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萎》

我刚把钥匙插进门锁，门就打开了。

一个瘦小的年轻男人从里面打开了门，他一直在等着。

他比我矮一点，看上去只比我大几岁，却被生活加注了更多的沧桑，男人脸上挂着诧异的笑容，似乎没想到来的是我。

我向他表明身份。他明白了，让我进屋看看，还没忘说几句恭维的话。

我终于回到了这里，上一次来，是在十年前。

屋里小得可怜，一间客厅，厨房和卫生间局促地挤在阳台边上，整个屋子可能不到二十平米，似乎一眼便能看见这屋子的每个角落。

房间里空空荡荡，几乎一点东西都不剩了——只有一幅八十九年代风格的美女海报孤零零挂在斑驳而充满划痕的白墙上，那几面白墙也被染上了十几年的灰色，看上去阴郁而沉默。

我走到阳台去看厨房和卫生间，迎接我的也只有油污、黑暗和局促。

年轻人略带骄傲的说他刚刚把这里打扫了一遍，虽然地面上还是满布灰尘。见我点点头，他就小心翼翼的把他的门钥匙递给我，小心翼翼的接过我递给他的几张纸，小心翼翼的确认，终于舒了口气，露出放松的笑容，说句“再见”，随即离开了屋子，消失在黑暗的楼道里，只剩下皮鞋发出的声音在回荡。

我看着他离开，掩上门，回身环视着这间老屋子。

我似乎能依靠墙上的划痕来推测家具摆放的位置，依靠厨房玻璃上的开孔来听见抽油烟机的嘶叫，依靠阳台上的竹竿来感受挂上去的湿衣服与夹杂着各种味道的风的碰撞。

可我想象不到在这种屋子里生活的情景，一点也想象不到。

我离开屋子，锁上门。我看着这层楼的其他几个门，那几扇门后面，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而这栋楼里的其他门，这个小区的其他门，门后面又有着什么？

也许这扇门后的房间属于我，但这扇门后的生活不属于我。

我锁上门，向着昏暗的楼道走去。

没有人说话，我也会在心里说话。

我会说，像梦一样。

像梦一样。

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