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雷雨
1 独自走在街上。 街灯隐隐的亮起一排,路两旁停满汽车,却没有行人。没有风,树也不摇动。 偶然天光乍现,也只照亮高楼一片顶,再无其他声音。我听不见我的呼吸。 寂静。 雨前的夏夜是爬满虫豸,泛着铜绿的死水。恶臭,闷热。 已不再对雨水抱有期望。 许久,行至楼前。单元门的吱呀声撕裂了寂静。紧接着像是戏剧伊始,幕布拉开。 听得一声惊雷咣当落地,猛地回头,大雨已在背后轰然而至。 2 睡得朦胧时,雨下得正大。 静谧的室内,它叩动玻璃窗。 低声絮语。 我听不懂,把被子拢得紧了。 又是一声雷,又敲打几下窗, 像是爵士鼓点。 我闭着眼,在心里哼起歌来。 3 清晨,雨已经停了。 风很凉爽,天色还是初亮。 走过街道,鸟被惊动,飞远。徒留下颤悠悠的枝条,几滴雨水顺着滚落。 我仰着头看鸟,雨水砸在眼镜上几滴。 墙角蜘蛛编织的网稀稀拉拉地支撑着,塌陷了一片,白色蛛丝上又挂了几颗雨。 昭示着昨夜的惨剧。 沙漏
拨转沙漏,沙子滚落。 一分钟。 再次转动,沙子滚落。 两分钟。 不同的转次中,每秒掉落的沙子,不是同一粒。 然而时间,却是固定的一分钟。 沙漏知道要停在什么时候,沙子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落下。 人编排的时间没有告知过沙子,上天编排的命运也没有告知于人。 关于人与分享
1. 我并不太喜欢与带有审判性,且无法调解的人交往。这些人当然也有他们的优点,但是大多时候过于无趣。他们就像铡刀一样,随时准备砍掉别人的脑袋。 我往往更青睐在思想上宽容,小事情上坚持的人。这些人可以接受左派的观点,也能接受右派;可以接受唯物的想法,也能思考唯心;对于一件事情,他并不觉得一定是非黑即白。你和他在一起不会感到疲惫,因为他永远是辩证的。 但是,他永远不会接受加奶的咖啡,也从不更换钢笔的牌子。 拥有一种癖好,这恰恰是有趣的。 2. 适当的分享是一种智慧,我现在更坚信这一点。尽管我自己并不能完全达到,但是不妨碍我把它作为标准。 自我剖白的话,我先前也是相对幼稚的。对于学到什么,看到什么,了解什么,总是想要分享给别人。究其根本,其实是一种初次接触心事物的兴奋,外加无可避免的虚荣心。刚开始对事物了解不多的时候,人会喜欢分享,了解多了,愈发深入的时候,人才会静下来思考。 大多数的分享是没必要的,这针对身边的大部分人。能理解你在说什么的人,是少数人;能理解你在说什么,并且和你讨论的,更少数;和你讨论了,对你有价值的,几乎是没有。 利用分享来学习,是效率极低的。所以比起分享,人其实更需要多读书。大多数时候,你要是想学到些什么,与其和人聊天,不如去看书。 动物园
1. 孔雀 花哨又美丽的禽鸟,唯一的缺陷是不会飞。这使它像鸡那样的家禽一样令我难以有过多的喜爱。 孔雀不会飞,使它的攻击性令人厌恶,凶恶也显得外强中干;而鹰、鹫的攻击性则是令人仰慕的,它们的凶猛更像是一种英雄性质的禀赋。 孔雀不会飞,使它的美丽变得浅薄了,永远在陆地上,使它长长的拖尾沾上泥灰,羽毛也容易折断;而鹤、鹳的美丽却是典雅深厚的,与它们的飞翔相协调。 我很久以来都这么想。 再细细想来,这不过是人类的劣根性。 对所有驯服了的,轻视;而那些野性难驯的,反而推崇至上。人类慕强的心理从未消停,然而却又一刻不停地在进行驯化。 孔雀不会飞吗? 只有圈养的孔雀不会飞。 2. 老虎 强健的肌肉,尖利的牙齿, 宽大的足掌和灵活的脊背。 我离得这样近,本应该害怕的。 如果没有这么一层薄薄的人造玻璃。 3. 海狮 小小的池子旁修建了一个带遮阳棚的看台。 土俗的音乐响起,看台上的人为海狮的表演鼓掌。 我陡然想起小时候过年, 集市里也会搭一个看台, 上面也有人表演戏法。 一样土俗的音乐,一样拙劣的表演, 一样有人鼓掌。 4. 蛇 蜷缩在角落的,不眨动的竖瞳。 我把手掌贴上冰凉的玻璃。 荒诞地想象它,像电影里一样消失。 我会跌进蛇住的玻璃笼子。 然后是缠绕,勒住我的脖子, 吞噬我的手臂。 但是一切都没有发生。 依然是蜷缩在角落的,不眨动的竖瞳。 凝视着我。 5. 人 吼叫着责骂的老虎,阿谀逢迎的狐狸, 惫懒沉默的猪,胆怯的羔羊。 慌张躲避的兔子,伺机而动的蛇。 人,人,人的动物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