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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篇】关于霜星加入罗德岛这件小事

2020-06-15 14:20 作者:喷泉上的蜗牛  | 我要投稿

1097年4月23日

她离开龙门很久了。

久到儿时的记忆如同蒙上一块灰幕的老电影,回忆时都是无声的。

如今她又要回来了,回到这个让她爱恨交织的城市,为她的过去画上一个句号。

这里的民众需要她,她的目光穿过落地窗眺望向东南方,那座距离数百公里的城市就是她的“故乡”,那里有她熟悉的味道。

她十分清楚那边底层人民的生活,常年遭到剥削与压迫以及不平等的对待,会使人的内心充满怒火,他们需要宣泄,需要斗争。

知识的匮乏和眼界的狭隘会使他们盲目地相信对自己有利的话语,资产阶级是他们眼中的敌人,感染者更是他们眼中可悲又可憎的爬虫。

整合运动的渗透是如此轻松,几乎没有遭到任何的质疑和抵抗,她就让仇恨的种子发芽了,一切都在计划中。

一想到一手带大的孩子梅菲斯特和浮士德将葬送在龙门街头,而他们的憎恨与杀戮将会滋生更多的仇恨与鲜血,塔露拉以手掩面,那痴狂的笑声穿过了指缝的阴影,如同风暴一般愈演愈烈,眼泪仍是不争气地在眼眶中溜了个弯。

“快了,快完成了......还剩几步。”她在自言自语中慢慢平复了情绪,之前的癫狂与泪水仿佛只是个幻觉,不曾存在,在她身上只能感受到比乌萨斯的冻土上更强的凛冽。

“雪怪小队已经就位,霜星将完成她的使命。”她顿了顿声,发现身后悄悄多了一个如同山岳般魁梧的身姿。

“这里太暗了,是吗?”她仿佛喃喃自语又仿佛在提出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她的声音并不大,但这里的空间可能过于空旷,除了一把座椅和一盏竭尽全力的白炽灯,她甚至只能找到隐隐约约的回声。

沉默的身躯张了张口,撕裂的声音缓缓传出:“不,有您在,光辉犹存。”

塔露拉站起身,不可置否地点点头,不再面向那灰蒙蒙的落地窗,转向了背后的身影,郑重地说道:“将军,是时候启动这个城市了。龙门的感染者需要我们的力量来解放。”

代号为爱国者的将军罕见的沉默了半晌,塔露拉直面着他的审视,她甚至能看到这个战士深陷眼窝中散发出幽幽的光。

爱国者深吸了一口气,一身满布战痕的盔甲随着他的呼吸沉浮,昏暗的白炽灯光中漆黑的长刃散发出无法掩盖的血腥气息,重叩心门,撼人心魄。

“您,做好决定了。”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再次确认了她的计划。

塔露拉双手自然地垂放在身体的两侧,眼眸也不曾离开爱国者的视线,开口道:“牺牲是在所难免,我们都有相同的觉悟,这点毋庸置疑。”

一时间沉默的山岳仿佛陷入了沉思,她又补充了一句:“钥匙在你手里,我很放心。之后依旧由将军你代劳保管。”

“好,很好!遵循您的决定。”良久,爱国者退回了阴影之中,直到那沉重的脚步声远去,房间里的光线仿佛骤然变暗了些许。

塔露拉用余光瞟了一眼即将寿终正寝的灯泡,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自嘲般地讲了一个只有自己听得懂的笑话:“或许,是时候换个灯泡了,也许你该加把劲。”

......

魔方商城位于龙门五环的西南方向,所属平民区——移动模块P086区。

多年前龙门政府计划扩大城市规模,联合乾坤集团斥巨资、经由雷神重工、莱茵云建、炎炼之心等多家著名企业共同打造了5个全新的移动城市模块,而P086区块正是其中之一。

原本P086区在投资方的设想中是建设为一个全新的小型的商业中心,然而由于城市规划与政策变动,P086区被划分进了平民区。

这个即将竣工的魔方商城“自然”也被无限期地“搁置”了,资本的运作方式一向如此。当然,这只是这个区块中的一小幕,更多的是大量来自平民区的辛勤劳动人民的工资被拖欠以及投资方跑路后引发的骚乱,明面上老魏不得不借由近卫局出面封锁镇压,暗地里鼠王协助安抚民众情绪,之后追回的一部分工资和政府的补助经由鼠王之手发放给了群众,这才平息了民愤。

龙门是少数没有“隔离区”的移动城市,然而实际上平民区的存在意义,对于普通市民而言是心照不宣的。大家都知道这个称呼是对感染者和低收入人群的最后一点善意,或者说怜悯了。

平民区的居民对政府和普通市民的不信任度已达到了一个临界点,而感染者的渗透只是引起矛盾爆发的导火索,而这正是某人计划的一部分。

在魔方商城的地下车库,新的一幕正待上演,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

如果你站在地下城库的正中央喊上一嗓子的话,大概一秒钟后能听见自己的回声。也许你没有这样的机会,然而,一个名为汤米的乌萨斯男孩就曾不止一次这样做过,大概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不快与难过,亦或者只是觉得好玩。不过每次小汤米都会极不情愿地被一个名叫米莎的少女拉走,米莎在一边拉扯一边训斥小汤米时不止一次地想到了那个不知所踪的弟弟亚力克斯,她的心总会软下来,训斥也不知不觉变成了安慰。

“可惜这样的光景不复存在了。”酒鬼波夫卡在心中感叹道。他在车库外的一个角落里半倚着墙,如同一个下半身瘫痪的病人。他生活的环境比一个三流技校八人间生活糜烂的男生宿舍还要差上10倍,破烂不堪的衣着散发出的腥臭味与吞粪自尽的臭鼬尸体腐烂散发出的气味相比也不遑多让。

他的目光时不时地望向魔方商城地下车库的出口,只有在这时才能发现这个男人所拥有的、名为“认真”的神情。因为这是他的工作,这份工作能为他每天带来20LMD的收入,每天下午5点准时会有一个人捏着鼻子来到这个角落,然后用20枚硬币把他砸醒。

每天来的都是不同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只有在某些时候才会又一个面容枯黄消瘦的“长脸男”问他一些问题,他都会如实回答,如果对面对他的回答满意,他会格外获得20枚硬币,波夫卡对于自己这种“朝酒晚舞”的工作十分满意,从来不会追问雇主的来历,至少他不会莫名其妙的丢掉自己的饭碗。

有了20枚硬币他就可以在每个凌晨4点去附近的一家酒吧的后巷,以6LMD的价格买上3瓶“威猛先生”,这够他喝上一天了。剩下的两块他往往会选择存着或者在垃圾堆翻不到他想要的食物时买上一块面包,他将其称为“体面人的早餐”。

他突然有些怀念那些以前常来这里玩耍的孩子们了,当初他总嫌孩子们吵闹以及拿他开玩笑,因此他总会挥舞着酒瓶把孩子们吓跑,尽管他从来没有追上过一次,又总是把原因归咎为“我的左脚和右脚配合的不是很好”。

突然间,他感到有些刺痛,习惯性的伸出一只手向后颈摸去。

“1,2,3.......11,12,13”

“哦,太好了,13块了,你比昨天有进步了,伙计!”他的语气中带有一份欣喜的意味,而浑浊的瞳孔中却充斥着麻木。

一股强烈刺痛袭来,他双手猛地捂住了后颈,脊背弯成了一张拉满的弓,这股疼痛并没有很快的消退,他知道他这是发病了,而且无药可救。

“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要带我走了吗?快让我死吧,结束掉这噩梦!”他一边痛苦的呻吟一边兴奋的呼喊着。

然而矿石病的侵蚀是缓慢的,这种痛苦非但没有为波夫卡的生命画上句号,反而让他从酒气中清醒过来,而这是比死亡和疾病的侵蚀更加让他不愿意面对的。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往日温馨的一幕幕涌上心头,它比蜂蜜甜却也比毒药更致命。

恍惚间,他看到了女儿未满周岁的粉嘟嘟小脸,他听见妻子卡狄安娜哄着宝宝熟睡的卡西米尔小曲,他闻到了与朋友在夜间谈天说地时皮蛋瘦弱粥和蚝油生菜的味道,他感受到了努力工作8年终于在龙门四环付清了首付买到房子时喜极而泣的欣喜,他也想起了当他确诊为感染者时强制把他和满脸泪痕的母女分开时的绝望与愤怒,还有......每次发病时深入骨髓的痛苦和死亡的恐惧。

“啊,我不要,我不想回忆,快杀了我吧,谁都可以!不要再让我痛苦了.......来个人救救我吧........救我......救......我......”波夫卡一手死命地抓住自己的头发,一手痉挛般地捂住后颈,他努力地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他不想因为痛苦的抽搐而满地翻滚。

“至少.......我是个人,而不是.......卑微的、只会蠕动的爬虫。”波夫卡呜咽着坚守着内心的底线,尽管他的内心早已如同暴风骤雨下与涛浪共舞的孤舟。

深渊,黑暗。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不断下坠,他连昏迷都做不到,也许等它自然停下时波夫卡就会成为一个白痴,然而,谁在乎呢?

倏然间,冰凉的气息从他的后背传来,难以言喻的痛苦突然减轻许多,他仿佛在深渊中看到了一束光,那道冰凉如同阳光划过了黑夜,渐渐的,他的四肢百骸逐渐恢复了知觉,痛苦的减轻让他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舒坦的呻吟。

他缓缓翻过身,想要看清那人的模样。

“好些了吗?”那人的言语清冷,她的气息犹如凛冽的寒冬,饱含着悲伤与磨难的眼神中隐隐露出一丝温柔。

“谢谢.......你,好.....姑娘.......”波夫卡的声音是如此沙哑,以至于道谢都要花费他全身的力气。

她精致的脸蛋上有些灰蒙蒙的,以至于淡淡的泪痕显得如此清晰。

“大叔,等你休息好了,马上离开这里吧。这座城市不安全了,它不欢迎感染者。”她抿了抿嘴唇,尽可能的收敛了内心的悲痛。

“可.....可我离开了......这里.......还能.....去哪儿呢?”波夫卡双眼迷离地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那里竟然连一只鸟儿都没。

“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反正不是这儿,远离龙门,远离乌萨斯,重新开始。”少女肯定地回应着,波夫卡为此感到疑惑,他悲怆地自嘲道:“如果......如果真的要离开......也许......也许我会死在半路吧。”

“但你至少走得时候还是个人,带着你的目标,带着你的身份,带着你的尊严和自由。”少女的声音里透露出无法动摇的坚定和决心,仿佛她不仅仅是在回应波夫卡,同时也是在回应自己的内心。

波夫卡的眼神突然明亮了起来,回忆起他悲惨的感染者生活,他逐渐回想起了作为人的一切,他的内心不断的呼喊着:“我波夫卡是卡西米尔人,是生活在龙门的感染者,是一个女儿的父亲,我有爱人有朋友有理想,我为这个世界做着微不足道的贡献,但我理应得到一个普通人应有的平等自由,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个卑微的爬虫。”

内心的声音越发的洪亮,苍白的面色也红润了起来,他想挣扎的站起来马上付诸行动。

“累了就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伴随着少女略带欣慰的话语,波夫卡发现视线开始模糊,眼皮不听使唤了。

在陷入沉睡之际,波夫卡说出了最后一个请求:“孩子,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霜星。”少女淡淡地回应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物,微微上翘的嘴角却出卖她内心的骄傲。

“霜星吗?很适合你的......称呼......”波夫卡眼中有关她的最后一幕是一片雪白的背影。



后话:

也许......应该......可能......有进步吧,或许只是一种错觉。

希望你们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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