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凝光×钟离】磐岩凝蕊
(献给我亲爱的栎栎宝贝~ヾ(✿゚▽゚)ノ)
(部分人设ooc,口下留情QWQ)

玄序之际的璃月,白雪飘摇,银装新上,似春风中柳絮漫舞。近海处,仿若岩神洋洋洒洒,挥笔而就,在宣纸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三千六百年的沧海桑田,璃月人早已习惯了不大不小的雪。经商之人或愁眉不展,或喜笑颜开。若是有什么可喜可贺的事,那便是即将到来的新年,和一场突如其来的“雪”
只不过,每当璃月人仰望星空的时候,才发觉到再也不见空中肆意挥洒的纸片,它早已和群玉阁成为大街小巷里的传说。天权星凝光,本就是璃月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此后更是有增无减。但无论是由衷敬佩,还是含沙射影,只要是无用的信息,凝光从没在乎过。她在决定抛头露面之时就明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这「璃月千年」虽然我浅尝辄止,但果真是精妙绝伦。收藏价值远大于实用价值。”黄玉质地的棋子升起,再落下。钟离细细品着盏中琼浆,透过氤氲水汽,棋盘上璃月的街道纵横交错,皆收于他眼底,“可平日里你颇爱邀北斗前来对弈,为何今日是我?”
“倒不如说,是北斗主动找我。她每次登门拜访,定会有冗杂之事。”温婉高贵的女子轻抬葱葱食指,不假思索地落了一子。白金色的旗袍在油灯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尽显雍容之态,“你不喜欢这里吗?”
钟离没有回答。又对出一子后,他抬头望向窗外,二人对坐于一艘富丽堂皇的大船上。墨蓝色的海面,人鸟声俱绝。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一副深冬至景。远处,璃月港的全貌依稀可见。
“天气若是晴朗一些,便能更清晰地看到璃月。可再也没有群玉阁那番居高临下的感觉了。”凝光一只手托着精致的下巴,略显落寞地说道。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因此,凝光并不那么拘泥于礼仪。他看着窗外,而她的目光从未离开过眼前的人儿。
“所以,你还没告诉我何邀我前来。”钟离重新回到棋盘上,落下一子。声音依旧沉稳镇定。
“她不同。我们都是闲游云端,却不胜苦寒之人。都是活于框架之中,孤身远行之人。也许我们这类人,才有「相逢何必曾相识」这般感慨吧。”凝光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长发中那一缕红丝,双目出神。直到棋子与棋盘的清脆碰撞声再次响起,她才回过神来,该自己落子了。
棋局并不复杂,是「璃月千年」最通俗的第九版。饶是如此,璃月中也鲜有与她匹敌的好手,但钟离是第二个。略微沉吟,对策了然于胸,最后一子落下,棋盘上大大小小的街道,一如璃月,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反观钟离,只能退守一隅,尽显倾颓之势。可此刻凝光没有感觉到一丁点喜悦,不安的情绪反而在心中漾开。
“我输了。”钟离投子认输。神情坦荡,泰然自若。反观凝光,眉头紧蹙,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如此反差似乎钟离才是最后的赢家。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呢?
若是平时,历尽人间百态的她绝不会对此心生一丝波澜。她欣赏他的才华,渊博的学识。钟离经常语出惊人,说些凝光也不曾熟识的事情。可所有人都一样,即使有天纵之才,在她眼里皆为棋子,皆是秩序的一部分。凝光曾不止一次试图将是招至麾下,或是暂时达成合作关系,但钟离为人没有丝毫弱点,坚定得仿若璃月港后的玉衡山。在弥漫着一股奢华糜贵气息的璃月,钟离真实得有些虚假。
“天权星的智慧果然无人能及。不然,璃月何能如此繁荣。”钟离站起身,来到窗边,衣带飘摇,“若是岩神在世,阁下定会配得上此名。”
凝光稍微有些意外,突如其来的夸赞,怎么想也不会出自钟离之口。她披上外衣,莲步微移,来到他的身畔,一同望向海面,直看得出神。白鹤鹳雀,或振翅,或闲游。烟斜雾横,鱼龙潜跃。
“他早已无法护得这清净一隅了,契约也已经泛黄。”钟离的目光变得悠长深邃,又像是对凝光倾诉,又像是自言自语。“就普遍性而论,若怀济世之志,秉忠志之道,人人皆可成神。岩神更像是一个符号,总有人会传承下去。支撑璃月人走过千年的,从来不是岩神的庇护,而是对他的信仰。”
“真正的岩王帝君只有一个,凡人何能企及呢?但自从上次的风波过后……璃月人的信仰似乎轰然倒塌了。”凝光心里一颤,幡然醒悟,为什么自己赢了棋,却仍是愁眉不展。她想起了火光冲天的街道,想起了粉身碎骨的神像。一个人越是被奉若神明,他倒塌之时就会被唾骂得越惨烈。
“可他们还有精神支柱,那就是每次都会散下白雪的凝光大人。”钟离回答道。“璃月不配拥有这样的人,但是他们也需要这样的人。”
“果然,你每次开口都让我刮目相看。”凝光展眉而笑,可她的双眸依旧在迷茫,彷徨。
“今年的雪,比以往小了许多,但天气更寒冷了。”钟离将手摊开,伸出窗外,细细绵绵的雪花落在上面,顷刻间化作水珠。“你又准备如何度过呢?”
“整日在尘世奔波,我对新年的盼望越发和这雪一样淡了。”凝光凄惨一笑。“身居高位之人看似光鲜亮丽,但也要忍受常人所不能承受之苦。终日孤坐在此地,新年之际,每次从群玉阁向下眺望,看着家家户户其乐融融的景象,我的信念都会被动摇。”
钟离目不转睛地看着凝光,一如方才棋局上她深切的目光。同情,遗憾,似曾相识……带着几分复杂。孤身远行,活于框架之中,也许她无法真正抛弃七情六欲,抛弃做为人的牵念。他又在心中默念一遍,的确如此。
“还有时间再来一局吗?”凝光仰头问道,美目波光流转,竟有几分楚楚可怜。
“感谢你的盛邀,可惜俗事缠身,我不得不走了。”凝光感觉到一只温润的手拍了拍自己凉飕飕的肩膀,钟离略带歉意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开门离去。寒气倒灌进阁内,外面的艄公早已等候多时了。
“这艘船——”凝光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不知是因为屋外阴冷的天气,还是陷入了突如其来的孤独,“还没有名字。”
“叫它「溯云舟」,怎么样?”
几乎是问出问题的同时,钟离就给出了答案。洪亮沉稳的声音划过海面,透过层层薄雾,一字一句敲打在凝光心里。她斜靠在左舷窗前,美目远望,顾盼生姿。雾中,一道瘦长的身影背手立在船头,腰间长带随寒风飘荡,点缀耳边的流苏依稀可见。钟离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是在说我得不到么?或者是,他得不到?”凝光胡思乱想着,细腻的心思缠织在一起,难舍难分,乱成一团。“若果真如此,得不到的又是什么呢?”
也许下一次相遇的时候,钟离会说的。凌乱的棋盘已被甘雨收拾好,取而代之的是一沓厚厚的信件公文。自己该投入工作了。
远处泛行的小舟上,钟离也颇惊讶,惊讶于自己为何会脱口而出。
“这是盟约的标志,也是我向你发出的挑战书。”
“我把所有的智慧都锁在了这个石锁上。”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少女时的事情。穿着圆乎乎的和服拿着印的她,假惺惺的一副认真的表情。
他又想起了从前在琉璃百合盛开的原野上,两人初次相遇的情景。
还有,在琉璃百合中和她最后说的话。
“那些小的家伙,像灰尘一样渺小。”
“因为渺小,所以总是害怕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于天灾和人祸。”
“可我们相对于更浩瀚的存在,也像灰尘一样渺小。”

天色渐暗,魈倚在往生堂的门柱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已有一会儿了。他们大多裹着厚重的棉衣,急匆匆地行进在入夜的雪中。逐渐地,他发现来往的千岩军士兵多了起来。两人一组,或三人一组,抬着担架上奄奄一息的同伴,跑向往生堂后的大院,那里躺着和他们一样的伤员。
又一场岩盔王群的袭击,又是一批伤员,璃月在哭泣。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从魈身边经过,放下担架便马不停蹄地离开。魈认得刚被送来早已半身石化的小伙子,是驻守在荻花洲那几名千岩军中的一员。自己隔几天踏上同样望舒客栈的那座桥时,总能看见他身披铠甲,手握长枪一动不动地守在桥头,像绮命手中的泥塑。魈记得,这人几分钟之前刚抬着别人来这里,现在他已经死了。
虽然魈没有刻意调查过,但从市民的只言片语中可以得知,一场陨石雨袭击了提瓦特大陆,这不是什么稀奇事,这是神魔之战的余遗,是命之座的陨落。璃月的星官曾观测过它的形状,就像一块俊美的岩石。
诡异的天象让魔物躁动起来,变得忘乎自我的疯狂。只需深渊法师稍一煽动,它们便会疯狂地进攻璃月。千岩军早已疲于抵抗,源源不断的怪物就像野草,斩不尽杀不绝。有人说那是岩王爷的陨落,让魔物兴盛起来;也有人说,是信仰的缺失招至了神的怒火。
“很快就到宵禁时间了,进屋里坐吧。”魈猛地抬起头,对上钟离那双温和的眼睛。他手机提着一个黑色的盒子,造型甚是古朴典雅。
“今天没有宵禁,岩君大人……”
“只叫我的名字就好。”他拍了拍魈的后背,提起盒子,“这里有你最爱的杏仁豆腐。万民堂的好酒好菜,香菱值班的时候,总是要去的。当然,这一回我带钱了。”
魈再次抬起垂下的头,钟离正看着街道尽头的千岩军,眼中流露出歉意。最近魈总觉得,每次看到他,一股陌生感就会油然而生。钟离变得更加温文尔雅,那副曾经缥缈高贵的气质正如浸染流水的红纱,逐渐褪去。
推开门,二人依次而入。屋内,须弥学者冉衍秋踱着不安的步伐。堂主安远坐在一张紫檀木椅子上,使劲儿抽着水烟,一旁的桌子上摆满灵位。见到二人,安远急忙前来迎接,差点把烟斗磕坏。
“钟离老爷,您回来了……”
“今晚就是除夕,总要置办些东西。”钟离把盒子放到桌上。“最近来往生堂的人多了不少。”
“唉,但我们一旦生意兴隆,就意味着璃月人在遭殃。”安远露出一副苦相,冉衍秋依旧在踱着步子,头都没抬一下。“那群妖魔又在兴风作浪……”
“神之眼不重要,重要的是信念。”一直沉默不语的冉衍秋发话,他扶了扶宽大的帽子,“璃月的千岩军也不是人人都有神之眼,但却是提瓦特大陆战斗力最强悍的军队。”
“可现在……”冉衍秋望了一眼南面那堵空墙,上面原本贴着一副岩神的画像,连带祭台早已不见。魈清楚地看到,钟离抓着盒子的手抽搐了一下。但他依旧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来他究竟是什么情感。
每逢节日,再也不会人祭拜岩神。仙人的时代已经过去,璃月人的命运需要自己掌控,这是自己决定退隐之时,就必须要面对的现实。钟离长出一口气,问道:
“一共有多少人?这一批伤员,或者是……阵亡的人。”
“一百多人,也许更多。”魈说道,“因为有些人的尸体已经化作岩石,成为大地的一部分了。”
“这本书,囊括了任何事件下所需要的衣饰合规、行仪吉时、用具地点、观礼章程。也在这个盒子里。”钟离从大衣内衬里拿出一本精美的线装书,页脚略微泛黄。放下书,随即他转身走向阁楼,不急不缓,犹如刚遛完鸟回来的公子哥。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钟离有些苦恼,或是不悦。
魈没去阻拦,也没出言劝说,只有他知道钟离在想什么。男人的身影逐渐引于黑暗,最后消失不见,一如他往日的荣光。
溯云舟外,灯光点点,浮于近海之上,亮得像一座灯塔。溯云舟内,觥筹交错,玉盘珍羞数不胜数。座上,两名绝美的女子正推杯换盏,一人似软玉温柔,一人如雷光惊艳。
“平日你总是处变不惊,优雅得体。怎么今日愁眉不展,和暗恋不得倾诉的小姑娘一样。”北斗缓缓满上,看着憔悴的凝光,不禁发问。
“平日里再繁忙的工作也没将我累垮过。但时至今日……璃月人的人心才是最难处理的。”凝光叹了一口气,晃着手里的就酒杯,就是喝不下去。
“唉,多大点事儿。钱照样赚,酒照样喝!”北斗豪饮杯中酒,满不在乎的说。“都说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是没有信仰的,我觉得没错。”
凝光苦笑,的确,虽然深渊法师的大举进攻让璃月的商路受阻,但海上的商道畅通如往日,经济依旧繁荣。
“如果你坐在我这个位置,要心系整个璃月百姓的时候,也许就不会这么轻松了。”凝光放下玉箸,看着北斗。她今晚没戴眼罩,酒红色的眸子灵动如水。“我是商人,不是资本家。”
“所以我只能当个掌舵的船夫。”北斗的语气也沉重起来,“每次出海的时候,兄弟们垂头丧气的样子看得我难受。从前他们都是神采飞扬,浑身充满干劲儿,我也只能尽我所能去安慰他们。信仰这种东西有的时候还真是邪门,看不见摸不着,但却能彻底改变一个人。”
“所以,岩王陨落后,你就是璃月的新神。”北斗说道,“能把群玉阁当成武器的女人,此等魄力,不比那些神仙差。”
“你实在是太抬举我了。仙人守护璃月已有千年,我只不过在这里带了几十年而已。那份恒心,摒弃七情六欲的觉悟,也许是我做不到的。”凝光咳嗽了一下,“凡事都有代价,一切都是等价交换,成神这件事也是如此。”
“总之,先不说这件事了。”凝光起身走向隔间,不一会儿便回来,手里捏着一支精致的玉笛,上面布满灰尘,似乎好些时间没用了。
“这是……旅行者送给你的那支?”北斗瞪大了眼睛。
“准确来说,是钟离送的。”凝光来到窗前,遥望璃月港的灯火。细细擦拭着那根玉笛,仿佛恋人的礼物。“愚人众刚离开这里的时候,钟离不方便现身,但又对我心存愧疚,思来想去托旅行者送了我这根玉笛。但无奈公务繁忙,我一直没碰。”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
“音乐表达的是无法用语言描述,却又不可能对其保持沉默的东西。璃月时兴的曲子大多弥漫着一股奢靡之风,我更喜欢古老的曲子。”凝光说着,将玉笛横在嘴边,轻启朱唇。
月影朦胧,雪影婆娑,璃月华灯初上,笛声悠扬而起,清脆与柔和相应,委婉与清亮并存。宛如天籁。归家之人看到了暖灯之下,饭菜氤氲着的白气;思春的少女凝望街头,看到茫茫白雪中,自己的意中人正款款而来;甚至北斗也产生了幻觉,她正躺在不知名的男人的怀里,幸福地笑着……
一首千古的乐音百转回肠,漾起千层涟漪;一支悠扬的笛曲如泣如诉,婉转成海水的曲线,涤荡着世人的哀伤。
“我真希望,我和你相识的时候你是个凡人。”往生堂二楼的小阁间,魈倚在阳台的墙边说道。钟离正在摆弄着手里的尘世之锁,目光深远而复杂,像是在回忆什么。
“怎么了?”钟离放下锁,问道。
“你交出了神之心,但你还是放不下。没有开启新人生,寻找一个凡人应有的幸福。你很矛盾……”
“魈。”钟离沉重的声音打断了魈的话,“我曾经有过。这把尘世之锁……”
“我知道,你也明白此等悲欢离合其实并不需要放在心上。但你没有认真生活,只是徘徊在神与凡人之间的那条线上,永远都是一个人。”魈一改往日的冷漠寡言,“这么长时间了,你突然出现,从高耸的云间下来,但我不希望你这样,不希望你以人的肩膀抗起神的责任了。我很高兴你决定不再履行契约,但我很失望。”
看到钟离没有发话,他继续说道:“从那以后。每当魂魄游荡在璃月的大地上,清剿完毕之后。我都会去望舒客栈投宿,点一杯锡兰茶。我总是幻想,当我向别桌望去,我会看到你和你的挚爱做在一起,没准还会有其他的朋友。”
“神有神的福祉,人也有人的幸福,这是我活了这么久终于悟出的道理。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们不用交谈,但我知道你找到了新的人生,过着幸福的生活。我从不希望你继续遵守契约了,这只会给你带来悲剧和痛苦。”
“你也许对。”钟离放下尘世之锁,遥望璃月灯火。悠扬的笛声传来,渐渐舒缓变小,渔舟泊岸而眠,心也随着节奏沉浸在如歌的旋律中,随之高亢,随之平静,随之悠远……
“也许,我真的看到了。”魈自言自语道。
“这首曲子叫「千眼琉璃」,两人合奏,一人也可以。但早已失传。”钟离指着海面说道。“描述一对眷侣在琉璃百合丛中离别的忧伤。本应哀转凄切,可为何这笛声听起来温柔缠绵?”
溯云舟上,一曲终了。凝光落寞地放下笛子,看起来更加忧愁了。身后,北斗又是大醉,趴在桌上,只露出一只眼睛,偷偷地看着她。
“终究是,没有回应吗……”
除夕之夜,爆竹声连绵不绝,此起彼伏,可凝光的心,冷寂安静得可怕。

三更时分,没有了宵禁,百姓依旧在狂欢。甚至有些组织纪律性磨损严重的千岩军,也加入其中,军民同乐。街道上人头攒动,品尝着小摊美食。
往生堂早就熄了灯,所有人都在呼呼大睡,连魈也不例外。钟离侠客般站在房檐上,深色无比忧虑,一如凝光,但二人的心境完全不同。
他注视着璃月,依旧繁华的城市,却失去了信仰的城市。人们只看到了花天酒地的景象,其乐融融,但钟离的目光锁定在城外的防线上。千岩军正在撤退,但步伐凌乱,丢盔卸甲,已然一副颓败之势。岩盔丘丘王一扬手,钢制拒马被砸得稀烂。
钟离的手微微弯曲。
他听见了惨绝人寰的叫声,看见满脸血污的妇人摔倒在地,死不瞑目。“没人来救我们……”
钟离的手突然握紧,贯虹之槊在金光中显现。但他一个趔趄,连忙支撑着站起来,差点摔倒。
难道已经衰弱到……如此地步了吗?
“神之眼不重要……信念才重要……”召唤武器消耗了他一半的力量。钟离双手握着长枪才能勉强站住。但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坚毅,一如神魔大战之时,坚如磐石,壁立千仞,无欲则刚的摩拉克斯。
他纵身一跃,从房顶跳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腕骨的疼痛传来。钟离大口喘着粗气,感觉浑身骨头仿佛都要碎裂。璃月的神,正躺在地上,因疼痛而缩成一团。
周围来往的人仿佛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钟离,不屑地笑笑,只当做他是个有武侠梦的愣头青。
“契约之事,不可违背……魈,让你失望了……”
钟离不在乎,他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逆着人流,向城外走去,显得各各不入。枢正街尽头,是繁华的都市,人们都在向那里走去,或是逃难,或是享乐。只有钟离用颤抖的左手拿着长枪,逆着人流亦步亦趋,像湍流中的石头,随势单力薄,但仍站在那里。
“这都是我的责任,把璃月守护得一塌糊涂,让她操碎了心……如今,就由我来还债吧。”
凝光,我早就知道是你,钟离心想道。他捂着拿枪的右臂,你喜欢琉璃百合,会吹「千眼琉璃」,邀我来对弈。我曾经认识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少女……
她叫终归,那个时候,归离原还是繁华的都市。但她和它一起陪葬了。她送了他一把尘世之锁,但钟离用了几千年的时间,也没解开。
“原来,是需要两情相悦才能破解的,一如需要两个人演奏的「千眼琉璃」。”
钟离头一次露出了笑容,原来自己一直都是凡人,从来没成为真正的神,一直都有凡间的情感。真正的神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自己只是神在凡间代言的使者而已。
“站住,什么人?”
千岩军的长枪拦住了他的去路,但钟离不在乎。巨大的矩形岩柱拔地而起,铺成一条畅通无阻的路。钟离拾级而上,登上那条曾经属于他的路。旁边的千岩军已是目瞪口呆。
“我也许会死在这儿,也许我连一个岩盔丘丘王都打不过。”
来到城外,钟离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只看到了漫山遍野的丘丘人和深渊法师,就像蚁巢里的蚂蚁。它们看到他,露出狰狞的獠牙,挥舞起手中的石棒。丘丘王咆哮一声,浑身顿时光芒大作。它们冲过来,像发怒的猿猴,砸向钟离。
碎石飞溅,大地在颤抖。一道更亮的光芒在尘土中迸射而出。钟离还站在那,手握长枪,周身是淡金色的护盾。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感情。
“壁立千仞!”

“凝光姐姐,谢谢你的糖葫芦!”璃月中心,凝光身边正围着一群小孩儿。她虽然在笑着,但掩饰不住眼中的忧伤。
“你看见钟离了吗?”凝光摸着其中一名孩子的脑袋,温柔地问道。
“你是说那个吃饭不付钱的大哥哥?”小孩儿瞪起水灵灵的大眼睛。“我看见他了!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提着长枪往枢正街的南面走。”
凝光心里像是被针猛扎了一下,痛得缩成一团。顿时心急如焚,也没和孩子们道歉,就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顾其它客人惊诧的目光。此时,她的心里,只有钟离。
那朦胧的情感,终于在这一刻被一束阳光照射得澄清透亮。
“果然,你就是……我早就该猜到的……为什么……”
鞋跟撞击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雪下得更大了,遮住了凝光的视线。可她清楚地感觉到,在归离原,有一股微弱的气息,游丝般。虽然弱小,但异常坚韧。
远处,归离原。
钟离再一次被打得吐了血。林立的石柱发出淡金色的冲击波,击退了丘丘人。但他也只能做到退守一隅,甚至连逃跑都做不到,只能静静地等待死亡。三千多年前,自己同样在归离原浴血奋战,但只想护得璃月一隅。如今,他也在浴血奋战,只想护得璃月一隅。
可敌人的进攻越猛烈,钟离的意志就愈加坚强。
“你和巴巴托斯一样,都是废物。”深渊法师混响般的声音响起,“一个是混子,一个是块石板。”
“你知道这话我听了多少遍么?”钟离强撑着一口气,咬着自己的舌头才没昏过去。“「安息吧,摩拉克斯」,「你做不到的,钟离」,「别来这儿,一头野猪撞人都比你打得疼」,每一天,一次又一次,就这样经历了这么多年。”
“「到此为止了,钟离」,每个太阳闪耀的日子。”钟离继续断断续续地说道,“然而,我仍然在这里。”
他再也站不起来了,只能靠在柱子上苟延残喘。然而丘丘人依然漫山遍野,自己用尽全力施展的攻击只不过是挠痒痒。
“神之眼不重要,信念才重要。”
钟离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光,精神在涣散,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但他明白,自己要死了,也或许,自己会获得重生。
一瞬间,滔滔不绝的力量如潮水般涌入支离破碎的体内,但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这就是回光返照吧。再见了,凝光,我钟离做过无数后悔的事,但最后悔的,却是没能向你表示心意。原来我得不到的,都是你啊。
如果我变成了凡人,就不能保护你;
如果我变成了神,就不能抱紧你。
“天动……万……象……”
无数山一般大的陨石从天而降,全都是尘世之锁的模样。它们带着神明的怒火,砸向那群丘丘人。一时间,地动山摇,提瓦特大陆在颤抖。甚至远在蒙德的风龙废墟也能清晰感受到。
这一刻,玉石形状的星座在天上闪耀。
“2147483647”

正月十五,望舒客栈内。
“我看见一座美丽的城市和一群杰出的民众,沐浴在阳光下,从深渊中升起。”
“我看见我为之献出生命的人们,过着和平、有益、繁荣和幸福的生活。”
“我看见我在他们的心中和世世代代后裔的心中占有神圣的地位。我现在所做的事,远比我所做过的一切都美好。我现在将获得的休息远比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安详。”
吟游诗人轻轻吟唱着,赞颂神的功绩。但一旁喝茶的魈却是紧皱眉头。
“什么时候蒙德人也来这里了?以前可不常见”他向一旁的索拉雅发问。
“唉,咱们这是客栈,不分国界的。”索拉雅回答道。
“也罢。”魈举起手中清茶,抿了一口,习惯性的看向远处的桌子,突然,他心中一惊。
绝美的女子,一头雪白长发,身着素衣长裙,背对着魈。在她对面坐着的棕发男子,依旧是沉静的神色,但眼中没了那副清高,更多是无尽的温柔。他发现魈在看着他,便举杯示意。
是钟离和凝光。
魈终于嘴角微扬,露出了笑容。他站起身来将茶一饮而尽,随即收拾好行李,向钟离点头,转身便走。
“如果这是爱的契约……”
“愿付终生相守。”

(番外小剧场)
凝光(扑进怀里):老公~贴贴~唔——
钟离(直接吻了上去):若以普遍性而论,我对你确实该如此,这里没有别人。
凝光(吻后):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钟离:我活了这么长时间,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凝光(大惊,下意识抱住自己):什么?那你岂不是……
钟离(极其认真地叹了一口气):可惜我只有两只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