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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佐幕史观?为何提出佐幕史观?为何倡导佐幕史观?

2021-08-08 12:00 作者:幕末史德川家禛  | 我要投稿

一.佐幕史观的发源

一般来说,幕末史常被定义为从1853年黑船来航到1869年明治政府攻克虾夷政权的16年时间。这是一段奠定了日本从封建社会向近代化社会转型的时代,国之根本就此从传统的农业转向新兴的工业,也是朝廷大权旁落到天皇亲政的一个大变革期,孕育着日后走上军国主义道路实施侵略扩张的日本。

为了研究及阐述这段短小而对日本影响深远历史,不同的学派拥有不同的史学观点:

首当其冲的是“萨长史观”,这一历史观诞生最早,随着萨摩、长州两藩为主导的明治新政府建立,为宣扬新政权的合法性,凝聚人心而产生,并在日后逐步形成了完备的理论体系。该史观同时也与强调日本历史的优越性及天皇万世一系理论的“皇国史观”实现了交融,吸纳了国家神道中的超国家主义成为其一大特征。从明治政府确立为全国唯一的政权开始、伴随着教育事业的发展在日本全国传播,成为至今的主流历史观点。这种官方赞扬明治时代维新成就的史论以文化出口的形式传播到各国:由于明治维新的发生具有摆脱民族危机和从封建社会过渡到资本主义社会的代表性,早在甲午战争后的清末时代就被介绍到国内当做维新变法的成功范例,在日俄战争日方胜利后成为亚洲民族突破西方列强钳制的表率,在鼓舞中国的仁人志士图强变法上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如今我国的课本和一些历史学书籍也多以明治维新为积极例证,常用于和戊戌变法作对比,其中的观点潜移默化的受到了萨长史观的影响。

随之萌发的是“反萨长史观”。萨长史观普及的同时质疑的声音也逐渐在日本国内出现,但怀疑的言论遭到了历届政府的管制。然而反对的声音不会被永远掩盖,随着日本二战的战败,战后重建、民主思想重新传入日本社会,伴随日本国内的共产主义运动,以质疑萨长史观理论基础、反对以萨长为中心确立史观为特点的史学新论在相对宽松的社会环境下正式宣告了存在,这一历史观也就是“反萨长史观”。诞生之初这一派别的史学家并非有意识的创作反萨长史观的作品,早期的反萨长史观作品也只是后人将持有相似观点的作品归为一类,在不断的自我完善中历史作家才有意识的在作品中传播反萨长史观,在大约20世纪80年代达到高峰。该史观在国内并非主流,在对外国的影响上也远不及前者。千禧年前后反萨长史观的著作以异类的形象被无意识的带入中国读者的视界,并随着近年来经济不断发展人对精神世界需求的增强,越来越多的影视作品逐步摆脱萨长史观的窠臼,以相对中立公正的角度表现历史背景,典型的有NHK于1998年出品的《德川庆喜》、2004年出品的《新选组》、2013年出品的《八重之樱》、2021年出品的《势冲青天》等大河剧。这些影视作品本身并非阐述反萨长史观的史学严肃著作,但其中表现出“反萨长”的观点对中国及其他国家的受众起着良好的启蒙作用。

在上述两种历史观争论的背景下,“佐幕史观”诞生。最早在2014年我开始系统的接触与幕末史有关的作品,并由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随着对现有作品的深度品味和思考,我开始对其中包含的萨长史观的怀疑,对使用该史观无法解释的地方质疑。2015年下半年后我开始接触了反萨长史观的作品,发现支撑这一观点的资料翔实,逻辑缜密,故深以为然,逐渐由萨长史观向反萨长史观转变。由于这时国内的反萨长史观的作品还是零散的,不论是历史书籍还是文学作品都没有形成体系,所以直到2019年我仍一直以阐释反萨长史观的观点和介绍相关的作品为主,有相同志向的爱好者增加,为倡导以立体的新视角研究幕末史提供了土壤。随着反萨长史观在国内的逐渐成熟,也随着我的积累逐渐完善,最终在2020年时我开始试以“佐幕史观”为指导创作作品,代表有《德川庆喜全说》和最近发布的《三分戊辰战争》两个系列;在作品陆续发布后再展开对佐幕史观本身的阐述。我的主张是“先有作品再有史观”,以具体的作品为依托讲解佐幕史观,使佐幕史观不至成为没有理论依据和范例的“空中楼阁”。

综上所述,明治新政府确立了“萨长史观”,“萨长史观”催生了“反萨长史观”,“反萨长史观”孕育了“佐幕史观”。

值得注意的是,“佐幕史观”是我首倡的一个概念,此前在幕末史学上并不存在。因此暂未受到史学界的一致认可,属于“在野史学”的范畴。如需引用,应特别注意,加双引号并予以标注。

 

(我对反萨长史观作品《幕末史》-半藤一利的书评)


二.佐幕史观的概念


在阐述佐幕史观的概念时,依然需要与萨长史观和反萨长史观横向对比:

萨长史观是以倒幕派、新政府为中心确立的史观,以赞扬萨长为主,以萨长为视角立足点的史观。

反萨长史观虽然与萨长史观对立,以批判萨长为主,但仍然是以萨长为视角立足点的史观。本质上是对前者的回击,因此存在滞后、体自身系不完善,缺乏新意等弊端。

佐幕史观则是以幕末时代的德川幕府和佐幕派为视角中心确立的史观,褒奖幕府与批判萨长二元并存;从幕府的角度出发、为幕府的前景思量、审视幕阁决策的得失,剖析佐幕派失败的根本及学习倒幕派的成功原因。正像历史上的佐幕派一样,故谓“佐幕史观”。

因此,萨长史观与反萨长史观的本质区别在于立场;反萨长史观与佐幕史观的本质区别在视角立足点;佐幕史观在立场和视角立足点上都与萨长史观迥然不同,是目前反对萨长中心论、驳斥新政府优越性最彻底的史学观点。

佐幕史观以还原真实历史为目的,以德川幕府为视角立足点,以江户时代和明治初年为研究范围,以顺应历史潮流为主旨,立体多元的分析这段约三百年的历史。既要肯定幕府时代的成就,也要承认幕府统治的局限性;既要批驳萨长新政府假借维新口号的政治阴谋,也要对维新变革本身予以肯定。

除了研究历史本身,佐幕史观同时还注意“以史为鉴,学以致用”,提倡发扬幕府时代的优秀传统:如幕府崇尚儒学汉学实施仁德统治、重视民生内政促进人文主义觉醒、谨慎且有条理的外交策略、二百余年不侵略不扩张的和平策略、近代平等联合亚洲各国抵御列强的思想。通过江户时代积极的一面以古喻今,有着促进中日友好交流、维护东亚地区和平、共同担当亚洲进步重任,响应当今时代和平与发展的主旋律的更深一层含义。

 


(幕府中心江户城屏风画)


三.宏观理念上萨长史观、反萨长史观、佐幕史观的异同

萨长史观是日本政府官方的学说,其重要的目的在于论证萨长两藩举兵的合理性、新政府建立的合法性,特点为以萨摩藩、长州藩和明治天皇为史论的中心,以此三者为正面形象,无条件赞扬“皇国传统”。因此不可避免的褒奖萨长等倒幕藩,贬斥幕府。胜利者想要篡改历史是轻松的,一定程度上导致对于新政府劣迹的隐瞒和对幕府功绩的抹杀;同时该史观认为日本要实现近代化就必须进行由萨长藩主导的明治维新,要实现维新就必须要对外扩张,因此侵略就成为了必经的步骤,暗藏着为维新后的日本争夺东亚霸权、侵华战争辩护的含义。也为战后日本政府拒绝道歉,将自己伪装成近代化的受害者“被迫”向外寻找生存空间,要求各国“理解”其侵略行径提供了理论基础。

反萨长史观则提出,明治维新光鲜亮丽的表面虚伪十足,背后是肮脏不堪的政治手段,客观上萨长等藩实现了明治维新,而主观上不过是各藩趁幕府内外交困时发起的一场夺权运动。对于维新时期的未来图景,认为日本应当建立足远东优势的地理区位、太平洋航运活动的补给站、凭借优良海港,建成贸易大国,所缺资源依靠贸易手段获得;而非极力发展军事谋求政治大国,也就不必大力发展军事工业导致国内资源的进一步匮乏。不论什么情况下对外扩张都不能被允许,是因为侵略战争既要受到道德上的谴责,更是由于日本的国力并不能支持浩大的战争。而德川幕府的维新是“未实现的另一条道路”,如果成功就能走上一条比现实更好的发展道路,进而避免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元凶和战败者。既有对日本自明治时代开始到昭和战败的反思,这与反萨长史观兴盛于日本战后时代不无关系;也包含借助反对萨长史观来表示对当代日本政府作为的不满,充满借古讽今的意味。

佐幕史观进一步将“倒幕运动”和“明治维新”这两个概念区分开来,前两个史观往往将此二者混为一谈。佐幕史观认为萨长新政府是主观意识被迫服从于客观现实,以夺权为目的的倒幕运动最终过度到以巩固政权为目的的明治维新,主观上被动的实现了改革,符合世界近代化潮流的客观规律。具体而言,倒幕战争是日本国内政治局势的重新整合,战后胜利方、秩序的建立者依然是中上层贵族居多,旧的体制的思想也极大的得到了保留(封建残余),侧面戊辰战争对于萨长本身不是革命,而是借以建立新政府名义的夺权举措,客观上促使国内表面的统一、增强了政府的威信;但危机随之而来,以许诺的方式动员到的社会力量的支持最终需要兑现、战争中出力颇多的各中下层藩士在胜利后的政治诉求,以及萨长的政治家认识到由固有的“幕藩体制”转变为新生的“朝藩体制”没有解决社会问题的根本性改变。多重原因使萨长新政府为了巩固夺取不易的全国性政权不得不让步,通过改革的方式实现自保,再谋发展;同时席卷全国的戊辰战争战争消耗量大量的人力财力使短期国内难以发起规模庞大的叛乱,为实施一次全国性的大变革创造了有利条件,于是藏在危机和有利条件共同推动了明治维新的发生。对于日本在幕政改革和明治维新的十字口路,佐幕史观明确肯定前者部分否定后者,认为江户时代下幕府的对外和平传统以及谨慎的外交策略使维新后的日本不至走上侵略道路,避免战争对日本国民的更有益,进而使亚洲各国人民避免来自日本的侵略。而明治维新是日本走上军国主义道路的开端,萨长史观中对“军国主义先驱”吉田松阴予以高度赞扬可证明这一点;基于幕末时代日本同亚洲其他国家一样受到西方列强的现实,实施幕政改革更有助于亚洲国家的团结合作,一致对抗来自西方的侵略,起到推动亚洲民族解放国家振兴的积极作用。按照幕政改革的蓝图,日本将成为一个仿英美政治制度的近似于联邦制的国家,这一政策若能得以实现,也能从国内的制衡中保障日本的政治民主,比起军国主义极权统治更能保障人民的利益。

对于江户时代达到完备阶段的武士的道德行为准则,即“武士道”,佐幕史观也有与前两者不同的认识。指出以“忠”为理念核心以“死”为外显美学的武士道是江户时代约束武士行为的道德观念,崇尚正直、坚毅、质朴、俭约、礼节、仁义、廉耻、武勇、忠诚等美德,最初用于避免战国时代下克上的再度发生;不仅要在武道上精通剑术、枪术、弓术、马术等,更在文学方面从小就被要求读儒家经典、会写书法、能作汉诗,将武士培养为识字率极高的阶级,实现由职业军人转变为幕府时代掌握文化知识的官僚,本质是维护幕府统治和等级秩序的思想工具。虽然武士道的君臣理念在幕末时代已经不能适应建设近代国家的要求,也与人文主义思想和当今现代社会的种种多元理念有所冲突。但它产生于特定的社会历史背景,起到了教化民众、维护社会安定的积极作用,有其显著的正面影响。反观萨长史观中将武士道与军国主义的刻意混淆,明治初年新政府消灭了武士政权并铲除了武士阶级的根基,武士道及其约束的主体“武士”已经不复存在。然而日本政府中居心叵测的政客们利用维新后民众物质生活得到初步满足后,又渴求精神世界满足的心理,借机推行军国主义,如神道教的“国教化”一样大肆篡改武士道理念,断章取义、招摇撞骗。许诺人民参军就能改变身份成为旧时代下显赫的武士;为天皇而死就能被认可为真正的武士并进入神社中受到供奉。对于高压政治下辨别能力被弱化的民众有着极强的吸引力,纷纷参军希望以此获得身份认同并改变家族的地位;青少年群体的自豪感被充分的利用,对扩张的积极性也被披着“武士道”外衣的军国主义精神充分调动起来,整个国家变成马力开足的战争机器。如果不能识破明治时代日本政府借以武士道名义为极权统治服务,没有将“武士道”和“军国主义”从根源上区分开,就中了近代产生的萨长史观绑架古代武士道的圈套,不仅会对学者研究江户及以前时代造成阻碍,更会误导广大群众对日本乃至亚洲近代史的理解,贻害无穷。这就是佐幕史观强调从幕府自身视角审视为自身服务的武士道的原因。



(FGO中源氏武将牛若丸的形象)


四.具体的历史事件分析中萨长史观、反萨长史观、佐幕史观的异同

对于同一事件,不同的史观有不同的看待方式。

1.以禁门之变为例:

萨长史观认为:长州藩尝试把天皇从幕府的控制之下解救出来,意欲还政天皇,遭到幕府方的阻挠。幕府破坏了日本的维新进程,德川家是落后且愚昧的。

反萨长史观认为:长州藩的犯上作乱对朝廷和幕府都极不尊重,劫持天皇违反社会惯例,京都纵火反人道主义。也加剧了国内的动荡,幕府的镇压是合理的。

佐幕史观认为:长州藩火烧京都的暴行已经超出了合理诉求的范畴,任何政权都不会纵容。幕府巩固了日本的和平安定,幕府起到了积极作用。

 

2.再以江户开城为例:

萨长史观认为:德川家此时已是穷途末路,降伏于“皇威”,证明了天皇的神圣地位。萨长等藩使日本走向了统一,新政府促成无血开城,帮助幕府克服了历史局限性。

反萨长史观认为:此时德川家尚有一战之力,且萨长等藩本意攻打江户,只是未遂而已。新政府罔顾民生诉诸武力置日本于内战的危险境地,有着极大的历史局限性。

佐幕史观认为:德川庆喜对形势有着正确的研判,放弃了内战促成了日本的和平统一。旧幕府适时让出政权,跳出了自己历史局限性,值得肯定。

 

除了对于德川幕府的正面观点,反面观点亦同——佐幕史观对于江户幕府存在的弊病也有着不同于萨长史观的认识。

1.以对黑船来航对日本带来冲击的认识:萨长史观认为黑船之所以能给日本社会带来巨大的冲击,并起到了加速幕府政权覆灭的原因在于德川幕府实行闭关锁国的政策,使其信息闭塞不晓世界大势,最终对突然到来的美国坚船利炮而束手无策。而反萨长史观的历史学家半藤一利则提出幕府并非不通晓世界形势的对立观点。他指出德川幕府虽然推行了锁国政策,但一是锁国有一个渐进的过程,不是短时间内就封闭起来,直到18世纪中叶还没有达到锁国的高峰;二是德川幕府仍然在九州的长崎地区开设了专司与荷兰人贸易交流的“出岛”,通过出岛幕府不仅获得了西方先进的器物,更是了解了欧美地区的国际形势。之所以黑船的到来能对日本产生巨大的影响不在于幕府不知情而在于准备不充分,以及幕府官方垄断了信息渠道,使民众与世界脱节,冲击主要产生于社会中下层。佐幕史观进一步探究,1807年日本文化年间发生的“露寇事件”中沙俄的劫掠使幕府知晓西方国家的侵略野心;从1835年美国总统安德鲁·杰克逊总统向日本派出使节、1837年幕府轰击美国船只的“莫里森号事件”、1845-1848年发生数次的美国遇难捕鲸船停靠日本海岸,甚至是更早的1791年美国冒险家第一次访问日本的数次事件可以证明幕府在黑船来航之前就已经知晓美国的存在;第一次鸦片战争后幕府领略了英国的军事实力而加进了海防建设等,有力的佐证了反萨长史观中“幕府已经知晓世界形势”的观点。就黑船来航时幕府无法有效应对的弊病而言,佐幕史观认为幕府出于巩固自身统治的需要防备大名勾结外国势力而垄断了信息渠道的做法,客观上却使日本的社会抵御西方的猛烈的能力变弱,在超出了自我调节的限度后,反而加剧了幕府政权的崩溃,可谓事与愿违。

2.关于鸟羽伏见之战旧幕府军战败的原因:萨长史观往往把旧幕府军的失败归结于武器装备的落后和总指挥德川庆喜的懦弱。然而经过史料的发掘,反萨长史观根据旧幕府陆军主力传习队使用夏塞波后装线膛步枪、七连射斯宾塞来复枪,和在阿波冲击败萨摩海军的幕府蒸汽军舰开阳丸有力的反驳了旧幕府军武器落后的说法,并提出了旧幕府军的败因在于指挥体系混乱不堪、无法有效协调的佐幕诸藩联军的观点。反萨长史观及佐幕史观一致认可的至关因素是旧幕府高层本意上并非以武力攻打京都、甚至并没有做好在京都决战的心理准备,因此没有及时扩大战果,未能实现积小胜为大胜等。在更多资料的支持下,佐幕史观进一步确定了旧幕府军的士兵动员能力较差、底层士官数量缺乏专业性不足,以及旧幕府上层将领多是现有制度下的既得利益者,危机感不强、对立军功的兴趣不大、更愿意保持现有利益,在战略上策略保守、在战斗中倾向于避战自保等导致战败的重要因素,以及将领失去控制独断决策的问题。同时反萨长史观和佐幕史观从多方面分析了幕府的战败因素,比萨长史观更加科学、完整、可信。

 

除了关乎幕府本身的优劣两方面观点以外,反萨长史观和佐幕史观也指出了萨长史观中回避的内容:

1. 鸟羽伏见之战战场上出现的锦旗是为伪造。这一说法最初在萨长史观中受到否认,但随着证据的披露,如今日本官方也不得不承认了这一点,以历史为题材的含纪录片的影视作品中也开始用“伪造的锦之御旗”的称呼。在战争爆发前倒幕派公卿岩仓具视暗地联系萨长从事倒幕活动,不断以朝廷的名义为萨长举兵争取合法性,锦旗就是他借助古代后鸟羽上皇倒幕时曾给倒幕军配发锦旗受命为官军(另一说是后醍醐天皇倒幕)的传说片段,加以自己的理解命女工缝制的。此时天皇宫中没有锦旗原品,这面暗地里制作的旗帜也没有得到朝廷的批准,更没有得到天皇的授意,自然是出于政治目的而伪造的。最终旧幕府军的士气遭到这面旗帜的严重打击。岩仓具视绕开朝廷,无视天皇意见的作法也有力的反驳了萨长史观所宣扬的倒幕各藩没有私心、极力尊崇天皇的说法,证明了萨长新政府的言行不一。

2. 萨长史观中对以萨长两藩出身为主的尊攘派浪人在京都实施的对幕府开国派人物的刺杀行动予以高度赞扬,认为这是必然的选择;反萨长史观的作家半藤一利在书中以“以狂热的氛围和热情为先导……通过暴乱强行推进到下一个时代……良知和理性完全丧失”来描述尊攘志士的暴行,并对被刺杀波及了的无辜民众表示同情。佐幕史观进一步指出尊攘派志士的对开明人士展开的刺杀行动是试图开历史倒车将日本恢复到锁国的状态,在遭到以“生麦事件”和“下关战争”的失败后转而在暗地与西方国家展开交流,却依旧驳斥幕府的开国政策,双重标准使“攘夷”停留在口头,并成为向幕府施压的政治手段。

3. 反萨长史观和佐幕史观更通过新政府充满欺骗性的“赤报队伪官军事件”、处死曾为萨长在京都运动中立下功劳的尊攘派人斩河上彦斋、镇压倒幕战争中贡献卓著的长州奇兵队、拒绝对由列藩同盟倒戈向新政府方的秋田藩兑现承诺、排挤土佐藩将领板垣退助、剥夺了在戊辰战争中奋战的士族的特权最终引发西南战争等一系列事件揭露了明治政府狭隘、自利的本性,和过河拆桥的一贯作风。 

(贡献卓著但仍被镇压的长州奇兵队)


五.对历史研究完整性的补充意义

不同史观还涉及到对幕末史的完整性认识问题。不仅仅是立场问题,还关乎到对历史研究的还原。这里以“一会桑”试举一例:

“一会桑”即幕末史上著名的一会桑政权,一、会、桑分别代指德川庆喜(一桥德川家当主,禁里御守卫总督)、松平容保(会津藩主,京都守护职)、松平定敬(桑名藩主,京都所司代)。这个耳熟能详的概念的提出与反萨长史观密不可分。

在以往的萨长史观中,侧重于对萨长方面的研究,对于国内政治上的势力往往一分为二的划分为“倒幕派”和“佐幕派”,凡是支持萨长倒幕运动的,一律划分为“倒幕派”;凡是反对萨长倒幕运动的,一律划入“佐幕派”。这就造成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反对倒幕运动,但也并不完全支持幕府的中立一派也往往被划入了“佐幕派”的阵营中。“佐幕派”顾名思义是辅佐幕府的一派,显然不能包含不支持幕府的中立派。

根据日本幕末政治史学者据家近良树的研究,他认为“一会桑政权”恰好就是中立派,这与萨长史观中一会桑是佐幕派的观点完全不同。现在这一观念被潜移默化的接受,甚至也被萨长史观吸收,从侧面证明了其正确性。一会桑政权作为中立派的理由如下:

1.一会桑政权虽然由幕府派遣,但在建立时的人选也充分尊重了朝廷的意见。如与朝廷渊源颇深的德川庆喜被孝明天皇钦点担任守卫皇宫的职务。

2.一会桑政权虽然与幕府关系密切,但同时也得到朝廷的接纳和信任。如松平容保得到天皇御赐的宸翰,并在天皇的授意下驱逐了试图把持朝政的长州藩。

3.一会桑政权不仅是幕府为了实现有效管理朝廷的工具,也是朝廷反过来向幕府施加压力的途径。

4.……

综上所述,将一会桑政权视为幕府与朝廷之间的纽带、双方沟通的传话人更为合适。佐幕史观吸收了反萨长史观中关于“一会桑”的观点,并以此为范例也将奥羽越列藩同盟与佐幕派划分开,把奥羽地区的战争和鸟羽伏见之战的性质区别开。区分了萨长史观中对幕末时期中立势力的混淆,避免将“佐幕派”和中立派二者称呼上的滥用,因此不得不说是史学上的一次进步。

这里就以奥羽越列藩同盟为例:该同盟的建立是在德川庆喜宣告大政奉还放弃幕府将军职位和旧幕府军鸟羽伏见之战败退及江户开城之后,此时幕府作为政权已经不复存在;仙台、米泽、二本松等各藩为了救援即将被长州藩借朝敌之名讨伐的会津藩而成立,还有奥羽地区各藩互助、反对新政府苛刻的恭顺要求的含义。因此奥羽越列藩同盟是一个利己性质的组织,目的是保护自身的固有利益,与维护旧幕府统治的“佐幕派”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一会桑政权)


六.佐幕史观有完备的理论体系

佐幕史观绝不仅仅是研究幕末时代短暂的16年时间的史观,它还包含对过去和对未来的观点。对于过去,即孕育了了幕末局面的江户时代,德川幕府为什么实行对外和平的政策、农民商人阶级为何在这一时期崛起、江户如何成为人口超过同时期伦敦巴黎北京的世界级大都市、浮世绘洋风画俳谐艺术繁荣背景、市民文化崛起之因等等都是佐幕史观的研究范围;对于未来,公武合体和幕政改革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幕政改革横向对比明治维新孰优孰劣、幕府对维新后的日本图景有什么样的规划、幕政改革的本身及其失败原因对今天有什么样的借鉴意义等等,都是佐幕史观的研究范围。甚至江户时代完备的武士道及步入明治时代后的异变原因也在范围之中。因此佐幕史观有着广阔的研究范畴,也需要有完备的理论体系。这是对「为批判萨长史观而诞生的,研究范围相对狭小、缺乏创新、体系不完善的反萨长史观」的本质超越。


 

(世界级大都市江户)


本文关于“佐幕史观”的论述只是最浅层的概述。如果各位喜欢,略深层次的内容、细节留在日后再补充。作为一个新观念,佐幕史观也将在日后的作品中得到不断的淬炼、修改、完善。绝非一成不变、绝不认死理。

文中论述由浅入深,如果有难以理解的部分,不必纠结于某一点,可以结合前后文多阅读几遍。如果想通过具体的作品了解佐幕史观,可以阅读我的往期作品,其中贯穿了佐幕史观的观点。也欢迎这篇文章的所有读者运用佐幕史观看待历史,为之补充;并在表明出处的情况下合理引用,使其得到发扬。


 

2021.8.2作

德川家禛

本文为德川家禛原创,允许规范引用,需注明原作者。禁止一切盗用、仿冒和抄袭行为;禁止未经授权的任何人在其他平台发布。违反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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