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胭脂(第八章)
六姨太怀孕分明是喜事,刘家少爷竟然要下命令开一服堕胎药,医者父母心,陈大夫不愿让一个小生命就这样消失,出言与管家商量,可碍于强力施压下,最终不敢反抗,被人带回药铺配药。
周生辰和苏安早早到达刘家门口,由于他和时宜曾是恋人,不方便出现在这里,所以特地让苏安将车停在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防止旁人乱嚼舌根,坏了时宜的名声。
正当他准备下车打听消息时,无意间看到陈大夫坐上刘家的车,不禁生出疑问,如果仅仅是来看病,一定是自己坐黄包车回去,刘家怎么可能会亲自送他?
周生辰越想越觉得奇怪,决定暂且回到车上,派苏安先行下车打听消息,别的他不关心,只要知道时宜安全无恙就够了。
“少爷,那您在车上等我,我去看看能不能问到一些关于漼小姐的近况。”苏安下车后没有直奔刘家,而是在街上来回徘徊转悠,寻找能够提供消息的人。
刚巧从刘家走出一位女人,身穿深绿色旗袍,手里拿着一把象牙扇似有似无扇着风,身后跟着一名丫鬟。
苏安偷瞄了几眼,看姿态和相貌,认为她应该是刘子行众多姨太中的一位,想趁此机会搭讪套话,索取一些时宜的消息。
他神神秘秘跟在女人身后,哪曾想还未开口,就得到了关键信息,“这六姨太啊,真是自作自受,都嫁过来了,居然怀上了别人的孽种,惹怒了少爷和老爷不要紧,重要的是败坏名声,强迫喝堕胎药简直是便宜她了,我看啊,把她丢进江里都不过分!”
跟在身后的丫鬟听见后,连忙出声附和,“四姨太说的是,六姨太为人不检点,没把她乱棍打死就不错了!”
四姨太轻笑一声,手上轻轻挥动着象牙扇,“她红杏出墙,就算没死,少爷今后也不会过多理会,说不定还要受尽一番折磨呢,我们啊,就等着瞧好戏吧。”
苏安听到了所有内容,心里不禁一颤,紧忙回到车上向周生辰禀报,“少爷,漼小姐出事了。”
周生辰后背原本倚靠在座椅上,瞬间挺直质问,“时宜怎么了?!”
他眉头紧蹙,脸上写满了担忧,见苏安还在迟疑,急不可耐催促道:“快说啊,时宜到底出什么事了?!”
“漼小姐...她...她怀了你的孩子,但被刘子行发现了,除此之外,刘家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你们...”苏安感到难为情,纠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周生辰一脸震惊,不敢相信,得知自己要当父亲本该喜悦,可想到时宜的处境,担心早已超出了短暂惊喜,他尽力抑制住情绪,追问道:“知道什么?”
“知道...”苏安不敢说出口,在周生辰一再追问下,才说出实话,“知道你们那晚偷情之事,刘子行大发怒气,要逼漼小姐喝堕胎药。”
堕胎药?怪不得要请陈大夫上门,时宜怀了自己的孩子,刘子行怎么可能会容忍。
远处驶来一辆汽车,管家带着陈大夫进了刘家,周生辰发现他手里拿着一包包药材,迅速打开车门下车前往阻止,然而在他们迈入家门那刻,他终究是晚了一步,被刘家下人拦在门外,不予放行。
他强行要进,却遭到家丁阻拦,“周生少爷,您还是回去吧,我们少爷吩咐过了,不允许您踏进半步。”
周生辰情绪激动,与门口二人发生争执,他和时宜的孩子在生死关头,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没能带她离开上海,委屈她因为婚约不得不嫁给不爱之人,他已经认为自己是个懦夫了,如果再连孩子都保不住,他还有什么资格苟活于世?
被拦在门外多时,时间上越来越耽搁不得,他怕再晚一步,时宜就会被刘子行强行灌堕胎药,便让苏安牵制住二人,趁此机会进入家门。
然而还没见到时宜,下人就向少爷通报周生辰闯进家中,情人光明正大找上门来,引得刘子行怒火中烧,他下令让人将周生辰赶出家门,丝毫没有客气之意。
周生辰再怎么反抗,终究是寡不敌众,被强行赶出刘家,与此同时,陈大夫已经将堕胎药熬制完毕,芸儿端到时宜房间,犹豫地看向刘子行,“少爷,药熬好了。”
“放桌上吧。”刘子行没有迟疑,下定决心要去除她肚子里的孽种,这也是他给出时宜的最后一个机会。
看着时宜虚弱地躺在床上,他并没有太多怜悯,而是想要迅速解决污点,甚至不禁冷笑一声,讽刺道:“你知道吗?你那个小情人周生辰就在外面,他想救你的孩子,本少爷就偏偏不让他如愿。”
时宜大抵是听到了周生辰的名字,慢慢恢复了意识,她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刘子行和一碗令人刺鼻的中药味道。
刘子行一个眼神示意,芸儿上前将时宜从床上扶起,她脸色苍白,四肢无力,勉为其难半躺在床上。
“来,把药喝了吧。”刘子行端着堕胎药,特意往时宜身边挪动,递到她的嘴边。
“这是什么药?”时宜有些警惕,察觉到不太对劲,身体不自觉往后靠近。
刘子行是个聪明人,明白如实告知会遭到反抗,好不容易等来熬好的堕胎药,可不能被她给毁了,留下时宜不牵连漼家,是他做出最大的让步,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肚子里这个孩子。
他的人,生出来的孩子只能是刘家血脉,绝不可能和别人有任何关系。
“安胎药。”他面无表情,试图欺骗,时宜觉得蹊跷,不肯喝下这碗难闻的汤药,谁曾想越表现出不情愿,他态度就越坚决,眼神也从最初的冰冷转化为凌厉。
时宜生出恐惧,眼眶发红,不停地摇着头,“我...我不喝,我不喝...”
刘子行脸色不满,冷冷吩咐,“芸儿,按住她。”
芸儿眼神慌乱,知道如果帮忙的后果,可纠结之下,还是听从命令,用力按住时宜,防止她来回乱动。
时宜恐惧到极致,别无他法,只能声嘶力竭哀求,“不要,不要杀我的孩子,刘子行,我求求你了,你以后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别害我的孩子好不好?”
嫁给他这么久,从来都是一副冷冰冰不在乎模样,一度认为活着并不重要,甚至想要早点死亡,早点解脱。
失去最爱的人,每天活的像个傀儡一样,除了周生辰,早就无牵无挂。这是时宜第一次对他哀求,也是唯一一次对生命的渴望。
可再怎么哀求,刘子行依旧无动于衷,他将堕胎药强行喂到时宜嘴里,棕色液体因为她的挣扎几乎一半被撒了出来,可还有一半,实打实的进到了她的口中。
时宜急忙趴到床边,想要呕吐出刚刚喝点的堕胎药,然而身体被刘子行和芸儿控制住,根本没办法将汤药吐出,她躺在床上,眼神空洞望着上方,没了一丝光芒,全是灰暗和绝望。
刘子行将空碗随手放在了桌上,从口袋中拿出手帕替她擦拭着嘴角,脸上终于出现了满意,“芸儿,照顾好她,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