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的一个时代

提尔比茨告诉我说俾斯麦姐姐老了,近些时候总是唉声叹气,就连眼神也落寞了许多。
不仅没有了昔日的自信和傲态,还总是无缘无故地苦笑。
为此提尔比茨希望我能回铁血待上一段日子,帮姐姐治愈这异态。
“俾斯麦她,生病了吗?”
“不是这样的。”
我仿佛听见了电话那端提尔比茨的叹息,略显感伤。
“或许是属于姐姐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一九四一年的暮春有些燥热,那是孟夏即将来临的信号。
女王俾斯麦受邀参与了同皇家的演习,并取名为 “莱茵演习”。
彼时的她意气风发,孤傲且自豪。
她是高高在上的铁血首领,也是那个时代的一抹艳红。
如果俾斯麦单单是花瓶的话,她并不会被议论纷纷至如今。
高举着铁血的军旗,呐喊着“荣耀尽归铁血!”、“没有人能阻挡铁血的进攻!”的她用实力证明了铁血的强大 。
数枚空心炮弹从被烟雾染成灰色的天空中径直而下,瞬间击溃了胡德舰船轻薄的舰甲板。
至此远近闻名的“皇家的优雅淑女”胡德被淘汰出局。
因为换做是真实战争的情况下,胡德的舰船理应被炮弹“腰斩”而沉没入海。
在后方气得跺脚的伊丽莎白女王心有不甘,因为胡德的出局让她被蒙上了羞辱。
为此她命令那片区域的所有舰娘,不管之前在执行什么任务都全部暂停,优先开始搜寻俾斯麦并进行“围剿”。
“没有人能让本王蒙羞!”
这是稚气的伊丽莎白的女王号令。
至此数十艘军舰对俾斯麦展开不懈的追击。
仅仅只是两天后,在回港进行维修的途中,俾斯麦便遭到了皇家方舟起飞的数架轰炸机袭击。
不屈且已受重创的俾斯麦鏖战至翌日的最后,在与皇家两艘战列及两艘重巡的持续交火中被淘汰出局,狼狈不堪地倒在了海面上。
这一段孤军奋战的经历也被流传至今,成了俾斯麦的佳话。
那时每当有舰娘论起铁血,俾斯麦便是它的象征。
永远的无畏,永远的自强不息。
但如今,“铁血的象征”俾斯麦却被妹妹提尔比茨说老了。
这样的言论仿佛在宣告铁血已如明日黄花了。
可造成如今这幅局面是有迹可循的。
科研舰娘从一张张宏伟的蓝图中被建造出世,她们带来的不仅仅是超前的科技与实力,还有一个时代的逝去。
不知从何时起,俾斯麦的存在好像与铁血有些格格不入了。
铁血如一颗红星冉冉升起,但俾斯麦却始终无法搭载在其中。
港区演习的战术布置,人员配置,策略安排等准备竟被初生牛犊不怕虎般的科研舰娘全盘否定。
嚣张的罗恩,目中无人的腓特烈大帝,又或是“千万利器莫过于你的”奥丁,美因茨,埃吉尔,奥古斯特等科研舰娘则代表铁血的新时代。
“俾斯麦,你的那一套过时了。”
“俾斯麦女王,这样的策略是无法针对敌方的科研舰娘的。”
“呵呵,我亲爱的俾斯麦,还请你多多考虑一下呢。”
这类的话语层出不穷,也或许正是这样日积月累的被否定,俾斯麦才会落成今天的这幅样子。
“俾斯麦,你已经不适合铁血了。”
“放眼望去,哪个港区的首领不比你强?”
“白鹰的花园是当下碧蓝航线的天花板,年幼的长门自带信浓与白龙的双航母体系,撒丁帝国的VV,统一了鸢尾和教廷的黎塞留。”
“罗恩!请注意你的言辞。”
作战会议上的提尔比茨第一次动怒,起身呵斥着大放厥词的罗恩。
“你现在是在跟铁血的首领说话,掂量一下你的身份!”
可就算再怎么维护姐姐的脸面,这段话却在人心里挥之不去。
“也就能跟皇家的伊丽莎白女王比一比了,但她就是个小屁孩儿,呵呵。”
“罗恩!”
那是俾斯麦第一次妥协,她笑着伸手制止了妹妹,眼神里充满了无助且委屈的光。
“提尔,没事。”
“我的确是欠考虑了。”
就连笑容,也相当无力并让人心疼。
“下一次作战会议,就交给腓特烈大帝来主持吧。”
那天提尔比茨告诉我,姐姐回去后站在阳台上,望着铁血绚烂瑰丽的布景哭了。
泪流得很淡然,以至于没有丁点儿哭腔。
仅仅是一次打击我想俾斯麦并不会轻言放弃。
她努力地工作,积极地训练,朝着海域开火,加班加点地学习新思想新谋略。
为得就是能再度带领铁血重回荣光,让铁血登上巅峰。
击败花园,击败重樱的双航体系,击败皇家的柴郡和德雷克的万能前锋。
但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才是事与愿违,亦或是命运弄人。
港区首领的会议上,伊丽莎白女王的顽皮再度使俾斯麦下不来台。
“俾斯麦,我看你的舰装也太弱了。”
“大帝,罗恩,埃吉尔,奥古斯特个个都是强者,就连舰装也华丽无比,镶有巨龙一只。”
“可唯独你,一清二白的好像什么都没有。”
四下的首领皆被伊丽莎白的话语所逗笑,虽并无恶意,这这当众的调侃却令俾斯麦尴尬不已。
“呵呵,好像的确是这样。”
而下一句,便是令俾斯麦心碎的一句。
“可能你已经不适合铁血了,俾斯麦。”
当家里人说起这句话时,俾斯麦心系港区,以“家丑不外扬”的想法搪塞了过去。
但当外人也重复着这句话时,俾斯麦最后的心理防线也崩溃了。
“我想是我太弱了,对吗,指挥官?”
我不知道是否该欺骗她。
散落的金黄长发垂在侧肩,过去自信的面容如今也变成了苦涩的笑。
房间里的烛火昏暗,俾斯麦说有些畏光。
她呆呆地望着窗外,铁血的灯红酒绿与她落寞的住所经过对比从而显得十分讽刺。
屋外是新时代的升起,她们都有光明的未来,而屋内却居住着旧时代的残党,正在悄然熄灭。
“你已经很棒了。”
可即使我这般说,俾斯麦却一眼看穿地摇了摇头。
“但你却不曾用我,编队也未将我纳入。”
“其实我都明白的,指挥官。”
“在你的眼中,我已经没有了从前的竞争力,才会被你遗忘在铁血。”
我知道俾斯麦很理性,也是一个称职的首领,所以一切花言巧语在她面前都不起作用。
为此正面且积极的话语根本无法修补俾斯麦破碎的心。
“俾斯麦,你的确不适合现在的铁血了。”
当我说出这句话,俾斯麦一脸惊讶地看向我,随后又释怀了起来。
“呵呵,如果连指挥官也这样说的话...”
“但那些都无伤大雅,因为你仍然是铁血最棒的首领。”
她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
“所有人谈到铁血第一个想到的仍然是你,俾斯麦。”
“仍然是那个自信的俾斯麦。”
“仍然是那个一击砸中了胡德舰船的舰甲板的俾斯麦,致使胡德现在或多或少都有些腰疼。”
她笑了,因为这些都是她的风光伟绩。
“也仍然是那个与皇家鏖战宁死不屈的俾斯麦。”
“可是”
“可是那都是过去了,是吗?”
我打断了她的话,她点了点头。
“可是没有人能一直自强无敌,就连生命都会有起始和凋落。”
“你已经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了最好。”
“你带领着落后的铁血打出了威名,你坚守住了那个时代铁血的声誉。”
“你是旧时代的残党,也是新时代的引路人。”
“如果没有你,铁血是不会有现在的日新月异。”
“如果没有你,铁血不会像今天这般强大。”
“如果没有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俾斯麦开始含泪,脸颊上的泪痕在她憔悴的脸上显得十分清晰。
“那我现在该何去何从呢...我不知道...”
她苦笑地摇头,似是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
被众人所抛弃,被众人所失望,被众人不信赖,种种现实如虫蚁般蚕食着她的心。
“属于你的时代过了,你应该开启属于你的后半生了。”
“指挥官的意思是...要我让出首领之位吗?”
她用手背抹着泪花,似是在做着最后的决定。
自己呕心沥血一个时代的位置竟要拱手相让,这样的凿心之苦我又怎能让俾斯麦所体验呢。
更何况,有时候一个精神支柱远比任何东西都更为重要。
俾斯麦就是这样的存在。
“不必让出首领位置,只是开启属于你自己的生活罢了。”
“我的...生活?”
俾斯麦所不知道的是,罗恩在那天厉声反驳过俾斯麦之后,也被我狠狠地教育了一顿。
教育到狂妄的罗恩说不出话,教育到罗恩跟腓特烈大帝诉苦说我太偏袒俾斯麦,以至于伤了她的心。
伊丽莎白女王也是这样,当众讥讽俾斯麦的她被我罚了禁闭半天。
就算贝尔法斯特前来向我求情我也无动于衷。
这些事情俾斯麦都不知道,因为我打心底里觉得如此。
“俾斯麦是那个时代的浪漫。”
或许没有人理解这句话,就像很少人能理解她一样。
“你为铁血操劳了大半辈子,也是时候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了。”
我站了起来。
“自己的家庭?”
我想我高估了俾斯麦对于感情的敏感度了,明明对铁血如此上心。
“俾斯麦,你所渴望的铁血荣耀,让我来为你夺回怎么样?”
只有等我单膝下跪之时,她才恍然大悟我的目的。
“指挥官,你,你这是做什么?”
尽管吃惊的张大了嘴,但昏暗的灯光依然遮不住她浅红的面颊。
“还请不要故意逗我,拿我寻开心...”
“你常说真理就在你的射程范围之内。”
我张开了那精致的小盒,将那早已准备好的璀璨钻戒展露在她眼前。
“如今我毫无防备地走进了你的射程范围,也愿意做一个最后被你击败的俘虏。”
顿了顿,她破涕为笑地朝我伸出了手,好像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那般。
“这种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微笑一点,比较好...”
其实她怎样都好看。
婚礼当天,U556缠着她的大姐俾斯麦任性道:“指挥官,你不能抢走我的大姐!大姐是我的!”
婚礼当天,提尔比茨化身伴娘,一路牵着穿着黑色婚纱的俾斯麦到我面前,随后交到了我的手中。
婚礼当天,罗恩被大帝关在家里不准出门,气得罗恩把家里的东西都砸了一遍。
婚礼当天,司仪问我有什么想对新娘说的。
“俾斯麦不仅是一个时代的象征,也是我此生最大的浪漫。”
这便是我的心里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