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未来

【阅读前惯例说明：可能会改也可能不会，但这确实最后一章了。更多的话留到后记吧。请食用。以下开始正文——】

魔女之魔花，有三，分别命名为幽迷、雏夜、冥苓。

魔花幽迷，眷恋痴情，对妖族的诱惑性质类同于人类的迷幻药。由于某些原因，流落于人间，被当时仍为人类之身的妖尊获得，目前仍在妖尊手中，未能回归魔女家族。鉴于妖尊并未放开使用，威胁性较低，便默许存放。

魔花雏夜，毁灭贪婪，不论放置何处都极其危险。通过追踪宵小月妖，㷰墨轩等成功回收雏夜之种，交还魔女家族，由核心长老等协力封存，确保处于魔力静止态。

魔花冥苓，治愈苏生，被视为理论上与雏夜相反的能量，实际用途几乎可忽略不计。由于某些原因，下落未知——

“既然是无用之物，不是很适合我吗？我也是因为没有价值，不被长老重视，才能来到这人间，‘自由’地活下去吧。”

微风徐徐，拂过少女的裙摆，悬空的双腿随意晃动，一点也不在意走光的可能性。

“你还真喜欢待在这种地方。”飞扬的发丝被一双手拢起，熟练地梳理拨弄，束成精巧的发型，只有边边角角的发梢随风小幅度摇晃，整体固定得很好。

“视野开阔些，不好么？”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仿佛向着天空索取拥抱，又或许只是活动筋骨，“你若是更喜欢狭隘阴暗之处，离开我也无妨。”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我不会害怕……即使你不曾呼唤，也不会离开我的范围。”

“把玩笑闲谈也谨慎揣摩，不累吗？我也并不害怕你，湖秋沙。”杏眸盈盈柔光，映出身旁少年身形。距离相贴，又似乎很远。

他将视线移开，投向更远，问道：“还差什么？”

枯针意会，浅浅颔首低声：“要是认真的，不如给我抓一只影妖玩玩。”

“真的想要？”

枯针侧目，很快扬起唇角：“我忘了，影尊从不怜惜他的子民。”

“自己贪婪的借口罢了，怎么就成我的责任？”湖秋沙直起身，目光逐渐凝实，“只可惜，还未遇到合格的继位者。理解影妖的存在的，没有谁能做到。”

即使湖秋沙不出面诱使，觊觎影妖汲取力量的便利性，也会有妖族自发沦为影妖。

影妖者，吞噬生灵影，将能量夺为己有，免去耕耘修炼劳苦。人类的盗贼窃取钱财宝物，而影妖窃取的却是生命。虽然不能够实现高效转化，实际利用率在三成甚至更低，但这种方式的便利程度足够诱惑苦于成长受限希望走捷径的妖族了。

利用其他生灵生命这种事，不止影妖一族，但被针对到灭族这种程度，很难不认为没有妖族尊王间的私人恩怨。

影妖始终是灭不尽的，只要还有人想这么做，新的影妖会不断出现。

影尊湖秋沙所做的，便是将散落各地自发养成的影妖进行引导，赋予他们应该知道的事。

成为影妖，同样是不可逆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接受其他获得能量满足的形式。若是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成为影妖，在比较幸运的情况下，预期寿命大概为一年。过于贪心而吞噬一个以上的影子，欣欣然暴毙。

说是诅咒也不为过呢，这样的种族，被自己憎恨着，被全世界敌视着。

却还存在着。

“赋予影妖身份，却是大方得很。你对权力，就没有贪婪？”枯针声线轻快起来，大概事不关己，仅作谈笑。

“我只是在做一直在做的事，满足他们的心愿，即使他们并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为他们顾虑，徒劳地让自己伤神罢了。虽然也不失为一种体验，毕竟，我们总认为自己不会像他们一样愚蠢。”

“选择本身就很蠢。已是结果本身，回过头来也没什么意思。不过确实，想要的话，就给他好了。”

“给我？”

“冥苓不行。我还没研究清楚。”

“除了魔女，妖族也能使用魔花吧？……那要给我什么？”

“魔药在做了，别急。之前说的材料，都找到了吗？”

“交涉的人类打算食言，就直接动手了。”

“浪费食物，好吗？”

“不差这一个。”

“说起来，”湖秋沙忽然转换了话题，稍微从微妙的气氛抽离，“你就没想过回魔女家族去——像你的同胞们一样？”

“‘和他们一样’什么的，从来不是我的目的。”

枯针垂首，看着脚下遥远的地面。如果愿意的话，也能变得很近，这不算什么。所以只是随意看看，放置散漫的目光。

“模仿一个人，还算得上具体客观。泛泛地指一个群体，也许他们是回去了，但各自目的不同，搞不清楚的事，才懒得理会。”

“具体很重要呢，单凭感官去观察群体，搞不懂也理所当然。”

“已经在魔女家族之外，不回去也没关系，臧桐也没有要求我。”

“若他信守承诺，隐瞒你的存在，你就会像你手里的魔花一样，下落不明又无人在意——听起来不错。”

枯针垂眸，按住了裙摆：“是呢。”

沉默下来，空间变得很安静。不必呼吸的异族，心跳也是虚假。

似乎默认，在人间行走，就模仿着人类的模样。

仍旧不能混为一谈，稍微敏感些就会觉察到怪异。

人间是人类世代生活的世界，没什么例外。被称作异族，只因为不是人类，如此宽泛的指代。

枯针侧眸，上身轻侧。

触感冰凉，熟悉的印象。

“为什么不躲开？”

“是你的话，做什么都很正常。”

“即使这样也可以？”

“我不介意。”

是这样啊。

的确没什么特别的呢。

并不只有，一人的限制。在说谎，或是误解。无所谓了。

魔花只能被异族使用。这也是韵术麒苦心诱导她使用魔花的原因。

韵术麒清楚使用魔花的代价及效果，却无法自己使用。当即对失去记忆的她表明希望她这么做，只会适得其反，引起她的警觉疑虑，更不可能如他所愿。对于她的戒备心已经有所了解，慢慢驯化才能接近目的。

联系起韵术麒与愁错长老身上的“时间停滞”，答案指向永生。

臧桐曾经提到过，被冥苓救回来的愁错长老不再产生新的研究命题，重复传播之前已有的知识，希望后辈复刻。在愁错的生命里，时间已经停滞了，不会再往前更新，机械地念叨着过去。

韵术麒的身体停止生长，已经时间停滞且公众层面上消失，如果他愿意，也可以不被任何人瞩目地活下去，包括异族也不会觉得异常。但对她的再度出现心存不定，想尝试自己是否不死，或获得真正的不死——二次冥苓。若她死去，则无人知晓秘密。

他说过，恐惧死亡……他并不打算选择去死，而是意识到她的在意，利用诱导罢了。

该说她还是愚钝，不能如他所想及时反应吗？她实在太困惑于矛盾的言行与所谓感情，没有注意到其他……也容不得她这么做，湖秋沙已经在窥视了。

存在不被感知的原因，可能是韵术麒其实已死。

如果代价是失去原有的生命，成为非人的存在，那么作为人类的部分也算是死去了。既然不属于人类了，那么从人前消失也很合理吧。让人们将他遗忘，从而能够游离常识之外又身处人群之中地永远活着。

冥苓究竟是将生命还回躯体，还是赋予新生呢？虽然看起来结果差不多，但被作用的个体如何看待自己，又是不可忽视的重大命题呢。

曾经的她，是否也算作死去了呢？毕竟全部忘记了，找寻到的蛛丝马迹也来自他人而非自己，仍是没有实感。

为什么还活着呢？只知道活着本身就是结果，也是理由。既然如此，只能接受。

虽然还是没能猜想到合理的理由，关于为什么煞费苦心将冥苓从魔女家族带出来，但冥苓现在在她手里。作为曾经的她留下的遗产，自然不会辜负。

脑海里的存在，据说被唤作【初滢】。

同样不知晓原因，解释为曾经的她对自己使用了精神魔法，分裂出来的意识，又或者是存储了另一个存在的意识。

不过如果愿意的话，能够沟通，辅助思考。

【初滢】提示她的能力为【亡灵感知】，虽然更像是随口胡诌的名字，利用魔女的敏感特性加工出来的能力。

并未提示过魔花的存在，也许不想被她知道。对于她存在失忆带来的痛苦，是完全清楚的，也清楚贸然抛出新的概念，她也做不了什么，反而让脑子更乱。也许与之有关，也许是她的个人行为，谁知道呢。

在最初觉察到【初滢】的意识时，与先前韵术麒所植入的“雨晴珊”的印象弄混了，而【初滢】本身并不在意被如何看待，便由着将错就错。

对于【初滢】来说，时间是相对停滞的，能够感知到她的感受，但对外界信息摄入很少，大多数时候处于沉睡状态，一般特定的契机下会被触发反应。【初滢】知道她，但不太清楚她所面对的外界，也不甚在意。

所以，面对韵术麒的她，感受很特别吗？明明只是个人类。

难以遏制地，在看不见他的时候，无数次回想起来。

也许因为他是在她醒来后第一个注意到的人。太过依赖他所给予的了。即使离开也难以剥离影响，仿佛还在身边一样。

能够用简明的语言陈述与韵术麒相处的经历，但解释不了的很多。难以言说的那些，所谓感情，人类独有，存在过，发生过，又稀里糊涂的被抹去了。

做出种种选择，本该存在的分歧路线，最后留下的是唯一的结果。她亲手将他抛弃了，因为没有明显的价值了。当时没什么感觉，现在也是。

还有什么想起来的必要呢……不明白。

“跟我说说过去的我吧。”她低叹。

脑海里沉默着。也许听到了，不想理会，也许听不到，也不在意。

她也不再执念于此。

得到过去，看起来没有明显的好处，若是有价值，可能还会陷入纠纷中。能免则免，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不便之处，想要知晓的再问便是，魔女的寿命很长，足够浪费。

对于魔女家族，从他们口中归纳出来模糊大概的印象并不算好，避免牵连为佳。负魔法之类，可以有，但没必要。自身的情况不明，贸然接触的风险难以评估，何况她还拿着冥苓，只为了一个渺茫的“找回记忆”的念头，很可能得不偿失。

自由地活着，在风中，在已熟悉的人身边。

过了头脑发热的时期，湖秋沙还是原来熟知的模样，半真半假的温和体贴，允许她研制魔药，没有死线。除了必要的进食，影妖自身的限制不多，领地也不是刚需，自由游走更符合需求，这也方便了收集炼制的材料以及各种情报信息。

遇到其他异族的情形很少。这里毕竟是人间，广阔，喧嚣不已，大概边界处异族相对显得聚集一些，能安稳地在其中生活，谁也不想被打扰。

熟悉闲适的相处。

普通的时光。

安然，重复，乏味，大致有序。

也就这样了吧。

【本篇完】

【记于2022年12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