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博】再次失忆的博士是块香饽饽(蒂蒂)

她凌乱扭曲的发丝缠在自己指尖。
博士喘着粗气。
手中的针管再次汲取进颜泽诡异的液体,晃悠两下。
地上的女人睡姿安详。
“也亏得可露希尔会叫煌过来送物资。
“要不是带好了高浓度的麻醉剂,这下还真麻烦了。”
要摆脱这个忠心耿耿,还从不惧死的资深干员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她明明挺讨厌水来着。
呵。
打开终端,给罗德岛标记了位置。
将自己的大衣——属于罗德岛,属于博士的兜帽大衣盖在煌身上。
取出内兜中,从不示人的小小饰品。
博士凝神看去。
可爱的小兔子含着一串钥匙扣。
眼里有神。
并打不开什么,可能是独属于他和阿米娅的小小木箱?
至少自己,现在的自己,不知道。
只知道,曾经的自己很爱护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现在应该把它缝进血肉里,永世不离。
但……
博士最终还是把它塞进了大衣的内兜中。
为煌理了理耳鬓的长发。
走向一旁等待良久的飞机。
主舱的驾驶员称得上是最合格最优秀的战士与干员——哪怕目睹了罗德岛精英干员和罗德岛前博士的厮斗也面不改色,始终守卫着飞机,不离岗位。
博士靠近,他也不吱声。
神情淡然而冷漠。
博士走向后舱。
罗德岛为自己的准备,无疑是溺爱般的超标。
这可是俩运输机,亲爱的凯尔希。
博士并不怀疑里面可能塞着一个行动小队。
蒸汽腾腾,舱门缓缓开启。
很幸运,罗德岛还是很人性的没有让那些可爱的干员们在这密不透风的合金舱中苦苦等待。
只有一个个箱子。
泛着光泽。
“罗德岛的技术不差,倒不如说和其他国家比起来,有些先进得让人匪夷所思。
“怎么说呢……会有我自己的功劳么?怎么说,我也算得上一个科研人员吧。
“潜水服,嗯……不赖,至少凯尔希自己肯定舍不得用上这么精贵的材料。
“……海里用的上复合弓么?
“狙击枪……他们觉得我会在陆地上打阵地战吗?”
仿佛老家的外婆对久未见面的乖孙胡吃海塞一般,一切罗德岛可能拥有的战略武器尽数被运送了过来。
也不管是不是能在海中自主运用的源石武器。
到最后,自己也挑拣不了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把箱子重新扣好。
自己毫不怀疑,这些算得上是罗德岛的家底了。
“先生,你大概知道往哪开?”
“当然,博士,请坐稳。”
男人点起香烟。
“那地方,我曾在巴别塔时便去过。
“也是载着您,也是去处理常人无法涉及的危机。
“或许您看我如此淡然——只是我相信,您仍能和以前一样,处理一切罢了。”
博士坐在后座。
并看不见男人此刻真正的神情。
或许他在害怕,在用颤抖的手把火机塞进裤兜。
或许他只是编造了一个故事鼓励自己。
或许,他并不认识自己,这些话语都是凯尔希所教授他的。
但博士不在乎。
“这里足够安全,罗德岛应该马上会有人来接煌。
“我们可以出发了。
“顺便,给我来支烟。”
“博士,您不该染此恶习。”
“……没事,在仍能着火的地方,再看一次火光罢了。”
“……听令。”
……
……
当海浪想要吞噬一切。
沿海的每一片陆地似乎都已经被沾染上咸湿的气息。
奇异种类的尸体在沙滩上干枯,化成灰烬,消散在空气里。
破损而老旧的小镇只有几个没有能力逃离的老者在祈祷着度日。
钟声,不是每天都会响的——那敲钟的老和尚早死了,现在,只有那些怀揣着记忆的人,偶尔会去碰上一碰那灰尘遍布的老钟。
审判庭遗忘了这里,时间亦此。
这座小镇死了。
“好了,就这里吧,在靠近,海浪就要打到了。”
博士的食指和中指紧夹着早已没了火光的烟头。
已经可以闻到了,潮湿。
博士的眼神眯起。
望向一望无际的海,望向海和天空连接的那一条线。
海底和天国,似乎也本是同义词。
“好的,博士。”
男人的技术娴熟而稳重,干脆利落地降落在了小镇中心的广场。
喷泉早已停工。
在水最旺盛最凶猛的地方,水干涸了。
博士下了飞机。
“好了,回去吧,顺路去看一眼煌是不是已经被接走了。”
凯尔希派来的,这个如今自己并不认识的男人已经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让自己很满意。
每个干员,自己所认识的,所熟悉的,都让自己满意。
剩下的,就是反过来了。
博士想往里走,探探信息。
却发觉身后的发动机似乎没什么启动的反应。
转头望去,那男人又在抽烟。
所有设施一闭,半躺在座椅上,开始吐出缭缭烟雾。
“博士,我在这里等你,快去快回。
“最好在我抽完所有香烟前回来,不然,我会很无聊。”
“……诶,回去吧,听我的。”
“不,我拒绝——在您满身水渍领着我们岛干员靠近飞机前,我动都不会动一下。”
男人更惬意了。
在这所无人的小镇,不会被诟病烟味,似乎很是让他满意。
博士皱了皱眉。
“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你在这,也可能是个累赘,我大抵不会坐飞机离开,所以,先生,我命令你,现在,离开。”
男人闻若未闻。
“一个脱离了罗德岛的陌生人,没资格命令我。”
他眼角一抬,对着博士吐了口烟圈。
在隐隐绰绰的缭绕里,博士默然。
“先生……”
“博士,你知道么?我有个好兄弟……他叫ACE,你大抵忘了他吧,但我忘不了。我什么都差他一头,作战没他厉害,开飞机开车也没他稳,功勋更是没他多,说实话,我蛮羡慕他的。
“但他死了,为了你而死,光荣地死了。
“呵……
“我不想什么都被他比下去。
“我也不想,那个满嘴正义凌然的老东西在下面那么孤单,满身正气的家伙想来和鬼怪做不成朋友。
“所以,博士——他为你阻隔了火,请让我,为你挡住这片海吧。
“我知道,我没那个能力陪你下水,所以我只能在这里,寸步不离,等到您被什么,嗯……海妖?或者是大鱼什么的追赶,我去帮您挡住,拿罗德岛专用的刺剑挑向它的眼睛。
“仅此而已。
“我不会离开,博士——永远不会。
“能待在这座飞机上的,只有凯旋的我们,或是我的尸骨而已。
“如果您遭遇不测……
“我很荣幸与您共赴海底。”
缄默。
男人的烟嘴已干。
博士紧握的拳在身侧。
深吸一口气。
“在这等好,不准擅离,不准轻信。
“等我回来。等我活着回来,带了活着的人回来!
“等我!”
博士提起手提箱,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耳畔的声响愈来愈远。
“属下听令,博士。”
……
……
人迹渺渺。
每一次脚步似乎都在狠狠地撞击这座小镇。
博士寻找着可能的活物,想要询问出一点信息。
海边没有文凭的普通渔民比内陆天天研学的海洋专家更懂怎么捕鱼。
罗德岛最后一次捕捉到斯卡蒂的位置就是在这里。
一定会有人目击的。
在陈旧的修道院前徘徊。
这里的神像已经毁坏了头部,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不知道由什么物质组成的黑块。
神像手中提着竖琴,琴弦之间却没有了缝隙——像鸭子或是某些物种的蹼一般,攒着厚厚一层蛛网。
博士取出匕首,挑开修道院摇摇欲坠的木门。
没有锁——锁这么精贵的东西显然不能用在这里。
这里连些铁元素都看不太见。
并没有打算隐匿,博士大脚步走向修道院的中心——如果这个城镇还会有人,那这栋中心区域的最大建筑一定能有踪迹。
一切都安静。
风声和海浪声被一起遮蔽,一切可能的危险声响似乎都被隔绝在大理石和花岗岩外——这里似乎是整个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令人安心,令人昏昏沉沉。
光线也被隔绝了。
好在博士早已习惯了黑夜,没有了黑色兜帽的他在这黑暗里也不算太突兀。
只不过,有些不对劲。
这里太安静了。
安静到匪夷所思。
这里也太干净了。
干净到……
不像一座废弃的建筑物。
外头看上去是百年未修,里头的地面却格外干净——好吧,还是有大把灰尘,但至少没有什么损毁的木条和石块挡住去路。
只有灰尘。
“在海洋里和在陆地上呼吸,有没有区别?
“别藏了——如果你们觉得这也算藏的话。”
“乌尔比安,你输了——我说过的,他一定会来,那可是斯卡蒂,他可比你这个队长更关心你的队员。”
“……哼。”
链锯劈开了窗上的木栏。
阳光无情投进这座被黑暗笼罩的建筑。
至此,光亮再临。
三人的身影愈发清晰。
沿着窗檐的边角,阳光四散成一个矩形。
将所有贸然闯进这座城镇的人全部照亮。
“博士!你来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的,哪怕你失忆了,也一样。”
劳伦缇娜舔了舔唇。
笑意盎然。
博士挑了挑眉,开了口。
“鲨鲨,你似乎有些……”
“不太一样,对么?
“鲨鲨……多么可爱又令人怀念的称呼。
“我在乎的,也就这些了。
“博士,依赖着某些事,我暂且……正常了些?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
“当然,如果你更喜欢那个傻傻的,只知道依靠着你的鲨鲨,我也很愿意就是了。”
劳伦缇娜的眼神清明中带着一丝媚然。
这是博士从未见识过的——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句“别不要我”。
或许这个才是真正的幽灵鲨。
“我喜欢的是鲨鲨,不是怎样的鲨鲨,你能变得聪明些,我当然高兴。”
“嗯——好的,博士,好的,我很高兴。
“放心,哪怕在如今,我对你的爱也丝毫没有改变,甚至说,当我明白一切后,我更加爱你了。
“亲爱的。”
“鲨鱼,要叙旧情还是等以后吧,虎鲸的状况,很不好。”
“乌尔比安,我的人怎么做不用你来教,如果你没有办法破局,就乖乖闭嘴。”
歌蕾蒂娅看向博士。
这个自己目前,唯一看得起的陆地人。
凯尔希算半个。
当然,自己对他的认知也仅仅是冰山一角,他是否是陆地人也是个未知。
他能听见海洋的律动,自己和劳伦缇娜斯卡蒂也常常对他感到自然而然的亲和——来自海洋的亲和。
说不定,他是哪个阿戈尔高干的私生子也不一定。
“博士,虽然我和乌尔比安的赌局里,我赌你会来,但说实话,我并不抱太大希冀——你毕竟有了自己新的居所,新的生活,一个活在你记忆里的阿戈尔女孩不该有那么重的位置。
“但你还是来了,如劳伦缇娜所定,如我所期。
“无论如何,我先在此感谢你。
“但我有必要告诉你,这次的情况,和你任何在陆地上遭遇过或阅读过的都不一样,你不该有这一次冒险,也不该有这一次可能的丧命。
“斯卡蒂说过的,我们,会给你带来灾难。”
博士看向歌蕾蒂娅放在一旁的槊。
上面的血迹污黑。
还有身旁男人拖着的船锚尖尖,幽灵鲨链锯的齿轮。
无一不龌龊。
“灾难么……这不能叫灾难,灾难是那种我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共同面对的东西,而如今,我只看到我的干员被这片深不见底的海无耻地拖走了,这是属于她的麻烦,这是我的疏忽,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我很高兴你们能等我一起行动,而不是一头钻进海里。”
博士话音刚落。
劳伦缇娜的清脆的笑声就如约而至。
“博士,谢谢你对我们作战方式的判断啦,但你要知道,我身旁这位深海猎人三队队长,最喜欢的就是举着武器往前冲,砸碎所有人的脑袋。
“从某种方面说,我们也一样。
“所以,我们不是想等你,只是被迫在这里等你,等你来给我们想个法子罢了。”
这话了不得。
或许换个旁观者来理性地说明,挺是正确,但这些话在劳伦缇娜嘴里说出,在两位队长面前说出,无疑是令人惊异的。
他们的傲慢自骨髓而生。
这种示弱,他们应该是难以接受的才是。
“遇到了什么问题?”
“海嗣。”
劳伦缇娜应着。
取下帽子,走到博士身前。
闪亮的眸子眨动。
“海嗣……?”
“是啊,很可笑吧,海嗣,深海猎人被海嗣逼退了。
“但很可惜哦,这就是事实。
“当我们感应到了斯卡蒂的位置,想要去找她……
“成千上万的海嗣就会涌来。
“虽然说我们在海里面确实会更厉害,但那种数量可不是挥舞几下武器就能清除的程度。
“而且,它们在很快的进化——比我们认知中任何一刻都要快,仿佛对陆地有着无穷的认知一般。
“所以,我们推断……”
“斯卡蒂,在向海嗣转化了。”
乌尔比安道出了最后一句。
他的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哀乐。
只是平静地和博士对望。
看着博士的神情突变。
“你说什么?为什么这么推断?”
“因为程度。”
乌尔比安靠在柱子上,摊起一只手。
“我很早便弃斯卡蒂不顾,而鲨鱼则和她在陆地上很亲密。
“绝大部分的海嗣都在涌向鲨鱼,想把她也拖进海洋,我受的影响很少。
“最重要的是,我们听见了歌声。”
“歌声?”
“对,歌声,斯卡蒂的歌声。声音不像她,但……我们都知道,是她的歌声。
“斯卡蒂,逐渐在操控这片海域,她体内有伊莎玛拉的血,这事,我曾经告诉过你。
“她被追捧了,按你们陆上的话来说,就是被蛊惑了。
“我们谁都逃不过海洋,逃不过宿命,只不过,我没想到斯卡蒂就这么中招了。
“她终究不够优秀。”
“而海嗣们,想让她,变得优秀起来。”
乌尔比安陈述着。
深海猎人逃不过它的追捕。
他们与它战斗,他们染上它的血。
他们杀了它……
但他们都将成为它。
他们将长出鳞片,生出附肢。
他们将是它。
“所以,博士,按照斯卡蒂和你的关系……我建议你还是尽快离开,你应该不会喜欢一堆海嗣扑到你的脸上舔舐你。”
“……”
博士的指节作响。
他的有口袋里是进攻的装备,左口袋里是救命的药物。
他的脑袋里是绝顶的智慧与残存的记忆。
他的心里——
没有自己。
“那样岂不是更好,你们就可以趁虚而出,救出斯卡蒂。
“我会尽力拖延的。”
匕首转了个圈。
博士虎口紧握。
“很感谢你们对我出谋策略的信任,但很抱歉,我只靠着一腔热血来到这里,没什么计划。
“我能做的,只有和你们一起赴死罢了。
“而且,按你们所说,现在已经不容拖延了。斯卡蒂……在离开我们。
“以我最厌恶的方式——忘记自己。”
“所以,罗德岛的博士,你的计划就是和我们一起杀下去?”
“嗯。”
“好,我喜欢你的计划。”
乌尔比安的脸上总算有一丝笑意——虽然怎么看都是轻蔑与鄙夷的笑。
但他还是扛起船锚。
“有必要告诉你,博士,自从你到来,那歌声就变了,不再是阿戈尔的土曲了。
“变成我们也许久未听闻的情谣了。
“让我震撼,罗德岛的博士,你的影响力……算了,和我没什么好做比较的。
“好了,劳伦缇娜,准备厮杀吧,再一次。
“歌蕾蒂娅,你的速度从不让我失望……抓紧逃跑,去找到虎鲸。”
“乌尔比安,让我来掩护的话,你那翻车鱼一样的速度也能趟过去了。”
“……哼,虽然我赌输了,但无论怎么看,都是你去最合适。
“对吧,罗德岛的博士?”
博士的手靠在巍巍欲倒的木门上。
闭着眼,细细思索。
终究是要到来。
面对它们。
对它们,计划是没用的,它们无穷无尽,它们会适应一切。
它们是海嗣。
是海底的海嗣,是自己这生命中所遇见的一切都要恐怖都要庞然的海嗣。
自己……
或许,是自己托大了吧。
但也没后悔过。
进入海洋。
杀死海洋。
带回她。
仅此而已。
海洋而已。
这广阔的世界,这无边的泰拉。
它所孕育的一切的苦难。
自己都不会畏惧。
还回来。
还回来!
把她——
还回来!
……
……
“原来,这里是悬崖?”
“是的,博士,我们从另一侧下去。”
这个城镇的地势压根就不是给人住的。
地处受海波浸没,高处则是悬崖。
博士向远望去。
海。
真正的海。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暗得彻底的海。
无边无际,无深无底的海。
“鲨鱼……不要抱着博士了。”
“为我们的计划预习一下嘛,队长。”
劳伦缇娜死死抱住了博士。
一口尖牙上下不耐,蹭着博士面庞。
虽然说是要强杀进去,但终究是得谋划一下。
当然了,也很简单。
劳伦缇娜抱着博士在海中逃窜,吸引海嗣的注意力,乌尔比安殿军,保护二人。
而歌蕾蒂娅趁机潜入。
至于三人能否逃脱海嗣的追捕,能否安全返回,抛弃了潜水服只身上阵的博士能否耐住水压,以及最重要的,歌蕾蒂娅能不能独自救回斯卡蒂,都是问题。
但已然是最优解。
面对海嗣,面对大海,深海猎人看似是只知道动用蛮力,实则是……
无计可施。
海浪冲在博士鞋尖前。
“歌声……变大了。
“她感应到了你的前来,博士。”
“……如果真的是她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歌声么。
自己听过的,斯卡蒂的歌声。
她在使完那把骇人的巨剑后,回到罗德岛,在甲板上坐下,轻轻依靠在自己的肩膀。
长发柔顺。
她说星空很美,但没有在海里看得那么清澈,说有一天,要和自己一起去一趟大海。
然后,她就开始唱歌。
自己并听不懂。
但自己又明白。
她在唱诵温柔。
斯卡蒂……
“来了。”
乌尔比安的嗓音打破了博士的回想。
幽灵鲨也下了博士身子,举着链锯护在博士身前。
海洋本是安静的。
因为它的居民习惯了黑暗,畏惧阳光和温暖。
直到有一天,有个看惯了陆地美好与希望的同族回到了海洋。
大海不知道什么叫温柔,什么叫美好,大海只知道高级与低级,只知道进化与吞噬。
大海的意识,即为ta的意识。
ta的意识,即是大海的意识。
比每一次深海猎人的试探都要猛烈的反应。
乌尔比安瞪大眼睛,船锚被他死死握紧。
多。
太多了。
还没有下水!
还在陆地!
还在它们现今的禁区里,甚至鞋子和衣服都没有水渍!
但它们来了。
它们在水中,像蚕,像蛹,像蝴蝶。
它们仿佛响应着什么,它们的目的明确,它们的思想同一,仿佛有什么在指引,有什么在领导,仿佛有什么在它们根本就没有的大脑中不断诉说——
找他,找到他。
铺天盖地。
像潮水——在海洋里,像潮水一般涌来!
它们的巨嘴里没有用以咀嚼的器官,它们习惯的进食方式是消解后吞噬,如果是同族那更加方便——只要融进便好。
背脊上是不属于海洋生物的棘刺,它们拥有硬质骨骼保护,却还是能在水中柔顺地前行。
附肢黏腻,帮助它们在水中游行,也能用吸盘或是粘液堵塞食物的各个毛孔,更加快速有效地进食。
它们奔涌,它们前扑。
它们在海洋和陆地的交界处,密密麻麻。
它们的目光……
它们的目光。
仿佛是看见火光的飞蛾。
如此阵仗。
它们舔舐自己的躯体,它们的附肢包裹住躯干。它们……
在干什么……?
“该死……它们学会上岸了……如此迫切,看来斯卡蒂真的很想你,博士。”
乌尔比安的双眼泛红。
莫名的咀嚼声从他的面罩下传出。
他要开始狩猎了。
当看到这群生命体,这群永不会绝种,永不会消亡的初生时,无论多么高超的猎人都要扎紧心中最深的弦。
它杀不死。
它永远会逃走。
它会记住自己的招式,记住自己的习惯。
它会变强壮,变聪明。
而如今,它甚至能让自己身边的人变为它。
它。
它!
船锚高高举起。
链锯和长槊一左一右将博士护住。
他们的血脉,他们的骨髓在沸腾。
他们知道,又到了履行宿命的时刻了。
又到了,沾染它们血液的时刻了。
劳伦缇娜无法忍受它们的备军待阵,双目猩红地想要冲阵。
但博士按住了她的肩膀。
她那已然迈出半步的右腿被迫回收。
大喘着气。
“博士……”
“先别动,它们的状态很奇怪——按兵不动不像一群只知道进食的生物所能使出的战略,也……不像她。”
博士做出了如此的判断。
他们背靠城镇,面对大海。
面对这一群,这一汪。
博士看向它们的眼睛——如果有的话。
一只被壳状棘刺两瓣包裹起的海嗣露出一只眼睛。
没有眼皮,没有眼珠,只有条状的白色花纹。
没有转动,没有眨眼。
紧盯着博士。
它,它们。
它们的目光全全穿透过了三位让大海战栗过深海猎人,盯紧了他们背后的男人。
盯紧了博士。
博士突然推开了劳伦缇娜和歌蕾蒂娅的保护。
试探性地向前。
“博士!别去!”
劳伦缇娜的牙齿碰撞作响。
手指紧握锯柄。
“鲨鲨……它们似乎,很在乎我。”
“那说明虎鲸快变成它们了!甚至已经是了!
“博士……我们要去救她……救她,或是杀了她!
“博士!”
劳伦缇娜的嘶吼没有止住男人的脚步。
歌蕾蒂娅低下面孔。
脚跟使力。
博士在三人目下,一点一点地向海嗣摸近。
他不是无缘由的找死——他看见了。
看见了它们的眼睛。
海嗣的眼睛,如今的自己没见过。
但他们眼中的情感……
对,情感。
本来这两个词——海嗣和情感,应当是攀不上关系的。
但太熟悉了。
对博士而言,太熟悉了。
那份想靠近却止于原地的眼神。
那份渴求中带着畏惧的眼神。
那份在羞涩里藏了最原始的渴望的眼神。
斯卡蒂。
它们的眼神。
都像。
都像斯卡蒂。
看着自己。
……
博士几乎是狂妄地走到海嗣面前。
那群无所畏惧的生命体竟是退后了。
用着触手,肢节不一的腿,如同羞涩的少女一般后退了。
以博士为心,空出了一个圈。
但眼神死死地攀紧这个男人。
有的附肢在疯狂摇动。
有的已经在啃食起自己的身体。
不知道下一秒……
它们会不会上前,把眼前的男人扯碎分食。
“它们……对博士……乌尔比安,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它们绝对会想着去舔博士么?”
“……我不知道,或许是斯卡蒂不喜欢博士了。”
“阿……三队长,虽然如果可以独享博士我会幸福得发疯,但应该是不可能的——至少斯卡蒂她在变成这堆东西前。”
博士回首,望向三人。
自己已经被海嗣包裹起,围成圈。
只要自己一句话,歌蕾蒂娅就能瞬间砍碎眼前的一切让自己回去。
但博士心中只余悲怆。
它们对自己如此特殊。
代表着什么?
它们对自己如此的情感,如此的对待,如此的小心翼翼又充满欲望,代表着什么?
第一,它们想要吞食自己,但斯卡蒂压制住了它们。
第二……
它们即是斯卡蒂。
斯卡蒂,成为了,海嗣的神明。
它们的情感互通。
它们心与心的交流用不上言语和动作。
斯卡蒂……
如今的你,在哪里。
我该如何,找到你。
我又该怎么,唤醒你。
倘若你已经融进深海……
我又该怎么面对你。
我该怎么,呼唤你。
“带我走!
“带我去见斯卡蒂!”
海嗣们抬起头——有头的海嗣。
无意义的低鸣中带了份疑惑。
“带我去见伊莎玛拉!”
“带我去见,伊莎玛拉!”
博士抓起一只有明显的,拥有接受声音器官的海嗣,声嘶力竭。
那海嗣眼中忽是多出一份迷茫。
但随后又似乎是感受到了谁的呼唤——来自族群,来自初生,来自自己。
它明白了。
它们受到族群所共有的情绪的不休推动,来到他面前,族群却再也没告诉它们应该怎么做。
如今它们明白了。
它们仿佛领悟了一切,领悟了生命的真谛。
族群觉醒了,族群知道了,大海知道了。
要听他的话。
高鸣。
高鸣!
劳伦缇娜三人捂起耳朵。
吼,它们在吼!
它们在鸣叫!
它们每一只,每一团,每一个能发出声音的个体,都在贯穿自己身体一般的鸣叫。
它们欢欣,它们庆贺。
仿佛自己的生命有了新一次升华。
它们让出道路。
它们中的一群,飞速地潜下水去,波涛浪潮。
一只接一只,一个接一个。
它们咬着彼此的尾部,咬着彼此的头颅。
拖拽着什么。
“博士!当心,有什么要出来了!”
当海底不再平静。
谁能探明海底?
博士的瞳孔放大。
琥珀般的眸子震出一抹撼色。
海洋的中央......
是漩涡?
那么大的......漩涡?
不,不止。
有什么,在朝着自己的方向。
博士下意识捏紧自己的口袋。
形态各异的海嗣接踵。
将博士围起。
而那海面里......
“乌尔比安......我想你应该很想猎杀那种体型的海嗣吧。”
“......剑鱼,是的。”
一具没有气息的尸体被海嗣们拖出——它刚刚离世,没有怨言和反抗。
它的死因是同伴的撕咬和咀嚼。
哪怕是现在,还有无数海嗣在啃咬它的残余肉质。
海嗣们将它和博士围住,低鸣着。
一头庞然巨物在博士面前被迫撑开了口腔。
它的上下角质层被啃咬得不成样子,仅存的皮肉泛着酸咸的气息。
它的壳层本包裹住它全部的躯体,让它坚不可摧,力大无穷。
但此刻,它仅剩皮囊。
它宛如一艘潜艇,默默张开了舱门。
用令人恶心的臭味和具有腐蚀性的躯体在欢迎着博士。
博士明了了。
它们。
真够聪明的。
甚至知道自己无法在水下呼吸。
到底,是谁在关心自己呢......
博士迈步。
“博士,我和你一起去!”
纵然眼前的情景已经超越了深海猎人们所有的认知,但劳伦缇娜还是提起链锯。
刚想冲向博士身边,嘶吼声就从四面八方迎向自己。
“畜生东西......给我滚开!”
“幽灵鲨,劳伦缇娜!
“别动!”
博士的触到那尸体的嘴边。
水滴未干。
真实的,坚硬的。
“博士,谁也不知道它们能保持这样多久!你随时随地都可能被吞食的,博士,博士!让我一起去!”
劳伦缇娜撕裂开爬行者的头颅,扯开溟沉的触须。
却是一堵墙。
一堵不可逾越的墙。
“队长......三队长!”
“鲨鱼,如今你清醒了,就更该听他的话了。”
“队长!他会死的!他会被海嗣吞食的!我们不去,他和斯卡蒂都会死的!”
劳伦缇娜眼望着那巨物被海嗣摁上张开的嘴。
喉咙中是不甘的嘶鸣。
“......相信他。我们只能相信他。”
“队长,我们是猎人......深海猎人!现在,我们要在岸上等!在岸上等!等海里的东西把他带下去!等我的爱人,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陆上人去救斯卡蒂!我们在等!队长!”
歌蕾蒂娅无言。
海面几乎要归于平静了。
它们围着那具尸体,把它推下海,拥着它和他往海底去了。
深不见底的海,来者不拒的海!
“乌尔比安......去叫上你那个说不清楚话的马夫朋友,如今实在没有消息,我们就杀下去,哪怕要回到阿戈尔,也要杀回去,一只不剩的杀。”
“我可不能保证找到。”
“那我们就一起死。”
“好。”
......
......
水压。
谁能告诉自己......
这里,是多深......
水面在上升。
在这巨物的肚腔里,水面在上升。
它的壳不是密不透风的。
腰部已经被覆盖。
旧日的伤口在海水浸泡下隐隐作痛。
盐分。
这里的气息很咸。
除了知道自己在前行,博士一无所知。
在这海底。
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博士无法看到外头的光景,或许会为此错过一只比岁兽还要巨大的海嗣。
只知道在前行。
在接近,斯卡蒂。
还是说,伊莎玛拉?
自己这一去,究竟是要拯救她,还是毁灭她。
倘若她真成了海嗣。
自己......
自己也要把她带回去......
砰!
倒反天罡!
整个翻了过来!
积水瞬间打翻了博士的身子,淹没他的身躯。
仿佛有什么骇人的巨物在撞击。
左拦右翻。
上下颠倒。
纵使是博士也耐不住这没有规律的空间变换。
头昏眼花。
抵住尸体一侧的骨架,感受这震颤不止的袭击。
海嗣之间,亦有争斗么?
在海浪中,没有声音,只有声波。
博士也许久没有听闻声响了——只有自己在这空间中回荡的呼吸声。
但突然。
博士听见了歌声。
熟悉的歌声。
同样是这歌声出现的时候,那碰撞与颠倒也停止了,一切又都归于平静了。
歌声......
那种歌声,仿佛在牵扯自己的神经。
冥冥中的呼唤,似是浪花,拍打在自己精神的沙滩。
像潮汐,来了去,去了来,却从不休止。
歌声……
斯卡蒂。
她喜欢给自己唱歌。
她一直觉得说话很累,倾听是件很幸福的事。
所以,她选择让自己倾听。
自从自己离开罗德岛后……
她从没主动找过自己。
现在想来,或许这正验证了她心中那始终惴惴不安,认为她会给自己带来灾难的妄想。
if i lose it all
……或许她之所以会被深海蛊惑,正是因为自己对她的不管不问。
她已经习惯依赖于自己了。
而自己……
却离开她了。
自己离开了罗德岛,离开了很多人。
原因,也是灾难。
自己可能给他们带来的灾难。
自己没有勇气,去承担那灾难,没有勇气,去面对他们的死状。
自己唾弃自己,自己认不清自己。
自己至今,仍不知道自己是谁。
只知道现在——
自己该作为一个心里软弱的阿戈尔女孩的唯一爱人,杀向大海,杀进大海,杀死大海!
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
或是让她回来,或是让她解脱!
似乎是响应着博士的夙愿。
自己身处的巨物似乎一头撞上了什么——却完全没有摩擦和偏移。
仿佛他们是榫卯结构的两段,完美的拼接上了一般。
仿佛他们本一体。
博士凶起眉目,看着这尸体形态的变化。
它张开了口子——不从它的巨嘴,而是从它身躯的另一侧,盛开了一道人工痕迹明显的方口。
而与它所连接的地方……
赫然也开了一道缝隙一致,大小相同的口子。
两个空间完美地贴合,打开了一条通道。
苦涩的气息从另一端传出。
属于古建筑的独特粉尘映在博士面目前。
到了
到目的地了。
到了海嗣心中,它们所认为的目的地了。
它们把自己送到此处……
它们认为自己没有威胁——或是伊莎玛拉认为自己没有威胁。
自己孤身至此,深海猎人,岁兽,萨卡兹,瓦伊凡,所有的所有,自己可以依赖的,都没有前来。
唯有自己。
也只能是自己。
博士深吸一口气。
拖起被海水浸泡许久已经沉重不堪的裤腿。
昂然迈入!
……
……
海嗣。
又是海嗣。
见厌了,见恶了的海嗣。
但它们没像在海中或陆地上那般虎虎生风,只是毫无生气地趴着或是蹲坐着。
一动不动。
并非死去,它们的一颗或两颗眼珠里明显有着生气,但它们却是苦行僧一般一动不动,似是肩头使命斐然。
博士踏过它们,前进。
这里不知是什么空间,墙壁也并非自己认知中的任何材质,形态也只是最普通的立方体。
博士向前。
身旁的海嗣没有一只乱动一下,那怕是触须都乖乖地伏在身底。
看上去……
像一叠叠准备上桌的寿司。
博士不知怎么起了这种心思。
前面是个拐角。
越往前,聚集的海嗣也愈加多了。
它们开始堆叠,开始拥挤。
仿佛在尽可能地积攒养分——给予他人的养分。
动植物相较于人种,最特殊的就是对于种族成长或是进化的无谓。
海嗣尤为甚。
博士的腿已经被海嗣拥挤到无从下落。
道路也艰难起来。
并不想扰醒它们——无论它们是否在真正的休眠,但博士的动作轻微……
本该轻微的。
本该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和众人的托付,小心翼翼,缓慢前行的。
但博士他……
他突然大步,突然心慌。
他无所畏惧地踩在每一只海嗣头顶,哪怕锐利的角质层把自己的裤腿扎透。
但他向前,向前,拐过拐角后,向前!
他三步并两,踏过已经没有空隙的地板。
他向前!
“斯卡蒂!
“蒂蒂,你怎么了……”
一面墙。
恶心,可怖的墙!
粘稠的蓝白色物质蠕动,渗出点点汁液。
无处不肮脏,无处不可惧!
一眼望上去,仿佛眼神都要陷进去般的黏糊。
而它之中,而墙之中。
斯卡蒂正闭目。
闭目。
她……
她的腰肢已经没入那墙中,她的手腕被高高提起。
她的脖颈已然看不出形状,她的四肢无力地陷进。
她的剑,始终不肯放手的剑,用以护卫博士的剑!
如今破碎成三截,在一旁悲鸣。
她的眼睛,那澄澈又藏不住爱意的眼睛。
博士却看不清。
看不清。
她闭着眼。
她的姿态很美——在普遍世人的审美认知下,她很美,美得摄人心魄。
她的身形若隐若现,她的喘息似有似无,甚至是她的意识,都迷茫朦胧。
她的生机……
藏在哪里?
任谁都不知道她怎么了,但博士再怎么看,她都要陷进去了!
这是谁的温床,这是谁的卵巢?
“斯卡蒂!”
他猛力踏下!
将所有碍事的,厌恶的,挤到一边!
耳鸣,耳鸣!
靠近那面墙,磁声作响!
生命的本质,进化的旋律,仿佛都在耳边!
悲怆,悲怆!
它的情感,自己见得到,听的着,触的着了!
它的,还是她的?
不知道,不知道!
“斯卡蒂,醒醒!我来了,我来了!我是博士啊!斯卡蒂!深海猎人,斯卡蒂!”
无惧那令人恶心的粘稠。
博士紧抓住她快要陷进去的手。
奇异的是,那看起来层层危险的墙壁,在被博士碰及到时,居然是温和般迎上了。
仿佛是家里的猫狗面对主人的爱抚一般雀跃。
诡异的触感,他无空理会。
墙壁的异样,他不想研习。
救她,救她!
她会是什么样子,自己想了很久。
瞪着眼问自己是谁?
端起身子告诉自己她叫伊莎玛拉?
还是举起武器,和众多海嗣一起向自己挥剑……
无所谓,都无所谓了……
自己,到这里了,自己,看见她了!
“斯卡蒂!出来!出来……”
去找寻,去探索。
想去揽住她的腰肢,带她出来!
但没用。
没用。
他们仿佛为一体了!
似乎不是谁缠着谁,谁黏住谁,而是他们本就是她们和它们了!
巨力,巨力!
不来自谁,不来自任何人的巨力!
只是自己掰不过的巨力!
“混账,混蛋,畜生!把她还回来!给老子断!断啊,你他妈的,断啊!”
匕首,袖剑。
斩不断,斩不断!
刺进即被吞没,斩击是若无物!
甚至想扯住两端都做不到。
“斯卡蒂!醒醒,醒醒!
“蒂蒂,是我,是我!我是博士,看看我!”
她没有动静。
她仿佛认准了自己的命星,毫无动静。
她只是淡淡呼吸。
仿佛靠在他肩头小憩一般,静静呼吸。
她一点一点,一丝一丝。
她躺在比任何一张床都要柔软的棉被里。
她不想睁眼。
不想。
“斯卡蒂……斯卡蒂!
想方设法!
牙咬刃剃,拳打脚踢。
源晶的匕首已经被吞没。
最显疗的药物都喂不进她的嘴里!
怎么办,怎么办!
那墙壁明明是有生命的!自己却拿它毫无办法!
它在嘲弄自己,它在对自己笑!
它在说自己无能,它说自己找不回她!
混蛋,混蛋!
该死,该死!
还回来!
把她,还回来……
全身上下,自己还有什么没动用的……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一定还有的,一定……
我要,救回她,救回她啊,她在等我啊……
我要,救她……
从海嗣手里,从海洋手里……
救回她……
怎么救,怎么办……
自己,还有什么,拿的出手的……
她在往里陷,她在忘记一切……
她在,变成海嗣……
等她醒来……外面那群海嗣就是她的养料!
她将成神!
知道了,自己都知道了!
但自己,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他的泪。
自己的无所不能,是多么幼稚多么可笑。
到最终,到最终!
自己救得了谁!
“斯卡……蒂……
“谁来,救救你……
“谁都好,谁都好,哪怕要我死也好……
“救救你……”
“啊……!”
他几乎要咬碎牙!
他握紧拳,攥到死为止!
他奋力锤向坚实的地面。
因为那墙壁连让自己的攻击都无力!
无力,无力!
他锤得再响,都无力!
无能,无能!
谁都无能,他最无能!
血,血!
他的血飞飚!
他的血四溅!
他的拳血淋淋!
他的拳痛彻!
他的心,亦要痛彻。
痛,太痛了。
斯卡蒂,你为何!
博士还在堕泪。
但那墙壁本在与斯卡蒂融合,博士的血液却飞溅到它身上。
就那一瞬间。
全身心放在斯卡蒂身上的博士突然发觉。
它停下了。
它那恶心又明显的蠕动停下了。
它……
它在干什么?
凝着泪眼望去。
自己的血……
自己的血?
它在?
吸血?
墙壁在贪婪地吸吮博士的血液。
甚至忘却了和斯卡蒂的融合。
它本苍白的颜色也越发润了。
更重要的是……
在它不止地吸吮下,那连接着的她——或是说,那一体的她,那已经半步神明的她!
也有了血色。
她。
醒了。
也醒了。
她睁开了眼睛。
她控制不了身子,但她睁开眼。
许久的闭目让她无力面对光亮,只是有莫名的亮彩在眼前乱晃。
让自己不适。
不行。
不行。
不想睁眼,不想动脑。
不想。
不想……
“斯卡蒂!”
博士的匕首又一次对准博士最厌恶的人!
划开自己的掌心!
恶狠狠地塞入那墙壁!
仿佛天眷!
它沸腾了。
它开始贪得无厌。
仿佛蹲守在自家主人尸首上的猫。
“斯卡蒂,斯卡蒂!”
自己明白了。
它们已然……几乎是一体了。
它们的意识,她们的身躯!
博士看向她。
看向斯卡蒂。
她在睁眼。
她在听。
她在感受这个世界。
本该不止休眠,直到完全融合后苏醒,以另一种身份重现这个世界,另一种身份……
继续爱你。
博士。
斯卡蒂醒了。
因为斯卡蒂听见了。
有人在呼唤自己。
有人。
人。
很重要的人。
他的命令,必须答应。
他的请求,必须满足。
他的话语,必须回应。
不然……
他会离开自己。
“博士……”
“斯卡蒂!斯卡蒂!看看我!斯卡蒂!!
“斯卡蒂,快出来,我们回家,我们回家,摆脱它,斯卡蒂,我相信你能做到!”
回家……?
这里,海洋里……
不就是家么……
博士……
斯卡蒂朦朦胧胧。
看向他。
她没有能力去思考——她已半步失神。
如今的她,只有最本真的情感能存在。
比如,进食,生存。
和……
爱他。
但……
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
她醒了,她说话了。
但有什么用?
能怎么办?
自己该怎么办?
除了哀求,除了祈祷?
如今的她只能靠自己才能摆脱……
但她已不是她了……
她已经分不清陆地与大海了……
自己,又该怎么办?
又该,怎么办?
还是没用,还是没用!
血液从主动流出到被动汲取。
博士不敢拔出。
他不想斯卡蒂闭上眼。
他不想看见斯卡蒂那么漂亮的眸子不再盯着自己。
不想,不想……
不想离开,不想放下她!
不想,不想啊!
救她,救救她!
救她啊!
是谁都好……
是谁都好……
救救她……
意识……要昏厥了……
开始,模糊了……
失血过多了……
自己,要和她一起,在这里……
变成海洋的一部分了么……
她,她,她……
自己可以,但她,不行啊……
斯卡蒂,不行啊——
救救她。
谁都好……
救救她……
……
谁都好?
谁都好……
谁都可以?
谁都可以……
救她,利用一切,救她……
……
他的意识,足够模糊了。
当然……
他的愿望,也足够强烈了。
强烈到喷涌了,不是么?
强烈到,谁都听得到了,不是么?
救她。
自己,听到了。
自己,听到了。
博士笑了。
笑的猖狂,笑的恣意。
他抽出手。
墙壁还在恋恋不舍。
博士却直截给了它一个巴掌。
哦……
该是博士的,对么?
“畜生,还没喝够?”
恶灵蔑视着它。
转眼望向斯卡蒂。
她在迷茫地看向自己。
没有神智,没有认知。
恶灵还在笑。
“亲爱的。
“也该醒醒了。
“该跟我走了。”
斯卡蒂听不清,听不懂。
她只能按照本能做事。
但很可惜,她如今的本能,是归宿于大海。
谁能超越这本质呢?
谁能明晰她更本质的妄想呢?
恶灵歪歪头。
看着她又开始往里陷。
开始自语起来。
“我说过,你就是个蠢货,她们,是可以利用的——又没说是利用他们满足自己。
“跟我学,跟我学,哈,看看我啊。
“我来教你,在这个世界,怎么生存。
“你看她,一动不动的,我不开心啊!
“我要她远离那一坨,我要她动啊!
“大海,本能,一文不值!”
恶灵突发恶疾!
他抓起地上肢节明显的海嗣,咬断它身躯和前爪的连接软弱处!
绿血狂飙!
但恶灵只是咀嚼两下,将手中的尖锐前爪掉转方向。
然后。
对准自己的脖颈!
毫不犹豫地扎下!
……
……
连接。
她们的融合。
在博士眼中,牢不可破的。
融合。
恶灵的脖颈血流。
潺潺,称不上血流如注。
因为……
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一股巨力,一股不可反抗的力量。
来自阿戈尔的力量。
来自深海猎人的力量。
来自她的力量。
她最本质的情感。
如今终于显现。
“博士,别……”
她的眼中含泪。
脸上却没有表情。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知道,遵从自己的本能。
不是海洋,不是伊莎玛拉的本能!
而是斯卡蒂的本能!
除了一只手还被墙壁死死咬住。
其余全身都由她自己挣脱出来。
全身都软弱无力。
唯独握住恶灵手腕的手不可撼动。
“博士……”
“啊……斯卡蒂。
“我真的很爱你。
“但你就是这么守护我的?
“请问,我现在要寻死。
“你该怎么守护我?
“来,保护我!
“拿你的命,保护我!”
恶灵甩开前爪,甩开她的手!
抓起从不乱动的,坚硬无比的壳状海嗣。
四处张望一番。
往一侧的墙壁疯狂砸去!
“来,保护我!
“海水即将倒灌!我马上就会被冲到海水离去,被外面的海嗣吞吃!
“来,我的爱人,我的挚爱,我的斯卡蒂,保护我!
“拿你的约定,拿你的一切,来保护我!
“或者你要回到那面墙里去,做你的神,随你!”
“博士,不要……”
她在流泪。
她可怜巴巴。
她的面孔都无力,但她仍在哭泣。
她恳求。
“博士,不要……会,死……”
“是啊,会死,但我很想死。
“你都选择这片海了,我难道不该死么?
“我的挚爱?”
他不理不顾。
他奋力砸向那墙壁。
一只海嗣的壳碎裂了就换另一只。
开口越来越大。
海,海水。
海水在进来!
“博……士……呜……
“对不……起……”
“不要对不起!
“过来,保护我!你还有三十秒!”
他的癫狂。
他的掌心还在漫血。
但他在笑。
在狂笑。
而斯卡蒂在哭。
在无比悲情的落泪。
她奋力挣扎——她已然无力了,但她还在挣扎。
那堆粘稠不肯松手,死死咬住她的指尖。
“博士!博士,不要抛下我,不要……讨厌我,求你,求求你……”
“二十秒!”
“博士……我爱你……博士……”
“十秒!”
开口已经是掩盖不住的大小了。
它的情绪崩塌了。
海嗣们在暴动。
但看着斯卡蒂,又有些畏惧,有些不知所动。
海水在灌!
“博士!”
她以放弃自己手指的决然使劲。
比求生更本能的本能!
她脱出了。
脱出过往,脱出牢笼,脱出一切!
她本该一个踉跄摔在海嗣堆里,被扎得头破血流。
但被轻轻抱住。
被个冷血无情,不回应她哭喊的男人抱住。
斯卡蒂抬起眉。
在挣脱出那束缚之前,她不过一具会思考的尸体。
而如今,她总算又成了她自己。
她身子酥软,再也没有一点反抗或是战斗的力气。
她只能顺着自己的身体,顺着自己的心——看向他。
看向博士。
恶灵眯起眼,笑得开心。
他用尚干净的左手手背,轻轻剐蹭着她脸颊上的余留。
“博士……对不起,博……士,呜……”
“好了,亲爱的,知道你会选择我的。”
恶灵的嘴角高高勾起。
看向开始沸腾乱动的墙壁——不止那一面!
海嗣们开始统一起意志。
它,开始愤怒了。
“另一只初生想要融合伊莎玛拉……呵。
“亲爱的蒂蒂,看起来我们的敌人有些可怕啊。”
“博士,我会,保护你的……”
“哈哈哈哈哈——好了,今天不用你来,我来就好,我来处理一切,我的爱人,我的小虎鲸。
“现在,先跟着我,回家吧。”
海水已经漫到了他们的脖颈。
冰凉。
但斯卡蒂闭上眼——主动的。
因为他吻上来了。
那就,什么都不用在乎了……
自己想做什么,想说什么,想辩解什么。
都不重要了。
“博士,唔……”
恶灵吻住她,看向她的身后。
什么面目狰狞,什么扭动恶心。
最后舔了舔斯卡蒂的唇。
头也不扭。
对着自己砸开的洞喊话。
“你的槊不会扎烂我的手,对么?”
“……很锐利,还请您握紧。”
……
……
一座城。
亚特兰蒂斯?
是阿戈尔古文明的遗物么?
不知道。
但一座城成了一只海嗣所背负的东西,未免有些荒谬
阿戈尔再怎么骄横,也终究是掩埋在海底。
恶灵看着那座城,那座宏伟的城。
在靠近自己。
在海里,在无数海嗣的簇拥下,奔向自己。
那只海嗣,那只初生……
不想放过自己。
也不想放过拖着自己游动的歌蕾蒂娅,更不想放过自己怀里的斯卡蒂。
它的渴望,它的贪念。
恶灵看着它。
笑起。
愈发明亮,愈发高光。
已经无限接近着海平面,已经无限接近那熟悉的陆地。
博士紧握长槊的柄,血迹直流,勾引着比鲨鱼更可怖的猎手。
将斯卡蒂捂在怀里,不让她去看那庞然而无状的生物。
嘴里喃喃。
畜生东西。
那座城已是它。
它已经在历史的年轮中胜利——它此刻的存在便是最好的证明,它吞食了这片文明,它咀嚼着这段历史。
它是初生。
……
歌蕾蒂娅的头颅总算越过了海面。
“鲨鱼!”
“来了!”
不需要演练,劳伦缇娜自数百米外就发觉到了她最爱的气味——博士的血液。
无论是敏感性的刺激还是心疼的苦痛,都让她杀意高涌。
她飞扑下海,无视他们身后那何等阴沉的恐怖,紧紧揽着了歌蕾蒂娅甩过来的两具身体。
两位都是自己最熟悉的形体。
“呵……斯卡蒂,你变轻了。”
上岸,上岸!
深海猎人奔逃上岸!
逃离大海,逃离恐惧,逃离历史!
上岸!
如果没有亲爱的蒂蒂口对口给自己渡气,博士恐怕很难撑过那么长的水压。
恶灵将斯卡蒂横抱起——此刻的她真是轻得不像话。
衬衣已经被自己舍去,上半身光洁无物。
自己所携带的匕首和药剂也尽数赠予了大海作该死的谢礼。
歌蕾蒂娅在不动神色的深呼吸。
劳伦缇娜驻着链锯,眼望大海的方向,神色莫名。
恶灵低头,看向斯卡蒂。
她娇软无力,只全全依靠着自己。
“博士……我,又犯错了……”
“是的,我亲爱的蒂蒂,你犯的错差点害死了你的同僚和你自己,下次不要这样了,好吗?”
语调轻扬。
恶灵宠溺地看着怀里的阿戈尔少女,笑颜盈盈。
“博士,我差点……害死你,我会给你……”
“如果你的嘴里只会说出这种话,那你还是一直吻着我比较好哦?
“灾难在我面前什么都不是,你才活了多久,你见识过什么灾难?对我而言,你所害怕的东西连过家家都算不上。
“所以,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什么时候有力气补偿我了,记得主动一些。”
斯卡蒂凑近他的脖颈,低低微微地嗯了一声。
浅浅的呼吸打在恶灵身上。
娇羞可爱。
“不过现在……
“我得和你的同僚,处理一些什么。”
斯卡蒂闻言,费尽地转过头去。
瞳孔却在一瞬间睁大。
劳伦缇娜的身躯下如今没有影子,一片漆黑。
因为……
它从海底爬起。
它遮天蔽日的身躯高耸。
它的口器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人类见得到或见不到的角落,它的瞳孔分成百块,此刻全数盯着这片小小的海滩——这座小小的城镇。
它的背上,有一座城。
“博士,我们快跑……跑……”
“跑?我可爱的蒂蒂,这座城里可还有几位可怜的,儿女都死于海难的老人呢,我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总得先装着抵抗一下吧。”
恶灵与她十指相扣。
轻轻抚慰着她颤抖的身躯。
“歌蕾蒂娅,乌尔比安在哪,在哪个角落准备发动他引以为豪的突然袭击么?”
“不,我让他去找他的马夫朋友了。”
“……让他们滚,那匹夫除了会对我的蒂蒂无差别攻击外什么都做不到,不是每一个爱说谜语的人都不会被我砸碎脑袋的,让他滚远点。”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博士?”
劳伦缇娜摘下帽子。
伫立在恶灵和斯卡蒂身前,一动不动。
“啊……
“那就跳支舞啊,鲨鲨。
“跳支舞,我们一起。”
恶灵扶着斯卡蒂坐下。
用尚完善的手掌合上她的眼睛。
在她耳边轻语些什么。
随后,立直,转身。
摩挲着手腕,看着愈来愈近的巨兽口舌分明。
“来跳舞吧,亲爱的们。”
“啊……亲爱的博士……
“我怎能拒绝共舞一曲的邀请呢?”
劳伦缇娜双目猩红。
歌蕾蒂娅横起长槊,高起领子。
仪态端庄。
“恭听您的命令,博士。”
“不必那么拘然——我大抵有些想法,用点我的血,搞死这只畜生不是问题,当然——可能之后有也会变成大海的奴隶?太好了,终于可以连那个蠢货和他的马一起宰杀了!
“哈……太好了。
“太好了,太好了!
“我真是太想,宰了它了。
“劳伦缇娜!”
“在!博士!”
鲨鲨高兴地扬起锯链。
那股好不容易找回的清明在顷刻间就被自己爱人的疯狂同化了。
她磨着牙,肌肉绷紧。
她太高兴了。
她,要和自己的爱人——
在血中共沐——
共舞了!
“博士,来跳舞吧!”
“不行。
“我会吃醋。”
……
……
啪一击,又把幽灵鲨打回了劳伦缇娜。
她转过头,龇牙咧嘴。
却发觉蓝发的女人叉着腰,挑着眉。
“好吧,这东西确实有够恶心的。
“博士,一定要拳拳到肉么?”
金发的男人默默走到恶灵身边。
手指紧按剑柄,一言不发。
红发的少女面色不悦,立于另一侧。
总感觉海边开始炙热。
谁持着弩,咬牙切齿。
谁反握刃,隐匿身形。
谁用光芒庇佑着心伤费神的斯卡蒂,谁又自水波中显露出身形。
谁在念词。
谁在饮酒。
谁展开卷轴。
“喂,幺妹,那玩意可比岁看起来可怕多了,不怕么?”
“它,敢动博士。
“就让它和岁一样。”
“呵……
“长大了。”
水月悄悄凑到博士身前。
低下头,背着手。
“对不起,博士,我们,最后还是来了……
“我知道博士很厉害,但……”
但谁又真正放得下心。
水月低着头,怕他责备,怕他真把自己赶出去。
但等了许久,他也没有声音。
他真的生气了?
水月抬起头。
却发觉他闭上眼,嘴角轻扬。
“博士……怎么了?”
“啊,水月,没什么。
“你们喜欢我,不是好事么?
“没有你们,现在的局面还真不好处理呐,终于,我又可以当一回好人了。”
恶灵昂起首。
张开双臂。
迎着海风。
和它的咆哮。
“我亲爱的堕天使,我想让这畜生安分点,可以么?”
“嗯……大概,五秒吧,多了不太行。”
“如果是为了我呢?”
莫斯提马看向他的眼睛。
如此媚意。
“那当然是到我死为止,亲爱的博士。”
“好!我会喝干你为我而流的血。”
“那么接下来……”
接下来……
排兵布阵,一击溃敌?
本该是这样的。
本该是一道舒畅快意的争斗的。
本该是他们动漫般的热血结尾的。
但终究是,事事顺心。
终究是,惦记着博士。
终究是,放不下心。
一段脚步沉稳。
一掌轻拍博士肩头。
“博士,我来就好。”
重岳的笑容和蔼。
“啊……我想以后大炎少不了和这些东西作斗争的。”
“那我更该处理了,积攒积攒经验。”
“令和年留给你?”
“不必,不必,我是老了,但对付这种小家伙,还是不用费什么力气。”
接送这位罗德岛特派干员的飞机如今被另一个男人抢了驾驶员的位置。
他在抽烟。
低着头,猛猛地吸了一口。
随后在抢来的自己飞机上翘起二郎腿。
眺望着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尺寸巨物。
他看着一堆人向自己走来——任务之内的,任务之外的。
他不在意。
他只是看着博士抱着一个漂亮的姑娘,走向自己。
博士不知怎么一直在笑。
不过也好,他是该开心点。
近了。
如他们所约定的,近了。
男人最后吸了一口香烟。
反手扔掉了烟头。
收起了一旁的刺剑。
这次,又输给你了。
不过,你在底下也可以安心了,博士还是和以前一样,无所不能。
百战百胜。
他还在,罗德岛还在。
要是你也还在就好了。
发动机开始转动。
人群也陆陆续续地登上了飞机。
远处不能听清的悲鸣,和两头巨兽撕咬在一起的情状都点缀着黄昏。
直到一头把另一头咬进海底。
当一切都安静。
当每个人都回归属于他的家里。
当我知晓你超越本能的爱意。
当……
这座城镇的钟声响起。
写得最累的一章。
打架我不会写,就让大哥直接绳之以法吧!
好久好久好久没更新了,第一是最近刚考完科一,心神俱疲,第二就是这篇真的写了很久很久,也修改了很久。
第一次求个赞,就当是辛苦费呗qwq
开始回归更新,这篇我也是速度完结,下一个新篇已经有思路了。
谢谢客官们谅解,实在是对不起!
阿b帮我推一推吧,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