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俊】【镯】最爱

BGM:Dreaming — NCT DREAM
君に夢中— 宇多田光
回声 — 文俊辉
设定: 豪门总裁娜 X 贴身助理仁
公司投资方诺,家庭医生(兼驱鬼师?)星
雷区:非纪实向,一方死亡预警。
字数:2w+
“不要哭。”
“如果可以,请给我一个在夜里拥抱他的机会。”
望着那个在晚宴中穿梭的身影,李帝努感觉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为了以防不测,他让助理悄悄跟了上去,自己则坐回包厢继续应酬。
“罗总这半年休养着还要操心公司的事情,真是不容易啊。”
“哪里哪里。”
“罗少已经好久没来我们公司看看了,今天一定要多喝一杯!”
“一定一定。”
……
高脚杯之间的碰撞,人和人之间的虚与委蛇,莺莺燕燕之间的追逐,都让人疲惫不堪。然而那个被包围在中心的人却像陀螺一样不知疲倦,笑容仿佛被刻在了脸上,看起来礼貌而得体。
十二点的时候,男人终于从人群中脱身。助理在前面带路,他则一路走一路向后挥着手,出了会馆大门之后转身坐进了车里,车窗也被关上了。
“累了吧?”坐在旁边李帝努看着他按着鼻梁的样子关心地问了一句,得到了对方低低的一声“嗯”之后又接着说道,“在车上的时候休息休息,很快就能到家了。”
“知道了,一会儿你也早点回去吧。”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且温和,“就今天的情况看来,签约的事情算是板上钉钉了。”
“看出来了,不过还得是你啊,就算休养半年也有一堆人抢着要和你合作。”
“这半年你吃了不少苦,说到底还是你运筹帷幄的结果啊。”
“哎哎哎,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两家话。”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到了罗家大院门口。助理先下车帮着开了车门,男人下车后对着车里的人挥了挥手,随后便向大门里走去。
“也不知道这半年的休养有没有什么用。”坐在车里的李帝努喃喃自语着,看着助理上车之后又点头示意着,车子很快就开走了。
罗家二少爷,本名罗渽民,现任罗氏集团临时总裁。此前因生病休养了大半年,这次杀回公司可谓是万众瞩目,各界名流都想巴结他。可惜这位二少爷年纪不大,性子却极为冷淡。本以为离开半年回来能有点改变,谁知除了为人处世变得圆滑了一些,其他方面与之前几乎无异。
望着桌上堆着的合作资料,李帝努就觉得格外头疼。在这半年时间里,他替罗渽民扛下了不少事情,却唯独没有办法代替他签约,只因为他的身份是罗氏的投资者。但也仅仅因为“发小”这层关系,就足以让各种各样的人想尽办法接近他,然后送来一堆无用的材料,期盼着一份无疑是异想天开的合作。
“都扔了吧。”学着自家兄弟揉了揉被眼镜压着的鼻梁,李帝努指着那堆材料对身边的秘书吩咐着,随后又不紧不慢地加上一句,“老规矩,还是直接送进碎纸机里,别让渽民看到了。”
“明白。”
“今天晚上有什么安排?”
“临时总裁那边有个晚宴,说是也邀请您参加了。”
“知道了,我现在去找渽民吃午饭,下午的时候你把晚宴的情况整理好后送到办公室来吧。”
“好的。”
从沙发上站起来,李帝努感觉身体有些说不出的乏力,但好在并不难受。他对着镜子理了理西装,又左看右看了一会儿,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听到敲门声的罗渽民头也不抬,说了声“进来”之后就继续查看起桌上的那堆财务报表。推门进来的李帝努见状倒也不恼,找了个离办公桌最近的沙发坐了下来。半个小时后,罗渽民终于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一脸抱歉地看向身边的自家兄弟:“等挺久了吧。”
“还好,不过你这样不按时吃饭确实是不太好,之前仁俊总说你…总之你刚回来,有些东西不必急于一时的。”
他试图将那个熟悉的名字悄悄隐去,不希望自家兄弟再被更多的私人情感所困扰。这半年的时间与其说是休养,不如说是让人倒空记忆,让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转变成了一个人人称赞的工作狂——在罗金奎罗老爷子看来,这才是豪门继承人应有的最好状态。
“嗯,知道了。”合上手里的资料,罗渽民用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起来有些乏力,“那就一起去吃饭吧,听说今天食堂有顶级牛排供应,现在去的话应该勉强能赶得上。”
听到这句话的李帝努有些发懵:今天,他的发小罗渽民——一个会做饭但在吃的方面丝毫没有“追求”的男人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让他不得不思考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怎么了?”眼瞅着人半天都没动弹,罗渽民以为他是没听到自己说话,于是清了清嗓子,用更大的声音对着李帝努的耳朵一顿输出,“狗子啊!我在问你吃不吃牛排啊!”
“哎呀你这人真是,吃吃吃,我陪你去吃总行了吧!!”李帝努被他一通吵吵搞得耳朵发疼,只能用更高分贝的声音压了过去,“这不是等你等到现在了嘛,再不去食堂的话牛排肯定没了好吧!”
“那还废什么话啊,直接走啊!!”
罗氏向来以善待员工著称,就算是供应顶级牛排也是采取先到先得的方式,没有搞特殊的时候。只能说还好他们俩走得足够快,不然今天的牛排铁定是吃不到的。看着餐盘里肥瘦相间的牛排,罗渽民顾不上形象大快朵颐起来,边嗦着嘴还边嘟囔着:“公司请的大厨手艺就是好,比我之前和仁俊做的牛排好吃太多了。”
“废话,公司请的大厨什么水平,你又是什么水平,自己也不掂量掂量。”
“我想起来了,那次我们烤牛排的时候你也在。当时我一个人得看着两个烤架忙不过来,仁俊就说要帮我烤牛排,结果他连什么时候翻面都要问,最后肉都烤老了,真的是…你们还总说他像只狐狸,要我说他明明就是只憨憨小猪,还就知道吃我做的饭!”
“打住打住,罗渽民同学,明明是你起的头说仁俊长得像狐狸,我们才跟风开口说的好吗。”因为摸不清兄弟现在的情绪,李帝努说话的时候还是很谨慎,甚至想转换一下话题,谁知刚说完这句话就被对方反驳了回来:“长得像狐狸和本身做派像狐狸是两种不一样的情况啊,我说的是仁俊的长相,长相,长相啊!”
“哎呀你闹够了没,要吵回去吵,这里是食堂,是公共场所,你还嫌你声音不够大吗?”
“可仁俊就是憨憨小猪嘛,可爱的憨憨小猪,我的憨憨小猪…”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罗渽民切着牛排的手被缓缓放下,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轻,到最后连李帝努都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
这是…哭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李帝努慌了神,好一阵搜肠刮肚后准备安慰他两句,却发现某人猛地站起来说了句“我去去就来”就不见了踪影。几分钟后,某个刚刚还在念叨小猪的家伙带着一盘猪排跑了回来,不等自己开口就开始大吃特吃:“憨憨小猪,仁俊就是憨憨小猪!哼哼,我要吃猪排,牛排有什么好吃的?”
李帝努:那你在刚才在办公室里吵着要来吃牛排又是几个意思?!合着在这儿耍我呢!!
在他们快要吃完的时候,食堂的服务生推着一车配料走了过来,看到两人之后赶紧上前询问道:“李总,罗总,你们要香菜吗?”
“不用,戒了。”
李帝努瞪大了眼睛,看着坐在对面的人熟练地拿起辣椒面对着猪排和牛排一顿猛撒,心上有了种什么都白费了的感觉。
就算花了半年的时间去休养,到头来结果还是一样的。
他早就该想到这一点了。
晚宴结束得异常地早,大概是因为李帝努打过招呼的缘故,主办方在拿到意向合约之后便“放”他们离开了。望着悬挂在天空上的圆月,罗渽民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好,难得地没有去损李帝努,只是在下车之前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明天咱们还一起去食堂吃牛排吧。”
“我都可以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能反悔哦。”
“这有什么需要反悔的。”李帝努有些无奈地撇撇嘴,无视了对方上扬的嘴角,“公司食堂的牛排做的很好,让我每天吃我都没意见。”
“好嘞!真不愧是我家大狗子,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哦。”不等对方回话,罗渽民已经蹦蹦跳跳地跑进了自家大院,合身的西服因为大幅度的动作被带起了不少褶皱。李帝努坐在车里看着他的背影,恍惚中好像又看到了黄仁俊还在的时候一边阻止着一边替人整理衣服的身影。
他发自内心地觉得有黄仁俊在的时候真的很快乐,能让他这个只喜欢骑车的人愿意跟着那一大一小两个人去做任何事情,哪怕自己就是个纯纯的电灯泡,还是2400w的那种。
说起来黄仁俊和他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却因为和罗家是“世交”的缘故阴差阳错的和罗渽民成了“青梅”竹马。大学毕业后,黄仁俊便进入罗氏成为了罗渽民的贴身助理。在外人看来,这段简短且令人羡慕的经历怎么看都有走后门的嫌疑。但在他入职后的一次交接中,李帝努发现这个个子不高,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男生能力不是一般的强:抛开说话言简意赅,交接迅速之类的优点,他还精通四国语言,大大减少了罗氏在谈判中可能会遇到的麻烦。因而在他入职罗氏的半年时间里,前来挖墙脚的猎头数不胜数,最后还是罗渽民强制给他换了个手机号后才避免了更多的麻烦。
“哼哼,这下他们就联系不到你了。”把新买的手机塞到对方手中,罗渽民脸上得意的表情怎么收都收不住,“邮箱地址我也给你换过了,以后你只要负责接收我发的邮件就行。”
“啊?那其他工作人员的…”
“那都不是你该管的事,实在处理不了了我再来找你,平时你就待在办公室里给我倒咖啡就够了。”罗渽民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却让坐在一旁的李帝努差点没把刚喝下去的水喷出来:“罗氏助理的工作居然可以如此轻松,这要是传出去那简直是天下奇闻啊!渽民啊,你这样做仁俊肯定会觉得堂皇啊。”
“堂皇吗?那仁俊今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个饭?”无视了自家兄弟的吐槽,平日里对人冷淡的罗家少爷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了黄仁俊面前,用自己的大手握住了对方秀气的手指,“仁俊不是喜欢吃辣嘛,正好今天我也不太忙,下班之后咱们就去大学的后街吃饭,你说好不好呀?”
“好呀好呀,终于又能和渽民一起去吃饭啦!”反客为主地握住了某人的手掌,黄仁俊的眼睛看起来格外明亮,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星,“我昨天把材料都整理完了,今天正好可以一起去吃饭!渽民呐,晚上我们去吃麻辣烫吧!”
“好,仁俊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看着突然散发着温柔光环的罗渽民,李帝努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虽然他很清楚自家兄弟的性取向,只是这么多年来看着他被各路牛鬼蛇神包围着,却从来没听说过他喜欢过谁。现在看来这家伙不是没有喜欢的人,而是金屋藏娇了。
“那介不介意再带我一个?”虽然对八卦没什么兴趣,但李帝努却实实在在的对这个能“拿下”某人的黄仁俊有了极大兴趣。只可惜,那天的罗二少爷并不想带自己这个“外人”出去,还没等人说话便代替对方拒绝了自己,气得李帝努发狠话要和某个人绝交,最后还是黄仁俊好说歹说,三个人才约好一同前去。
李帝努发现黄仁俊比自己想象的要健谈,可能是平时看起来话不多的缘故,他总觉得这个男生有些“高冷”,一顿麻辣烫下来两个人之间隔阂全无。那天的罗渽民也难得没有和自己吵嘴,而是任劳任怨地选菜拿调料。当他拿起一碟香菜的时候,黄仁俊的眉头下意识地一皱,嘴巴也撅了起来。
“渽民呐。”
“啊?”
“香菜有这么好吃吗?”
“有,之前罗氏出的一款香菜方便面我就挺喜欢的。”
“嘶。”
“哎,仁俊呐,上大学的时候你不是说要学会吃香菜嘛,怎么到现在还没学会呀?”放下手中的碟子,罗渽民笑着把脑袋靠在黄仁俊的肩上蹭个不停,“肩膀流氓同学到现在还是吃不了香菜吗?”
“啊呀!!罗渽民!!你给我闭嘴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肆无忌惮打情骂俏的两个人,从李帝努的心里升起了某种神奇的感觉:没想到常年拥有着“鱼的记忆”以及“对万事不关心”的冷面阎王罗渽民居然还能拥有如此丰富的表情,这顿饭吃得也算是值了。
“jeno要什么调料啊,我给你拿。”一把将人的脑袋从自己的肩上推开,黄仁俊摆开架势开始介绍桌上的调味料,“这是麻油,这是香油,这是辣椒面,这是…”
“他什么调料都不用加,我已经给他买好狗粮了,管够。”
“罗渽民你说话给我注意点!!”
该说不说吃饭的时候确实得喝点酒,饶是李帝努这种不爱说话的人靠着酒精也打开了话匣子。他讲了很多罗渽民小时候的“糗事”,逗得黄仁俊吃吃地笑着,然后嘴里冷不防地被塞了一口青菜:“别听他胡说八道了,快趁热吃,不然菜都凉了。”
“呀,罗渽民!!”
“烫?”
“…不烫,正好。”
“我碗里还有个脆皮肠,仁俊吃不吃?”
“吃。”
看着轻易被美食吸引过去的黄仁俊,李帝努后知后觉地猜到了罗渽民的意图。为了避免尴尬,他只好默默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酒,眯眼看着认真讨论辣度的两个人,一时间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挺美好的。
如果他的山地自行车能够陪着他吃饭的话那就更好了。
第二天中午,罗渽民梅开二度,又拽着人去食堂吃牛排。望着盘子里的菲力牛排,李帝努隐约有种上当的感觉:“那个,明天还吃牛排吗?”
“吃啊,你不是说能一直陪着我吃吗?”
“可我现在感觉有点反胃。”
“那就硬着头皮吃下去吧。”
“…我能选择吃火锅吗?”
“不行,你说过今天陪我吃牛排的,好歹今天的份儿你得给我吃完吧。”把早已备好的辣椒面推过去,罗渽民的眼里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已经很久没有人陪我吃过牛排了,在疗养院里也一直是我一个人吃饭,真的有点不爽。”
“不是我说,你是对吃牛排有瘾吗,之前要不是仁俊…”
在那个名字冲出口的瞬间,李帝努突然就明白了:在过去的日子里,是黄仁俊一直陪着罗渽民吃牛排吃麻辣烫吃火锅,自己只是偶尔陪同,理由也只是因为顺便或者那天工作不顺利需要吐槽罢了。
不得不说黄仁俊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不属于公司高层,平时不需要参与决策,但很多时候又需要他的帮助:因为不同语种的语意不同,会导致双方对于合作意向方面的偏差,在这种时候一个好的翻译就显得尤为重要,很显然黄仁俊就是公司里最好的军师了。
“好奇怪啊,李氏集团明明是韩国企业,怎么合作意向都是用日文写的呢?”看着桌上那一叠签约意向的复印件,黄仁俊翻着翻着就皱起了眉头,完全无视了正在给自己揉肩膀的某位“妻奴”,“还是说李氏被日本的公司收购了,现在公司的决策者都是日本人了?”
“我感觉不像是被收购,倒像是过来示威了。”
“示威?什么意思啊?”
“你是不知道李氏集团的千金觊觎我们罗二少爷很久了,说不定这堆签约意向就是她找人故意翻译过来的呢。”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还在忙着摁肩的罗渽民,李帝努说话的口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戏谑和担忧,“说难听点,罗氏集团的合作伙伴大半都是冲着我们这个傻子少爷来的。只能说仁俊你挺倒霉,被我们罗大爷盯上了不说,身后还有一堆人如狼似虎地等着你出糗,真的是…啧啧啧。”
“…哎呀,也没到那个程度吧,jeno你说得太过了哈…呀!罗渽民!!你下手太重了啦,不知道我脖子那儿比一般人多一块骨头嘛!”一把抓住某人突然乱摁的手掌,黄仁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古怪,“知道我的人在公司都还是少数,更何况外人呢。再说了,大家最多也就知道我会四国语言这件事啦,仅此而已嘛。”
“就这还不够啊?你是不是忘了三年前在公司门口被人塞名片的事情了?”回想起黄仁俊当时被二十多个公司猎头塞名片的“惨状”,李帝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是不知道你身后的这位哥在听说你被猎头围攻的时候,鼻子可都要气歪了呢。”
“呀!!李帝努!!”
“欸?原来渽民还有这样的表情啊?”有些好笑地转过头去,黄仁俊看向罗渽民的眼神里带着柔软,“我还以为渽民不会吃醋的呢。”
“呀!!仁俊尼!!”
“干—嘛—呀!!”
“一会儿我们去吃火锅吧,就去海底捞,而且今天你请客。”
“好呀~~哎?!哎哎哎哎!”
“或者换个方式,就是到家之后你好好哄哄我,这顿饭就给你免了…”
看着突然发起呆来的李帝努,罗渽民一个没忍住,伸出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啊,不吃饭吗?”
“哦哦哦。”
李帝努一边答应着一边拿起刀叉开始切牛排,当他把切好的肉塞进嘴里的时候,眼前忽然浮现出李氏千金那张娇俏的脸:在黄仁俊出事之后,李氏集团在合作方面的态度就愈发嚣张,唯独这位号称要与罗渽民联姻的女孩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甚少再见到了。
所以这位千金会不会和仁俊的死有关呢?
难得晚上没有应酬,罗渽民看完手头的资料后就关上了电脑。拿起放在桌上的杯子,他后知后觉地发现里面的水早就没有了热气,正准备站起身去重新倒一杯,助理就在这时推门而入,对着自己鞠了一躬:“罗总。”
“有什么事吗?”
“李氏集团那边单独给您发来了一份新产品的报价目录,我已经打印好了,特地送来给您过目。”强调了“特地”两个字,助理忙不迭地把手上的资料递了过去,眼神一闪看到了桌上的杯子,“罗总,要我给您倒杯水吗?”
“哦,麻烦你了。”
一晃半个小时过去,助理倒的水罗渽民还是一口都没喝,要不是后来助理又过来续上了一杯,这个晚上他怕是要渴死在办公室了。
与此同时,李帝努也接到了秘书送过来的资料,和罗渽民拿到的是同一份。因为他们两人经常互审材料,所以这种事情并不稀奇。只是今天的李帝努感觉身体异常乏力,要不是他撑着椅子的把手,下一秒他就要瘫坐在里面彻底起不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起两天前的自己也出现了类似的身体状况,只是没有今天这么严重,想必今天有人“手抖”搞错了下药的剂量,不然现在的症状也不会这么明显。
如果连自己都有人敢下药的话,那么更危险的岂不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就想着身体恢复正常后给自家兄弟打个电话过去,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妥之处:现在的他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贸然行动的话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撑着扶手想了好一会儿,李帝努在权衡之下拿起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喂,是志晟吗?是我,jeno…”
“少爷今天的晚饭吃得好少啊,是不是积食了啊?”
厨房里,管家正和厨娘聊着天。提起少爷今天吃晚饭的样子,妇人脸上都是说不出的担心:“虽说少爷平时吃的不多,可也没像今天这样才吃一口就吐了啊。幸亏朴医生开了药,不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呢。”
“朴医生是怎么说的?”
“说不是很严重,少爷应该只是累着了,让我这两天饭菜做清淡点就行。不过朴医生还说,少爷这两天有可能在公司中了邪,为了保险起见,他让少爷这两天都别去公司了。”
“那就不去了吧,反正家里什么都有,工作也不会受影响,最重要的是有你们伺候着我还放心一些,毕竟在现在的公司里面…”管家说着看了一眼门外,意外的发现助理走了过来,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晟基啊,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是不舒服吗?”
“啊,是权叔啊,我挺好的,罗总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您就放心吧。”助理无与伦比地回答着,脸上不自然地堆起了笑容,“可能是我最近工作比较忙吧,所以脸色不太好,权叔您也别太担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
待助理走后,厨娘原本正常的脸色垮了下来,可能是黄仁俊之前给自己的印象太过良好,她一直不喜欢这个新来的助理,总觉得他来到这里当助理有所图的。
“看来您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欢他呢。”
“谁让仁俊是个好孩子呢。”
“这倒是个实话。”
朴志晟疲惫地从罗家大门走出来。本以为只是例行公事地被询问几句,谁知现任助理像是发疯似的问得事无巨细。无奈之下自己只能胡编乱造一通,总算是把罗渽民安全地“摁”在家中办公了。看着外面已经黑透的天,他脱力地喘了口气,正打算打车回去,没走两步就看到李帝努的车停在路边,看起来像是在等着自己的样子。
他环顾四周,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才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哥?”
“解决了?”
“嗯。”
听到回答的李帝努点点头,只听他一踩油门,车子就飞了出去:“那就让渽民好好休息吧。”
“嗯…哦对了哥,我觉得渽民哥的助理有点问题…”
彼时的罗渽民正坐在书桌前写着日记。黄仁俊离世后他就养成了这个习惯,在疗养院的时候亦是如此。虽然所有人都告诉他只是正常休养,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前一天的记忆会有部分的缺失。靠着写日记这个方法,他尽可能让自己留住了有关黄仁俊的大部分记忆。但那些被遗忘的部分就像用橡皮擦抹去的铅笔字,看起来消失得悄无声息,实则让人痛苦不已。
将笔记本合上,罗渽民将它放在了枕头下面,关上灯后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他好久都没有梦到黄仁俊了,可是他真的很想他,很想很想。
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到有人好像在用手轻轻地触碰着自己的睫毛,动作轻柔地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般。又过了一会儿,对方像是感到冷了似的,小心翼翼地用胸口贴上了自己的背部,熟悉的茉莉花香就这样钻进了他的被窝,温暖且柔软。
是仁俊吗?
他想睁开眼睛看看那个人的模样,奈何眼皮犹如千斤重根本睁不开,只能认命地闭上了眼睛。感受到对方越来越剧烈的心跳,他的眼泪不知何时缓缓从眼角滑落。
他想起那天自己抱着已经被撞倒在地的人儿哭着向路人求助,却听到怀中人费力地搂着自己的脖子凑近耳边轻声说道:
“渽民呐,不要哭。”
“你这样哭…我会更难过。”
“所以你呐…不要哭。”
为着这句承诺,从医院出来之后他就一直保持着不哭不闹的状态。只是在葬礼上,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抱着遗照站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俨然一副自己是黄家主人的姿态,一时间,关于他和黄仁俊关系的猜测甚嚣尘上。要不是李帝努花大力气买断了媒体所谓的“爆料”,这场葬礼必定会成为一场闹剧,更别提让逝者安息了。
他无力地垂着头,将眼泪埋进了自己的手心。明明他已经拼命咬着下唇克制着情绪,眼泪却还是越流越多,到最后双肩也颤抖起来。
他忍得太久了,久到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流泪是什么滋味儿。殊不知一切就像早已设定好的程序,只要启动开关,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那个开关就是黄仁俊,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黄仁俊。
看着视频会议里的罗渽民,李帝努长舒了一口气:相比较之前那种麻木得体的状态,今天的罗渽民显然有了一些活气,说话的声音里也带着点正常人的感情了。
“那今天就先说到这儿吧。”在助理宣布完接下来的工作之后,罗渽民接过话头说了一句,得到了李帝努的突然回应:“渽民,一会儿我把修改好的报价发给你,你有空记得看一下。”
“是关于李氏集团的吗?”
“是的。”
“奇怪啊,昨天晟基说只送了我一份,怎么连你也收到了?”
听到质疑的助理没来由地哆嗦了两下,他赶紧打开邮箱去查看邮件的发送状态,果不其然是自己大意了,没有注意抄送那一栏写上了李帝努秘书的邮箱地址。他转了转眼珠,又飞快地打开了自己的麦克风:“实在抱歉罗总,因为李氏集团给的报价可能会有偏差,所以我想着也得发一份给李总看看,好帮着您参考参考,只是忘了报告给您了。在这里我给二位道个歉,这是我作为助理的失职,实在是对不起。”
他把“助理”两个字咬的特别重,听得李帝努直皱眉头,说话的口气也一下子没能控制住:“你这是什么态度,就算是临时总裁助理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忘记了就忘记了,强调助理这个身份是想炫耀什么吗?!当年就算是仁俊都没有你这样傲慢的态度,更何况你才来多长时间就敢这么说话…”
“…对不起。”
“行了行了,jeno你也别挑人毛病了,现在还是看报价要紧。”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镜头里的人,罗渽民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最近晟基的工作比较忙,各位如果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发邮件联系我。今天就到这里吧,散会。”
无视掉助理突然发白的脸色,罗渽民关掉了会议窗口,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拿眼一看,眉头瞬间紧锁,但还是摁下了接听键:“还有什么事吗?”
“罗总,这件事情确实是我欠考虑…”
下一秒他就毫不犹豫地把电话挂了。
说是很快就把报价表发过来,但一直到下午五点李帝努那边都没有任何动静。相较于助理惴惴不安的状态,罗渽民倒是老神在在地等着。直到晚上八点,李帝努终于出现在他的书房里:“我来了。”
“不容易啊。”冲着他摆摆手,罗渽民手里的书依旧没有放下,“吃过饭了?”
“嗯。”把书房的房门锁上,李帝努像是要做好了心理准备似的深吸了一口气,“报价的问题确实不小,因为所有的报价都是虚高的。”
“果然在我的意料之中呢。”
“怎么说?”
“还记得咱们两周前去的那场晚宴吗,那天我专门和李氏集团的供应商聊了聊,可以说李氏靠着报价,起码在罗氏这边多赚了20%的利润。按照老爷子之前的要求,合作伙伴的报价不得高于成本价的20%,李氏很明显是违反了合约的。”
“原来是这样。那他们现在还能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应该是吃定了要你和他们家千金联姻了吧。”
“如果下药这种都不算大事的话,联姻这种事情就更别提了。”戳了戳手边的红木把手,罗渽民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志晟…是发现了些什么吧?”
“算是吧,不过歪门邪道什么的都不存在,说到底都是人为的,都是人心在作祟。”
“听说你昨天晕过去了?”抿着嘴问了一句,罗渽民紧皱的眉头松了松,“志晟跟我说你身子太虚需要补补,刚才我让厨房的姨母给你弄了一锅乌骨鸡汤,一会儿咱们谈完了事情下去喝两碗吧。”
“…这小子真会胡说八道。”
“就问你喝不喝吧。”
“…喝。”
助理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罗渽民在工作方面依旧正常给他布置任务,甚至有几次还让他单独去工厂视察。这些微不足道的“大事”都让助理觉得自己格外风光,连看向李帝努的眼神里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挑衅。
看吧,他才是离罗氏继承人最近的那个人。
他不是没有听说过黄仁俊,相反正是因为黄仁俊,他才希望自己能够成为罗渽民的助理。于是他竭尽所能地学习多国语言,效仿黄仁俊生前说话的状态和动作。只可惜他再怎么做都是徒劳。菀菀类卿,菀菀只能是菀菀,卿即使离开再久,影子都会永远存在,不会被人遗忘。
“捧杀?”听到这个词的李帝努有些诧异。在他的印象中,罗渽民几乎不会用手段去对付一个看起来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但现在的他却大费周章地对付助理这个“素人”,这一点让他着实是没想到。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大材小用了?”
“是。”
“但如果你知道他背后的人是李氏集团的话…”
“了解了。”
“还有。”虽然有些不忍,但罗渽民还是决定提醒一下自家兄弟,“婉苑姐…可能也没那么简单。”
虽然不敢说自己的猜测完全准确,但就目前拿到手的资料来看,基本上是八九不离十了。
李帝努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突然放大:他的秘书—说是秘书,不如说更像是家人。如果连她都“叛变”了,那就相当于自己和罗渽民在公司里最后的一层底裤都被扒了个干净,到时候任谁都能过来反咬一口。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两句,搜肠刮肚了半天却只说出了这句:
“我先回去一趟。”
随着书房门被“咔哒”一声关上,罗渽民脱力地倒在了椅子里。望着屋顶上画着的圣母玛利亚,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残酷:不仅夺走了他的爱人,还要让他的兄弟也吃尽苦头。
他感觉身后有一只熟悉的大手在拉扯着自己,让他停滞不前,甚至还有可能…身败名裂。
“仁俊呐。”
“你离开之后,很多事情都开始变得不堪。”
“所以…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些什么,才会那么快就离开我了?”
“如果那时候我们一起走的话,会不会就…”
他没敢把最后的几个字说出来,匆匆站起身将书桌整理好后就回去休息了。
今晚的梦好像变得格外清晰。梦里的黄仁俊穿着一身常服,抱着膝盖坐在自己的对面,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见的无奈:“渽民呐。”
身体先于大脑一步行动,罗渽民慢慢地走向对方,漂亮的大眼睛留恋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久久不愿离开。
仁俊…好像比之前更瘦了呢。
他这样想着,在还要走两三步才能触碰到人的时候突然伸出了双臂,然后一下子就把人扑倒了。
“仁俊又没有好好吃饭呢。”
“吃了。”
“骗人,明明比之前还瘦了。”
“你不也是吗?”
可能是灵魂更轻的缘故,罗渽民感觉被抱在怀里的黄仁俊像个易碎品,以至于他不太敢用力去抱着他,只有熟悉的茉莉花香证明了这个人应该是真实存在的。
那之前的梦…
不!那肯定不是梦!
“咳咳咳…”像是感觉到冷了,黄仁俊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换来的是对方终于将自己搂得更紧:“仁俊呐。”
“嗯?”
“你是过来找我的吗?”
“…是。”
“是因为知道我现在很累很难过吗?”
“…是。”
“真好,就算不在我身边了,你都会心疼我。”
明明看起来锦衣玉食过得比谁都好,殊不知他,或者说他们为了保护自己就已经透支了所有的力气。
“渽民呐。”
“嗯?”
“我们渽民呐,辛苦啦。”
“…嗯。”
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耳膜,有那么一刻让黄仁俊觉得自己格外残忍:因为害怕罗渽民受到伤害,他才打算一个人偷偷离开,到头来被突如其来的车祸夺走了生命不说,对方也因为自己而麻烦不断,如今全靠着一口气撑着往下走着,没有尽头。
如果当时拉着渽民一起走的话,会不会…
不会的!!他们的结局只会更加糟糕。不管怎样,现在的罗渽民还能好好地活着。只要还能活着,就有翻盘的可能。
拍了拍对方愈发收紧的手臂,他听到自己这样说着:
“渽民呐,难受了就哭出来吧。”
“我会尽力每天都来陪着你的。”
“虽然,现在的你没有办法触碰到一个完整的我。”
第二天的例行会议上,李帝努出人意料地没有出席,由秘书代为发言,这让本就有些飘飘然的助理更觉得心上大爽。自从上次李帝努下场怼了自己之后,他就总想着给人使些绊子,于是费劲心思把几个造谣散播了出去,而现在看来效果确实显著。
“婉苑姐。”在会议快要结束之前,罗渽民忽然叫住了正在忙着收拾电脑的女秘书,“伯父的病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罗总关心。”女人简短地回答着,随即看向众人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怨气,“jeno病了,我得回去照顾他,罗总您要是有事就发邮件给我吧。”
“好的,拜托了。”
待秘书走后,助理适时地给罗渽民递上了一杯水,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婉苑姐真不愧是和罗总李总一起长大的,就连说话的口气都这么不客气。”
“毕竟都习惯了。”
“罗总您可真是大度,要我肯定忍不了她了。”自以为俏皮地皱了皱鼻子,助理的动作越发大胆,甚至还伸手拽了一下罗渽民的西装袖子,“关系再好,公司也是职场啊…”
“那你现在说的话不也是职场失职的一种吗?”罗渽民的声音变得硬邦邦的,还刻意用手拍了拍被助理碰过的地方,“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有些越界的动作还是少一些为好。与其有空拉踩别人,不如多看看自己吧。”
说完他就继续埋头整理文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对方。
就算是捧杀,他也是有底线的。
“…是。”
李帝努向公司申请在家休养一周。虽然很多事情还没有完全理清思路,他却也不太敢直接去找秘书对峙。毕竟他们两个人是知根知底的关系,贸然询问怎么看都会显得有些突兀。
“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他心上一紧,但他又不想起身开门,只能随意答应了一声:“请进。”
门把手在旋转一周后被打开,秘书穿着风衣走了进来,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我给你定了餐,一会儿你自己下楼去吃吧。”
“好的。”
“还有。”将书房门锁好,女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资料递过去,“这是渽民刚才发给我的材料,你有空就在家里翻一翻。另外还有件事我要和你说一声,我爸确实是生病了,住的医院是李叔名下的,跟公司那个李氏集团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
“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也不是什么大病,我爸明天就出院了。”
“…知道了。”
“还有,之前让你身体乏力的药是我端给你的。”
“哈?你是想弄死我吗?”
“平时看你小子挺欠揍的,想弄死你也不是不行。实话告诉你,这药是我在茶水间看到的,就混在渽民平时喝的茶包里面。不过你这家伙脑子也不笨,发现问题之后私下就去找了渽民了。总之呢,我的意思就是这个意思,你弄懂了就行。”
“啥玩意儿?!”
“我先回公司了,今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这周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飞快地合上了公文包,女人连一句再见都没说就离开了书房,留下李帝努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发起了呆。
如果秘书所说的一切属实,那就基本可以坐实罗渽民现任助理造谣的罪名。只是那家伙也可能只是个小人物,就算被抓起来盘问也不一定能问出什么所以然来,更别说找到他背后的金主了。
这可怎么办?
想不出办法的他用力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手机却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烦躁地拿起手机,却在看到号码的时候突然打起了精神:“喂,是我,对对对,怎么了…”
罗氏大厦顶楼的会客厅里,罗金奎看着手里的报告笑得格外舒心。五分钟后,他拿起电话听筒摁下了“0”号键,而且很快就接通了:“罗老,您有何吩咐?”
“翌年的身体怎么样了?”
“恢复良好,大概两周后就可以出院了。”
“那我两周之后派人过来接他。”
“好的,我给您先把车子约好。”
“另外通知一下理事会,请他们两周后过来参加交接大会,特别是李宽平(李氏集团负责人),翌年能不能坐稳总裁这个位置还得靠他呢。”
“明白了,我这两天就全部通知到位。”
黄仁俊没有食言,在罗渽民又一次抱着日记本睡着之后来到了他的梦中。这次他没有穿着常服过来,而是换了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了对方面前:“渽民呐,我来了。”
“很帅嘛。”不客气地把人往怀里一捞,罗渽民也不管西装起不起褶皱了,反正能抱到人就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黄仁俊比前一次稍微重了一些,欠嗖嗖的嘴也开始跑起了火车,“上一次我还说你瘦了,今天抱着像是长肉了呢。仁俊呐,就你这个长肉的速度,以后的我是铁定抱不动了,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欸?你也这么觉得吗?”悄悄打量了一下自己,黄仁俊原本亮晶晶的眼睛骤然暗淡,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好些,“怪不得我说这件衬衫穿着不太合身呢,原来是…”
“没有没有!仁俊很漂亮的!”意识到自己说过了头,罗渽民赶紧抱起人哄了两句,看着对方的脸色由阴转晴才放下心来,“以后谁再说我们仁俊胖了我就打死他,不带含糊的。”
“…你说了。”
“我除外,以后只给你一个人打,好不好?”
明明没谈过什么恋爱,但罗渽民总能把自己夸的天上有地下无,以至于黄仁俊怀疑他是不是专门学习过恋爱话术。他还试图从李帝努那里套到一些小道消息,最后的结果自然都是无功而返。
而对于罗渽民,他一直都是心疼的。且不说豪门内部的关系错综复杂,就连自己这个外人都被牵涉其中,最后还丢了性命。
想到这些他就觉得一阵心酸,原本想说的玩笑话也被生生吞下,只吐出一句带着哭腔的回答:
“不好。”
“为什么?”
“我心疼。”
收到这句直球的罗渽民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嘿嘿嘿”地笑了起来:“有你这句话我就不难受了。”
在外人眼中内敛的黄仁俊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直白的,可爱的,只因为自己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两个人又抱了好一会儿,黄仁俊终于想起了今天过来的目的。只见他摇了摇手里的公文包,看向罗渽民的眼神像是邀功又像是担忧:“怎么说呢,我也算是能推你一把的人了。”
“什么?”
“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吧。”
就着黄仁俊的手打开了公文包,罗渽民在里面发现了两张医院出具的诊断书。抛开诊断的结果不谈,患者的名字已经让他心下一惊:“罗翌年?这不是我大哥的名字吗?”
“嗯。”
“这是去年十月的诊断书…病人体征良好,处于恢复期,所以我大哥根本就没死是吗?!”
“是的。”
“那为什么要对外宣称我大哥已经抢救无效去世了?!直接说他还活着不好吗,这样我也就不用在这个家里外不是人的工作了…”
虽然已经猜到了罗金奎的意图,但罗渽民的内心还是想再挣扎一下。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他在无人告知的情况下突然被推上了“神坛”,还被戴上了“天才企业家”的帽子。这几年来,他任劳任怨地为公司工作,也因为推进公司改革得罪了不少股东,要不是有李帝努和黄仁俊在一旁努力支持着,他早就倒下不知道多少回了。
而现在,他辛苦努力的这一切极有可能要被这个坐享渔翁之利的大哥夺走。即使他再有能力,在罗氏家族内部还是会被边缘化,只因为他是家中次子,所以只配为他人做嫁衣裳。
“我们渽民呐,真的是太辛苦了。”知道他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消息,黄仁俊便乖乖呆在身边拍着他的背,“不过这些事情现在知道了也不晚,你说是不是?”
“所以…你的那场车祸也不是意外,是人为的吧。”
“应该是吧,因为这个诊断报告是我在处理废弃文件时无意中发现的,看到以后我就偷偷藏起来了。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大概是被有心之人发现了,在老爷子找我谈完话之后我就出了车祸…”
“什么?在你出事之前老爷子还找你谈过话?!”
“嗯,他说不能让我进入你的生活,因为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所以不能在一起。”提及那天的谈话内容,黄仁俊就觉得格外讽刺,“爸爸还在的时候,老爷子总是一口一个我们是青梅竹马,所以要相互扶持。爸爸去世之后,他对我的态度就变得…也只有你和jeno会陪着我去祭拜父母,也只有你才会那么真心实意地…喜欢我。”
听完这些独白的罗渽民默默地揽过黄仁俊的肩膀,什么话都没有说。
黄仁俊的父亲是当地一所公立大学的物理系教授,曾经参与过罗氏集团多项专利研究。可以说,罗氏的发展是建立在黄仁俊父亲没日没夜的科研基础上的。可惜这位善良的教授在某一天给学生上完课后突发心脏病,倒在了回研究室的路上再也没有醒过来。
那天恰好是两个孩子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日子,罗渽民还定了个大蛋糕准备庆祝一番,结果一回到家就得知了这个噩耗。因为黄仁俊的母亲过世很早,是罗家帮着他料理完了父亲的后事。而在那段难熬的日子里,是罗渽民陪伴着他,一刻不离。
他记得罗渽民的口袋里常备着速效救心丸,只因为自己某天说了一句心口疼;他还记得罗渽民虽然不爱喝茶,但还是强撑着陪自己喝茉莉花茶,甚至还给自己做了一瓶香水,让他周身散发的都是茉莉花的香气。
他们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突破了“朋友”这层关系,因为自己,高中时代的罗渽民在学校拒绝了不少前来表白的男生女生,让当时被人戏称“铁树开花”的李帝努大跌眼镜,甚至骑着山地车过来问他怎么没同意和人交往,得到的仅仅是一句“不想耽误人家”的回答。黄仁俊则靠着这句说辞平安地度过了高中三年,他的身边没有质问,没有鄙夷,只有罗渽民的陪伴和自己对他愈发难以克制的喜欢。
所以他才会在大学毕业后选择成为罗渽民的贴身助理,尽管很多人都说这是大材小用,但他从不这么觉得:他早就习惯了有罗渽民在的日子,习惯了他时不时地触碰,习惯了有他温暖的怀抱。
所以在进入总裁办公室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只是再看到那个老人的时候,心里不免还是唏嘘:明明之前还和自己的父亲开过“当亲家”的玩笑,在父亲走后就摆出了“恩人”的做派,话里话外总带着些趾高气扬,即使自己并不依靠那个人生活。
有些人就是纯种的商人,所谓的情谊都是一时的,利益才是永恒的。
爸爸啊,总感觉你被骗了呢。
可是啊,如果没有你的付出,我就看不到那个在地下室楼道让我铭记终身的回眸,也遇不到那个护我爱我的栗发少年了。
“你确定吗?”
自家咖啡馆的包厢内,李帝努焦急地问了一句,换来的是对方略带鄙夷的嗤笑:“李先生就这么着急吗?”
“废话!事关我兄弟爱人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着急?!”
“好样的,我要的就是这个态度,这个文件袋给您,拿去看吧。”
薄薄的文件袋里只装着两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事故现场的记录,与当时罗氏在发布会上公布的结果大相径庭。
“果然…”
“找到这份材料也算是我在火中取栗了,因为它差一点就要被扔进碎纸机里了。”男人的声音里带着点得意,对着李帝努摊开手掌笑了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李先生,该结账了。”
“够爽快。”将一张黑卡交到男人手中,李帝努笑着看向对方,“房世和先生,这里的钱应该够你花很久了,不用客气啊。”
“哎呀哎呀,这些还不够啊,我还得努力工作呢,不过…”将帽沿向下压了压,男人上扬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激动的内心,“今后您要查什么随时联系我,前两单不收费,之后的给您打八折。”
“多谢。”
待男人走出包厢,李帝努开始仔细阅读纸上的所有内容,那些埋藏在心里的疑惑此刻全部得到了解答。他掏出手机,找到秘书的电话号码之后打了过去:“婉苑啊,让法务部准备一下,可以着手开始起诉了。”
“好,我现在就去通知他们。”
三天后,罗渽民的秘书被起诉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公司。因为起诉方是李帝努家的公司,罗氏对此无权干涉,但在罪状被列出来的时候还是让高层们抖了几抖:散播谣言;偷换肇事车辆,使得黄仁俊失去了宝贵的抢救时间;买通黑道替肇事者顶罪。
虽然公告通篇都没有提到李氏集团,却又句句不离李氏集团。就在同一天,李帝努代表父亲宣布了下个月从罗氏撤资的消息,直接打得罗金奎一个措手不及。气急败坏之下他给李帝努家的公司打去了电话,到头来还是秘书接的,说总裁昨天就带着夫人出去度假了,有事情的话等到他们从海外回来之后再说。
“我就问你们一句话,仁俊出车祸的事情与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是起诉也得由我司出面吧,你们这么做就是在越俎代庖!!”
“可是总裁说过了,在黄先生去世之后,后续事宜都已经被贵司的罗渽民先生转移到我司的李帝努先生这里了,您要不要再去查一下?”
电话的听筒被摔落在了桌面,罗金奎感到从未有过的挫败。黄仁俊的死亡,罗渽民的上位,罗翌年的接手,这些事情可以说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到头来却因为一个小小的秘书而彻底崩了盘,这让他怎么能不崩溃!
克制住内心的情绪,他给秘书打了个电话,要求他立刻通知罗渽民上顶楼来。五分钟后,身着常服的男人“啪”地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大门,然后毫不客气地在老人面前坐下了。
“我让你坐下了吗?”
“嗯。”
看着表情淡漠的二儿子,罗金奎没来由得觉得脊背发凉:罗渽民,他的二儿子,平日里看不出情绪起伏,就连黄仁俊去世的时候都没有哭。如此能忍的一个人,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但在罗金奎看来,他不需要这样强大的儿子:因为他太过耀眼,会遮挡住自己的光芒。他需要的是一个傀儡,一个能被自己操控住的木偶。但在木偶继承家业之前,他又需要这个强大的儿子替自己扫清障碍,目的是让自己花最少的心血又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只是什么都想要的结果,就是什么都得不到。
“你知道仁俊的死因了?”
“算是吧。”
“那就是不知道了?”
“公告的内容我都看过了,我的确没想到是李小姐撞倒了仁俊。”尽管已经在心里咒骂了无数遍,但罗渽民在人前依旧保持着最后的理智,“赶过去的时候路边并没什么人,我就应该想到这不是一起简单的交通事故了。只可惜那时候一心想着救人,到头来仁俊还是走了,我也要被迫联姻,联姻的对象居然还是杀死自己爱人的凶手,您这么做也算是杀人诛心了吧。”
“如果不是我执意要亲自给仁俊料理后事,您大概率还能博得一个更好的名声,真是打的一手好牌啊罗金奎先生。”
“…是我对不起仁俊。”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仁俊是能活过来还是您能代替他去死?!”
“罗渽民你给我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的前提是您没有做错什么,但很显然您错得很离谱。我现在有一件事需要和您确认,就是我的大哥罗翌年,现在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将藏在袖口里的报告甩了出来,看着父亲脸色煞白的样子,罗渽民感觉心上一阵畅快,“合着我一直在替我‘死去的’大哥做嫁衣,可您也是我的父亲啊,这些事情怎么都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呢?”
“…这些东西你这是从哪里找到的?”
“无可奉告。”
“罗渽民!!”
“明天我就会向理事会递交辞呈,罗氏这个摊子您爱交给谁就交给谁。另外,一周后我也会从家里搬出去,以后不会再碍您的眼了。”罗渽民说完就站起身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面部狰狞的父亲,“我最感激您的事情,就是您结识了黄叔叔,让我和仁俊能够相知相爱。因为他是我在这个家中能够找到的,为数不多的快乐和温暖。”
“所以在得知可能是您拖延了他的救治时间,不,应该是说就是您亲手毁了他的时候,我对您这最后一点感激之情也已经消耗殆尽。”
“所以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您。”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毫无留恋的样子让罗金奎彻底傻了眼。他以为罗渽民会暴怒着怒斥自己的不公,到头来自己却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心里又酸又难受。
“他是真的不要这个家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颓然坐下,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这一次,我大概…是真的做错了。”
“什么?你要出去工作?”
听到这句话的李帝努差点没从椅子上滚下来:他的发小——罗渽民,一个会做饭但对吃的毫无追求且当过临时总裁的男人,居然沦落到要出去找工作才能养活自己的地步,这话说出去谁会信啊?!
“嗯,罗氏以后都要全部交给我大哥了,我也得出去工作养活自己了。”抓起办公桌上的一支笔把玩着,罗渽民看向李帝努的眼神里带着点戏谑,“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份工作吧,或者让我给你打工也行啊。”
“别别别,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们家已经不是罗氏的投资方了,给罗氏曾经的总裁介绍工作也不是我应该做的事了。”难得一见地吐槽了两句,李帝努又耐心地劝慰起人来,“我听我爸说了,最近罗氏高层闹腾得挺厉害,不少人都辞职了,我想要不你还是回去工作吧,我看你爸还是挺想…”
“打住打住,我说过了,我是不会回去的。”
“那好吧,我先帮你打听打听,那个…职位不限是吧?”
“是的。”
“行。”
从大楼里走出来,罗渽民感觉心上无比的畅快。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他决定先收拾一下行李再去新家看看,就当提前适应一下新的环境。
新家的位置虽然在郊区,但开车过去也只需要半个小时。当初看房子的时候,他和黄仁俊一眼就相中了这里,因此办手续的速度也格外快,房本上写的还是黄仁俊的名字。
与其说这里是他们的新家,不如说是罗渽民原本要给黄仁俊的一个家。只可惜斯人已逝,到头来还是他自己一个人住进了这个房子。
说起来,从罗渽民递交辞呈的那天开始,黄仁俊就再也没有在他的梦里出现了。本以为对方可能是在和自己玩捉迷藏,应该很快就能回来,谁知一周的时间已经过去,自己被子上的茉莉花香都快消散了,他还是没能再次见到黄仁俊。
难道是因为他的心愿已了,已经进入轮回了吗?
也好,要是能进入轮回,那仁俊应该很快就能重生成为婴儿了。只要他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就一定能平安健康地长大。
长大后的仁俊肯定也像现在一样漂亮,说不定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小姑娘陪伴着他,然后两个人结了婚,生了两个孩子,养着一条狗…
罗渽民想着想着忽然嘴角一咧,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往下掉,很快就打湿了衣襟。
仁俊呐,下辈子不要再遇见我了,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再受到伤害。
可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说得那么违心呢。
老宅的厨娘担心自家少爷不好好吃饭,在晚饭的时候让人送来了自己做的饭菜,结果他吃了两口就觉得饱了。洗漱完毕后,他来到书房打开日记本打算写点什么,在提笔的瞬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写不出来。
可他又害怕自己就这样切断了和黄仁俊的联系,于是强撑着写下一句“仁俊呐,回到我的身边吧。”就合上本子躺下了。他盯着天花板发着呆,最后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渽民呐。”
还是在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有人在轻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声音熟悉到让忍不住想哭。
仁俊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渽民呐,睁开眼看看我吧。”
原本细微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像是突然有了力气似的,罗渽民在下一刻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就发现手臂被一只温暖的小手轻轻拉住了。
“渽民呐…”
明明是在黑暗中,他却能看到那只手正缓缓向自己的肩膀方向移动。下意识地抬起头,在对视的瞬间,罗渽民终于发现自己的眼泪有了用武之地:那个倒映在瞳孔里的,让他朝思暮想的人,因为泪水的冲刷而变得格外清晰。
“仁俊呐…”
“渽民呐,我回来看你了。”
将身体埋进对方的怀抱,黄仁俊一下子泪流满面。突然感受到重量的罗渽民浑身僵硬,过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揽过他的背部——
是有温度,有呼吸的,活生生的黄仁俊!
“宝贝…仁俊宝贝…”
“…嗯。”
“我是在做梦吗?可是我的眼睛是睁开的呀。”
“不是哦。”
想起自己刚被送到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的时候,黄仁俊还是觉得一阵胆寒,当时自己与黑白无常之间的对话还历历在目。
“哟,来了个年轻人,不过看起来他不应该出现在我们这里啊。嘿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黄仁俊。”
“我来看看你的生死簿…嗯,阳寿未尽,死于非命,所以在人间你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
“我有一个实在放心不下的人。”
“所以你是不愿意进入轮回了?”
“不愿意,因为我想陪在他的身边,待他老去后我再进入轮回,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只是你这后半生都不能见光,他也只有在夜里才能看见你,这样的日子你能接受吗?”
“能!只是…能否先让我在梦中与他相见,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他!”
“你这个小伙子真的是…罢了罢了,我先带你去他的梦里让你们见上一面,记住,最多只能见三次,三次之后必须回来,否则你将会魂飞魄散!!切记:不可食言,否则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你,把他的名字告诉我吧!”
“多谢!他叫罗渽民…”
看吧,无论何时何地,渽民一直是仁俊的心头挚爱,反之亦然。
“对哦,仁俊现在正在我怀里哭呢。”
“…嗯呐。”
“眼泪也是有温度的呀。”
“…嗯。”
“那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以前的你从来都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们相视一笑,两片温暖的唇瓣就这样贴合到了一起。
黑夜不会很长,所以请让我拥抱你到白昼来临之前就好。
后记:
在此说几点灵感来源:①哥酱目前在公司的处境就如同这个出力不讨好的二儿子,好在他活的通透而强大,“不关心”是他的主要特点;②年糕就是他为数不多的“特别关心”;③热爱舞台的他们值得被更多人看见;④希望两个孩子都能照顾好自己;⑤哥酱挺喜欢看《顶楼》的。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