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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心就是铁和风做的吧。”

2019-10-24 11:15 作者:屋顶现视研  | 我要投稿


作者↑

                       

这里打动我的句子当然是第三句:

我想,心就是铁和风做成的吧。

这句话十分惊艳,惊艳在它的朴素和大胆。因为构成命题的元素都触手可及,所以朴素;又因命题童稚,所以大胆。但这里的玄机也在于,为什么心偏偏是铁和风做成的?想我年少懵懂时也写过点纯爱,但我自忖以自己的能力绝难写出这样的比喻。我最多会写心是由铁做成——这好理解,钢铁之心嘛。任何一个习惯于逞强的熊孩子都喜欢写“钢铁般的心”。其中原因任谁都知道:冷酷的人可能并不冷,但总是酷的。但相对地,就没人会写“心是由风做成”的了。我们会说“我心随风”,但绝不会首先想着心是由风做成的。心可以是塑料的、甚至是水和火,但鲜少是风。为什么?我想其中缘故大概是哲学上的:铁是物质,但风则是物质的运动——物质可以转换为物质,但运动却只能转换为另一个运动。运动和物质不能通约,其中的差异就是一个小小的本体论差异——一个深渊!——它就此隔开了二者。


但仅仅把铁和风还原为元素的看法将是错误的。因为——不存在独立于语境的元素。任何元素就像莱布尼茨的单子,矗立在形而上学的空间中,并以自身的面貌映射着属于它的世界。如果我们明白这一点,我们也就能明白,为什么我们必须把关于铁和风的喻象回缚到它在剧情的根源之上。

在这里我们必须抑制住那些对于作者本人的猜想。因为,就算是我也忍不住去考虑,究竟是怎样的心灵——它究竟携带着怎样的体验,才能在对心之构成的想象中同时涉及铁和风。而这也因为,就算是我这样的、在写作中充满狂躁比喻的人,在那个时候也只能端出酒精、大理石或火焰。——

但既然在此,我们的考察仅限于关于心之构成的命题,那么我们必须忍痛停止关于作者历史性诸多揣测。这里的语境是这样的——主角,作为一个携带着自己阴暗过去的少年,发觉他正面临着一个窘境:他的过往居然和女主角美咲的过往重合了!美咲当然是他的同学,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同学居然也同时是童年时候的那个人儿。至此,命运之轮再次转动,且转得实在有些超速。在作者丰富的比喻中,主角的内心世界仿佛具象成了一座紧锁的铁门——由于主角对美咲的感情使然,铁门骤然开启,风也灌了进来——而关于心脏、钢铁和风的比喻就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出现了。


于是,这个比喻的精妙之处现在就逐渐展现了:主角的心不只是铁,更是铁制的门。一道紧闭的门,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东西。但风——现在就不止是风,更暗示着一道开启的门。因为在一扇紧闭的门内部是不会有风的。

所以,如果主角的心是铁和风的结合,这无非就是说,主角的心现在是一道开启的门——在它之外的是一整个无限的世界,也就是一个气流能自由自在驰骋的广阔空间。现在,说“心是由铁和风做的”,就意味着心不再是一个自我封闭的牢狱,而是一个命运的缺口。正如老子所言: “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这个缺失也因为它容纳了风而成为了一个有意义的缺失。

心在它的缺口中勾连了内和外。所以,我们称它为主角向世界开启的中介。由于那个关于铁和风的比喻,遮蔽和显明的过渡现在就在元素中获得了它的身体。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诗句的用意。我只知道,当海德格尔把entscheiden【决断】拆作ent-scheinden的时候,他也是想强调一种相同的中介关系:ent作为德语词的前缀,实实在在地含有“打开、去除”的意思——这样一来,entscheinden之为ent-scheiden,其实只是强调entscheiden【决断】与scheiden【区分】之间有一种ent【开启、去除】的关系。

从而,海德格尔可以说“但任何决断都是以某个没有掌握、遮蔽的、迷乱的东西为基础的;否则它就决不是决断。”(海德格尔,《艺术作品的本源》,43)。——因为,正是决断,将自身设立成了有与无之间的中介——凭此,我们不用问为什么通常不显现的东西可以为我们所知——譬如那些遮蔽的、那些迷乱、疯狂的东西……我们不用知道它是如何可能的,因为决断已经表明了它是可能的。

因此,我时常想,如果这些学习海德格尔的高中生能去打打竞技性的游戏多好——或者,他们哪怕只是打打麻将该多好。因为,我们知道,关于决断和迷乱的体验不是通过言辞获得的,而是通过决断和迷乱获得的。譬如麻将,其魅力或许就在于那不能完全理性化的一点。任你再熟悉关于“筋”和“壁”的理论,总有一个环节是计算不能穷尽的。但倘若——倘若现在就是你当做出决断的时刻,你当如何?如果真到那时,想必只能就着一股狂气出牌了。但现在的人习惯于算计,觉得算计就是一切。而可笑的是,真正的算计却知道自己绝不可能算尽一切。因为,正如套路依赖于前套路的东西——这样的算计也知道,确实存在着由混沌支配的领域。相比之下,算计总是姗姗来迟。


我不假装能通过这篇呓语获得对《苍彼》的什么洞见,亦不假装自己可以通过装模作样地写作,为这段体验划下句点。这么做都太简单太简单,也太不诚实。我只是希望自己能通过这么做,来召唤某阵同样的风,哪怕是台风也好,只要它能使我的心也变成风和钢铁的同构体。或者,如果没有风的话,召唤火或者水——哪怕成为纯粹的钢铁也好。这都是我所乐意的。不过,这样一来,似乎显得我始终只是在为自己的心着想 ——况且、话说回来、谁又不想着自己的心呢?但这也无所谓了,在这个把心榨成汁的夜逝去之后,一切似乎都可以忘记。所以,就这样吧,让所有这些混乱的想法都消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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