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言向】【器】

新官上任是要有三把火的。
刚刚结束实习期，光明正大的坐上总裁的位置的乐正龙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检查仓库库存。
听到风声，有个仓管连夜跑路。
不靠谱的……
乐正龙牙揉着太阳穴，看着老爹给自己留下的烂摊子。有些无语，又只能对照着明细一个个确认。虽然是废品仓库，但里面的东西还是较为昂贵的。
猝不及防的，一个人形的东西突然倒在龙牙的身上，没有温度，但有人类一般的肌肤的触感。定睛一看，是一个有着白色短发的仿生人。
对应着手上的表格，龙牙的目光落在了仿生人那一栏，似乎是曾经准备研发的项目，但由于一些原因终止了，自己眼前的这一个大概是唯一留下的一个试验品。
“歌手型”
备注是这样写的。
龙牙的的心突然一颤。大概是触到了心中的某根刺，一瞬间，龙牙只想要赶紧逃离。
察觉到龙牙的异样，旁边的助理使了个眼色，一旁的新仓管赶紧把仿生人搬到了仓库最偏僻的角落，潦草的丢弃在那。
像搬垃圾一样。
仿生人的研发本身是为了成为帮助人类更好生活的工具，无法使用的工具确实是与垃圾无异。

夜里，龙牙久不能寐。
似乎回到了那个自己不想面对的时候。
车祸。
大学时，龙牙本是乐队的吉他手，又生了副好皮囊，深受女同学的喜爱，甚至他本打算毕业后和乐队其他人一起开个工作室，用自己的爱好养活自己，写自己想唱的歌。
只是大概命运看不惯他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他只是背着他的吉他去排练的场地，绿灯亮起走在斑马线上，却被酒驾的车撞倒，左手手腕像龙牙背着的吉他一样的断裂，彻底剥夺了他的骄傲。
他的左手手指再也无法像受伤前那么的灵敏。梦想就这样草率的抛下他离去。
肇事的司机无法赔偿他的梦想。
于是龙牙听了父母的安排，坐在了公司总裁的位置。

龙牙习惯性的打开电脑，加密的文件夹，满满当当的都是他在受伤后写的歌。
他也不再想着要唱歌了，哪怕是他自己的歌。这些东西就是这样静静的放在这加了密的文件夹中，大概是不会有人把它们唱响了。
唱歌。
龙牙的脑海里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而那个白发的，像他那把坏掉的吉他一样被随意丢弃在仓库角落的仿生人也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歌手型。
它能不能帮他歌唱。

也不再等待明天。龙牙开车直冲仓库，将那具仿生人带回了家。
好在实验记录没有损毁。
龙牙尝试着给它充电，看着代替着耳朵的白色耳机上的光圈亮起蓝光，突然的长叹了一口气。
还好，似乎还能开机。
尝试着输入开机指令，设置好了一切。蓝色的眼睛缓缓睁开，耳机蓝色的光效转了一圈，它活动了一下四肢，像是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四周，然后目光锁定了龙牙。
“自我检测结束，网络已连接，确定无异常。”
然后有些僵硬的朝着龙牙微笑着。
“你好乐正先生，我是言和，希望我可以为你而唱。”

没有感情的东西。
龙牙对自己之前幼稚的想法感到好笑。一个人造的谈不上是生命体的东西，到底要怎样才能唱出有温度的歌。
算了，先试试看才知道工具是否趁手。
那就先试《茉莉花》吧。
“我只教你一遍，跟我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
言和耳机处的蓝光又转了一圈，似乎是在理解什么，然后开口：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瓜，好一朵美丽的茉莉瓜……♪”
等等？本来在喝水的龙牙没憋住呛着了自己，抬头问言和：“瓜？为什么是瓜？”
言和大概是没理解这个问题，小声的又重复唱了几遍茉莉瓜，然后突然闭了嘴，像是有些不安的，看着龙牙。
花总会盛开，只是未到花期。

言和大概只是跟着本就设定好了的本能模仿罢了。没有感情的声音唱出的终究算不上是歌。龙牙躺在床上，还在思考着白天公司里的那堆破事。烦躁。
客厅却传来温柔的歌声，慢慢安抚着龙牙的内心。
茉莉花。不再是毫无感情的声调。
走出房间，言和并没有坐在给它充电的椅子上，而是站在阳台。月光恰好，像聚光灯般照射在言和的身上，白色的发丝反射着月亮银色的光。言和对着群星歌唱，甚至没有注意到站在自己身后的龙牙。
“这不是唱的很好吗。”
言和回头看见龙牙，对龙牙鞠了个躬：“抱歉，乐正先生，打扰到您的休息了。”
“怎么突然就开窍了，前几天唱歌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言和指向隔壁楼的阳台：“那里，住的是一位母亲和她的孩子。她就是这样给她的孩子唱歌的。很让人感到安心。”
“你很喜欢唱歌？”龙牙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多蠢的问题。但是言和却立马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她背对着月亮，蓝色的机械制造的眼眸中龙牙却看出了她的笑意。
仿生人也会发自内心的笑出来吗。

忙完工作回家，开门却看见言和不知道从哪翻出了龙牙大学时演出的录像，正在认真的看着。
居然还在，本来以为和那把坏掉的吉他一起丢掉了的。
言和看得认真，见着龙牙，便指着电视上的龙牙说：“乐正先生，好厉害。这些歌都是乐正先生写的吗？”
“嗯。”龙牙下意识的摸了摸左手手腕，却听见言和语气兴奋：“我也想在这样的舞台上唱歌！我也想唱乐正先生写的歌！”
大概是察觉到龙牙的情绪，言和有些小心的问：“不行吗？”

不行。
即使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但龙牙却脱口而出。
不行。

话是这么说的。
可是文件夹不再加密，龙牙把言和按在电脑前，点开文件夹。
“都是我写的，把曲和词给你，你应该能唱吧。”
言和的学习能力龙牙是看在眼里的。不愧是仿生人，学什么都很快。
所以为什么项目会停止研发，明明是很好用的……
龙牙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把言和当成工具来看待了。她也会开心，也会认真的去做自己所喜欢的事情。不管是不是因为程序的设定，她也是有温度的存在了。
自己那颗心，也在被温暖的机械缓慢的治愈着。
回过头，言和正在试着唱出龙牙的歌。
♪有着不同经历的我们，是否会产生心的共鸣♪

当时的研发部早就被遣散，龙牙用尽关系才找到一个参与研发的人员。
为什么终止项目的研发。
对面坐着的人喝了一口茶，语气淡然：“你知道什么是技术奇点吗。”
技术奇点是一个根据技术发展史总结出的观点，认为未来将要发生一件不可避免的事件，那就是技术的发展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极大的接近于无限的进步。一般设想技术奇点由超越现今人类并且可以自我进化的机器智能或者其它形式的超级智能的出现所引发。说简单点，就是仿生人的思想会突破程序限制，明白人类感情。觉醒技术奇点的仿生人不能算是纯粹的工具了，他们会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独立思考，做出自己的判断。
而言和，就是那个突破技术奇点的仿生人。
在关闭言和前，其实已经把她恢复到了最初的设置，但是她依靠着仿生人惊人的学习能力，又一次突破了技术奇点。
龙牙突然想到言和的种种。她会靠自己的意识行动，在没有自己指令的时候自己站在阳台唱歌，自己找出龙牙大学时期演出的录像看，会……因为隔壁邻居的歌声感到安心。
她说，她喜欢唱歌，想站在舞台上唱歌，想唱龙牙写的歌，一切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的她自己的想法。
而如今，她所学到的感情，基本都是来自龙牙。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为我而唱♪

当言和作为一名歌手出现在网络上时，立即引起轩然大波。善意的，恶意的，不同的声音出现了。
神秘的歌手如她最开始所说的，为他而唱。
“我对你，真的有所帮助吗，我好像总是在索取。”蓝色的眼眸闪着光，看着面前的舞台。舞台面对的，是可容纳几万人的场地。
“为什么要在意这个问题。”
“他们说，没有提供到帮助的工具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可是你不是工具，你是真实存在的会独立思考的个体。很简单的问题，你是怎么选择今天所要唱的歌的？是因为它们是我写的，还是因为它们是你想唱的？”
因为我想唱。
言和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握着话筒走上了舞台。
♪我无法明说出我的心意，只希望你可以自己发现♪

♪机械制成的心脏会不会因爱感到幸福♪

♪我想给你肯定的答复，所以我在此唱你心里的歌♪
龙牙的笑意僵硬在脸上。这并不是他写的歌词。
抬头看着大屏幕，言和一条腿踩在音响上，和当时的他如出一辙。
舞台上的言和眼神明亮。

♪不做太阳也很好，点点萤火也能照亮整个夏季♪


如果时间停留在此时，那这个故事有的便是一个美好的结局。
创作者与人形乐器相爱，大概会成为乐坛的一段佳话。

事情的一切发生的太突然，龙牙甚至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像垃圾一样随意被丢弃在仓库多年的言和，尽力了这么长的时间，机械四肢开始变得不再灵活，嗓音变得不再清澈，甚至有时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乐正龙牙找到了当年参与研发的技术人员，想要修好言和。
“它已经没有修理的必要了，成本太高了，修好不如重新制作一个，这是第一；第二，当年的资料已经被销毁了，当时项目开发准备就准备了二十年，你想让我把它修好至少给我十年，而且前提是你要把当年技术组的核心人员找齐。”

“不用太担心……我只是个作为工具存在的……无法修理就丢掉我……我就是为了被使用存在……这就是我的价值……”
言和已经无法正常行动，只能坐在沙发上，扯出初遇龙牙时一样的僵硬的微笑，嗓音沙哑。
“好可惜……龙牙的歌……没有人唱了……好可惜……”

一夜之间，歌手乐正龙牙突然出现在大众的视野。
他唱言和曾经唱的歌，也唱现在自己写的歌。
他好像找到了大学时期的自己。
握着话筒，一只脚踩在音箱上，唱自己写的歌，听台下的欢呼。

龙牙回到家已是半夜。今天的演唱会全程直播，坐在沙发上的言和眼神空洞，仍然死死盯着已经换了内容的电视。只有代替着耳朵的白色耳机上的光圈亮着的微弱的蓝色光效证明她还没有完全报废。
言和动作僵硬，张嘴却只能发出沙沙的电流声。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想和你一起歌唱♪

文/虞啟姝

代发，原作者为虞啟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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