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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说《安达与岛村》摘取部分内容来补充动画《樱与抱月》情节 第十弹

2020-12-11 20:44 作者:辉烁煊荧  | 我要投稿

第十话主要改编自小说第三卷终章《樱——愿望闪耀之时——》第四卷第一章《樱与春》及附录《日野家来访者》和第二章《春与月》

新一学期开始之前,安达真诚祈求可以与岛村分在同一个班级,这样能继续拉近与岛村的距离,直到内心情感可以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岛村则在和樽见相遇后,开始不断思索自己与人交往相处的方式,还有与安达和樽见的相处过程,然而开学不久后,再次接到樽见的电话邀请,这一次岛村是如何理解又一次相遇的小樽呢?

安达虔诚祈祷与岛村同班

这个世界上有神存在吗?

有什么存在能够听见我无声的祈愿吗?

我不知道该许什么愿,但我也只能祈祷。

原本想久违地看一下那个占卜节目,但节目在三月底就结束,让我失去了一个依靠。我关掉电视回到床上,自然而然地端坐在上头。

进到四月以后,我每天都在祈祷。心中不安如一片雾笼罩胃部,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端坐在床上茫然仰望着时钟,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着。感觉一松懈,自己就会缩起身子,把额头贴在棉被上低吟。

不过,不管有没有松懈,都不是好现象。

我一下伸展,一下缩起身体,应该耗了不少时间,但时针却完全没有向前进。四月五日的夜晚,春假最后一天。我从明天开始就是二年级了。

我将面对升上新的年级,也就是要重新分班。分班代表我和岛村有可能无法待在同一间教室。

这是件大事。那会让我失去和岛村之间为数不多的特殊联系之一。对想在岛村心中占有特殊地位的我来说,这就像是和目标拉开了一两百步的距离。

学校里的朋友大都在同个教室内。也可能有社团活动造成的例外,但大多会变成那样。

我认为「待在同个教室里」的距离相当重要。我不清楚这么想的主因是单纯的步数多寡,还是有物理壁障的隔阂等,不过,心灵之间也会有距离。相隔越远,彼此的联系也会变弱。何况我是连跟近在身边的家人都没办法好好相处的人。

正因为我知道这一点,才更讲究这件事。

………………………………

如果,我们被分到不同教室——

岛村不会特地来找我。若我去找她,她应该不会抗拒,但她不会主动采取行动。我不觉得奥村会那么需要我,有时甚至怀疑她的个性是否真的需要他人陪伴。总之,我能想象我们之间原本就偏向单方面的关系会更加恶化。那样会比现在更快走投无路。

寒假后换座位时,祈祷没有发挥效用。我不断祈祷我们的座位能变近,却没有产生惊人效果。我有想过求神根本没用,但也想不到其他方法。我既不是老师,也不是神明。

所以,我只能一边像这样对不会回应愿望的存在祈祷,一边等待那一刻来临。

伸展开来的背部传来疼痛,使我自然向前弯起身子。我顺势把额头贴在棉被上,维持仿佛磕头道歉的姿势闭上双眼。黑暗当中,我只感觉到布料摩擦的触感。

我稍稍回想起去年入学典礼时的情况。

为什么要考这间学校?我察觉自己想不起其中动机,是因为根本就没有动机。我直接以别人看考试成绩推荐的学校为目标,默默付出能考上这里的努力,在国中毕业一个月后理所当然地变成高中生。记得入学典礼那天也是外头稍微变暖了些,还有因为人太多,使得要去看贴在校舍入口的分班表变得很麻烦。

我不喜欢挤在人群当中,就在有点距离的地方等待人群散去。等待的时间非常久,窜过双脚间的风也相当寒冷,我甚至半当真地想直接回家。反正没有要上课,而且光想象校长致词大概也不会和国中入学典礼时的有太大差别,就觉得厌烦。

和大批新生保持距离的不只有我,还有一个女生也发着呆,在远处等着。忽然,我和距离我不远也不近,呆站在原地的那个女生四目相交。

回想起来,当时和我对上眼的人就是岛村。

当然,这时候的我对她毫无兴趣,立刻别开了视线。

不要看着我啦——我甚至这么心想。

现在想想,我那么做真的很可惜。要是那时对岛村多少有点兴趣,也许能更早和她成为朋友。结果,我不只错开视线,还明显地往一旁跨出脚步,拉开和岛村之间的距离。啊,真实的,呃……到底在做什么!

当时冷淡至极,不可能会有现在这种心境的我,再确认完分班表到进入教室前的那段时间内,心情实在是糟到谷底。想到接下来要被入学典礼占用更多时间,必须前往校舍的双脚就差点往脚踏车停车场走去。

班导毫不客气地对无可奈何地站在最前面的我下各种指示。像是站在第一个的人要动作利落、喊整队的口令等麻烦的事情。我不想那么做,就撒谎说要去厕所,逃离那个地方。

然后就再也没回去了。

耗很多时间确认分班表所产生的焦躁,应该也是促使我那么做的原因之一。

我直接走出校舍,确定停车场没有引导新生的老师后,便拿出脚踏车的钥匙。我就那样不理该做的事、逆着风,若无其事地前往停车场解开脚踏车锁,骑车离开学校。中途没有被人看见,非常顺利。

虽然书包还放在教室,但反正明天也要来学校,就没有回去拿。脚踏车轻快地奔驰着,来学校时是逆向的风也成了当中的助力。

我不习惯被周遭人命令东命令西。家人对我毫不关心,不会多说什么,应该是我会这样的理由之一。父母甚至几乎没有开口提过我毕业后要去哪件学校。我们会演变成这种关系,有部分原因在我。不扯上关系,也不会产生怨恨。不会有任何想法。

我并非排斥受到各种指示,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我不知所措,不详继续思考,所以才像这样逃了出来。就算逃走了,心中的困惑依然持续。

我大大吸了口气,心想这样是否能洗净心中的郁闷,但还是徒劳无功。

在回家路上,我决定先绕去公园一趟。反正直接回家也没事做,而且我对于翘课也抱着有点类似罪恶感的感觉,想说去公园杀杀时间。因为时段特殊,所以空旷的公园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把手放上长椅,伸直脚,看向公园和外头的道路。这座公园以前就有了,但我不记得以前有来玩过。

以前的我都在哪里做些什么?

我对于想去哪里、想做什么这类的愿望相当薄弱。现在想想,感觉开始有这种状况的原因,在于我还很小的时候,被带去动物园玩时发生的一件事。

那时的我想要摆在商店里的动物玩偶,却没能向父母央求。这是因为父母看我见到动物都没有露出令他们满意的反应,开始越走越快,让我觉得很害怕。而自从我到最后都说不出自己想要什么的那一刻起,我就变成了不管有什么愿望,都不会表露出来的人。

同样的情况经历数次,我也忘了如何央求。对周遭事物变得漠不关心。

我认为,这样的人只要闭着双眼就好。

这么一来,事情就会在没有任何开端的状态下一个个结束。

从隔天开始,我就完全被教室里的同学当成不良少女了。

当时的我甚至还觉得这样就不会有人来跟我说话,找到了一个舒适的居所。

睁开双眼时,我听到窗外有小鸟和乌鸦在鸣叫。

我斜眼看向窗边,看到有光从阖上的窗帘缝隙中窜进来……看来我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我不记得有睡着……这么说也挺奇怪的,总之等我回过神来,就已经是早上了。

整晚贴在棉被上的额头也像是有东西压在上头似的,不太稳定。起身时传来骨头摩擦的声音。脑袋模模糊糊的。我无法撑住身体,直接往一旁侧躺下去。

原以为会睡不着,却意外简单地入睡,但在放心的同时也为什么都没能准备就迎接早晨到来而不安。说是这么说,可就算我醒着,也做不了什么。结果早已公布在学校,想干涉也干涉不了。

不过,如果祈祷有用,我可能会双手合十一整晚就是了。

……学校。」

要去学校才行。我没有睡过一觉的实感,眼前一片模糊,但视野突然清晰了起来。看来是一想到学校,就紧张得没有继续意识朦胧的余力了。

我走下床,呆站在房间中央,同时再稍微思考之前回想的事情。回想以前……说是以前,也只是一年前的情况,就发现——

……总觉得,我的个性好像变得挺多的……

和现在的自己做比较,就为那冷淡的个性感到讶异,像是看着别人一样。

现在不只不会心想「不要看我」,还变成「快看我快看我」。

一注意到这件事,就开始难为情起来。

我想了一下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像变了个人似的,应该是在遇到岛村之后,是因为她吧?我想是吧——虽然很难为情,但还是深深这么觉得。岛村会不会也觉得「喂喂喂,你跟一开始的时候差真多耶,感觉好像某种诈骗啊」呢?

我无视了许多事情,而且自己也只是不断随波逐流。这么做也有其轻松之处。不会点燃任何事情的导火索,毫无窒碍,这样的生活也意外地不坏。现在的自己形状凹凸不平,每当想做些什么时,就会因此受阻。

这让我联想到金平糖那样的形状。和岛村的相遇,就像砂糖一样吗?

「唔……

以前和现在的自己,哪个才是真正的我……

这种事情不用多想也知道,全都是真的。

真正的自己只有现在在这里的我。而我的现在,则和过去有着确实的联系。

我不打算否定其中的演变。

因为我也还算喜欢现在的自己。

……呜呜……

即使有决心,胃痛也不会因此缓和下来。走完路途的一半以前,我还很害怕抵达学校,但从途中开始就觉得无所谓了,希望赶快到学校。看来忍耐极限来临地意外迅速。

在手汗越渗越多时,我终于来到了校门前。和去年一样,有老师站在门口附近告诉新生脚踏车停车场的位置。我从老师一旁经过,一如往常地停下脚踏车。停车场的脚踏车比平常多了不少,想找到一个缝隙都要费一番功夫。

「啊。」下车拔下钥匙后,我才发觉自己把车停在一年级用的区块。明明今天开始我就应该停在二年级那里才对。我原本在犹豫要不要移个位置,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于是我假装没发现,握紧拳头踏出脚步。

种在校内的樱花受到风的吹拂,使花瓣四处飘散。我走在已经能看见绿叶的樱花树下,感觉头都要晕了。甚至每向前一步,就开始觉得反胃。

我在摇晃的视野中继续前行,接着看见一幕眼熟的景象。

很多学生聚集在校舍门口,相当拥挤。和去年一样。去年我一直等到人潮散去,但今年可等不了那么久。我带着跳入急流般的心情挤进人群当中。虽然没有力气和余裕拨开人群,但还是利用肩膀硬挤进去,投身人潮的正中央。即使差点被众人相互推及的肩膀挤扁,也想办法走到了能看见分班表的位置。

首先找我的名字。分班表的姓名排序是照五十音排列,从上面开始看应该能马上找到。我左右移动视线,心跳也以相同的节奏跳动。连后颈部都一起跳动,感觉快要窒息了。

而在眼睛转了一圈后,我的脸色因为别的理由变得苍白。

眼睛底下就有如受到拉扯一般。

「找不到……

到处都找不到我的名字,也找不到岛村。我困惑地睁大双眼。我呆站在原地稍作思考。然后,理解到为什么会这样。这是新生的分班表,怎么可能找得到。于是我连忙离开。

从刚才开始,光是什么都没做就快晕倒了,这个失误更是重重加深心中的紧张。

这让我再次体会到自己已经是二年级,使得脸颊开始热了起来。就算只是想离开这里,都得耗上不少力气。我弯起膝盖,尽可能不进到别人视线内脱离人群。走到人潮外面之后,眼前景色仍然猛烈地往右旋转,差点就头晕了。

这次终于在大大贴在墙上的分班表上找到了我的名字。果然只是随便看一下,都能马上找到。我把视线从排在第一个的自己名字往下移动。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说今天全是为了这件事也不为过。

我使力睁着想要逃走而视野模糊的双眼,慢慢低下头。周围的嘈杂听起来变得渐渐遥远,相对的,一阵心跳声充满耳内。我清晰感受到血液在肌肤底下奔走的黏稠感触。紧张情绪来到极致,视野一角开始变白。

自己绝不是厉害到会受人称赞的人。我不认为自己累积至今的作为,足以换取想要的事物。

或许,我这样的人起到了,也没有人愿意听进去。但是——我的双眼逐渐接近眼前的事实,绝不逃避。

这个世界上有神存在吗?

有什么存在能够听见我无声的祈愿吗?

我祈祷着。

我祈求着。

伸长身子,寻找那个名字......

(岛村的视角)收假时,不管怎么样都会迟到啊——我带着没怎么反省的心情走进校门,朝着人潮众多的方向走去。我差点不小心看到新生分班表,不过我发现了二年级的人群,于是过去那边看看。

「喔?」

看到稀奇景象的我,不禁停下脚步。

高高举起双手的安达,正和樱花花瓣一同飞跃着。

安达的名字是“樱”

「喔~原来安达叫作樱啊。」

「嗯。」

开学典礼结束后,安达在我们一起走到校舍外时提及了这件事。

由于现在不是仰望漫天樱花的时期,凋零的樱花瓣都已经黏在地上了,所以我感觉这件事在这时候提起,好像缺乏了一点活力。尽可能避开那些花瓣的话,走起路来就会像喝醉酒的人。

「之前是不是有听你说过?」

「大概有。」

安达微微点头。是第一次在体育馆二楼见到她的时候说的吗?我完全不记得了。

「喔~是喔……

我随便点点头,替我们的对话制造空档,同时望向远处的体育馆。

那里的地板在冬天时像冰原一样冰,但今天举行开学典礼时比较没那么冰了。之后阳光渐渐转强,体育馆的「那个地方」也会跟着愈来愈舒适。这么一来,原本只会令人有如身处修行之地一样难受的那里,就会变成避难所。我们应该不会再去那里了吧?我偷偷斜眼瞄向安达的侧脸。她看起来不像说得出「不要紧,再也不用去了」的样子。

不过,我和安达居然还认识不到一年啊。有点意外。

我和安达之间的关系仔细想想真的是挺奇妙的,我们就像是认识十年的朋友,但有时候又觉得我们之间的友谊淡薄到好像明天以后就见不到面。或许是这段友谊的根基没有打稳,才会这样摇摆不定。但我不太清楚要怎么做,才能让这段关系稳定下来。

……

「小樱。」

我故意叫她的名字调侃她。安达一开始是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不过她后来好像发现到我是在叫她,又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她有些害羞地笑了一下,随后她这副腼腆表情下的脸颊、耳朵,甚至是纤细的脖子都染上了樱花般的粉红色。喔,真是名副其实呢。

「还是该叫你樱同学?」

我继续捉弄安达,就看见她的头发舞动了起来。她的身体微微上下抖动,让左右两旁的头发像动物的耳朵一样跳动,感觉有点可爱。当事人似乎没什么余裕,所以我边走边等她冷静下来。头发拍动的声音停下之前,我一直看着正前方。

「哎呀?」不再听见那道声音以后,我不经意地看向旁边,就发现她正面露傻笑。安达脸上露出了满面笑容。

她脸上浮现了仿佛脸颊融化般的松懈表情,感觉随时都会发出「嘿嘿呵嘻嘿嘿」的笑声。

原来她也会有这种表情啊——我看着这副稀奇景象的途中,安达像是惊觉到我的视线似的抬起头来。她松懈的表情立刻收敛,脸颊上的粉红色也转变成朱红色。

「怎……怎样?」

安达的眼神左右游移,好几次试着重新握好书包,同时开口这么问我。虽然她似乎比刚才冷静了,但看来没有察觉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

要是我把这件事说出口,她的反应应该不只这样。我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她,不过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个秘密留在心底。

毕竟要是容易害羞的安达跑掉,要去追逃跑的她也很麻烦。

「没什么,我只是在看你而己。」

我随便敷衍一下,安达就惊讶得向后仰,眼睛也是不断转动……为什么?

「咦,是……是喔,只是在看我……这样啊……

她这次又换成嘴角在抽搐。看样子她是刻意挤出笑容却挤不太出来,结果她的眼睛和嘴巴就变得像切开的苹果那样。这样脸不累吗?

我和这样的安达一同走出校门,然后在走到农田前的道路时,感觉到一种像是被人抚摸后脑的异样感。我马上就察觉到产生这股异样感的原因了。是正在走路的安达有问题。

「安达,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走?」

我一问,安达就僵住了。接着她便像是很受伤般垂下了眼角,眼神不安地望向我。咦,什么?怎么了——她用这种求助的目光看我,让我吓了一跳。

「你没骑脚踏车上学吗?」

脚踏车停车场当然在学校里面。而且我家跟安达家的方向完全不同,没有理由一起走。安达到底想去哪里?

「啊,你是指那个啊……

束缚着安达脸颊的东西放开了她,使她的眼角和嘴巴松懈了下来。

不过你说「那个」,除了这个以外还有哪个吗?虽然我不太懂是怎么回事,总之她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她在教室时一直是面无表情,我还以为她心情很差,但看来不是那样。

升上二年级后,我们在教室里是照著名字的五十音顺序坐,所以安达的座位在我的座位左斜前方。我有和新认识的同学们简单说过几句话,可是安达看起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她偶尔会看向我,然后又低头撇开视线。

她的态度僵硬、冷淡,单纯是在等待时间经过。

而这段时间结束之后,她就会来到我身边。她这一点真的和我妹妹很像。看她这样,我虽觉得她真是一点也没变,却也有点担心她。以一个姐姐的角度面对同学是有些奇怪,但我就是会忍不住用这种观点看她。

安达有办法顺利融入新班级吗?

呃,不过要是问到她去年有没有融入班上,我也只能说没有啦。我觉得,安达就是那样的女孩……不过,只要她愿意放开心胸,就能看见她各式各样的表情。

而且安达似乎挺黏我的。

「岛村?」

「安达有时候会露出很像狗的表情呢。」

我省略了「看起来无精打采」这个部分,指出这点。

「不,才不会。」安达摸着鼻子和脸颊否定。难道她讨厌狗吗?

我自己是满喜欢狗的就是了。

话说回来,安达不赶快折回去,没问题吗?

你这样直直走,会走到我家去喔。

我错失了再次开口的机会,在凋零樱花描绘出的春天下行走。然后为阳光投射在我背上的这份温暖,轻吐了一口气。

岛村的处境

夏天令人倦怠又想睡,秋天天气凉爽得令人想睡,冬天则是安静到想睡。春天就更不用说了。总而言之,我的眼皮一整年都很沉重,真不可思议。果然没有兴趣这种东西的话,就会自然而然地想找事情来填补空阅时间吗?而且也升上二年级了,我也有点在想要不要开始做些什么活动。

就在我想着这些事情,并犹豫着要不要睡一下的时候——

「你不吃便当吗?」有人对我这么说。

这件事情发生在第一学期开始后的第二天午休。

对方不是安达,而是聚集在附近座位的女生小团体。

「你叫作岛村对吧?」对方开口确认我的名字,于是我姑且点头回:「嗯,对。」

明明只不过是在确认我的名字,我却觉得好像是用服饰品牌的感觉在叫我,是我想太多了吗?

「要一起吃饭吗?」

正中间的女生轻拍准备好的空位,邀我一起吃午餐。我下意识地看向坐在教室左斜前方的安达。虽然安达也在看我,不过我们一对上眼,她就立刻把脸撇向一旁。

安达的表情看起来很惊讶。

「还是你有和人约好了?」

一旁的女生用含蓄的笑容问道。我回应她「是没有」,同时在这股气氛的推动下坐上那个位子。「啊~各位好啊。」我这么对她们三个打招呼后,现场就响起了小小掌声。

这是怎样?

她们三个接着对我做自我介绍。大家讲话都很快,我没有完全听清楚,不过应该就是像桑乔、德洛斯、潘乔那种感觉。有两个人的名字很像,所以很容易混淆。(注:「桑乔、德洛斯、潘乔」为游戏《LIVE A LIVE》西部篇里的旅行艺人团)

「啊,我没有在带便当,所以我去买一下午餐。」

看到周遭的三人都已经拿出便当盒,我便离开了座位。之后往教室门口一看,就发现安达又缩着脖子在看我了。那模样就像狗或猫在战战兢兢地观察周遭情况一样,让人不忍心立刻别过视线。

如果我叫她来,她应该会不开心,而且也不会过来。但我还是往她那边走过去。接着她先是害怕地抖一下肩膀,然后独自急忙走出了教室。

她走掉时看起来很慌张。我想说反正我也是要去福利社买面包,本来还想找她一起去的,可是我正打算追上去的时候,安达就往别的方向逃走了。而且她走得很快,就算我快步走,距离还是被愈拉愈远。虽然用跑的应该就能追上,不过就在我回头望着教室犹豫该不该跑时,就看不见安达的背影了。要是教室里没有人在等我,直接趁着要找安达来游荡一下也不坏,但放她们鸽子就太对不起人家了。

等安达回到教室再找她就好——于是我这次就先放弃找她了。我改往福利社的方向走去。而我最后还是没在路上看到安达。

买完面包回到教室后,那个位子依然空着。

既然桑乔都招手要我过去了,也只能笑着坐上那个空位。我带着「啊哈哈哈」的傻笑坐了下去。

「你们三个从以前就是好朋友了吗?」

「不是,我们升上二年级以后才变成朋友。」

潘乔望向其他两人,征求同意。其他两个人也点点头回应她。

「这样啊。」

也就是说,会找我也只是因为「我就坐在附近」这种简单随意的理由吧。所以如果换了座位,我一定就不会再和这三个人一起吃饭了。

我想自己没有积极记住她们的名字,大概就是因为知道事情会变成那样。

「岛村同学有参加社团活动吗?」

「没有,我没参加半个社团。」

我摇摇头回应潘乔的问题。这时候就该回问:「那你呢?」

「我啊~是有参加热音社啦。虽然出席率挺微妙的。」

「喔~音乐啊,还有乐器……

这什么毫无内容可言的回应啊?我傻眼地为自己的回答轻笑了一声。

总之,我们就是聊着这样的话题。老实说事后回想起来,我还是不知道聊这些到底哪里好玩。

连我有仔细咀嚼再吞下去的面包都吃不出什么味道。

我在午休快结束时才从她们三个的束缚中解脱……用「从束缚中解脱」这种讲法似乎挺失礼的。讲成这样好像是她们逼我的一样,我不该这样说才对。要反省。不过,若要我冒着被误会的风险说实话,就是其实也不是我主动求她们让我加入。所以我希望能给我的感想一点浮动空间。

感觉这段时间过得意外迅速。

我会就这样逐渐埋没在崭新的人际关系中吗?

从小学毕业,之后在国中交到新朋友。而国中的朋友到了高中后又见不到面了。这样子回想起来,我就发现自己并不会让交情延续下去。几乎不会把人际关系带进下一阶段。

大家都是这样吗?还是我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看得太淡薄了?

或许我是个无情的家伙。

不过,我是这么想的——

可以永远陪伴对方经历任何事情的强韧情谊并不常见。浸泡在名为命运的河川里久了,就连羁绊也会被水泡软,然后化为碎屑。

安达自从假日过后的星期一开始,就没有再出现在教室里了。不晓得她的心境产生了什么样的变化。我好像知道是什么样的变化,又好像无法理解得太深入。总之才开学不久,教室里就出现了空位。那个空位非常醒目,而且因为是照姓氏顺序排座位,所以马上就能看出谁不在教室里。

那一天外面下着雨,原本要在外头跑步的体育课临时改成在体育馆上篮球。我在一楼篮球场热身的途中,抬头看向了二楼。

安达会在二楼吗?毕竟今天下雨,搞不好她今天根本没来学校。不过我也没办法光靠气息就知道安达在不在,所以也无法保证她真的没来。

如果她没跷课……不对,直接认定她跷课也挺过分的。如果安达在这里,她会跟我们一起上篮球课吗?我边接住球,边想像那个画面。虽然安达打桌球比我厉害,但论篮球的话,再怎么说也是我会赢吧。毕竟我也算是有打过篮球的人。

不过,我和桑乔练习传接球,也没听到她说我投球的方式比别人优秀。我试着在投球时想着「快发现我投球方式跟人不一样啊」,也只看到球顺着无力的抛物线回到我手上。说不定是我的经验在时间风化之下剥落了。

我就这样继续传接球,并不时望向体育馆二楼。

我在犹豫要不要去那里看看。

搞不好安达其实也在等我这么做。

可是随便过去看,一个弄不好被老师骂的话,会令学校对那里的观感产生变化。让体育馆二楼这个原本有如校方思考破绽的安全地带就这样变成巡逻地点之一,实在太可惜了。我内心对此感到抗拒。感觉好像被考验了人际关系的部分课题。而现在的我安全度过了这次考验。无法通过这层考验,跟不上潮流演变的则是安达。

我觉得……这大概不是件好事。

在这个只能在人与人之间生存的世界里,她这样大概会遇上许多难题吧。我还算多少有办法在这种世界度日的人,但安达在这方面上的适应力真的很糟。

这样的安达今后会怎么做呢?

会改变自己去适应环境,还是——

「话说啊~岛村同学和安达同学很要好吗?」

来到我附近的桑乔突然问起这种问题。我还以为被看透心思了,赶紧努力不让心里的惊讶写在脸上。而在我没注意到的时候,桑乔以外的两个人也抱着球来到了我们这边。她们三个站的位置是以我为中心排成扇形,让我很不自在。

「嗯,基本上算是朋友。」

虽然我似乎是安达最要好的朋友,而我对她这个想法也没什么意见,可是特地提及这件事感觉会让气氛变得很微妙,所以我就省略了这个说明。

「我就知道,去年常看到你们在聊天嘛。她今天感冒了吗?」

喔,原来是看到我们聊天啊。我还以为是我们在外头牵手的时候被看到了。

毕竟到了那种地步就不是「基本上算是」朋友了嘛——我在心里如此窃笑。

「我没问她耶。但是她好像真的快感冒了。」

当事人不在时说她是找借口不来学校也挺过分的,于是我随便敷衍了一下。

「其实我和安达同学是读同一所国中,总觉得她给人的感觉变了呢。」

右边的女生——也就是潘乔这么说道。我对她说的话有点兴趣,看向她的脸问:

「是吗?」

「嗯。虽然以前也跟现在一样,在教室都不跟人说话,不过她那时给人的感觉比现在还要更僵硬一点。」潘乔用手上下比划,像是在划一座有点高的小山。

说到僵硬。安达的动作确实很僵硬……不对,是不自然。这不是跟现在一样吗?

「我觉得她现在也差不了多少喔。」

「嗯~感觉就是有点不太一样。就是……比现在还缺乏一些和平的知性感。」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啊?」

听到她的形容,桑乔笑了出来,德洛斯也跟着掩住嘴角。

我一开始也搞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我认为她的意思应该就是现在的安达不会给人带刺的感觉吧。这样形容的话,我也稍微可以理解。至少我见过的安达不常带刺,而是常常缩着肩膀,一脸无助地往上看着我。

没有抵抗别人的尖刺,只是僵硬地缩成一团。

安达拒绝他人接触的思考明明没有很牢固,却很执着。

结果,我还是没有去体育馆二楼看她在不在。我无法放任自己脱离大众,踏出往潮流外的一步。很久没碰的篮球意外好玩也是我没这么做的原因之一。

其实只要不嫌麻烦,到处都找得到乐趣。

简单来说就是看当事人怎么看待事情——我在运着球的当下想起了这件事。

体育课结束后,我依然受到桑乔她们的带动,一起走向教室。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我的脚却配合著周遭的人行动。嘴唇会视周遭反应弯起,脸颊也会顺着那只听进一半的话语上扬。我冷冷察觉到自己被改造得愈来愈适合生存在这个环境里。

走出体育馆以后,一阵卷着雨水的风从身后吹来。明明不是很强的风,从身旁吹过时却会被当中的温差吹得身体发颤。

春天真的来了呢——对于这种状况,我只能轻声说出这段感想。

岛村再遇樽见

一道比像小动物般缠在一起的两人所发出的嘻闹声还稍微冰冷一点的机械音在呼唤着我。那道声音来自从我回到家后就一直丢在桌上的书包。我边猜会不会是安达,边打开书包拿出手机,结果打来的并不是她。也不是前阵子才给手机号码的桑乔她们。

记得上次见面是在二月吧。画面上显示打来的人是「樽见」。

老实说,我很意外她还会再打电话过来。

我走出房间,在走廊上接起电话。

「喂,呃……小樽。」

由于之前最后一次是改用这个称呼叫她,于是我试着喊喊看这个昵称。

讲起来还有点不自然。这两个字没有顺畅地溜过舌头,而是遇上了一些阻碍。

『嗨,小岛。』

樽见的语气听起来也是有那么点不流畅。

我本来想问她「有什么事吗?」,不过我记得以前好像有人说我老是讲这句话,所以没有说出口。我该说什么来开头?「你好吗」这样?

对方在我正烦恼时说出打过来的用意,化解了我的危机。

『改天要不要见个面?』

「咦?」

到头来也没怎么化解我的危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她打电话过来和提出邀约,对我来说都是出乎意料的事情。之前也有受到她的邀约,结果却弄得气氛很僵,伤害了彼此。感觉只有最后那一小段时光让我们得到了少许救赎。

她又在期待那种有如获得解放的平静吗?

那一定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啊,小樽。

『要不要一起去哪里玩?那个……我这次会努力的!呃,怎么说,我会想办法不再把场面弄得像上次那样。』

樽见似乎也理解这一点,用听来很积极的语气表达她的干劲。她说会努力,要怎么努力啊?樽见会毫不间断地一直跟我说话吗?

那样好像也挺煎熬的。

「你说会努力…………

我说不出话来。面对这个以前的……甚至可以说是挚友的人——我觉得她也不需要那么努力地陪我玩。努力玩乐、努力玩得开心——这感觉有些奇怪。可是,我心里也有种类似不好意思拒绝她的情感。

「没什么,呃……嗯,好啊,你说要去玩……对吧?」

『嗯,那约这个星期六怎么样?』

「不是约放学之后啊……」会花不少时间吗?「好啊,反正我也没其他事要做。」

『嗯。呃,还有……我想想喔……

「怎么了?」

另一头传来一阵咳嗽声。我屏息等待她在这段有些夸张的预备动作后会说什么——

『好耶~!』

……咦?」

『太好啦!我好期待喔~!』

我的眼前突然一阵摇晃。

现在高兴得不得了的那个人,跟刚才和我说话的是同一个人。

电话另一端的樽见,也发出了似乎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很困惑的呼吸声。

『大概就像这样。』

「小……小樽小姐?」

『我……我打算当天就用这种感觉面对你。』

——我不禁后退一步,但我的背后是墙壁,所以这么做只是让我撞到头。

「你想用这种感觉面对我啊……

总觉得会不断对我出招啊。我苦笑着说自己没自信承受住这样的攻势。

『你比较偏好沉稳一点的感觉吗?』

偏好?

『看来还需要继续研究呢……

她留下这句低语后,就挂断了电话。这部分倒是挺干脆的嘛。

而我则是被这段有如侵略的单方面攻击给压得无法反击。结束这段通话后,我倚着墙呆站在走廊上。

「你待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啊?」

母亲往走廊看了过来。「没做什么。」我这么回答以后,她就回了一声:「喔。」

「你今天想吃什么?」

「咦?」

「要说是什么料理风格喔,因为今天要去外面吃。」

交给我决定好吗?从家里过去,就只有回转寿司、烤肉、不会转的寿司。

还有——

「那……

我稍微想到了安达。

「就吃中华料理吧。」

这么一说,就一定会去安达打工的那间店。

我会选择吃中华料理不是因为想吃,而是基于这个理由。

其实我们也可以透过打电话或传邮件联络。不过,如果安达真有那个意思的话,就会主动这么做。假若不是那样,我们肯定面对面地聊一下比较好。我自己是这么想啦,但真相如何呢?

我思考着这种事情,跟家人一同前往正如我预料的安达打工地点。

至于社妹,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去了。

「这样又能打听你在学校的状况了呢。」

母亲似乎也还记得安达,在我们还在停车场时故意调侃我。对此,我只有小声反驳这次应该没办法打听到什么。

然后——

我们走进餐厅,却没看到她。

今天的店员是一名走路很像企鹅的小姐。

看来今天不是安达打工的日子。我感觉到自己意外地不太清楚安达这个人,也不知道她打工的时间。

「真可惜。」

发现安达不在的母亲轻声说道。

的确是有点可惜啦——我默默把头撇向一旁,在心里同意母亲的想法。

星期六——一个天上没什么云,四处都可以看见单调景色的日子。这一天,我站在约定的地点,也就是小学的校门口。虽然很好奇竟然不是约在车站前面,不过樽见好像有想好要去哪里,于是我就把整件事都交给她决定了。

我们约十一点,但我出乎意料地很早就抵达了和樽见约好的地点。似乎是因为我用以前上小学时的感觉走出家门,结果就省了些时间。毕竟现在脚比那时长了嘛。

我拿起手机看看现在时刻,发现差不多要到约好的时间了。我的胃附近又稍微缩了一下。我确实有种担心见面后会怎么样的悲观想法。

明明和安达出门的时候不会这样啊。

「会这样大概有很多原因吧……

借着这段低语,我放弃去深入思考心境的微妙不同等细微的要素了。而我最近也没有听到安达的声音。因为在教室时,她都没有过来找我。不只如此,最近甚至不来上课了。她到底在做什么?

「嗯……

我发现自己空闲的时候,意外地常常在思考安达的事情。

可能朋友不多也是我这样的原因之一啦,但毕竟安达的行为举止很可疑啊。就算没有特别注意,她的各种举动也会在我心中留下印象。

「唔哇!这么早就到了啊。」正当我想起安达在开学典礼那天的表情也很奇怪时,远处传来了樽见的声音。一抬起头,就看到穿着便服的樽见正小跑步往我这里过来。

她穿着灰色的针织服,还有浅绿色的开襟衫,嗯,很普通。我认识的人里面,果然只有安达会穿着旗袍赴约。虽然她穿起来是很好看啦。

没有背着小学生书包的我们聚在小学前面。

「你在笑什么?我穿这样很奇怪吗?」

樽见揪了揪衣䙓。我在笑?我听她这么说后摸了一下脸颊,但摸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点也不奇怪啊。是说我真的笑了吗?」

「唔……不对,感觉比较像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喔……

这么一讲就有头绪了。

「我只是想到之前朋友摆出的怪表情而己。」

「这样啊。我应该没有迟到吧?」

樽见抬头仰望装设在小学校舍上的时钟。白色圆钟还在继续服务。

「是我太早来了而己。」

「小岛你不是跟人约见面的时候会迟到的吗?」

「论上学的话,现在也一样会迟到喔。」

哈哈哈——我在没有笑点的状况下笑了一下,试图化解尴尬。

……那,我们走吧。」

我边走边看向樽见。她那头留长到脖子的微卷头发和上次见到她时一样,颜色也依然是同样的冷色系。她似乎和我不一样,有用心照护头发。她以前会把浏海剪齐,发质也很有光泽,不过她现在整头头发都蓬蓬的。

「我们要去哪里?」

跟在樽见身后的我这么问。樽见回答「还不能说」,同时转过头来。

「小岛,你把头发弄回原本的颜色了吗?」

她指着我的浏海询问发色的变化。「弄回来了。」我捏着头发说道。

「你这样比较好看。」

「是吗?」

包括我的家人,所有人都是这么说。只有理发店会说那样很好看。

想着想着,就看到樽见把手伸了过来。看她的手伸向我的头发,本来还以为是要碰,结果却是来摸我捏着头发的手。她就这样抓起我的手。樽见的手指和我十指交扣。

「唔喔。」我惊讶得睁大眼睛时,樽见就牵着我的手走了起来。我快步走到樽见身旁以后,她依然没有放开我的手。她这样简直就像安达一样。不对,她的动作或许比安达流畅。安达的状况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动作都缺乏曲线。

还有,为什么大家都想牵我的手?难道大家觉得我是不像狗那样牵着,就会游荡到走丢的人吗?真要说的话,我其实是觉得出门很麻烦的人啊。这可是个天大的误会。

走了一阵子之后,樽见又转头看向我。然后努力摆出很开朗的笑容。

「怎……怎么样?」

这给我的冲击就某种意义上比她大喊「呀喝」还强。

「说点什么嘛。」

「有种『啊~对喔』的感觉。」

「啥?」

听到我的感想,觉得困惑的樽见便笑着皱起眉头。她的脸部神经还真灵巧。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想起小樽你是会这样笑的人了。」

我也想起了自己曾有一段可以不顾周遭眼光的时光。

「真怀念。」

我自己在这么说的时候,脸上应该也浮现了小小的笑容。

樽见缓缓地上下打量着这样的我。

「嗯?」

「总觉得小岛变得很有女人味……不对,不是那样……啊~我想不到该怎么形容。我真笨耶。」

樽见边把头发拨到一旁,边想着要怎么表达。

「我觉得,自己大概是想讲你变得很高大了之类的吧。」

「我才想那么说啊。」

我仰望着比我高半颗头的樽见。我看着樽见时,她脸上也一直挂着活泼的笑容。

她的表情和语气完全不搭调,老实说感觉很不自然。

「我觉得你用不着勉强自己啊。」

「不,没关系。」

樽见维持着那副笑容否定。连嘴巴弯起来的角度都没变,你到底是怎么讲话的?

「反正有一半不是演出来的。」

说完,樽见就看回了前方。感觉她走路的速度稍微加快了。

樽见带我来吃午餐的地方,是什锦烧店。这是间好像叫作铁板厨房还是什么的店,每个餐桌都有设置铁板。也就是叫客人自己煎。煎烤的工作全由樽见包下了。她是说自己很会煎。

因为她这么说,就变成只负责吃的我看着她煎什锦烧。她的动作确实很俐落。先不论技术是不是真的很好,总之她的动作很轻快,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什锦烧意外地没什么机会在家里吃,不知道几年没吃过了。我闻着从铁板上飘来的香味,左右扭动身躯。

一跟樽见对上眼,她就立刻露齿微笑。虽然反射性摆出的笑容也是不错啦。

「你这样绝对会把脸部神经弄得很累啦。」

「不,这么做很重要的。难道……不重要……吗?」

不知道樽见是否在中途开始怀疑起这句听来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话,讲到最后语气变得不太坚定,也伸手抓了抓脖子。

但她就算很烦恼还是会付出行动这一点,或许是值得学习的地方。

老让樽见在忙感觉会有些不自在,于是我丢了一个话题出来。

「听说你现在是不良少女,是真的吗?」

樽见没有放下手上的铲子,直接把视线从什锦烧转移到我身上。

「没有啦,我单纯是跷课跷得有点凶,说是懒惰鬼比较正确吧。」

「喔~原来跟我一样啊。」

看来在同学跟教师眼中,有上学是理所当然,没这么做就完全是个不良少女了。

樽见双手环胸沉思起来。之前讲电话也是这样,她是会拘泥于用什么词来表达吗?我只记得她小学的时候会不管一些琐碎的事,开朗地面对当下状况。

「算了,总之告诉我吧,我想听一些你在学校里的事情。」

樽见本质上似乎和以前一样,结果还是把烦恼丢在一旁,提起下一个话题。

「学校的?学校喔……

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好讲吗?这次换我在抱胸苦恼了。

「你没有参加社团吗?」

「嗯。虽然原本是有考虑参加篮球社啦。」

社团的话题啊。一开始先讲这个算是很保险的选择吧。不对,「保险」是什么意思?而且我跟樽见现在才真的算开始聊吗?

「国中的时候也有打篮球吗?」

「对啊,虽然没什么机会上场就是了。那小樽你呢?」

感觉刚才的「小樽」说得很自然。不对,有特别在意这一点,或许就不算自然了。

「我没有参加。而且你想想,我可是个不良少女耶,实在不太适合参加社团这种健全的作风啊。」

樽见的玩笑话让我轻轻笑了一下。居然是以自己就是不良少女为前提吗——她这种顺序颠倒的讲法让我忍不住笑了。樽见从旁边确认什锦烧煎好了没,也继续说:

「我一开始也是有乖乖去学校喔。不过,其实我也不是从国中就开始常常跷课,而且市区里也没有会让我觉得比上课更重要的东西。」

「嗯。」

「只是想到高中毕业之后要做什么这种很久以后的事情,就觉得静静坐在课堂上会很不安。我想要可以思考那些事的时间,才会出去走一走,四处观察各式各样的人……其实看着路上的人意外有趣喔。」

「嗯。」

「我就是迷上了这种感觉,后来等注意到的时候就变成不良少女了。」

说到这里,樽见像是回过神来一样看向我的脸。她看起来有些尴尬。

「结果好像都是我在说话呢。」

「的确。不过我不讨厌听小樽谈自己的想法喔。感觉挺新鲜的,没想到你会思考这些事情呢。」

而且对我来说与其自己讲话,听别人讲还比较轻松。是啊——樽见说着便沮丧地低下头,把视线撇向一旁。

「小岛不知道现在的我是怎么样的人,反过来说也一样。」

「嗯……?」

「就是那个,我……有种想了解小岛,也希望小岛了解我的想法。」

自称不良少女的人说着和这个身分不搭调的正经话题。

樽见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也有办法把什锦烧翻面,由此可见她顾及周遭的视野很广。如果是安达,恐怕底下那面已经彻底焦掉了。

「该说是想分享一下彼此的现况吗?毕竟大家都活在当下嘛。」

樽见的话语有时会完整显露出她的感性,变得不太好理解。

但没有经过修饰的粗糙话语与众不同,所以会在人心中留下深深印象。

樽见抬起头。

「简单来说呢,小岛……

「嗯。」

「我想说我是你以前就认识的熟人……熟人?而且现在也坐在你面前……我应该是想这么说吧。」

樽见抓着头发,把心中的焦急完完整整地表露在外。也就是说——不先停下来思考一下,我没办法弄清楚她想讲什么。我们之间并非只是「以前的朋友」,也有从中衍生出的新事物。

樽见大概是想这么说吧——我如此解释她这段话。

「我在说什么东西啊?」

当事人却撇下右边眉毛,对自己说的话感到困惑。但我开口说:「不过……

「我好像大概懂你的意思。」

「呃,不用太懂也没关系啦,因为很难为情。」

樽见左右挥动自己的手和铲子否定。的确,感觉要是全部仔细解释,好像会变成青春到极点的话题,我担心自己无法直视那种状况。

或许把细节敷衍过去才是比较聪明的做法。希望可以快点煎好——我心里稍微冒出了这种想法。

之后她帮我把煎好的什锦烧切块,装在盘子里。樽见没有碰自己那块切好的什锦烧,反倒是观察着我的反应。我在这道视线下动起筷子,切下边边的一小块放入口中。好烫。可是现在有人在看,没办法做些太难看的动作,于是我只好硬是装作镇定地忍着嘴里的烫伤吞下什锦烧。我的眼角应该没有泛出泪来吧?

「怎么样?」

「嗯……

我在卖了点关子后对显露不安的樽见笑说:

「很好吃。」

「对吧。」

看到樽见得意的笑容,我的嘴角也不禁跟着上扬。

「记得小岛很喜欢吃这种东西对吧?」

连起司口味这点都很符合我的喜好。我讶异地说:「喔~亏你还记得这种事情耶。」

老实说,我几乎不记得樽见喜欢什么东西。

难道我是无情的人吗?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是跟小岛有关的事情嘛。」

樽见抓了抓脸颊,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吞到一半的什锦烧差点卡在我的喉咙。我动起手上的筷子。樽见则是面带笑容观察我的一举一动。

「会冷掉喔。」

「嗯。」

樽见拿着筷子,而且就这样一直注视着我。

吃完这餐,我们先喝喝茶缓和胃部的刺激,才又来到了外头。我没有放开被樽见自然牵起来的手,就这样在她的带领下走在令人怀念的道路上。这是小学时常常在走的路。

这条路上不知何时冒出了便利商店,多了十字路口,也新开了间超市。不过,那个眼睛像混浊弹珠一样的大大猫咪招牌还是维持以前的样貌,让我觉得有些安心。

好久不见——我在心里偷偷对那不会变老的猫打声招呼。

「啊,那里有间不知道是卖什么的店。」

樽见伸手指向招牌。那个招牌是块跟放很久的腌菜一样满是皱痕的木板,但店面外观是以紫色和黄色为主的花俏风格。店门口还装着缎带摆饰。不过招牌上写着杂货用品店,应该就是那种店吧。

「我们进去看一下吧。」

「咦?嗯。」

我就这样被樽见牵着走进杂货用品店内。

里面看起来也只像是一般的饰品店。店内四处摆着很有女人味的商品,而樽见嘴上说是偶然找到这间店,脚步却是毫不迟疑。她直直前进,直接走到后面的吊饰区。之后,她指着柜上对我提议:「要不要买个一样的?」

「咦?嗯。」

这些吊饰要挂在手机上稍嫌大了点,看来应该是用来挂在书包上的。

我的书包上现在没有半点装饰,买一个来挂着说不定正好。可是要买一样的,就表示一定要选一个樽见跟我在感性上一致认同的东西才行,这过程搞不好会很辛苦。

「小岛觉得哪一个比较好?」

樽见接连指向几个吊饰,问我喜欢哪一个。她指的依序是青蛙、牛跟猫。

「这几个里面我选猫。」

虽然我忘记是谁说过的,我曾被说是猫型的人。

是因为我喜欢躲在暖炉桌里面吗?还有,我觉得安达绝对是犬型人种。

樽见是哪一种呢?

「你喜欢猫的话,就选猫吧。」

樽见立刻伸手要拿起猫的吊饰。我出声制止她。

「等一下等一下,不听听你的意见怎么行呢。」

「我挑你喜欢的就好了。」

樽见的眼神游移了一下。她往店里看了一圈以后,又看向我。

「我想要你喜欢的吊饰。」

她刻意改过说法。这样好像在说喜欢我一样,有点害臊。

感觉樽见的视线中有种独特的热情,让我不禁被她震慑住。我抱着想赶快决定挑哪一个的心情,拿起眼睛瞄到的那个吊饰。

「那,就选这只熊吧。」

这只熊的表情看起来很慵懒,体型也很可爱。如果选这个的话,我觉得把它挂在书包上也无妨。

「啊,我也喜欢那个……我超喜欢的——!」

樽见慢了一拍才欢呼。她张开双手,摆出像一个忍者贴在大风筝上的姿势。

「你真的喜欢吗?」

「唔~这很可爱嘛。」

看到她的老实反应,心想若是这样那倒没什么关系的我便拿起两只熊。

「趁小岛还没改变心意,赶快买下来吧!」

我又不是那么容易变心的人,她却催我去结帐。

就在我们分滩付钱买好吊饰走出店外时,樽见笑说:「小岛会乖乖把它挂在书包上吗~?」

感觉这句话听来像是装作在开玩笑,实际上则是真的很担心。

「是会挂啦,不过你居然在担心这个吗?」

是不担心啦——樽见摇摇头否定,脸上却露出苦笑。

「毕竟感觉就算挂了,你也会马上弄丢啊~」

「唔,你怎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找我碴?」

这样不就像在说,我是不会爱惜物品的人吗?才没有这回事…………

「因为啊,你对物品跟人都不会太留恋吧?」

樽见微微压低视线说道。这听起来像是指责,也像是单纯简洁阐述了事实。

「是吗?」

「还是该说你不会执着在某个事物上面才对?总之,你不就是会这样吗?」

「这……嗯,没错没错。」

我连点好几次头。我同意,我确实是这种性格。相对的,看到我点头的樽见却不知为何看着下方,看起来心事重重。……不对,好像不是这么回事。樽见的脸颊添上淡淡的红色,气色似乎不错。

「所以,我很担心你会不会好好珍惜那个吊饰。」

她的表情和说法,让我察觉了刚才那段对话的意义。她说想要我喜欢的吊饰,也许跟这件事有关。因为如果是喜欢的东西,应该也会付出一定程度的重视。

「好,那我就好好珍惜这个吊饰吧。」

我对着自己打开袋子拿出的熊如此宣言。手上的熊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真的吗~?」

「我还真不受信任耶。」

「因为现在的小岛脸上表情很淡啊。」

表情很淡?这第一次听到的形容方式让我很困惑。就算用自己的手去摸脸,也无法体会到她这么说的意思。

「可是看着小岛这种表情淡薄的侧脸,就会很好奇你都在想些什么。一这么想就算我输了……不对,也有赢的地方……

说到这里,樽见的表情就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僵住了……嗯?

……呃,就是类似这样……

接着她立刻别开了视线。她的目光害羞地逃往一边,再逃往另一边。

她有说什么会让她害羞成这样的话吗?

就算回想刚刚的对话,也因为她讲得很快而没听清楚。而且真的仔细去思考了,能不能理解她话中的意思也很难说。

「呃,你不用特地去想没关系,随便听听就好了,真的。」

她推着我的肩膀,要我别想太多。我没有多加抵抗,结果被晃得脑袋开始晕了起来。

反正想了应该也没办法理解,乖乖听樽见的话,不要多想是比较好。

不过,我在其他方面上有一些感受。

她那「不知道在说什么」的部分让我深受感动。

也不是我的坏习惯,这种感觉应该任何人都会有……不对,会这么想,应该就算是坏习惯了吧。简单来说,我经常会把自己的想法跟其他人的想法画上等号,而这恐怕就是我对周遭人不会抱有太大关心的理由之一。

毕竟去理解一个和自己很像的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这种想法在大多状况下都是错误的,像刚才和我度过了相同时刻的樽见,现在就抱有跟我完全不同的感想。我意识到我跟他人之间的那条界线,发现原来其他人跟我的想法还是有所差异。

好新奇的感觉。能让我察觉这件事情的,果然还是只有自己以外的人。

小学时很要好,国中时开始疏远,之后又再见面。我们明明经历了一样的过程,想法却有很大的不同。

人类真是种神奇的生物。

只是,说到要不要跨越那道界线去窥探他人的真实样貌,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之后我们也继续闲晃了一下,还在公园里谈到回力镖,最后在三点前回到我家。樽见一直陪我走到家门前,这也让我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以后还有机会一起到哪里走走吗?」

樽见在道别之前把头转向一旁,开口向我这么确认。怎么了,难道在害羞吗?

「是可以。」

偶然又遇上她,我也有了新鲜的体验。最重要的是,她是我的朋友。

我没有理由否定她的疑问。

原本面向旁边的樽见又转过头来看着我,她的浏海也随之大大摆动。这种会维持冲劲动起来的部分说不定跟安达很像——正当我在比较她们的相似之处时,樽见抓起了我的手。

樽见的手又一次和我的手指相互交扣,让我的手背痒痒的。

接着,樽见握着我的手说:

「我们再当一次朋友吧,小岛。」

听见这句话,我察觉了樽见透过手心传来的是什么样的想法。我从她手上的高温理解到她就是想说这句话,今天才会邀我出来。

她想更新我们之间的朋友关系。现实中没办法像漫画一样,即使不常交谈,没有偶然再见,也能一直维持友谊。这就像汽车驾照需要更新一样。虽然我没有驾照就是了。

「嗯。」

我这么回答樽见的热情宣言。

不过——我偷偷瞄向自己的手。

只有我觉得举起牵着的手说这些话,不像单纯是在说当朋友的话题吗?樽见迟迟不肯放开我的手,而我就算感到困惑,也不敢直接甩开。这种状态持续一段时间,彼此的手都渗出了不合春天这个时节的手汗。这是怎么回事啊……在我被这段沉默逼得混乱不已时——

「啊,是岛村小姐。」

传来了一道悠哉的声音,无视我们之间这股尴尬气氛直闯进来的人是社妹。不晓得是不是来找我妹玩的社妹面露微笑,抬头看着我。

樽见面对这个突然跑过来的奇妙小孩却丝毫不动摇,也不着一眼,就这样在我惊讶地佩服她这种冷静反应的途中说了声「那再见了」,随后快步离去。她的背影让我想起安达逃跑时的模样。虽然樽见和安达长得不像,但举止上却有感觉很相似的地方。

是因为这样,她们两个对待朋友的方式中才都带有一种强劲力道吗?不管是安达还是樽见,每次见面都会觉得好像有什么强大的助力在推动着她们。

我一叹气,黏在我腰边的社妹就问说:

「怎么了吗?」

「有点……嗯,有点累了而已。」

樽见那么兴奋的模样就算是演出来的,和这样的她相处也让我的精神很疲劳。但以前的樽见就是那种感觉,当时的我也有办法陪她这样玩。

说不定不自然的反倒是现在的我。

……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差点就落入了寻找自我的大洞里。但面前想跳起来抓住我的社妹进到了我的视野里,让我得以避免落入大洞。看着这头水蓝色的头发,马上就会有其他疑问轻松堵住洞穴。

我是那么有内涵到需要特地寻找自我的人吗?

不,不是。和社妹这种神奇生物比较过后,就会被自己的肤浅所救。

「你偶尔也能帮上忙嘛。」

「对吧对吧。」

「喔,是喔~谢谢你喔~」

我发出「哈哈哈」的笑声把社妹抱起来转圈圏。她太轻了,所以不论转上几圈,我的手臂都不会累。

我是什么人?我就是现在站在这里的人类。得出这样的结论后,我便很有精神地踏出了脚步。

顺带一提,樽见在这之后又寄了三封说「今天真的很谢谢你」的邮件过来。

她的反应果然跟安达很像。

安达的呼唤

升上二年级后展开的崭新生活——我本来正开始感觉,自己习惯这个生活的速度好像意外迅速。

但就在这时候……那天午休,我被叫住了两次。

有人喊了我一声「岛村」。

这是继桑乔、小樽以来——进到四月之后的第三次呼唤。

该说「三次为定」,还是什么呢?

我抬头望向传来叫唤声的方向。

这次叫住我的人,终于是安达了。

高二新学期开始后,安达如愿以偿与岛村分到同一个班级,但是围绕在岛村身边的女生们阻扰了安达想进一步发展的行动,安达开始时以逃避的方式解决,期待岛村来找自己,然而事实却因岛村不主动表态而背道而驰【难道两人彼此距离从此就越来越远吗?( ´Д`)( ; _ ; )】还好最后关头安达勇敢地喊出岛村,相信经历没有岛村日子的安达在下一话会有更火热精彩的表现啊!

在另一边的岛村,由于不好意思拒绝身旁女生们的邀请,就忽略了安达的感受,再加上樽见的电话邀约,准备再次会见小学的好友,可是在交谈中时不时地出现安达画面的回忆。【可以说以岛村现在的性格对此时的安达已经很宠啦!(*^o^*)】在和小樽相处时,岛村也发觉她异常的兴奋表现感到困惑和疲劳,不过还是答应她继续成为朋友。以后会有怎样的开展呢?樽见又会对岛村的人际相处模式造成什么改变?让我们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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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说《安达与岛村》摘取部分内容来补充动画《樱与抱月》情节 第十弹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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