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极

       高考考完，摸黑收拾好行李，我坐在大巴的最后一排的靠窗位置感受着夜。车徐徐向着父母所迎接的马路开去。而我闭着眼，已无高考前憧憬一切的心情，只想快快洗漱休息，便兀自仰起头，感受着向往了许久的夏日晚风拂过自己的脸和发梢，颇像藤本树漫画里独有的镜头感的感觉。大巴很慢，我记得同学们在车上唱了许多我不会唱的歌；又好像很快，快到脑内储存当时记忆的光盘已经失了真——马路灯光随着车的行驶而闪烁模糊，斑驳了我的回忆。没关系，我知道离别总是让我记得深刻，可那晚昏暗的宿舍内，我却只记得跨过楼道堆积的卷子、旧衣、零食等垃圾，帮留在那里的最后一个女生抬下了行李，她感谢了我，我好像没说什么，青涩的谢谢么？总之最后拖着脚步上了载的满满当当的大巴。殊不知未来我会和这个女生会聊整个暑假——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在大巴上，我幸运地挤到了最后一排靠窗这个很符合我社恐的位置。没有丝毫不舍，却久久回望着夜色掩映下的树、球场、宿舍楼——这些我自以为还会再见到的地方。拾起锈迹斑斑的勇气，车上的我在心里挥挥手，哼了一首《one last kiss》，就这样有点仪式感地向三年来的自己作了别。

      那晚究竟怎样我已不记得，只是忽然发觉，这些和我穿着同样班服挂着笑脸的人，恐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但愚笨怯懦的我当时似乎没能觅到恰当的理由与亲爱的同学们一一合照，也或许是我莫名天真地以为第二天睁开眼眼里还是他们和她们。就这样站在那夜的马路旁，每个人的手里和我一样也捧满了父母的鲜花和爱。而现在在记忆的海洋里望着这些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庞，我只感觉倏地似有影影绰绰的东西呼啸着朝我袭来。再然后就是在衡水的眼科医院里做了近视手术，头一次摘掉了眼镜看到清晰的世界。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没有丝毫地开心——准确说是无任何的感觉。唯一难受的是摘下眼镜就能看清一切的刹那，却发觉过往的岁月越来越模糊——成人礼和准备许久的演讲、暗恋、在衡水奥体与方方中中打篮球、21年高二放的高考假的惬意、放假时看动漫到过瘾、听只能听到一点的起床铃、吃老妈做的好吃的、和爸爸妈妈去未来城逛然后买DQ吃……包括戴着眼镜近视的自己的模样。我原想高考后的暑假趁着还记得把这些东西都写下来，可我终究还是没能提起笔写下大段。现在我的文字好像比一年前哑了。我的忧郁和伤感也多少过了时。

       明明不是一天，但三年的斗转星移却全被打包扫进了时光的罅隙成了一瞬间。除了为数不多但又积少成多的父母到来接我出校休息的惬意时光，与展航酱的被窝夜聊、与方方的“阴阳怪气”的谈笑、与马尾哼酱楼道相逢定住然后幼稚表演的“电锯人”把戏……这些特别的高三光景让我记忆犹新。一切的一切回忆对着现在的我进攻，珍贵的曾经蜂拥而入又鱼贯而出，成为了发呆的午后或人静的深夜才能见到的人生画面的关键帧。时间和距离总是善于把人变得陌生，我的这些曾经的挚友偷偷溜去了哪里呢？我想友谊同爱情一样不能只活在聊天软件里。可我害怕见到他们已经发现一起都变了——我们见面还是在去年暑假呢（除了马老师，我第一印象居然是他曾经那头发烫的变好看了）。我害怕相溶的感情在时间的侵蚀下从刻骨铭心变得陌生似逢场作戏，我多希望当时我们友谊的无声呐喊可以传遍世界尽头——可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说这些话我都觉得好笑，好“动漫”。我大抵还是太幼稚，期待着永远，不懂得什么东西都是流动的会变的。不过这样似乎也不错，高三没怎么聊过的刘少现在居然会凑在一起发癫。

       奇幻的高考的结束大概便是中学时代青春的岁聿云暮——自己同经历过高考的世界走在一边，没经历过高考的他们定格在世界的另一边，而高考那几天的自己，却在时间的挽留下永远留在了回忆的第三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