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整】《昭明传奇》(2021修改版)第三、第四部章节划分及情节修改

由于写第三部之前,没规划好篇幅,以致情节过长,所以需要重新调整。
现将第三部截止于原来的第三十三章中间,此后内容都划分到第四部。
调整之后,第三、四部的名称,相关章节的标题,以及每章开头的14字概述都有所改动。第四部第一章之前,依照前三部的惯例,加入了一首诗与开篇词。为符合章节需要,第一章1-3段的情节也做了一些修改。
为方便大家浏览,所有修改之处,文字都已加粗。
第四部其他章节的标题、概述不变,序号以此类推。下次即将更新的“第三部第四十八章”,将改为“第四部第十六章”。

昭明传奇 第三部 恕德之乱
第三十二章 黎明之前
思恩断簪寄深情 玉堂笃意还精元
沉寂的深夜,夏风阵阵斜入南窗,展昭静坐床头,凝视着风中摇曳的烛光,心中千头万绪。
在离开人间之前,他一心想为身边的人安排好一切,然而短短七日,他所能做的却微乎其微。
仓促之间,只能给忠伯留下一封书信,给先生留下一个书匣,给王朝四人留下武功招式和一套心法。想要留给大人的东西,时至此刻都不知如何才能交给他。
自从他与姨母相认,姨母和八王爷便对他疼爱有加,以至把唯一的女儿都许配给他,而他尚未对二人尽孝,便要匆匆离去,甚至来不及与他们道别。
对于思恩,他的亏欠更多。待到寅时,他将五成精元传给外公,体内的精元就只剩不到一成,即使不发生任何变故,也未必能保住性命。如果他死了,身为他的未婚妻,思恩将何去何从?
而他的外婆,虽然十八年来,始终未曾与他相见,却一直默默关爱着他,如果他死了,外婆将会有多难过?
爹娘仙逝之后,往事便如烟云消散,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如果他死了,不知爹娘的冤屈是否还会有人记得……
远远听到铁牌敲打的声音和行者高宣的佛号,小顺子轻叹一声道:“少主,子时到了。”
纵然展昭心中有万千不舍,最后一日终究还是如期而至。人间的悲喜,从来都无法阻挡日月的消长、时光的流逝。
展昭微抬双眸,透过竹影斑驳的窗口,遥望空中浩瀚的星河,恍惚之间,已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小顺子站在一旁,看着烛光之中,展昭苍白憔悴的面容,想到今日未能采到仙草,不禁越发懊恼:“奴婢下凡之前,唯恐少主腕上的血藤发作,本想再采些瑶池仙草,不料恕德天王竟已将瑶池仙境据为己有,还派了法力高强的神将看守!”
想到外婆的蟠桃园就在瑶池境内,展昭惊道:“莫非蟠桃园已落入恕德之手?”心想,恕德若是控制了蟠桃,无异于控制了三界神佛的寿命。

小顺子摇头道:“恕德天王虽已派人将桃园包围,却无法得到蟠桃。数万年来,蟠桃园之所以无人能够觊觎,就是因为其中的每株桃树都是由王母娘娘的灵气滋养,更与娘娘心意相通,一旦离开娘娘,很快就会枯萎。”
展昭心中感叹道:“原来外婆的法力如此之高!”
小顺子接着道:“恕德天王即便能设法令蟠桃成活,在他登位之前,也不敢擅入桃园。”
“这是为何?”展昭不解道。
“少主可知千百年前,蟠桃园曾由何人掌管?”小顺子问道。
展昭略一思忖,眸光一亮道:“齐天大圣孙悟空?”
“正是!”小顺子道:“恕德天王深知大圣的威名,向来对他甚为忌惮。‘弼马温’之职,大圣早已卸任,可是御马监的天马至今仍遵从他的号令,恕德天王若敢妄动蟠桃园,万一招惹了大圣,岂不是自讨苦吃?”想起宫中发生的事,对展昭道:“奴婢尚未禀报少主,大圣受二郎真君之托,已暗中觐见过娘娘,天明之后,将与二郎真君一同助陛下平叛。”
展昭道:“大圣当年大闹天宫,便是败在表舅手中,此后却能不记前仇,与表舅化敌为友,当真是胸襟广阔!”
“大圣与二郎真君不但是至交好友,且已义结金兰。”小顺子面带神秘之色道:“三百年前,陛下曾告知泽沛公主,大圣其实是公主的同门师弟。”
展昭诧异道:“大圣道家的师父不是菩提祖师吗?”

小顺子上前一步,神情郑重道:“陛下说,‘菩提祖师’就是太上老君!”看到展昭惊愕的眼神,继续道:“老君先天地而生,鸿蒙初开之时,他在人间修炼的洞府正是‘花果山水帘洞’。”
展昭轻蹙剑眉,仔细回想着《三界通史》中粗浅的记载,发觉有些细节的确印证了外公的话。想到他仰慕已久的齐天大圣竟是母亲的师弟,自己的师叔,展昭心中不胜惊喜。但愿有朝一日,他能有缘与师叔相见。

展昭见小顺子已无要事禀报,却仍无意回返天庭,于是催促他道:“还有两个时辰,外公便能彻底痊愈,率众回天界擒拿恕德,你赶快回太微玉清宫保护外婆!”
“可是……”小顺子踌躇道:“奴婢若是离开,这里就只剩少主一人……”
“院中不是还有很多守卫吗?”展昭淡笑着道:“而且白玉堂就在对面。”说话间,隐隐听到院门之处传来女子轻盈的脚步声。
小顺子瞥向窗外道:“普阳公主来了。”见展昭对他点头,转身走到门口,开门迎了出去。
但见夜幕之中,四盏宫灯由远及近。行到房门之外,手提灯笼的四名太监便分立左右,躬请思恩入内。
思恩身着鹅黄纱裙,头戴白玉发簪,淡雅的云锦绣鞋一踏入房中,双眸便看向展昭,虽然脉脉无语,眼中却溢满关切。
小顺子看到她的目光,便知她有心事向展昭倾诉,自己若是留在这里,着实有些不合时宜。当下在心中暗想:“少主虽失血甚多,好在上次传给紫辉神君的一成精元已恢复大半,即便将五成精元传给陛下,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我不妨先回宫保护娘娘,待陛下平叛之后,将少主接上天庭,再回到少主身边。到时候,陛下定会赏赐最好的仙药,令少主尽快复原!”想到这里,悬着的心已放下不少,当即拱手向展昭告辞。
展昭示意他稍等片刻,从枕下取出一封书信道:“同生藤已然消失,想必传输精元也并无危险。不过世间之事,难保万无一失……倘若我遇到不测,务必把这封书信交给外婆。”
自从七日前,老君把血藤种在展昭腕上,思恩的心便一直悬着,一时一刻也不曾放下。
那日随父母回宫之后,思恩彻夜无眠,次日清晨便赶来府衙。听说展昭已然痊愈,正要去房中见他,又听说他带张龙、赵虎出去巡街,不知几时才能回府,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想到父王和母妃还在等候她的消息,只好先回南清宫去了。
八贤王夫妇得知展昭复原,自是倍感欣慰,思恩却仍是忧心忡忡。待到夜半更深,父母安睡之后,思恩乘坐一顶小轿,悄悄出离了南清宫。
尽管在见到展昭之前,思恩已猜到血藤会再次发作,然而此刻见到展昭,却发觉他的情形比料想得还要不好,本就忐忑难安的心变得越发慌乱。
待小顺子告辞离去,上前焦急问道:“血藤真的发作了?可是……血藤只会吸取气血,怎会损耗殿下的精元?”
展昭知道她精通医术,索性对她直言道:“血藤的确发作过,不过已经消失。至于精元……”当时白玉堂命悬一线,展昭只顾救他性命,无心细想什么,此刻略一回想,顿时将近日发生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继续对思恩道:“两日前,西山山神奉老君之命化身为妖,以夺取仙界秘籍为由,袭击白玉堂,用沾有妖毒的利爪将他刺伤。昨日妖毒突然发作,险些令他性命不保,只有我的精元才能帮他打通仙脉,驱除妖毒。”
思恩眸光微颤,轻蹙秀眉道:“据臣女所知,西山山神的真身本就是五色梅花鹿,他的法力远胜众多地仙,却安于做个小小的山神,原来他是老君的人。老君命他袭击殿下与白大哥,不仅是为了重伤殿下,还想利用白大哥的毒伤耗损殿下的精元!”说到这里,忙问展昭道:“殿下把多少精元传给了白大哥?”
展昭心想:“事到如今,只有让她知道实情,才不会误她终生。”于是坦言道:“四成。”顿了顿又道:“还有一成精元,日前已然受损,至今尚未恢复。”
“什么!”思恩心头一震,险些站立不稳。她很清楚,即便是法力高强的上仙,体内的精元若只剩不到一成,也难以保住性命,何况展昭已被玉帝封了灵根,没有丝毫法力护体。
茫然之中,听得展昭沉静而温暖的声音道:“我已在交给外婆的信中写明,万一我无法生还,就请外婆出面,保你一家平安。元始天尊和灵宝天尊一向以外公马首是瞻,有了外婆的保护,你们亦能得到两位天尊的庇佑。从此以后,老君定会有所忌惮,不敢再把令尊的性命捏在手中,你们一家也不必再受他挟制。”
“殿下……”思恩没有想到,展昭在生死攸关之际,还能为她考虑得如此周全,当即双膝跪倒,含泪向他叩头道:“谢殿下厚恩!”
“不必如此。”展昭让她起身,示意她坐在床边的圆凳上道:“我一向言出必践,既然曾答应保护你的家人,自然要兑现诺言。”垂眸一叹道:“对于你我的婚约……我本应信守承诺……只是生死无常……”从床头拿起一只拇指大小的碧玉瓶道:“瓶中仙水名为‘殊途’,乃是灵宝天尊所赐。只要把它滴在掌心,就能化去你腕上的姻缘线。”
思恩愕然望着展昭,微颤的五指接下小瓶,眸中泪光盈盈道:“殿下以为,化去了姻缘线,就能让臣女忘记你吗?”
展昭眸光一滞,不禁默然。

思恩隐去眼底的泪光,淡笑着对他道:“臣女的将来,殿下不必担心。臣女在下凡之前,便是独自一人住在兜率宫的别苑。老君日日督促臣女研读三界经史,苦练琴棋书画、诗词歌舞,从来不准臣女回昆仑山探望爹娘。每隔三年,老君才会允许我娘来别苑小住几日,陪我赏景、采花、聊天、饮茶,也只有这短短几日,臣女才能重温过往那无忧无虑的生活。”

释然一笑道:“倘若……无缘和殿下在一起,臣女就回昆仑山陪伴爹娘,只要一家人不再分离,臣女便心满意足了。”
看着思恩脸上的笑容,展昭的心莫名一痛,他本无心伤害思恩,却终究误了她的终身。
思恩看到他眸中的歉疚,神情变得笃定起来道:“不过臣女相信,无论情势何等危险,殿下都能化险为夷!”
展昭轻叹一声,摇头笑道:“即便如此,外公痊愈之后,也会把我带回天庭。”抬眸看向思恩道:“外公尚不知你我已有婚约,恐怕不会把你一同接回天界……”
展昭本以为思恩听了,定会十分忧急,不料思恩却道:“臣女下凡之后,长久禁锢在洛神苑中,父王与母妃的养育之恩,至今尚未报答。殿下与母妃刚刚相认,便要离开人间,母妃定会十分伤心。失去殿下这个乘龙快婿,父王也必定难以接受。倘若连我也一同离开……这双重的打击,让父王和母妃如何承受?”缓缓垂下长睫,轻咬下唇道:“纵然陛下能够恩准,臣女也不能随殿下一起回天庭。臣女要留在人间服侍父王、母妃,直到他们百年之后。”说罢,淡然一笑,虽是笑中带泪,却是无怨无悔。
展昭深知他的婚事无法由自己做主,一旦回到天庭,定会面临诸多变故。以思恩的灵慧通透,她岂会不知?思恩与八贤王夫妇的亲缘仅有短短一世,为了恪尽孝道,她宁愿失去一心期待的姻缘,失去嫁入天庭皇室的机会。足见她心中并非只有“情”之一字,更不贪慕皇家的身份权位与富贵荣华。
思恩见展昭不语,便知他已然默许,于是接着道:“臣女在人间,不仅会照顾父王和母妃,也会常来府衙看望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忠伯那边,臣女也会派人去常州照看。”
展昭感激地点点头,含笑对她道:“你我之间既然已有婚约,你就不必再自称‘臣女’了。”
思恩心头一喜,不禁玉面飞红,微低下头,柔声答道:“是,殿下。”娇嫩的白臂缓缓抬起,二指从乌黑的发髻上取下一支式样简雅、雕工精细的白玉簪道:“这是臣女……是我七岁那年,母妃亲自命人为我打造的,十三年来,我日日把它带在头上。”
展昭尚不解其意,思恩已将玉簪在床边轻轻一敲,使它断为两半,默默将其中一半递向展昭,羞涩的目光里带着淡淡的期许。
展昭接下玉簪,低眸仔细一看,只见上面以隽秀的字体刻着四个小字——莫失莫忘。
展昭默然一叹,缓缓收拢五指,将玉簪握进掌心,抬眸再看思恩时,见她眸光如水,笑意嫣然,长长的睫毛上,犹自挂着一颗泪珠。红烛之下,泪珠晶莹生光,宛如朝露。
白玉堂闷坐房中,翻遍了整本仙界秘籍,也找不到传输精元的方法,索性丢下秘籍,直接去问展昭。
一脚踏出房门,便看到四名太监垂手立在展昭门外,想到思恩此次前来,没带一名宫女,不由在心中暗笑:“看来她对狐妖之事仍旧心有余悸。”转眸望向窗口,看到思恩的背影,忽然有些好奇,她与展昭之间的感情究竟进展得怎样?他们难得有机会单独相处,自己冒然进去,实在大煞风景。可又不能再耽搁下去,寅时到来之前,他必须把精元还给展昭。
正在徘徊之际,忽听房中传来展昭的声音道:“白兄!”
月华之下,白玉堂凤眼微弯,垂眸一笑,推门走进了展昭的卧房。

第三十三章 天人相隔
(第三部大结局)
机关算尽终无果 形魂消散桃花落
思恩见白玉堂进来,将半支玉簪收入袖中,含笑站起身道:“白大哥!”
白玉堂微一颔首,迈步走到展昭近前,尚未开口问他如何传输精元,已听他问道:“你身上的毒可解了?”
白玉堂俊眉微蹙,点了点头,见他虽然醒了,却仍十分虚弱,忙道:“告诉我,怎么把精元还给你?”
展昭淡笑着摇摇头道:“不必了。”
白玉堂心想:“就知道你不肯说。”待要继续追问,却听思恩道:“白大哥有所不知,殿下的精元至真至纯,除了天庭皇室嫡亲,没有任何人的精元能传入他体内。”
白玉堂顿时忆起数月之前,展昭的精元曾被灰袍人所伤,明远本想把自己的精元传给展昭,却被他身上的白光生生挡了回来。
白玉堂深知展昭如今的处境,一心想助他渡过难关,怎料不仅未能帮他什么,还累他损耗了精元,就连补救的机会也没有,心中愈发懊恼。想到展昭还要把五成精元传给玉帝,急切问道:“你给了我多少精元?”
展昭早知他会问及此事,不假思索地道:“两成。”
思恩微一诧异,黯然在心中一叹。
“两成?”白玉堂质疑地看着展昭道:“当真只有两成?”。
展昭道:“八处灵穴之中,白兄已冲破七处。只要冲破最后一处,便可打通仙脉。”成竹一笑道:“两成精元已然足够。”
白玉堂见他神情笃定,这才不再疑虑。自从傍晚醒来,白玉堂一直担心展昭为了救他,不顾自身安危。幸好展昭所失的精元不多,救治玉帝之后,还能剩下三成,不会危及性命。
想到这里,白玉堂的心情才轻松一些,却见展昭默然叹道:“有件事,我不能再隐瞒白兄。”
白玉堂愣了一下,恍然“猜到”了他要说些什么,洒脱一笑道:“不用说了,你的身份我早就知道了。”
展昭见白玉堂果然不在意他的身份,不由心中一暖,会心一笑。想到此刻离别在即,眸光却又一暗道:“我要说的,并非白兄心中所想。”
白玉堂神色一怔,焦急问道:“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展昭低垂双眸,沉默良久才道:“外公痊愈之后,就要把我带回天庭。”
白玉堂愕然半晌,问道:“天一亮,你就要走?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展昭眸光一颤,心下黯然。

白玉堂勉强一笑,故作轻松地道:“你是去天庭,又不是去坐牢,要是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就算暂时回不来,师父也能帮你传信给我们……”
听到白玉堂的话,思恩想到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与展昭相聚,心中越发苦涩。
一时间,房中的气氛仿佛凝滞了一般,只有展昭身侧的小狮王,在甜美的睡梦中,发出低低的鼾声。
西山仙洞之中,玉帝微合双目,正在卧榻上静养。
太上老君恭敬上前,从袖中取出一枚紫晶水蛭道:“老臣用此物在昆仑山巅吸收了九株万年灵芝,待到寅时,就施法将灵芝的精华传给陛下。不消片刻,陛下体内的精元便可全部恢复。”
扶亥看着他手中的水蛭,想到展昭此刻的处境,心中越发担忧。
玉帝缓缓抬眸,目光中带着倚重和嘉许,对太上老君道:“寡人能够痊愈,全仗爱卿一人。”
太上老君躬身道:“此乃陛下洪福,老臣岂敢居功。”
“李靖在天庭准备得如何?”玉帝问道。
太上老君道:“李天王已暗中调集三界众将,陛下的旨意一到,即刻率众擒拿恕德天王。”略一思忖,继续道:“二郎真君与斗战圣佛都是李天王的好友,他二人也会前来相助。”
玉帝点点头,对站在身旁的扶亥道:“你素来不擅打斗,这一战,就不必参与了。”
扶亥微微一怔,正欲开口请战,脑中忽然闪出一个念头,顺势问玉帝道:“既然儿臣不必参战,可否去人间保护玉儿?”
“不必了!”玉帝沉下脸道:“寡人自会派人把他带回天界。”随即叮嘱他道:“你要用心观战,看看天庭之内,何人是恕德的党羽;神佛两界之中,何人是真心襄助。”
扶亥见他降下口谕,不敢再做坚持,只得躬身领旨。
玉帝每每想起展昭竟敢把帝位让给恕德,心中便甚为恼怒,想到他离开仙洞之后,至今都不来探望,更是疑虑重重,转眸看向太上老君道:“恕德的阴谋,玉儿是否参与其中?”
扶亥闻听,心头一凌。
太上老君却无意外之色,沉稳答道:“此事尚有待查证。”
玉帝双目含威,语气森然道:“寡人的确要仔细查证!”
寅时将至,星辰渐隐,月影西沉。
展昭默然敛眸,目光从窗外缓缓收回,看向枕边的雕花木盒。
思恩伸手拿起木盒,打开盒盖,双目定定凝视着盒中的紫晶水蛭。虽然她深知救治玉帝何等重要,可是想到展昭即将面临的危险,终究不忍把水蛭从盒中取出。
“我来吧。”白玉堂捏起水蛭,看到展昭左腕染血的伤布,不觉眉心一紧,又将目光移向他的右腕。
展昭掀起衣袖,五指轻握右腕,隐在肌肤之下的无量菩提佛珠顿时现出一轮金光。
思恩不知展昭的用意,心想:“这串佛珠法力无边,定能保住殿下的性命。”
金光淡去之后,展昭欣慰一笑,转眸看向白玉堂。
白玉堂与他对视一眼,当下把心一沉,将紫晶水蛭放在他的右腕,但见紫光轻闪,水蛭已牢牢附在他腕上。
起初,紫晶水蛭只是在展昭腕上轻咬了一口,除了有些刺痛,并没什么感觉。可是,随着水蛭逐渐由淡紫变为金黄,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将展昭的精元迅速从体内抽离,剧烈的心跳如野马狂奔,将他仅剩的精力消耗殆尽,以致无力睁开双眼,无力继续呼吸。无边的黑暗如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片刻之间,已将他彻底吞没……
思恩紧握丝帕,屏息凝视着他,眼见他脸上的血色瞬间消退,不禁忧心如焚。
白玉堂本以为展昭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是见他额上的汗珠越来越多,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弱,心中越发忐忑。

然而,为了救治玉帝,唯有待水蛭通体变为金黄,才能将它取下。此刻,水蛭虽然金光闪耀,尾部却仍是紫色。无论他二人何等心焦,都只能眼睁睁看着水蛭吸取展昭的精元,丝毫无能为力。
“下雪了!”“下雪了!”院中忽然传来众守卫的惊呼。
思恩转眸一看,但见无数灵光如雪片一般,在幽蓝的夜幕中从天而降,天地间顿时光芒无限。
思恩知道,此乃“圣灵”,是三界至圣之灵气,是无上权位的象征。唯有玉帝圣体康泰,才会普降天下,福泽众生。
“陛下得救了!”思恩大喜道。
白玉堂闻听,急忙取下展昭腕上的紫晶水蛭,将掌心覆在他胸口,正要以真气将他救醒,却发觉触手之间一片冰凉,完全感觉不到心脉的搏动。
思恩见他脸色骤变,心中一抖,指尖急忙搭上展昭的腕脉。
“他……到底怎么样?”白玉堂焦急问道。
缓缓收回微颤的五指,思恩勉强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去探展昭的鼻息,不觉身形一晃,心中惶然道:“白玉指环和菩提佛珠都是至圣至灵之物,为何不能保住殿下的性命……”
白玉堂见她如此,心里咯噔一声,呆愣片刻之后,灵光一闪道:“龟息大法!”心想:“他骤然损耗这么多精元,定会以龟息大法护体!”虽然这样想着,却终究无法放心,当即扶展昭盘膝坐稳,双掌抵在他后心,试图以内力将他救醒。
思恩秀眉紧蹙,在一旁焦急等待。须臾之后,惊见展昭腕上的菩提佛珠金辉轻闪。思恩眸光一喜,正自期待佛祖显灵,救回展昭的性命,却见佛珠已消失无踪。
包拯在睡梦之中,隐约看到一个光华流转的赤金圆环从半空飞落,眨眼之间,已牢牢戴在他手腕。

包拯定睛一看,此物竟是展昭腕上的无量菩提佛珠!想到展昭屡次徘徊在生死边缘,包拯心头一震,登时惊坐而起。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白玉堂已是面白如纸,大汗淋漓,然而输入展昭体内的真气,却如泥牛入海,不见半点回应。
情急之下,白玉堂强自催动内力,将自己的真气与精元一同注入展昭的仙脉。不料白玉指环光芒乍现,展昭体内顿时闪出一轮光晕,如巨浪洪流一般,猛击在白玉堂掌上,打得他身形一震,重重跌倒在地。
思恩慌忙扶住展昭,让他在床上躺好,转身去扶白玉堂。
白玉堂看着展昭,凤目微转,紧皱的眉心豁然舒开道:“他有神光护体,肯定不会有事!”说着,站起身来,叮嘱思恩道:“你好好照顾他,我去请公孙先生。”刚要冲出房门,恍然想起自己的法术已能运用自如,于是施展移形之术,直奔公孙策的卧房。
昨晚回房之后,公孙策一直未曾歇息,整夜都在查阅华佗所著的《青囊书》,可是查到第三十六卷,仍旧没有找到加速伤口愈合的方子。当他开始质疑民间传言是否有误时,眼前赫然出现几行小字,正是他一心要找的奇方。只要使用得法,定能让展昭的伤口在三日内痊愈。

公孙策抚须一笑,揽袖提起案上的羊毫,正欲把方子抄录下来,却见房中烛光轻晃,面前陡然站立一人,抬眸一看,竟是满面忧急的白玉堂。
进入展昭的卧房,公孙策便抢步上前,为展昭诊脉。
触手的冰凉,令他呼吸一滞,随即三指加力,指腹深深按入展昭的脉门,竭力想要探到他的脉搏,然而诊了良久,也感受不到一丝脉动。
思恩与白玉堂站在近旁,看到他眼中的惊痛与无望,顿时僵立当场。
这时,包拯已带四大校尉匆匆赶来,一进门便焦急唤道:“展护卫!”
看到展昭此刻的情形,以及房中三人的神色,慌忙跨步上前,疼惜地望着床上的展昭,低沉的声音问道:“公孙先生……”
“大人……”公孙策眼含热泪,颤抖着双唇道:“展护卫……他已经……”

包拯目光一颤,顿觉心口一阵绞痛。

“怎么会这样?”马汉红着眼眶道:“昨晚离开的时候,展大人不是还好好的?”
王朝含泪望着展昭,难以置信地道:“先生不是说,血藤已经消失,只要调养数日,展大人就能复原吗?”
“是啊!”赵虎抹掉眼泪,看向众人道:“咱们明明说好了,等展大人复原,就一起给大人庆寿……”
张龙强忍泪水,恳求的目光望着公孙策道:“先生一定是太紧张展大人,不小心诊错了……没关系,您别着急,再诊一诊,再仔细诊一诊!”
公孙策闻听,更是心痛莫名。
思恩深知展昭不愿因自己的离开令众人如此伤心,于是隐去眼角的泪光,释然一笑道:“诸位不必难过,表兄并非凡人,即使身故,也有望生还。”
“不错!”公孙策眸光一亮道:“展护卫每次遭遇危难,都能化险为夷,今日必定也是如此。”
包拯点点头,透过窗口望着黎明的微光道:“只要耐心等候,定会有仙人前来搭救!”
王朝四人听了,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
此刻,白玉堂也已稳住心神,心想:“玉帝一定有办法救他!”
看着众人眼中的期盼,思恩却是越发彷徨:“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陛下派来接殿下的人为何迟迟不到?那人到来之前,万一再出现什么变故可如何是好?”
天界之中,恕德正在草拟登基当日封赏群臣的诏书,忽听一名神将仓惶来报:“启禀天王,玉……玉帝陛下他还活着,此刻……已驾临南天门……”
“什么?”恕德拍案惊起,御笔登时滚落在地。
只听神将继续道:“李天王已带着哪吒三太子,率领他在朝中的党羽去南天门接驾了!”
“李靖!”恕德大怒道:“你终究还是心向旧主!”紧咬牙关,眸光变得坚毅起来道:“事到如今,只有孤注一掷了!”吩咐身旁的敖峰道:“传本王旨意,命杨戬即刻召集众将,与玉帝决一死战!”
杨戬接到旨意,从敖峰手中接过名册,随手翻阅了一下,便知何人已投靠恕德,当即命梅山六圣之一的姚公麟速回灌江口,将其麾下的一千二百草头神全部带上天界,又命康安裕手持恕德的兵符,集结名册中的神将。
安排好其他事宜,恕德迈步走出大殿,立时化作两个分身,一个赶赴阵前,监督杨戬作战,一个前往内宫,意欲挟持王母。
行至南天门前,刚刚与杨戬回合,但见玉帝高坐八景鸾舆,头顶九光宝盖,眸光平静淡然,毫无肃杀之气。恕德看在眼中,却不由心生怯懦。
再看玉帝身边,不仅天庭众臣多半已归附于他,就连如来亲封的斗战胜佛与八部天龙也护卫在他左右。
恕德紧握双拳,心中暗道:“看来我能依靠的,就只有杨戬了。”
与此同时,他的另一个分身进入玉清宫门,遥见王母独自一人,正在园中赏花,心中不禁暗喜。当即飞身而起,挥掌向王母袭去,指尖刚触及她的肩头,惊见她骤然回身,呵呵笑道:“恕德老儿,老孙已经等你很久了!”说着,现出一张俊美的猴脸,双目之中,金光烁烁。

等待,虽然总是十分漫长,却从未像今日这般煎熬。
众人在展昭房中枯等了两个时辰,也不见神仙前来相救,随着时间的推移,希望变得越发渺茫。
包拯眸光黯然,坐在展昭床边,望着他苍白的“睡颜”,回想他往日旭日般的笑容,不禁拉起他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包拯倔强地相信,只要他不放手,就能留住展昭的性命。

忽然之间,发觉掌中一空,但见点点灵光从展昭身上飘摇而起,光芒晶莹耀目,宛若璀璨星河。

随着灵光悠悠上浮,展昭的身形也渐渐变得虚无,继而缓缓消散。
“展护卫!”“展昭!”“展大人!”众人满目惊愕,尽皆茫然无措。
小狮王站在床上,怔怔望着不断飞逝的灵光,奋力挥着爪子,想要把他留下,却是无济于事。就在展昭即将消失之际,小狮王纵身一跃,融入了最后一点微光。
灰飞烟灭?白玉堂心头一凌,慌忙压下这可怖的念头,勉强对众人笑道:“他没死!一定是被他外公派来的人带走了……”

众人闻听,不约而同望向窗外,却不见一位仙人的身影,但见朝阳光华尽敛,院中那株遒劲的桃树,在碧空之下,花落如雨,化为枯木。

(第三部全文完)
昭明传奇 第四部 三界归心
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
秀干终成栋,精钢不作钩。
仓充鼠雀喜,草尽兔狐愁。
史册有遗训,毋贻来者羞。
这首《书端州郡斋壁》是北宋名臣包拯唯一流传后事的诗作,表现了包拯刚直不阿、清正无私,立志整治贪腐、除暴安良的崇高品格。
自展昭结识包拯,为其“忠正公直”的节操所感召,便决意追随于他,为百姓伸张正义。然而命运无常,世事难料,展昭为救外公,精元消耗殆尽,以致离开人间,再度回返天界。
第一章 恕德之死
天若有情天亦老 最是无情帝王家
曙光熹微的黎明,将紫晶水蛭置于腕脉的一刻,展昭便知自己会离开人世,即便能保住性命,也会被外公带回天庭。
尽管天庭对他而言,从无多少温暖,但他也没料到,从沉睡中唤醒他的,竟是彻骨的寒冷。
他轻抖睫毛,蹙眉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不是宽敞的宫殿与明亮的烛光,而是漆黑的四壁、低矮的屋梁、风中摇荡的轻纱幔帐。
“思过堂!”
展昭眸光愕然,望着紧闭的殿门,不知自己为何会在十八年前,父亲悬梁自缢的地方。
听到压抑的殿阁里,不断向他逼近的脚步声,展昭转眸一看,那人竟是害死父亲的凶手——恕德天王!
看到恕德鬓边的乱发和锦袍上的尘土,展昭可以断定,他已在大战中落败。如今定是被外公褫夺了王位,禁锢在此处。可展昭却不明白,为何自己也被关在这里?
“昭儿!”恕德浑厚的声音在沉寂的殿阁中响起,透着亲人的温暖,长辈的关切。可在展昭听来,却甚为诡异。
大步走到展昭近前,恕德满面喜色道:“你终于醒了!”坐在他身旁,拉起他的手道:“只要你平安无事,二外公就放心了。”
展昭眉心一蹙,想要挣脱他的手,无奈身体虚弱,不仅动弹不得,就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
对于展昭眸中的抗拒,恕德毫不在意,兀自长叹一声道:“我一生别无所求,只求有朝一日能像皇兄一样,成为三界之主!难得昭儿你一片孝心,甘愿让位给我。”自嘲地一笑道:“可是造化弄人,皇兄竟还活着……而今我功败垂成,再也不可能登上玉帝宝座了……”眼中浮上无尽的落寞,仿佛瞬间苍老了很多,转而却又欣慰一笑道:“好在,还有你!”
展昭眸光一惊,恍然明白了些什么,深邃双眸审视着恕德。
只听恕德道:“皇兄得知你给我让位诏书,又亲手毁了我违背天条的证据,难免会惩罚于你,可你毕竟是他唯一的外孙。只要你告诉皇兄,近日所做的一切都是缓兵之计,你始终坚信他还活着,坚信他很快就能返回天庭,重掌三界。如此一来,你在皇兄心中,就不再是助我谋逆的罪人,而是赤胆忠心的功臣。从今以后,你便可以继续做他的皇长孙,继续做天庭的储君,终有一日,皇兄会把玉帝之位传给你!”握紧展昭的手道:“你我虽非嫡亲祖孙,毕竟血脉相连。我一生无儿无女,唯有把毕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刻意加重了语气道:“你活着,就等于我活着!你登上帝位,就等于我登上帝位!”
玉帝面沉似水,从天阙宝镜收回目光,缓缓垂下双眸,陷入沉思之中。

通明殿外,太白金星匆匆走到大殿门口,正欲请四大天师为他通禀,已见张天师迎上来问道:“不知金星此来,所为何事?”不等他答话,继续道:“陛下有旨,今日只论朝政,任何人不得为长孙殿下求情!”
“这……”太白金星紧蹙白眉道:“殿下与恕德天王关在一处,随时会有性命之忧,诸位务必通禀一声,我一定要面见陛下!”
“并非我等不愿通禀。”葛天师摇头道:“即便通禀也没有用。”
许天师叹道:“二郎真君和紫辉神君早已赶来,李天王父子与四大天王也已来过,可陛下都不肯召见。”
太白金星道:“看来为今之计,只有去请王母娘娘了。”
邱天师道:“二郎真君和紫辉神君已入宫觐见娘娘。”
“他们去了多久?”太白金星追问道。
邱天师想了想道:“已经一炷香的时间了。”
太白金星闻听,心中不禁踌躇道:“娘娘最是疼爱殿下,一旦得知此事,定会十分忧急,却为何到此刻还不来见驾?”

思过堂内,恕德神情落寞,对展昭道:“事到如今,我已一无所有,连法力也几乎耗尽,剩下的只有体内的精元了。”忽然握住展昭的肩头,扶他坐起身来,将双掌贴在他背后,眸光毅然道:“现在,我就把所有的精元都传给你!”当即将精元汇于掌心,强行注入展昭的仙脉。
展昭一惊之下,顿觉体内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与恕德的精元相抗,两者势同水火,在仙脉中相互冲撞,不消片刻,已令他内息紊乱,气血激荡。没过多久,便昏了过去。
重新睁开眼时,展昭意外地发现,自己竟身着蓝衣,站在昏暗的殿阁里,不仅已感觉不到体内两股力量的冲撞,体力也已恢复如初。
展昭环顾四壁,见此处似乎仍是思过堂,却隐隐感觉有些异样。
烛光之下,恕德衣冠齐整,背对着他,沉黑的身影投在阴冷的地面上,令气氛更为压抑。
“此乃玉虚幻境!”恕德回过身来,扬手向旁边一指道:“你我的真身还在那里。”
展昭转眸一看,见恕德的真身仍盘膝坐在地上,不断将精元输入他体内。
“为何把精元传给我?”展昭问道。
恕德沉声道:“早在你下凡之前,玉帝就已在你身上种下禁制,除了他和你娘,天庭皇族之中,没有一人能把精元传给你。倘若有人不顾后果,意图冲破禁制,轻者重伤,重者身亡!”
展昭低眸笑道:“原来是二外公的苦肉计。”心想,他这样做,一则是想让外公以为他为了救我,连性命都不顾;二则是想借此时机,带我进入幻境,避开外公的耳目。
“你果然聪明。”恕德冷哼一声道:“不过再聪明也没有用。方才我已亲口承认你是我的同谋,想必玉帝在宝镜之中,已听得一清二楚!”
展昭心中不解:“倘若天阙宝镜确曾窥视于我,白玉指环为何毫无反应?”淡笑着对恕德道:“二外公的为人,外公最为清楚,你的话,外公不会相信。”
“他信不信我并不重要。”恕德道:“重要的是,他从不信你,也不信你爹娘,否则又怎会逼死他们?”
“逼死我爹的,不是外公。”展昭怒视他道。
恕德诧异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轻笑一声道:“不错,是我伪造圣旨,逼死了你爹。其实,你娘也是因我而死。”
“你说什么?”展昭惊道。
“你娘一向孝顺,没有玉帝的旨意,怎会自作主张,下嫁凡人?”恕德负起手,悠悠踱着步子道:“当年,玉帝颁下口谕之时,我正好从瑶池经过,只是并未在意。多年以后,你娘只身下凡,为老君的生辰准备贺礼,不知为何,一去就没了音讯。敖峰派人在凡间寻了三年,终于找到了你娘。当时,她已与凡人成婚,且已怀有身孕。”回过身来,对展昭道:“你出生当日,我便派人化身老君去杀你们,不料明远突然出现,不仅救了你们,还让你们一家三口住进了桃园仙境。我的法力无法冲破桃园的结界,只得暂且放过你们。但我绝不能让玉帝接纳你,立你为天庭储君!”扬起嘴角,露出阴险的目光道:“于是,我用法术控制了一名宫娥,命她在王母敬献的琼汁玉露中,加入了一粒无色无味的丹药,让玉帝把当年那道口谕忘得一干二净!”
展昭愕然望着恕德,心想:“原来外公并非出尔反尔,有意冤枉爹娘,倒是我,一直错怪了外公。”转念一想,心中不禁喜道:“只要设法让外公回想起一切,就能为爹娘平反!”想到这里,却又发觉哪里不对,走到恕德面前,探问他道:“为何要把实情告诉我?”
恕德仰天大笑道:“问得好!”突然气息一滞,按住胸口,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被送入思过堂时,虽已气绝,尚有一灵不灭。我本想毁了你的魂魄,断了玉帝的子嗣,却发现你不仅气血大损,精元也只剩不到一成。”双目焚火,怒视展昭道:“玉帝下凡当日是被我亲手所伤,他的伤势我最清楚,除了老君的还魂丹,根本无药可医。除非……你肯舍命相救!”见展昭并不否认,更加怒不可遏:“是你,坏了我谋划多年的大计!是你,害我失去了唾手可得的玉帝宝座!”上前一步,阴冷的目光逼视着展昭道:“杀了你,未免太便宜了你!我要让玉帝永远对你心存芥蒂,让你永远将他视如仇敌!”
展昭并不在意他诅咒般的言语,平静的语气道:“外公英明睿智,定能看破你的阴谋,即便对我有所疑虑,只要下旨彻查,便能得知真相。爹娘的死,既然都是被你所害,我岂会责怪外公?”
恕德早已料到展昭会这么说,冷笑一声道:“我这小小的伎俩,玉帝自然能看透。但我被俘之后,皇族中唯一能与他争位的就是你!玉帝生性多疑,纵然你终日谨小慎微,毫无行差踏错,他都不会信你,何况他曾亲眼看见我这个叛逆对你如此亲近,如此关切?”
展昭熟读史书,对帝王与储君之间微妙的关系固然清楚,只是从未想过,他与外公之间也会如此。

“至于你爹娘……”恕德擦掉鬓边的薄汗,继续道:“你可曾想过,玉帝虽然忘了那道口谕,但他若肯相信你娘的为人,怎会认定她谎言欺君?眼见她以死明志,为何竟会无动于衷?”见展昭敛眸不语,骤然提高了声音道:“你爹是我杀的!可是玉帝得知他的死讯,为何不赐仙丹救他性命,却当场下旨,把你爹娘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展昭眸光一震,心中一片迷茫。尽管他不愿恕德离间他与外公之间的感情,但他不得不承认,恕德并未歪曲事实,他的话,句句有理。

展昭尚在彷徨之中,忽见恕德袍袖一挥,低矮阴暗的思过堂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宏阔高耸、金碧辉煌的凌霄宝殿。
此时,恕德也已不是方才的模样。只见他身披九龙锦绣袍,头戴太玄玉皇冠,昂首踏上高高的御阶,抖皇袍坐在龙椅之上,俯视空空荡荡的大殿,想象着文武众臣对他三跪九叩,山呼万岁的至尊荣耀,想象着统御三界、执掌生杀的无上威仪,顿觉数万年来,自己历尽艰辛,终于得偿所愿。
展昭静立一旁,望着他志得意满的神情,想到他为夺帝位所失去的一切,不由在心中慨叹他对权位的贪婪,对欲望的执念。
恕德静坐良久,旋即释然一笑,将目光移向展昭道:“如今,我落得如此田地,全都是拜你们祖孙所赐,我一生恩怨分明,知‘恩’必定图报!”悠闲地靠在龙椅上,和缓的语气仿佛叙着家常:“当年那道口谕,我是唯一的人证,让玉帝恢复记忆,也只有我能做到。没有我,你爹娘永远都无法平反。”欣赏着展昭眸中的忧急,继续道:“我知道,无论我犯下多大的罪过,玉帝也不会杀我。只有我活着,才能维护他‘仁德宽宥’的虚名。”双目闪出决绝的光芒道:“我不会让他得逞!我要让三界众臣都知道,玉帝是何等残暴。为了巩固皇权,铲除后患,竟把嫡亲的兄弟逼上死路!”猛然站起身来,宽大的袍袖奋力一震,随着一声巨响,体内轰然爆出一团烈焰。烈焰熊熊燃烧,在狰狞的笑声中,将他的魂魄化为灰烬。
直到展昭出离幻境,再度陷入昏迷,耳边依然回荡着恕德恶毒的言语,狰狞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