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小说《拉格纳之爪》翻译(第八章)

丛林开始窸窣了。河流变得更宽更黑。拉格纳轻松地控制着撑杆,让木筏留在有树枝遮蔽的左岸边。他们前方满是战争的痕迹。大股的黑烟飘进空中,如同巨人伸出的手指。附近的丛林里被经过的巨大机器印下了痕迹。兽人的战斗机在空中飞过,运送着巨量的炸弹。他还可以看到远处他们的目标:巨大城墙里的高特一号城。
这座城市的规模在芬里斯上前所未见。通天高塔耸立在巨大的塑钢城墙头顶,每一座都如同世界之海中的一座海岛一般壮观。还不止这些,和这些巨大建筑一般大小的恐怖战争机器正在朝着人类的城市开去。拉格纳知道那些是伽刚特,模仿兽人凶残神明的形象建成的原始偶像,但同时也是用金属铸造的强大死亡机器。它们身上装满了武器。拉格纳已经可以听见它们向摇摇欲坠的城墙发射巨炮的令人害怕的吼声了。拉格纳知道这些战争的假象不是真的。城市已经投降了。兽人只是在满足自己的毁灭欲望。
“鲁斯在上啊!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斯万的嘴唇扭成了一个苦笑。拉格纳朝他看了过去。
“你想自己去拯救这座城市,还是要我给你搭把手?”
“我心情正好,就让你分享我的荣耀吧。你可以在斯万的史诗里掺上几段。”
“你还是这样,太慷慨了。”拉格纳突然很高兴斯万在这里。要是他们真的要渗透进这支兽人军队,他想不到有谁会比像个孩子一样开朗的他更合适做队友了。
“最棒的是我们能攻其不备,”他笑着说。“他们一定不会料到我们会从丛林里出来直接击溃他们。斯登伯格审判官真是天才。”
“我甚至开始可怜这些兽人了,”斯万加了一句。“只有一点点。”
拉格纳知道这幽默正在掩盖非常真实的焦虑。在过去几天他们顺流而下的时候,他们遇见了更多兽人的残暴遗骸。他们见到了河边的村庄被夷为平地,大片的雨林着了火。在他看来这些破坏根本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到处都是兽人在纵火,这是一种拉格纳不能理解的无理疯狂的产物。但这并不意外:兽人和人类的思维方式不一样。毕竟,他们是可憎的异形。
在他们和兽人的遭遇战和伏击中,拉格纳有些尊敬起他们的野蛮残暴和战斗欲望了。他们是毫无畏惧的敌人,难以想象地坚韧。他看到了一只兽人在手臂被爆弹打断后还在继续战斗。他打完弹药后还把自己的手臂捡起来当棒子使。这东西看起来完全不会被疼痛影响。
一开始拉格纳还以为他们遇到的小队是巡逻队,但随后他发现对方完全没有这种策略。他们只是和兽人大部队脱节了,要么是因为无知,要么是自己狡猾地想要找到能掠夺的新地方。兽人要么是完全没有战略思考的能力,要么是已经自信到认为自己不需要了。如果后者是真的,拉格纳也可以理解他们。在他看来保卫高特的人类并没有组织起什么有效的反击。
这点也没有出乎意料。他们大部分人都不是战士,而是在帝国强大的力量下生活了太久的农民林员和商人。他们没有预料到这种可怕的袭击。根据斯登伯格所说,这里的腐败问题也很严重。行星总督本应该维持一支强大的守卫军队,但他们连这支军队的影子都没看到。在前一晚上扎营时的讨论里,斯登伯格说资金大概率是让总督拿去中饱私囊了。他还说要是总督还活着,帝国对他的报复会让他希望兽人把自己杀了。总督的错误和失职让审判官进入了一股拉格纳从未见过的安静暴怒。
他们监视着通讯网络,惊恐地听到人类的城镇和要塞一个接一个地全都倒在了敌人更加众多的人数和更精良的装备之下。看来这场战争中的整个人类文明都要陷入黑暗了。唯一的好消息是帝国的支援部队已经准备好在高特上空的空域清空后就开始反攻。看来这次决定性的胜利只有几天就将发生了,但这让他们陷入了两难。他们是应该躲在丛林里等待帝国力量的介入?还是应该执行原来的计划夺回护符碎片?拉格纳听取了两种方案的争辩,但还是拿不定主意。要是他们留在丛林里,他们总有机会被兽人部队发现并歼灭。而且,戴着护符的兽人有可能会在战斗中溜走,或者神器本身被摧毁。审判官不确定这种情况会不会发生,但决定不冒任何风险。但是,他们在不被发现的同时潜入进这么巨大的一支入侵军队中心的概率又是多少?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几率小的有些可笑。
拉格纳不好做出决定,但他芬里斯人的那一面更偏向第二个选项。这会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壮举,要是成功了就能在史诗里名流千古。但这种可能性太小了,而且要是平白无故把命搭进去,追求荣耀的任务就只是愚蠢的行为罢了。这个想法是他在基础训练时他的指导者一遍又一遍地灌输进他的头脑里的。所以它在他们顺着河往下的时候不停地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在他们穿越丛林往目标走的时候这好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突然它变成了必须考虑的选择,而且他们还要为之冒上生命危险。
拉格纳现在并不羡慕士官哈肯和两位审判官。他很高兴要做决定的不是他。他试着告诉自己着不是因为他害怕赌上性命,而是不想让他的战友兄弟的命依靠在他的选择上。大多时候他也能相信自己,但是有时他依然会考虑他是不是真的想要赌上自己的生命为斯登伯格找到这块珍贵的护符。这真的值得他的命吗?值得他们所有人的命吗?答案非常简单:要是他们能拯救艾瑞斯的人民,那是的。不过这也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假设。
现在他们的旅程就要到达终点了。顺流而下,和河龙战斗,被蚊虫困扰的无尽长夜就要结束了。在他们前方的是高特一号城和庞大的兽人军队。他们的计划就要到实行的时候了。拉格纳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坐在篝火边讨论如何潜入兽人营地夺回护身符是很简单。但真的要这么做就不是这样了。现在他亲眼见过了兽人军队的规模,拉格纳不能确定这是否可能了。审判官伊叁有自信能定位兽人领袖和他佩戴的护符,但拉格纳不觉得这会有任何帮助。他的周围一定有上千名凶猛的战士在保护他,就算是在斯万最离谱的幻想里他也不能打败这么多。
他们把木筏推上岸,准备好了武器。拉格纳趴在地上向丛林里看去。是时候放弃木筏徒步前进了。
那晚他们在位于城墙一里外的一座被焚毁的仓库里扎营。建筑已经严重受损,有战斗的痕迹。墙壁上全是弹孔,半块屋顶不见了,支撑柱也倒了一半,可以直接爬上危险的屋顶。空气里全是硝烟,血液和恐惧的味道。陈旧的骨头散在地上,有些已经被敲开吸干了骨髓。拉格纳不知道做这些的是保卫这里的人类还是兽人,又或者是丛林里的野兽。他并不喜欢思考这些问题,但是这想法还是在他脑后继续了下去。
巨大的蟑螂爬过他们昏暗的光球。和小狗一般大小的丛林恶鼠用闪闪发光的眼睛盯着他们。拉格纳估计它们要是想发起攻击就不会犹豫。它们看起来都是凶狠的野兽,但这也没有出乎意料: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野兽都是这样。
他看向他的同伴,增强的视觉在昏暗的光线下也看清了每张脸的细节。斯登伯格憔悴忧心,他的眼中闪着一股怪异的疯狂。他在丛林里瘦了。不像太空野狼,他不能靠吃树皮叶子充饥。他一般的胃让他只能吃粉末状的战地口粮,虽然这东西里包含了人类需要的所有物资,但的确没有什么营养。他现在看起来像是个殉道的烈士,就和拉格纳在真理之光号的染色玻璃上见过的一样。他全身上多余的肉都好像被一场大病剥去了。拉格纳不知道事实是否如此。丛林里到处都是古怪的疾病。他自己都在身体适应期间发了几小时的烧。对凡人来说肯定更难熬。
卡拉 伊叁也瘦了,但这却让她看起来更加美丽,让她的大眼睛和高高的颧骨更加突出。拉格纳估计她的家乡比斯登伯格的更像高特,所以她对这里的温度湿度适应得更好。附身符在伊叁的脖子上闪闪发光。她通常把它藏在胸甲下,但现在她正深深地向内凝视,好像在沉思什么。拉格纳好像可以感觉到她神秘的力量盘踞在周围。
提瑟斯兄弟看起来疲劳狼狈。在丛林里多日的躲藏和奔波让他耗尽了体力。丛林里的战斗和兽人对他家园的摧残对他的精神也没有好处。拉格纳可以理解。他可以相信要是兽人入侵芬里斯的话他会怎么想。
士官哈肯好像更年轻了。每过一天,每场战斗之后,年月好像都从他身上消失。拉格纳清楚这位老狼很高兴能重回战场,而不是待在芬里斯上的训练营里。换做拉格纳他也会这么想。所有的芬里斯人,和所有的太空野狼都渴望死在战场上,被敌人的尸首簇拥着死去。不过拉格纳能看出还不止是这样。士官哈肯很享受这些。他喜欢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在废墟和死亡之间,面对一场场死斗。他正享受着完成自己毕生所学的事业的幸福。这很明显。虽然他的表情阴沉保持着警惕,他的动作更加优雅,声音也变了声调。他的气味也透露出了这些。拉格纳很高兴。在这种情况下,猎群的首领轻松自信让人十分安心。
他知道其他人也在这么想。他们全都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这是他们的第一次重大考验。他们所有人都在阿萨海姆的山中与混沌战斗过,但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世界。他们都知道,要是他们能活下来,这也一定不是最后一次。太空野狼的一生都要听从帝国和头狼的命令在一个个星球,一场场战争间不停穿梭。所有人既紧张又激动。
斯万的脸和他的同伴比起来更显粗暴讥讽。他粗糙的五官和断掉的鼻子让他看起来郁郁寡欢,就像个被责罚的小伙子,但他翘着的嘴唇和眼里的光芒还是透出了他永不停歇的幽默。他张开嘴大声打了个嗝,让两个审判官看向了他。
尼尔斯苍白的脸和金灰色的头发和眉毛让他看起来像个男孩儿那样年轻。他紧张的动作像鸟儿一样快速,脑袋不停地四处转动留意着周围,闻着空气。他一定不会被人偷袭,拉格纳想。
他发现斯提尔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捉摸不透。他个性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一张冷峻的脸就像是用石膏铸造;和他相比,斯万简直能算个可爱的小白脸儿了。他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斯提尔注意到了拉格纳的目光看了回来,黑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拉格纳不知道他还有没有保持着他们之前的仇恨。拉格纳知道他自己有时还会这么想。尽管他们两人都救过了对方的命,仇恨还没有完全消失。他们两个会尽可能地避开彼此,就像到目前为止一样。
拉斯则十指紧扣着在祈祷。他的目光看向远方,拉格纳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他又看到幻象了吗?还是说他只是在回忆今天看到的东西。在他所有的同伴中,拉格纳对拉斯的了解最少。他知道这位年轻人曾经被符文牧师带走过几次接受试炼。拉格纳不知道那是为什么。他是会被选中成为他们的一份子,还是说其中有其他的目的?
士官哈肯轮流看向他们每一个人。拉格纳感觉到老兵在打量他们,评判着他们的决心和能力。拉格纳不知道该不该感到恼怒。他已经通过了加入太空野狼的所有试炼,也在与黑暗敌人的战斗中流过了血。他已经向战团证明了自己。他马上把这种想法推到了脑后。他知道人生就是一场考验,他随时都可能失败。他清楚哪怕最勇敢的战士都可能失去勇气崩溃,而这种事情只要发生一次就会让他和战友命丧黄泉。
哈肯好像看透了拉格纳的想法,对他露出一个冷酷的笑,然后看向审判官。他没有说话。斯登伯格感觉到了士官的视野抬起头。拉格纳一直以为他也会保持沉默,但是片刻后他就开口了。“我们到达了高特一号城的外围。我们正在接近兽人军队的核心。”
“护符很近了,”卡拉 伊叁补充了一句。她的声音异常地空虚,就像是一个低语预言或者出神的人的声音。“靠的越近连接就越紧密。我能看到了。我能看见他了。他是个可怕的兽人,身体里还有着一些更强大的力量。他是这支兽人军队的核心。他把他们聚在一起。他代表他们所谓的神,这种信仰在某种意义上是真的。”
“要是杀了他军队会溃散吗?”拉格纳问。他的喉咙突然变干了。审判官好像也成为了某种更强大力量的焦点。这并不是个让他舒服的想法。
“我不知道。有这种可能,但首先我们必须杀了他。我不认为这会很简单。甚至不知道可不可能。”
“任何人都能被杀死,”哈肯说,“只要有够强大的武器就行。”
“这个军阀和护符的力量同调了,还有他的神。他不会轻易死去。我在这里就能感觉到他的灵魂。它非常强大,不会一声不吭地落入虚空的。”
“先想清楚眼前的事,”斯登伯格说。“首先我们必须找到这个兽人,这就意味着要从他的军队里穿过去。可能这点都不可能。”
“我们是一股小部队,”哈肯说。“要是趁着夜色安静行事就行了。城市已经是一片废墟,有足够的掩体。要是我们足够小心……”
“等到帝国部队反击再行动不会更好吗?”提瑟斯兄弟建议道。拉格纳能闻出僧侣的恐惧。他也不责怪他。这不是他的任务。他已经和他们一起下河了。他已经尽到了向导的职责。他不愿意冲进一支兽人军队的正中心,他又有什么错?
“我们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时候,”斯登伯格说。“帝国最后一定会赢,但是那对我们来说可能已经太迟了。我们必须靠自己了。”
“假设你们能够潜进去杀掉这儿兽人,你们又怎么脱身呢?”提瑟斯兄弟问。这个问题不无道理,拉格纳想到。他自己也在考虑这点。
“这要依情况而定,”斯登伯格说。“在理想情况下我们能用传送信标回到真理之光号。”
“理想情况下?”拉格纳问。
“信号可能会被能量场或者某种发生器干扰。我们也可以引开敌人的注意力溜走,然后找个能用传送器的地方。”
“引开这么多敌人的注意力可不容易,”提瑟斯兄弟说。拉格纳听出了他声音里的讽刺和不安。
“要是你不像跟着我们也没关系,”斯登伯格冷酷地说。“你随时都可以离开。”
提瑟斯兄弟盯着审判官。“不。我不会逃回丛林里。你说这个兽人是他们的中心,是攻击我家园世界的罪魁祸首。要是你们能杀了他,我想在那里。我想帮你们。他需要付出代价。”
拉格纳听出了他声音里毫无疑问的仇恨,闻到了那股刺鼻的气味。他发现猎群的所有眼睛都看向了僧侣。他们尊敬他的勇气,但拉格纳不确定带着他是不是个好主意。他决定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我不确定你能否跟上我们,提瑟斯兄弟,”他说,“我们都接受过专业的训练。我们能够安静高效地潜进去。你做不到。”
这是个事实。拉格纳在丛林里观察过提瑟斯。他很勇敢能够战斗,但绝不是潜行达人。好几次他的莽撞都差点让他们在埋伏兽人巡逻队的时候暴露。出乎拉格纳的意料,僧侣露出了一个微笑。
“或许你是对的,”他说。“但高特一号城是我的家。我清楚里面的路。我认识里面的人。我懂这里的方言。我出生贫寒,知道可以躲藏的地方,所有的后巷和小道。你们知道吗?”
拉格纳耸耸肩。“我只是在说我看到的,”
“你没有错,”斯登伯格说。“但提瑟斯兄弟说的对。他对这座城市的了解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我们今晚出发,他和我们一起走。”
拉格纳爬上树顶用夜视镜看向城市。他调整着焦距,伽刚特和毁坏的建筑纷纷映入眼帘。他正在他们能找到的最高点,整只巨大的兽人军队都尽收眼底。他惊叹于它的规模,但同时也因它的缺乏组织而不屑。就好像是一大群武装着的兽人战士聚在一起,基本没有战术或者策略的规划。他向鲁斯和帝皇祈祷,让他不要再有这种想法。轻敌从不会有好下场。兽人是一种难以战胜的族群,战争就写在他们的基因里。
尽管看起来是胡乱凑起来的杂牌军,他们对战场情况的应对速度和狡诈甚至能让许多帝国将军汗颜。就像是太空野狼的猎群那样,他们仿佛有种无需言语就能理解对方的能力。拉格纳想了想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随后决定这不重要。教学机器已经在他脑中放入了许多兽人战术的例子,要是他还需要更多,他面前就是样本。兽人已经摧残了人类的世界,占领了由帝国军队把守的城市。无论他们是缺乏装备还是无人领导,群龙无首的强盗是做不到这些的。不,无论兽人看起来多么野蛮愚蠢,他都不得不尊敬他们。
他的眼睛扫过能看见的部队。兽人已经在多处突破了城墙,看来也很自信能够守住阵地。只有一小支后卫部队留了下来。一片战壕和工事,枪架和燃料桶都是之前围城的痕迹。拉格纳能看出在轰炸前整座城市周围都布满了土垒,雷区和铁丝网。他可以看到城墙上被兽人炮火打出的大洞。他看到了关押俘虏的营地,准备运到世界外为他们新的主人劳动。整片地方看起来毫无章法但又非常高效。就像兽人一样。他们的办法简单直接,但有效。这倒可以作为参考,拉格纳想。
他继续观察城墙,记下地形好给士官哈肯和审判官画出一张地图。他的眼睛最好,所以被选中,他也不会让他们失望。不止他自己的性命和这件事相关。
他注意到了守卫薄弱的区域。他发现了好像没人的道路。那里会有地雷吗?他听见了远处引擎的轰鸣,马上警惕自己有没有被发现。他向声音的方向看,有几片尘土卷了起来。一队手造的兽人小车冲进了一条小路。驾驶员和乘客纷纷用自己的武器向空中开火。他们是要开始互相攻击了吗?他们发现来攻击他们的人类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毫无预警地,一辆车扭头撞向了另一辆车。被撞到的车子翻滚起来,撞进屁精的棚屋,滚过一片营火后烧了起来。两只兽人在车子爆炸前的瞬间往旁边跳开。他们趴在地上捂着肚子,拉格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受伤了——随后意识到他们在笑。对他们来说,撞车只是为了取乐。在他认识到这点后,兽人的其他行为就合理了。他们在赛车,就像太空野狼在芬里斯上赛跑一样。拉格纳觉得这纯粹是疯狂的行为,不过他也不能理解这些绿皮异形的想法。他摇着头从树上爬下,向士官哈肯报告。他用一根树枝在松软的土地上画出地图,把他看到的重要细节展示出来。
哈肯和审判官仔细地听完,然后开始计划最佳的路线。他们已经决定要前进了。
拉格纳看到一道闪光升入夜空,好像是一颗星星爆炸了。一阵诡异的光在一片天空中闪出,随后消失。
“一艘船被击毁了,”士官哈肯低声说道,拉格纳突然意识到那道光代表着成千上万的人类或者兽人就这样死了。在安静的空中还有一场同样惨烈的战斗,而那道光就是唯一的证明。
月亮明亮清晰。拉格纳暗骂了一句。这对他们不利。太空野狼增强的视觉可以在最微弱的光线下看清前方。那可恶的卫星只会让兽人更容易发现他们。不过兽人也没有多警惕,拉格纳这么想着跑向下一棵树的掩护下。他们没有提高警惕的理由。几个想要进入城市的人类对这只庞大的军队又能有什么威胁呢?拉格纳估计兽人遇到所有人类小队都会想要逃出城市,而不是进去。
夜晚的兽人营地一片喧闹。他能听见他们在吼着类似祝酒歌的东西。他不停地听到小枪开火的声音,现在的他已经知道那不过是兽人在胡闹,要么就是几个喝醉的家伙在决斗。空气在引擎的吼叫下振动着。燃料刺鼻的气味充斥着他的鼻子。兽人机械师在维修车辆和武器,金属相撞的声音一刻不停。他们好像有种不停敲打的渴望,不愿把任何东西丢下。
他回头看去,发出OK的信号。拉斯和斯提尔跑到他前面的位置给他的下次前进提供掩护。然后审判官和提瑟斯兄弟跑过来。剩下的太空野狼担任后卫。他们几乎要离开丛林了。
拉格纳已经跑到了丛林的最边缘。前面就是兽人广阔的营地,一片营火和影子的大海。枪火在不经意间到处乱射。他能看到车子喷出大股的火焰。旁边就停着这么一辆粗制滥造的车子。他能看出底盘上用铆钉接起来的铁板,上面做了两个巨大的异形。其中一个拿着一瓶闻着像是纯酒精的东西灌了一口递给另一个。他哼笑着一口把整瓶喝完,漫不经心地把它扔进身后的丛林里。拉格纳觉得它很幸运地没有砸到他,而是落到了离他很近的地方。
这不行。他们需要绕过这两个家伙另找一条路。前面有大约一百步左右的开阔地,然后才有能做掩护的废墟。他看到一只兽人发出一声响亮的嗝,从车子上下来朝丛林边上走来,朝着他动物般的同伴哼着什么。拉格纳定在原地,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他。他不这么想。他没闻到他们的气味有提高警惕的迹象。不过,他并不熟悉兽人,他这么能知道呢?
他一动不动地思考着对策,兽人径直朝他躲着的地方走了过来。他还没展现出发现他的迹象,或许这只是个把戏,让他被骗进击杀距离。他该怎么做?要是他伸手去拿武器的话兽人可能会看到,更别提他有可能已经发现他了。要是他什么都不做,那他很快就会空手和一个比他还大一圈的敌人面对面。
兽人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在拉格纳看来他怎么着都该看到他了。他听见扣子解开,然后是流水的声音。兽人的尿溅在他的盔甲上。兽人发出一声满意的哼哼,然后放了个屁。气味臭到拉格纳抽动了一下。他细微的动作一定引起了兽人的注意,让他低头看向了他蹲着的地方。他的眼睛睁大,嘴巴张开准备大喊。
拉格纳知道现在必须动手了。他如饿狼扑食一样往前冲去,用掌边劈下,砸向兽人的气管。绿皮倒在地上,惊恐地喘着气。拉格纳照他的脸踢了一脚,朝着他喝醉的同伴冲去。那东西迷迷糊糊地看着他,没有理解他要做什么。拉格纳跳到他身上,一只手绕过他粗壮的脖子,用力扭动。
颈骨被扭断的时候发出一声难听的咔哒声。拉格纳经过强化的肌肉让他一下就折断了兽人的脖子。所有这些动作在一个心跳间就完成了,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拉格纳抬头确认有没有其他兽人发现。这么黑还这么安静,应该不太可能,但他不会冒任何风险。他增强的眼睛让他看到了比任何凡人都要远的距离。他没有看出自己被发现的情况。他长出了一口气。一切都好。
他回头看到其他人还等在丛林边缘。他向斯万和斯提尔竖起大拇指,再次向周围看去。旁边就是刚才兽人坐着的车子。
一个计划很快在他脑中成形。大晚上的应该没有兽人能一眼认出他们。或许他们能征用这辆破车,伪装成兽人开车进入城市。有些异想天开,但有可能成功。
“真他妈的是个好计划,”斯万讽刺道。他头上戴着一只巨大的带角头盔,盔甲上披着件粗制的兽人夹克,样子十分滑稽好笑。要是白天肯定没人会把他看成一个兽人,但在晚上那些愚蠢的家伙或许会把他矮小壮实的身板看成是自己人。拉格纳也穿上了类似的伪装。卡拉蹲在车子前部,在他们之间的地上。剩下的星际战士,斯登伯格审判官和提瑟斯兄弟都躲在破车后面。很幸运,这辆车里有足够的空间。看来它是用来运送一大批乘客的。
他很快就掌握了驾驶方法。一个巨大的方向盘,一个超大的油门,一个刹车,还有一个拉格纳几乎需要用尽全力才能扳动的变速杆。面板上只有几个歪歪扭扭的灯,没有仪表量尺之类复杂的表盘。这东西连个孩子都能开,拉格纳想,不过得是个大到不行的食人魔那样的孩子。
面板上一个巨大的红色按钮启动了机械。引擎像只受伤的龙一样大吼起来。劣质的燃料味喷了出来,它的恶臭直接冲进拉格纳的鼻子里。不过,在破车往前走的时候,他觉得开着东西还是有些乐趣的。他不停地压制住一脚踩下油门飞驰而去的冲动。他突然明白兽人为什么喜欢赛车了。
驾驭着这只硬铁猛兽,这种欲望几乎无法忍受。这种对速度的渴望是因为这辆破车,又或者仅仅是兽人遗留下来的感觉?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不过,他心底里的什么东西的确被触动了,而他甚至都不是兽人。
他们朝城市开去,周围广阔的营地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路上的每一个小坑都让车子剧烈晃动,但拉格纳却异常地舒服。悬挂系统做的很好,一定是为了把机器安全送过复杂地形,他的椅子上也垫着很多皮革。保险杠上还用皮绳挂着两个红色的方块。
拉格纳把破车开进城墙上的一个大洞。烧毁的摩天大楼如同喝醉的巨人般笼罩在头顶。空气愈发寒冷,但拉格纳还能闻到远处的什么地方在烧着火。可能是兽人在做饭。估计他们用了助燃剂。
夜晚充满了恐惧的尖叫。头顶的闪光和红色的轨迹是兽人的轰炸机。“往哪边?”他问卡拉 伊叁。
“继续往前,”她说。“我告诉你什么时候转弯。”
他们继续在夜幕笼罩的战场里前进。
“你看起来像个傻子,拉格纳,”斯万说。“那顶头盔让你看起来更呆了!”
“跟你比起来,我都能算史诗里的英雄了,”拉格纳回答道。“不过你一直都挺傻的。”
“你们两个能别胡闹了吗?”士官哈肯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拉格纳抖了一下。这也不怪士官。他们都很紧张。就在这时,一辆兽人破车从边上靠了过来。一只巨大的绿皮用他不理解的语言喊了些什么,同时还打着威胁的手势。
片刻之中拉格纳几乎就要惊慌失措。发生什么了?他们被发现了吗?他们是巡逻队吗?他感觉到旁边的斯万警觉起来准备拿起武器。拉格纳用自己的左手握住斯万的手腕。现在不是开枪的时候。
他趴在方向盘上,希望兽人不会看出他是人类。兽人继续哼叫,用手做着恶作的手势。他们轰动引擎,把武器指向空中。喊声在黑暗里响了起来。拉格纳迷惑地摇着头。他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握着方向盘的那只最大的兽人喊出一大段不能理解的话。他红色的眼睛挑衅地看向拉格纳。就算是离着那么远,在废气和燃料令人作呕的气味里,他还是能闻到他嘴里的酒气。
这是某种警告或者挑战吗?他希望他会说兽人的语言。但这个愿望没什么用:他不会。但是很明显兽人越来越躁动了。他们的吼叫越来越响,手势越来越疯狂。他们继续发射着子弹。其中一个做了个恶心的手势,他们的车向前冲去,像是很迫切地冲到了拉格纳前面,然后又停了下来。
他一下子明白了:他们想赛车!他们是在挑战他。他必须马上做出判断。他该怎么做?和他们比还是无视挑战?那个会更好?这看起来是兽人里很平常的娱乐。要是他拒绝他们会恼羞成怒开始攻击吗?他不知道。是有这种可能,而他现在最不希望的就是吸引兽人的注意。
他出于直觉地把脚放到了地上。另一辆车上的兽人发出了更讥讽的声音和难看的手势。现在他确实被冒犯了。他想让这群混蛋见识见识谁才是老大。太空野狼决不会被这群兽人混蛋看低!
他的理性知道这有多傻。但还是有种东西怂恿着他。建筑飞快地向后退去。尖叫和吼声让夜晚活了过来。他能看见黑暗里闪过的兽人面孔。在前面,一只兽人从破车边上探了出来。他正脱掉了裤子朝他们晃着屁股。这光景一点也不好看。
“我要朝他的屁股来一下!”斯万哼着说。
拉格纳理解。兽人这样子太侮辱了。他把拉杆往前推。引擎响了起来。破车在不平的路上冲了出去。风吹在他的脸上。透明的膜马上盖在他的眼球上挡风。他每把拉杆往前推一下,他们的速度就更快一节。他的心跳激动地加速了。他们在追上兽人。
突然后面也传来了喊叫声。拉格纳冒险朝后看了一眼。更多的破车加入了进来。他到底引发了什么?
又有几辆破车加入了竞赛。它们体型巨大,涂装粗糙,装饰着尖刺和粗体的兽人文字。笑着的兽人面孔从方向盘前回过头。他知道现在已经逃不掉了。
“小心!”他听见斯万喊到。拉格纳连忙转了过来。前面的路被一辆庞大的兽人卡车堵死了。他马上把方向盘往右转去,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嘎吱声。拉格纳被推到他的椅背上。破车好像碾过了什么硬的东西。
“让你朝我们甩屁股!”斯万吼道。拉格纳意识到那兽人一定是被甩出了他的车子,然后被他们压过去了。他回头看到他慢慢爬了起来。他站了一会儿傻笑着,后面车子的头灯照亮了他。然后,一声可怕的嘎吱声,他被领头的破车给撞飞了。
“他死定了,”斯万坏笑着。
拉格纳不知道对不对。那只兽人已经从动着的破车上摔下来,被拉格纳的车碾过去都还没死。被另一辆车撞一下估计也不会要他的命。不过现在想这些都太迟了。被撞到的兽人已经在身后的十万八千里了。
前面有个路口。越来越多的兽人车子杂乱地从左右靠了过来。领头的从他们中间穿过,让好几辆车子急刹停了下来。车子撞到一起,火花四溅。兽人朝空中挥舞着拳头,还有几个拿起了武器。
“这是谁的好主意?”斯万问。
“他们的,”拉格纳指向前面的兽人。他扭动方向,惊险地躲过前面的一辆车。“找条路,”他告诉斯万。“最好是什么都没有的路。”
“很难呐,”斯万说。“全城都是这些绿皮混蛋。”
“你找就行了!”
“我他妈的已经在看了!”斯万说。身后传来一阵热闹的多车事故声。拉格纳估计对大多数兽人来说比赛已经结束了。
前面有几只兽人在做鬼脸。两辆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拉格纳靠的越来越近——在他们前面,路上就没其他东西了。拉格纳把握住机会,把拉杆扳到了最后一档。破车往前冲去。拉格纳兴奋起来。他要追上他们了。
还有十码。拉格纳已经能看出前面车子的所有细节了。他能看到铁板上的每个接缝和铆钉。他甚至能闻到兽人的气味;晚风把他们的气味吹进了他的鼻子。他永远都不能习惯那股恶臭。
“越靠越近了,”斯万说。
“真聪明,”拉格纳说。他把身体靠在已经到头的扳手上,无意识地任由破车越开越快,越开越快。
只有五码了。兽人朝追着他们的人吐出他们长长的黑舌头。他们把手指插进耳朵里做着鬼脸。有一两个拿起了武器。拉格纳不知道他们是要开火,还只是在炫耀。他自己空着的手伸向了自己的爆弹手枪。
“他妈的!”斯万骂了起来。“故意找茬是不是?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你真是随时准备着,斯万,”拉格纳说。尽管这样,他还是很高兴斯万在这里。要是真的起冲突,他不知道比斯万更好的帮手了。
他们几乎和兽人并排了。他不知道这些东西有没有看出他们是人类。不过这没有关系。他觉得他们和自己人也都在不停争斗。
在他们并上兽人车子的时候,开着车的兽人扭了过来。两辆破车撞到一起,发出金属的尖啸和火花。拉格纳又被掀到了椅背上。他尽全力才稳住了方向盘。卡拉在他和斯万中间的地上发出了一声惊叫。
“做些什么!”斯万叫到。“你稳住了。”
兽人怎么做的,他也行。拉格纳扭过方向盘故意撞向了兽人开着的破车。两架机器撞在一起,发出大钟鸣响般的声音。拉格纳感觉自己可以直接伸手抓住旁边车里的兽人了。不过他不会这么做。突然,他发现有两颗红眼睛在盯着他。兽人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他发现了和他比赛的家伙不是同类!
斯万一定也发现了。他举起手枪直接朝兽人的眼睛里打了一枪。他的头爆炸开来。子弹穿过头骨打进了开车的兽人的喉咙里。他瘫软在方向盘上,破车朝一边弯去,撞到一面矮墙,翻了个底朝天,继续往前滑去,保险杠上冒着火花。困在里面的兽人纷纷发出喊叫吼声。车子又撞到一面墙,这次它烧了起来。随后的爆炸把碎片甩的到处都是。
拉格纳回头看去,希望没有兽人能活下来。他没看到有东西从废墟里爬出来。其他破车纷纷急转着避开那堆着火的废铁。
“太险了,”斯万说。“我觉得他们认出我们来了。”
“不会吧?我还以为他们只是不喜欢我们呢。”
斯万坏笑了一下,转头看向后面。“还没完呢,”他说。“这里根本不缺兽人。”
拉格纳不得不同意。他深吸一口气,向帝皇献上一句祈祷,慢慢吐气。在这么多状况下,他竟然出奇地冷静。他正驾驶着一辆陌生的车辆穿过一座他不熟悉的城市,周围全是强大的敌人。他明白这已经会让大多数人惊慌失措。但,他提醒自己,他是星际战士,这种奇异的经历几乎就是他的日常。
他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驾驶上。附近的路上全是碎石和烧毁的车辆。他突然很感激兽人车辆简单的操控。他简直不敢想象开着一辆帝国犀牛会是什么感觉。
后面又有两辆兽人破车撞在了第一辆报废的车子上。着火的燃料在整条路上燃起了一堵火墙。更多的兽人破车一个接着一个冲过了火海。拉格纳看到一辆车正带着火往前开,就像彗星那样。他对斯万笑笑。追逐又开始了。
“你们最好把武器准备好,”他说。“过会儿说不定就能用上它们了。”
“希望如此,”他听见了尼尔斯安静但坚定的声音。
拉格纳继续保持着最高速,在夜晚飞奔着。
拉格纳能听见远处传来引擎的吼声和武器开火声,但周围看来是没有兽人了。他很高兴能稍作休息。集中注意的驾驶甚至让他感到了疲劳,不过他必须承认那很刺激。
至少这些竞速是朝着正确的方向,让他们离目标更近了。他们把破车藏在了一片车库的废墟里。他们就躲在周围。拉格纳能从他同伴涨红的脸上看出他们就和他一样兴高采烈。他们和他一样激动,至少差不多。
“我们现在做什么?”他问审判官伊叁。
“我们停一会儿,”她说。“我们需要休息一下。”
“这可不刺激,”斯万说。
“我觉得今晚已经够刺激了,”卡拉说。
“斯万可永远不会消停,”尼尔斯说。
“你们在旁边当然不会,”斯万说。
“我们在靠近兽人军阀吗?”拉格纳问。
“对,”卡拉说。“我能感觉到他了。他在我的脑中就像一座灯塔。”
拉格纳看向周围。他不觉得累。他也不觉得其他星际战士会累。但是斯登伯格,伊叁和提瑟斯兄弟只是凡人,他们需要休息。
拉格纳一人坐着,看向黑暗。他能感觉到周围的战斗兄弟。他们在这里这件事就是对他的鼓舞,这是所有太空野狼共享的猎群意识。他战友的气息就能让他内心深处平静下来。每一个爪都开始思考冥想。拉格纳在喜欢同伴在场的同时也乐意独处,不过知道他们就在不远处还是很好。
陌生的星星在头顶燃烧。拉格纳好奇地抬头看去。他离家有多远?他已经跨越了多远的距离?他能再看到芬里斯吗?他不知道。现在,他也不是很关心。他很高兴能在这里,自己还活着。见到这些新奇的景象就让他高兴。
他笑着看着大楼的废墟。他的家园没有这些。巨大的建筑让他想起了山脉,但这些山是人造的。又被兽人摧毁了,他又想到。
他深深吸气,品尝着所有不熟悉的气味。这里的空气闻起来都不一样。当然了,这里到处都是兽人机器和兽人自己的臭味。但在那下面还有另一种味道:工厂的气味,工业污染,巨大熔炉,还有它们曾经生产的东西的味道。人类竟然能够做到这一切真是奇妙。
他看向阴影,注意着动作,观察着有没有想要偷袭的敌人轮廓。他知道在自己看到敌人之前他大概率会先闻到或者听到他,但之前的习惯还是让他依靠着自己的眼睛。他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变了太多。他几乎觉得自己增强的感官是与生俱来的了。
拉格纳闭上眼睛。他以太空野狼才能做到的敏锐仔细倾听。他听到了车库里人类的呼吸声。他听到了他战友轻柔隐蔽的行动。他听到远处的武器开火,废墟里啮齿小兽的爬动。他没听到任何有威胁的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检查气味。附近是他熟悉的战斗兄弟,还有他的人类同伴。更远处,他能闻到动物和鸟,还有破掉的水管里的废水。还是没有威胁。
他把注意力转向自身,照着他在狼牙堡里学到的那样和自己交流。这就像看进一座巨大陌生的山洞。教学机器在他的脑中放入了很多知识,但他还没有时间去理解它们。就好像他心里放了一整座图书馆,但他还没有把其中的所有书本读完。他知道战团的全部历史都在他脑中,还有他的武器装备所有的技术细节,以及无数他可能永远不会用到,但他的导师认为有用的知识。
他把自己看做了那广阔黑暗空间里的一小点火花。他还能感觉到有另一个东西隐藏着,那只野兽,他灵魂的阴影,他心中的怪兽。它现在不像之前那样令他恐惧了。但他还是没法和它完全和解。他知道它在那里。他就如同感觉到身边的战友一样感觉到它。它是真实存在的,和他脚下的泥土,包裹身体的盔甲一样真实。
不过他清楚把自己和它区分开来是错的。它是他的一部分,他也一样。现在,是他占据了主导权。他是主人。而且这点好像永远都不会改变。但他知道不是这样。他知道在高压情况下,野兽会站到前面,夺取控制权,会在他的身体里活过来。
他曾经对自己不是他身体的唯一主人而感到惊慌。但现在他已经习惯,有如他在成为星际战士之后习惯了的很多事情。这就像是有了一个隐身的盟友。他不知道他的战斗兄弟对他们的野兽是不是一样的感觉。他们并不会讨论这种事情。
他发现车库里有动作。他从气味里知道是卡拉 伊叁醒了。他后脖子上的毛竖了起来,他感觉到了其他的一些东西。她在运用她的力量。
在他看来,她就和他们一样与一般人格格不入。拥有这种力量到底是什么感觉?拉格纳想那一定会改变一个人。而且也一定会改变其他人对你的看法。他想起了他遇见她的那天。他的反应这么糟糕是因为她是个审判官——还是因为她是个灵能者?他不知道。不过他的确知道她的力量让他害怕;那让他想起巫术,在他家乡村子里流传的巫毒传说。
她现在在做什么?她是在施展什么法术吗?她有没有可能被恶魔附身?刻在脑中的知识告诉他有这种可能。
不过他现在无能为力。她是同伴,是任务的一员。要是她背叛的话他会杀了她。他希望自己不用这样做。
他的思索被打断了。现在他要么行动要么睡觉,他不想一个人思考。这个女人为什么让他不安?是因为她是灵能者?又或者是其他的,更加原始的理由。
他看向遥远的星空。早晨好像还要很久很久。
太阳照在高特的废墟上。拉格纳注意着周围的威胁。蒙在城市上空的烟雾在白天更加明显了。大型武器的轰鸣声在远处不停响动,兽人还在继续他们疯狂的破坏,好像他们的毁坏欲永远都不会满足。看来他们在把整座城市摧毁,然后再把整个世界碾成齑粉前都不会消停。甚至是拉格纳这样的星际战士面对这种战士都是件艰难的事。
“很快又是晚上了,”斯万在旁边说。“然后我们又能出发了。”
“我太期待了,”尼尔斯在他们另一边说。“待在这片废墟里太没劲了。”
“而且我还是什么都没有吃到,”斯万说。“早上抓到了只老鼠,还不够塞牙缝的。”
“那你还没给我们分点,”尼尔斯说。“有点烤肉吃总比没有好。”
“我没烤过。吞下去的时候它还活着呢。”
其他血爪惊讶地看着斯万,不敢相信他在说什么。
“别说这些了,”士官哈肯说。他们转过去;他正小心地走过碎石,审判官伊叁和提瑟斯兄弟跟在他身后。“准备好你们的武器。今晚应该要见点血了。”
“我知道军阀的位置了,”卡拉 伊叁说。“他离这里不远,在中央广场旁的一座巨大建筑里。我能在意识里清楚地看到他。”
“应该是总督的宅邸,”提瑟斯兄弟说。“它是中心城区里最大的建筑,应该会吸引兽人的注意。那栋楼固若金汤。我们该怎么进去?”
“直接开着车过去让他们开门怎么样?”斯万讽刺道。
“我们就这样做,”卡拉说。
夜幕已深,月光洒下。星舰爆炸的火光点亮夜空。他们周围成群的兽人在喧闹嬉戏,饮酒作乐。武器在开火。碎瓶子被扔在兽人的脸上,引起阵阵哄笑。拉格纳不安地看着周围;他的伪装好像并不过关。
他们合上了破车的顶棚遮住自己的脸。他和斯万又穿上了兽人的盔甲。其他人又躲进了破车的后面。
“这是我听过最傻的计划,”斯万念叨着。“我他妈的怎么同意了?”
“我觉得就因为这计划傻,和你很合适啊,”拉格纳回答。不过,他心里同意斯万。他看不懂他们要怎么成功。很快,他们肯定会被守卫之类的盘查,或者再被一群喝醉的兽人拉去赛车。不过,他现在只能继续往前开,向帝皇祈祷一切顺利。
他们向城镇广场开去。前面有一尊巨大的雕像,估计是总督。它现在已经像一个死了的巨人一样倒在了地上。硕大的脑袋从身体上脱开,石制的眼睛无神地看向天空。他们的目标建筑是广场周围唯一一座没有倒塌的楼房了。它曾经一定是一座壮观的帝国建筑。石像鬼攀在四角的塔上。一面巨大的双头鹰在入口上方展开双翼,不过现在已经被涂上了脏污。曾经照亮它的泛光灯被砸碎了扔在门边。
灯光从许多窗户里照出来,很多窗户下面都挂上了画着难看兽人标志的旗帜。时不时地,拉格纳能看到兽人的面孔从窗户里往外看。他还能看到大枪的枪口。这个地方的确固若金汤。
“我们要怎么进去?”他问。
“继续往前。出了广场后转回去,到以前仆人的入口去,”提瑟斯兄弟说。
拉格纳照他说的做了。他把破车停在了一片全是报废车子的开阔地上。很明显这里曾经发生过战斗。车子被大口径实弹打中过。骷髅还躺在一些清扫队没能找到的地方。拉格纳的心跳加快了。已经没有时间再想了。他们到底要怎么进去?
破车的引擎熄火。燃料的臭味消散。他看向周围。这里也有很多兽人,坐在用破烂搭的小屋里,或者直接就躲在车架里。有些围在篝火边暖着手烤着食物。他们看起来如同时间伊始时的野蛮怪兽。每一个都和太空野狼一样凶残,但是他们的人数要多出太多。
“现在怎么办?”拉格纳问。
“看着!”卡拉说。她朝最近的兽人比了个手势,拉格纳顿时感觉到了一股力量从她身上涌出。他注意到他的战斗兄弟也感觉到了,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猎群里的每个人都不轻松,他知道。兽人转过来看向他们。拉格纳的手条件反射地伸向了爆弹手枪,但卡拉制止了他。慢慢地,兽人好像被夺取了意识,朝他们靠了过来。他们看起来有些迷惑。卡拉用他们的语言朝他们说了几句,他们点点头。
“把你们的武器藏起来,”她说。“然后举起双手。”
“我他妈的才不干,”斯万说。
“鲁斯在上,照她说的做!”哈肯轻声嘶吼道。“我明白计划了。”
拉格纳也明白了。她一定是用精神控制了兽人。他们要装成犯人,直接走进去。要是这么容易,她之前怎么不这样做?他的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快点儿!”她说。“这些混蛋的意志很强大。我最多只能控制他们几分钟。”
“让我们走进去足够了,”斯登伯格赞赏地说。
拉格纳在走向门口的时候紧张起来——要是兽人卫兵发现任何问题;他们会被挑战吗?只要一个小错误,全城的绿皮都会涌到他们身上。他们走进入口,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他默念一句祈祷,把心率降了下来。他用意志力控制住了脸上的汗。他感觉到周围的兄弟也在这样做。他们的压力明显到他开始担心兽人会不会发现。
守门的兽人甚至比其他的还要巨大。长牙从他们的下嘴唇里突出来。他们的眼睛里闪着原始的凶残。他们的大手里握着拉格纳见过的最大最粗糙的爆弹枪。不过,他还是清楚这东西一枪就能要了他的命。他们轻蔑地看向押着拉格纳他们的兽人,吼了一声。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拉格纳用尽全力才控制住了自己没有拔出手枪开火。
他们的守卫喊了回去。声音简直震耳欲聋。看来兽人的语言里有很多的叫喊。他看向卡拉。她脸色苍白汗流不止,不知道有没有兽人注意到她这么明显的压力。拉格纳希望他们把她看成是个一般的,被吓坏的人类。
不管押送他们的兽人说了什么,它奏效了。两个巨大的兽人让到一边让他们进去了。他们进到了建筑里,一步一步深入兽人的大本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