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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树摇

2023-08-30 10:30 作者:ListHuman  | 我要投稿

“丢丢丢~”

  随着一阵婉转愉悦的叫声,一抹亮黄色在花海里若隐若现。

  这只谨慎的金翅雀观察这片花海很久了,在这里,到处都是它爱吃的小花种,而且除了和它一样过来觅食的小松鼠、小兔子外,并没有什么危险的生物,尤其是平时最讨厌,见到它就紧盯不放的的伯劳鸟,更是仿佛在这片花海里绝迹了一般。

  在金翅雀的世界观里,简直不可思议,这里简直就是它的桃花源。

  “这个我爱吃,这个我也爱吃”

  蹦蹦跳跳的金翅雀低着头,完全不顾肚子已经成了一个半圆球,仍旧在布满食物的道路上"奋勇前进"。

  “哎哟!”

  一个不注意,金翅雀一下子撞上了一颗小树苗。

  等等,树苗?金翅雀小小的脑袋里有大大的疑惑,这里怎么会有一颗小树苗?难不成某一颗花种基因突变了?

  "小树苗,你怎么会在这?"

  金翅雀歪着头,滴溜溜的黑色眼珠子里充满了好奇。

  “我才不是树苗,我是一朵花!”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小树苗的软肋一般,气急败坏的强调着自己并不是一颗树。

  "可是你就是一棵树啊,花朵不会有长而硬的树枝和挺而直的树干。"

  “那…那…那是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我是一朵特殊的花。”   

  特殊的花?金翅雀歪头的幅度更大了,不过金翅雀想了想自己的确没有去过很多地方,而且花海里有一朵奇怪的花应该很正常吧,于是很快接纳了小树苗的说法

  “好吧,那我可以称呼你为树花吗?”

  “树花?树花…我怎么没想到呢…哈哈哈,是的我叫树花!”

  本来做好被嘲讽准备的小树苗,第一次得到了认可,这还是它长大过程中的头一遭。

  “树花树花,像你这么特殊的花肯定很多人喜欢吧,你的经历肯定肯定很有趣,能和我讲讲嘛,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金翅雀从这头蹦到那头,围着小树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小树苗低下了头,面对第一个对它表达善意的小动物讲述起了自己的故事。

  小树苗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自从它开始有了意识,眼前所见的花海便深深震撼到了它,它非常自豪自己能够作为其中一员,小时候的它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

  但渐渐地,小树越长大越感觉不对,它的根系可以伸到更远的地方,成长的高度也比正常的花朵高得多,由主干长出的也并不是一朵朵娇嫩的花朵,而是僵硬的枝干,零星散落着几片绿叶,偶尔遇见来觅食花朵的小动物们,对这个从不长出花朵的奇葩也时有吐槽。

  当察觉到自己的不同时,小树苗害怕极了,它尽力去隐藏自己的不同点,抑制自己的根系去生长,绿叶再也不开放,向上长高的本能也被狠狠的压抑。它的努力也有了所谓的回报,虽然没那么好看,但根系也像其他花朵一样少而短,主干上也长出了像花纹一样的褐色斑点,缺少水分的枝干也变得逐渐柔弱,风吹一下也会轻微摆动。

“但你这样会很辛苦吧?”

金翅雀悄声问到,用自己的小脑袋轻轻蹭了蹭小树苗

“是很辛苦,但我觉得对比起曾经的自己,现在的我越来越像一朵正常的花了,或许这就是树花的成长过程吧”

小树苗骄傲而又虚弱的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金翅雀也不知道对不对,但作为朋友的它还是决定支持小树苗的做法。就这样,小树苗有了自己的第一个朋友

春天播下了生命的种子,离去的时候用万物复苏的盛景迎接来了更有活力的夏天,花海也比此前更加茂盛,一朵朵形态各异的花朵肆意在阳光下展现自己的芬芳,就连天上飘着的大片棉花云也为之停驻。而夏季的风也携带着热浪闯进了这座山谷,遨游在这片花海里,激起了一阵阵花浪。

可小树苗却越来越打不起劲来了,它想或许树花是有着类似梅花的花期,冬末春初才会盛开,如今还没到它表现的时候嘞。

“咦,这里居然也会有一棵树~”

刚刚还在花海里玩闹的风女士好奇的来到了小树苗的身边。

“我。是。。树花”

小树苗抬头看了一眼风女士,摆动自己干枯的树枝作为抗议。

风女士绕着小树苗转了好几圈,小树苗身上的几片树叶也被吹得沙沙作响,旁边看着的小动物们都害怕这仅剩的树叶掉下来。

“可是我观察来观察去,你和我此前见过的树木更像啊。”

“你...乱说,哪有长在花海里的树木的”

“怎么会没有,我还见过长在水里的树,长在火山上的树,哪怕是沙子遍地的荒漠上也会长出树木呢。”

风女士仿佛追忆一般,略带兴奋的数着它所见过的风景

“每一颗树木都有自己的特征,有的树木高大挺拔,有的树木郁郁葱葱,还有一些精致小巧,每一颗树木都有自己的故事,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充满了生命力。”

说完,风女士停顿了一下,挠了挠头

“但像你这样萎靡的树木,我确实第一次见。。。。。”

“我不是萎靡!这是花朵的娇嫩,越好看的花朵越娇嫩!”

“哈哈哈,所以你是树木啊,为什么一定要成为花朵呢,你可是花海里唯一的树木,你才是最特别的那颗植物。”

风女士的话在小树苗固执己见的心头敲开了一丝丝小小的裂缝,第一次有人告诉它其实自己才是花海里最特别的景色。

但树花还是习惯现在和花海融为一体的生活,不合群的怪异让它感觉浑身不自在

风女士的话语却并未停止,话锋一转,略带挑衅的问道,

“还是说你是一个胆小鬼,就连做自己的勇气都没有吗?”

“我。。我才不是胆小鬼!”

胆小鬼三个字狠狠地刺激到了小树苗,它为了成了一朵合格的花做了非常多的努力,怎么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却能一口否定掉它迄今为止所做的所有努力呢?

“你凭什么认定我是一个胆小鬼呢?为了成为今天的自己,我拒绝阳光,断绝营养,放弃了雨水的滋润,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的目标!为此我几乎付出了我的生命!咳咳咳。。”

小树苗激烈的辩解着,却扛不住身体的无力咳嗽起来,金翅雀担心的用脑袋蹭了蹭小树苗。

风女士静静的听完了小树苗的话,平淡的问道,

“那你不累吗?”

“不。。。不累,我感觉很好啊!咳咳。。咳。。”

虽然此时小树苗那连水分都没有的枝干正在隐隐发疼,

“你这样的状态应该算不上好吧,以前我还好奇过树木哪个部位最硬,以前不确定,现在我猜是嘴吧。你要不要看看你枯黄的枝干再说话”

“请你不要再用趾高气昂的态度去肆意评判我的过去了!过去的经历告诉我,我就是树花!这更需要勇气,如果你要继续这么说的话麻烦离开这个地方。”

小树苗被说的脸都气红了,憋了口气,终于说出了自己认为最重的话,说罢便闭上眼睛打算不管风女士说什么都不理它了。

风女士听到这,眉头一皱,嘟起了嘴巴,疑惑的问道,

“可经历的意义难道不是引导你而非定义你吗?今日的执著也许会造成明日的后悔。”

看着油盐不进的小树苗,风女士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转起了自己滴溜溜的大眼睛,语气放缓,

“好好好,我承认你是树花,那你敢不敢和我打赌?不敢的人就是胆小鬼!”

受不得激的小树苗立马就把刚刚不理风女士的想法抛之脑后

“什么赌?”

“你不是说你是树花吗?那既然是花肯定会开花咯?你一年到头来都开不出花,我就赌如果你去遵从自己的本能,不再模仿花的行为,你才会开花,才是最适合这里的模样。”

不服输的小树苗决定到时候用光溜溜的粗壮枝干来告诉风女士,今天的它才是最适合这片花海的,

“....好,那我就用事实证明你是错的。”

“好的!那等我下次回来,希望能看见你能结出属于自己的花朵。”

风女士走之前轻轻的拂过了小树苗,露出了诡计得逞般的笑容,顺着山谷继续着它的旅程,也在小树苗心里留下了一个改变一生的约定。

此后的日子里,赌气的小树苗决定遵从自己的本能,试着去做自己,根须不够坚硬刺破土层,它就选择绕,尽量去让根枝延伸至极限,吸收更多的水分与营养。补充够营养的枝干和树枝也不像曾经那样柔弱干枯,而是逐渐坚韧,分出了横跨和纵跨的枝干,这些分枝形成新的叶子,贪婪的吸收日照,用以支撑起自己身体的成长。

它一步一步的改变了曾经向花学习的习惯,小树苗慢慢长大成,逐渐茂盛的树冠防住了一波波热浪,宽厚的树枝和树叶又能遮风挡雨。具备这些条件的它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安居树,字如其名,小动物们纷纷聚拢在它的身边,哪怕是曾经说过它奇怪的小兔子也默默的在树下安置了自己的小家。周围的花朵也在树荫的庇护下越发繁荣,感觉到每时每刻都浑身充满力量的安居树某一刻突然开始理解风女士的话了,花海固然好看,但是却略显单调,一颗茂盛的树屹立其中,才显得这片花海充满了别样的生机。

时光匆匆的脚步,更迭着四季的风景。时间就犹如橡皮擦,擦去了过去的痕迹,但擦不去心头的回忆。距离约定之日已经过去了10年,安居树从来没忘记和风女士的约定,这十年来它从未开过一次花,结过一次果,只想在风女士面前展现它最好的一面,证明它做到了自己所承诺的约定。

但有些生命自然而来的缘分,是约定俗称好了的。

....

已经是山谷里最高的安居树,在某个百无聊赖的日子里继续充当着花海守护者的角色,看着天边的云朵发着呆,会不会云后藏着风女士呢?突然一声尖叫打断了安居树漫无边际的思考。

“丢丢丢!救命啊!救命啊!”

山谷的入口处,一抹熟悉的亮黄色正在仓皇的飞奔,身后则是跟着一团棕红色影子,不一会儿两团影子便飞到了安居树的身边,仔细一瞧,逃跑的居然是金翅鸟,身后跟着的鸟儿其棕红色的背部上有黑色的波状横纹,嘴形大而强,上嘴先端具钩和缺刻,略似鹰嘴,正是金翅鸟的天敌——伯劳鸟,正举着倒勾爪子,逐渐的逼近了金翅鸟。

“啪叽”一声,失去体力的金翅鸟摔在了安居树的树枝上滚出了老长一段距离,伯劳鸟摆好阵势,瞄准了犹如待宰羔羊的金翅鸟,就直冲而来。安居树想保护自己的朋友,但再怎么样它也只是一棵树,哪怕抖得树叶沙沙响,它却也做不了什么。就在安居树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那一刻,不知从何处传来一股力量,推动了它粗壮尖锐的树枝,就听见“呲”的一声

凶狠的伯劳鸟被划伤了翅膀,受伤的它也不得不离开了这片山谷。

安居树的身边传来了十年未听见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先声夺人,

“怎么,这十年光顾着长个子了吗,连一只小鸟都搞不定?”

好吧,还是这个惹人生气的语调,安居树无可奈何的这样想到。

“再怎么样我也只是棵树而已”

风女士露出了贱兮兮的笑容,故意发出搞怪的声音

“哈哈哈~现在承认自己是树了?当初是谁一本正经的说着‘我是一朵花~’。”

本以为十年过去了,心态只会越来越平和的安居树此刻也破了防

“我我我我....那是小时候了,现在的我已经....”

还未等安居树结结巴巴的说完,风女士便行动起来,先是温柔的吹来几片落叶,在安居树的帮助下,轻轻的将金翅雀放在了它搭好的床榻上,看着沉睡过去的金翅雀,这才回过头来搭上了安居树的话。

“你不用说的,我知道,犯错是成长必然会付出的代价,改错也是你成熟的过程,你已经很成熟了”

此刻的风女士完全不像平时的它,但或许这才是真实的它,安居树呆呆的看着此刻的风女士,没来由的想着。

但还没一会,风女士就露出了招牌式的坏笑,飞上安居树的头顶,轻柔的摸了摸树顶

“勇敢放下的小朋友会奖励一个新的开始,加油树先生,你已经在拥抱新生活了~”

刚刚还急红了脸的树先生此刻脸更红了,被风拂过的顶部传来了一阵安心感

“.啵...啵....啵~”

此刻安静下来的片刻却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如同肥皂泡的破裂,羞怯而又决绝,又如同婴儿沉睡的呼吸,安静而又纯真。原来是花开的声音。

十五米高的树先生,开满了紫蓝色花朵,花朵密密麻麻簇拥在枝头上,压弯了枝条,蓝紫色仿佛充满了整片空间,庞大的树冠,优雅的树姿,蓝紫色花朵与湛蓝天空浑然一体,周边的花海仿佛点缀,衬出了最美的风景画,如云如霞、似梦似幻。

风女士虽然见过很多美景,但此刻的盛况也足够震撼。平日里最会讲的嘴巴此刻仿佛打了结。

“你、你...还挺好看的。”

“是嘛?这还是我第一次开花,本来还想藏一会。”

“别骄傲,也就比我想想的好看那么一点点而已。”

看来风女士的嘴巴也挺硬的

“对了,这十年你都去哪了?我还以为你把约定给忘了呢”

树先生非常好奇风女士的过去,

“我?我满世界的飞,我喜欢旅行,从不在乎目的地。我曾沿着山脉追逐流云,也曾绕着湖泊感受宁静。每一处都有独特的美和意境”

风女士细数经历的眼神闪闪发光,让树先生非常羡慕它的自由。

“那你会在这待多久?”

“我也不知道,看风群吧,不过最多应该不会超过一天。”

等到回复的树先生心急如焚,它害怕下次见面是会是另外一个十年,甚至更久。

“那。。那。。那你愿意留下来吗?”

为了我三个字树先生并没有说出口

但刚刚还兴高采烈的风女士此刻像是失去了兴致一般,失去了往日的自信

“我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或许你会认为我很自由,但一阵微风太容易消散,每天风群都有风的逝去和产生,我只能跟着风群。其实我很羡慕你,树先生,你所经历的那些始终如一,你有你的朋友,花海,天空和土地,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奢侈的东西,而你身上的乔木香也有让我觉得安心的味道。”

说完,风女士洒脱一笑

“我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世上是没有纯粹的自由的,风也会有吹到头的时候。虽然我不能留下来,但我们再立个约定吧树先生。”

树先生的的眉头此时都皱成川字了,就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什么?”

“下次见面再开花给我看吧,只给我看的花。”

许久的静默后树先生只说了一个字,

“好”

这个好字是树先生说过的最坚定的话语。

“就剩这么半天了,别愁眉苦脸了,我来给你讲讲别的故事”

在分别的前夕,树先生和风女士分享了花海的周期,动物的糗事和山谷的美景,风女士也毫不吝啬的讲述了游历世界的趣闻经历。在粉红色的晚霞映照下度过最惬意的时间

“等我回来”

“好”

这是它们分别前最后的对话,风女士缓慢的拥抱了树先生,带走了一片花瓣,绕着树先生做了最后的告别。

微风习习,蓝紫色的安居树轻轻摇摆着轻盈的身姿,好像宽广的蓝色水面泛起的涟漪一样,无数的花辦随风纷纷落下,就好似树先生的无声地道别。

看着离去的背影,树先生忽然想起了风女士说过的故事

“传说在许多年以前,在一个小镇上,16岁的姑娘与善良健壮的小伙相恋。

奈何身世迥异,于是私定终身,姑娘的父亲怒不可歇狠心棒打鸳鸯,结果却不慎误杀了自己的女儿。

末了,姑娘倒在小伙的怀中相拥化为一棵蓝花楹,花似姑娘的眼睛般玲珑,而树枝则如小伙的身躯般健壮,永远守护着她。”

树先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蓝花楹,它只知道想要守护风女士的心如同小伙一般坚定。

之后的日子里,树先生从未开过花,成为山谷里最独特的风景,只为了回应风女士的归来,这是独属于它们两之间相伴一生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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