯探出,一味的窝在地上颤栗。
寒鸦蹲在地上尝试着安慰吓得全身毛发都立起来的兔子,兔子越躲越远,抱着被子缩到了自己的床底下。
没法子,伤脑筋。
转过身再去面对揪,那只野狼虽是还没办法脱去捆绑,麻绳倒还牢固,但墙上的挂钩已是命悬一线,硬深深要被从墙上拔了出来。
情况真的不妙。
寒鸦手中拿着针筒一步步靠近揪,发了癲不能分辨是非的病患张嘴就是一咬,寒鸦快速抽手,手上还是划开了一个长口子,红色液体留在了揪的唇边,犬齿上。
寒鸦缩回了手,查看。还真是疯了。这一口咬得不轻,竟然咬出血了。
接着骇人的磨牙声,像生锈的锯子在皮肉上摩擦发出的声音传来。抬眼一看,大灰狼锋利的犬齿边留着上一个猎物,一只乌鸦的血迹,掺杂着红的唾液不间断从嘴边流出,沙哑的喘气声像发动不了的发电机吐着黑烟。
区区一只乌鸦怎么能满足自己的味蕾?
灰狼贪婪地舔了舔嘴角,死一般灰的瞳孔亮着火光,死死盯住寒鸦手中握着的针筒,简直要把那无辜的针筒吞下肚。
不,不是针筒,大灰狼的眼神注视着的方向,更像是床底。
另一只猎物。
一只洁白干净美丽无瑕的小兔子,正躲在被子下,发抖,全身散发着恐惧感。
单薄的洞穴,一撕就碎的样子。兔肉可比乌鸦血好尝多了,马上就有兔肉大餐了。
狩猎时间到。
4楼
魔的双手十足优雅的放在琴键上。
那一刻,仿佛所有聚光灯打在舞台中央,那架白色的钢琴,还有身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
魔熟练地敲了几个键,接着画风突变,一脸嫌弃的嘀咕:"全跑调。"
仍没有影响表演,小小的嫌弃后,魔依旧专业地开始演奏。演奏家自带的光芒,足以掩饰那些乐器的缺陷。
爱坐在床上,盯着钢琴和人。
他知道那首歌。
他第一次见到魔,舞台上光芒万丈的他,演奏的第一首曲子,同样是这首。
《微光》
■我在黑暗中 化作一颗火种
想为你 点亮整片的星空■
■也许我是一道微光 却想要给你灿烂的光芒
宁愿让我受伤 在黑暗的夜晚
静静地为你 去孤独的照亮
■就让我是一道微光 能让你拥有灿烂的锋芒
在寂寞的时分 无论飞向何方
我也会绽放 给你无限微光■
爱知道,魔距离他太远了。最恰当的距离,还是在台上与台下。
可是,某种感觉恰似在慢慢地打破那被定义的距离。
使得那日在台上,只能被观望的魔,此时此刻正在可触及的距离内为自己独奏。
仿佛伸手,就能把星星摘下。
张开双臂,却只抓住风。
微光虽弱,却能照亮角落。
但那终究是光,可远观近观而不可触及。
魔离他很远,却恰似离他很近,究竟还是离他很远。很远很远,远得快把自己忘记,忘记在这浩瀚宇宙中。
两颗星球,孤单运转,靠得越来越近的当儿也在离得越来越远。最近的距离,也不过擦肩而过。因为碰上了,
会毁灭的。
这是宇宙的定理。
若两颗星球的轨道重叠了,终有一天会撞上。双方遭受毁灭性打击。
爱深知。这个距离不能让它太靠近。
还在奢望什么呢?出生于沼泽的人一生只能在泥泞中打滚。堕落,与黑暗相伴,越陷越深。
身处泥沼中,看得见光的地方,他应该感到满足了。
不该为了自己自私的渴望,把微光拖入深渊。
他知道。沼泽中,光,是亮不起来的。
3楼
花苞看着华的眼睛,久久不能说话。
读过小说看过电视剧,总觉得剧情狗血,原来亲耳听到了,崩溃都没来得及。他已经开始心疼。
心疼什么?
心疼华,心疼回忆,心疼自己?
得知华被送进来了,他用了好多天好多时间鼓起勇气,镇定情绪,但一切的准备,在华面前,一击就碎。
这么快,只剩下自己还有回忆了。
花苞整理了情绪,很快便换上一副笑脸。
"学长你好。我叫花苞。是你的学弟。"
华看着那张笑盈盈的脸,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奇怪的熟悉,还是奇怪的不对劲。
脑子里空空的,仍是什么都想不起,但眼前的人,奇怪得很。
尤其是他的笑,碍眼得很。
他的"花苞学弟",长着一张精致的小脸蛋,比女人更细腻,睫毛长长的,眼睛笑起来像月亮,一头长发被随意扎起绑在后脑勺像朵花。
他对着自己笑得很灿烂,但那一笑,一下勾起了很多早被抹得一干二净的记忆,像海啸一样呼啸而过。刷过去了,什么都带走,留下一片狼藉。一些残余的记忆在记忆中枢边缘游走徘徊,若隐若现。他依旧什么都想不起。
但眼前的人,他想哭啊,为什么还要笑?
"你好。"
华笑了笑。
"你…好像有些难过啊?"
花苞愣住了。
某些画面语音在脑海中盘旋,仿佛一切又回到原点。
第一眼的见面,华一眼就看穿了他笑容后的泪光。那个校园,那个秋天,那棵望天树下的秋千,那个把头埋在初遇学长的胸口中泪潸潸,泣不成声的自己,只因为丢失了心爱的狗狗。
"苞儿 苞儿"
"苞儿,狗子跨过彩虹桥,就没有伤痛了"
"苞儿,哭哭就不美啦"
"苞儿苞儿要开心啊,你看满山花都开啦"
"苞儿,你看今天的夕阳多美,你看那边的云,狗子在天的另一边对你招手啊"
"苞儿,天冷了,注意保暖啊"
"苞儿苞儿,你看,下雪啦"
"苞儿,星星也在用力发光啊,我们更要用力活着啊"
"苞儿"
"苞儿,记得小王子说过的吗,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陪你看夕阳"
"苞儿,你不是喜欢荡秋千吗,我们去荡秋千吧"
"苞儿,在我面前,你可以不坚强。"
"苞儿,想哭就哭出来吧。有我在。"
从现实中醒来。花苞摸上自己湿润的眼眶,用手指擦拭。
花苞对华一笑。
"学长,我们去荡秋千吧。"
2楼
"卷卷,"
"丸子,都说了不叫卷卷了,叫卷儿。"
"嗯嗯,卷卷。"
"丸子!你是故意的吗?!"
卷儿又气又笑,不得不怀疑丸是存心想戏弄自己。但他这样一个天使综合症患者,实在无法想像天真得像个孩子的他会有如此恶意。
丸嘟着嘴,转过身背着卷儿看着窗外,鼓着腮帮子赌气不出声,像个十足的孩子。
"丸子。"
卷儿看着自己的天使,一下心软了。
真想多了解他,了解他小小而不为人知的世界。孩子的世界如此小,却又如此辽阔,因为用孩子的视角,可以看到不一样的世界,甚至世界不为成人知的一面。
丸一脸委屈地回过头。
"卷卷。"
卷儿叹了一口气,翻身坐到丸身边,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柔地问道:
"丸子是非要叫我卷卷吗?"
"嗯。"
丸坚定的点点头,眨巴眨巴明亮童真的双眼,泪水在眼眶中打滚,正在努力地不让它流下。
"那丸子可以告诉我原因吗?为什么那么坚持要叫我卷卷呢?"
卷儿看丸就快哭出来,一万颗心都快碎了,怎么能看自己的天使落泪?语气都温柔了许多。
"卷卷不生气丸丸吗?"
"我不生气啊,我只是想了解你。丸子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好,丸丸说,卷卷要听!卷卷听丸丸说!"
丸重新扯开了大大的笑容。
"嗯。丸子说,我听。"
"'卷卷'只能给丸丸叫!'卷卷'是丸丸叫的!不能给其他人叫!"
卷儿努力消化,终于明白丸在说什么。
丸的意思是:'卷儿'是给大家叫的名字,而'卷卷'是只有丸一人叫的名字。简单来说,'卷儿'是大家的,'卷卷'是他一个人的。'卷儿'可以分享,'卷卷'只能独享。丸不愿与别人分享卷儿,于是只叫卷卷。
卷儿笑了。
看着他的天使笑了。
耳边轻轻传来一个声音。
"卷卷是丸丸的,只能是丸丸的。"
卷儿笑得更灿烂了。
这是一间疯人院。
这里的人都疯了。
by//世界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