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晨宇水仙文】失格 64
64 不告而别
在自己的墓前放一束花，不是为了奠基曾经，是为了迎接灵魂的过去与未来在这一刻的相遇。
立风和十爷坐在墓碑前，立风一口一口地喝着雪碧，十爷低着头看草地里的甲壳虫，拿草拨弄着。
“你每年都来吗？”十爷转头看着立风。
立风仰头喝了口雪碧：“今年第一次来。”
这个答案让十爷有些意外。但想想也是，他像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母亲也来送过花的样子。
可自己妹妹的忌日，无论有多要紧的事情，应该都会想办法空出时间来吧？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不是立风不能来，是他不想来。
“如果我妹妹她还活着，今年也有二十一岁了。”立风放下空了的雪碧罐子，捏着铝罐头，将罐头捏成各种形状。
“我相信她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会有很多爱她的人。”
十爷看着墓前的三束白花，花寄予着生者对死者的思念，花瓣被风吹的微微动着，很是好看。
“她会的。”立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突然多了几分阴冷，与惬意的风景格格不入，声音也低沉了下来，“害死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此时太阳落了山，远方晚霞染上橘光般的温柔，风带了凉意，吹过来让十爷缩瑟了下。他看着立风眼里的冰冷和杀意，掌心出了一层粘腻的汗水。
“飒飒……”
立风没有看他，站起来，理了理衣服上的草屑，走到空白墓碑前。
墓碑前放着两束白花，他伸手拿起，闻着花香。
花的味道并不好闻，有些苦涩。
立风转身看着十爷：“小十，你会觉得我可怕吗？”
“不会。”
“你会觉得愧疚吗？对我，或者对我妹妹？”
“……会。”
“你会拿什么补偿？”
十爷眼眸里映出认真地看着他：“什么都可以。”
立风眼底浓郁的墨色像是沾染了什么雾气，晕出浓墨重彩的山水，丝毫不见方才的阴郁之色。他嘴角带着笑意，低头吻了吻花瓣。
“小十，飒飒说，他原谅你了。”
立风朝十爷走去，将花放在十爷手中，擦肩而过，转身离开了墓园。
十爷呆愣在当场，竟然全身僵硬，立风方才说的那句话在他脑子里久久挥之不去，良久，到立风已经离开墓园许久时，到暮色已经掩去晚霞时，他才终于哭了出来。那个曾被心魔折磨得不人不鬼，人人畏惧的男人跪倒在草地里，抱着怀里的祭奠飒飒的花，大声痛哭。
时而有些路人经过，听到哭声会疑惑地朝墓园看一眼。想着或许是那青年思念已故的家人，才哭得如此难受。有些人会摇摇头，感叹人生如戏，谁都活的难受，迈脚离开。
或许每个经过的人，都会同情十爷。
可没有人知道，飒飒的这句话，他等了半生。
十爷许久没有回来，卷儿问了立风十爷去处，到墓园里去找他。
十爷已经平静下来，只是还跪坐在草地上，看着飒飒的无名墓碑。
背后一暖，挡去夜里几分寒意。十爷转过头，原来是卷儿拿着外套披在他身上。
“你怎么来了？”十爷有些意外，想从草地里站起来，可跪久了浑身骨肉酸痛，一个踉跄差点又跪回去。卷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几点了，还不回家吃晚饭，想夜不归宿吗？”
看了看手表，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墓园里好几个钟头了，早就过了吃晚饭的时间。
十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俯身把裤子上的土和草拾掇干净，两个人便朝家的方向走着。
十爷抬头看着夜空，夏夜的星河浩瀚，人类显得如此渺小，可又觉得如此释然。
蜉蝣在银河里，微渺而自由。
“卷儿，我很开心。”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十爷认真地欣赏风景。
“以前你和我说，你很喜欢梵高的星空。现在，我好像也很喜欢了。”
十爷话变得多了起来，开始问天上的星星都属于什么星座，卷儿笑着耐心地和他解释。
路过繁华的街道，小摊贩卖着街边美食，烟火气很足。从来不吃这种东西的十爷突然觉得胃口大开，两眼放光，征求意见似地看着卷儿。
卷儿叹了口气：“晚饭没吃，饿了就去买吧。”
十爷有些欢快地跑过去，丝毫没有昔日雷厉风行的警官样子。
“这个是什么？”
“章鱼小丸子，帅哥要买一盒吗？”
“嗯嗯给我一盒，那个是啥啊？”
“辣炒年糕，很好吃的！要不要来点？”
“好好好，给我两盒。还有那个是？”
“臭豆腐。”
“也给我一盒。”
卷儿陪着十爷买了半条街，还要帮十爷拿着吃空的食盒，颇有一种带孩子的错觉。
晚风很舒服，人群也并不喧闹，热热闹闹的，各挂着笑容。情侣夫妻互相喂着吃食，笑得甜蜜，大人牵着孩子的手，生怕孩子跑散，孩子被大人束缚着，不满意地嚷嚷几句，又被街边美食吸引走了目光。朋友在摊位上喝着酒，吹着牛，大声吆喝着。
卷儿看着人们，不自觉放慢了脚步。人间各处是风景，大自然有大自然的波澜壮阔，街角有街角的人间烟火。
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这世界，并不像雨中女郎所说的那样不堪。
十爷正在买烤肠，刚想问问卷儿要不要，看到卷儿在发愣。
卷儿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意识到十爷唤他。手心一暖，另一个人的温度传过来，是十爷。十爷牵住他的手，带他到烧烤摊前。
“发什么呆呢？吃烤肠吗？”
烧烤摊的烟火气和两个人的气质实在不符，尤其是短头发的，那一脸正气看起来像是城管来查地沟油的。老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小伙子，来两根？”
卷儿点点头，老板做的很快，卷儿接过两根外焦里嫩的烤肠，递给十爷一根，又仰着精致的脸看向不远处的奶茶店：“小十，我还想喝奶茶。”
“知道，你要十分甜的珍珠奶茶，我去买。”卷儿的这点小习惯，十爷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给飒飒也买一杯，他也喜欢十分甜的。”
“好。”
十爷去排队买奶茶，卷儿坐在烧烤店摊子前的椅子上等他，将烤肠吃完。
十爷买了两杯奶茶过来，贴心地帮卷儿插好吸管，卷儿接过喝了两口，才发现十爷没有东西喝。
“怎么就买了两杯？没给自己买吗？”
“……忘记了。”脑子里就记着卷儿和飒飒。
卷儿眉一挑：“丝毫没有十sir的聪明样子。”他把自己的奶茶递给十爷，“给你喝一口。”
卷儿看他的眼神清澈干净，与当初还是自己生活助理时候的样子如出一辙。喝同一杯饮料，怎么想都有点……十爷老脸一红，转身跑了。
卷：？？？
两个人回家，在玄关脱鞋，卷儿朝着屋子里喊了一声：“飒飒，我们回来了。”
屋子里灯火通明，却无人应答，一开始两个人还以为立风睡着了，或者在洗澡没听见，到房间里一看，才发现空无一人。
“出去散步了？”
小per还在家里，出去散步立风不会不带它。卷儿心里莫名不安，赶紧拿出手机给立风打电话。
电话是通的，却没人接。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十爷环顾了一下四周，屋子里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十爷给同事打了电话。
“雨中女郎近况如何？”
“已经押解到首都了，她一直萎靡不振，没有特殊举动。”
“有没有和什么人接触？”
“除了警方，没有任何人。”
“好的，盯紧她，千万别让她接触到笑脸的人。”
“是！”
十爷挂了电话，对卷儿说：“应该不是笑脸的人做的。屋里没有人打斗的痕迹，也没有外人进来的痕迹。我们先去调小区的监控，看看飒飒去了哪里。”
卷儿抓住十爷的手，手心都是汗，身体也微微发抖着，不似往日冷静。
“小十，他今天下午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原谅我了。”
卷儿心头如被一道闷雷劈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巨大的心理波动让他一时之间没有站稳，跌坐在身边的沙发上。
十爷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卷儿反应这么大。
卷儿抬头看他，眼角泛红。
“小十，你还记得他曾说，他会离开的。”卷儿自嘲地笑笑，“会不会，就是现在。不告而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