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元启宣统
一行人赶到时,沧州郡衙门外已经围满了乌泱泱的人群,一排排的临时告示板辟出了一条条小道,供人进出,但那些告示板上无一例外都空无一字。熙熙攘攘的人群议论声不断,一些人时不时的望向府衙大门,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一炷香后,太守终于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从府衙中走出,他身着红色正襟官袍,腰佩白玉装饰,双手横握有金龙盘踞的锦帛,神情无比庄重。一名军官在他右后方并行,身着全套明光铠,带着三尺长剑,身后有数十名士兵护卫,皆是身形笔直,面色肃穆。
站定后,太守目视四方,待所有人安静下来,才徐徐展开圣旨,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成治十七年四月甲子日,吾皇父仁宗文皇帝崩于京都皇宫。
昔我父皇,北抵雁门,西谕昆山,南访万国,东至燕海,固江山社稷,系天下万民。仁风义声,震荡六合,德泽广布,宇内恒知。更修养生息,与民为利,兴旺人丁,丰盈仓廪,煌煌功业,恢于尧舜,十六州府,久有宁谧。故谥曰文帝,庙号仁宗。
吾身作储君,共计五年有余,常伴于先皇身侧,研读经书要义,躬习治世之道。今感天地之隆恩,继先皇之大统,承大梁国之伟业,必固万邦至永宁,播皇恩于四海,定万民以安居,续天朝之盛世。
然北狄契丹,滋衅边事,戕害黎民,屡禁不止。西戎吐蕃,不从圣化,屯兵自重,侵害国疆。南有万国,局势纷乱,臣服敌对,变换不一。故我大梁今内州安平而边塞不宁,必兴凌风、凌峦、凌云三军,开疆拓边,威震蛮夷,克定祸乱,以宣圣统。
即今日起,朕穆氏元启,继大梁皇帝位,改元宣统。今年仍以成治十七年为纪,改其明年为宣统元年。
大礼已成,所有合行庶政,并宜兼举。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诏书宣读完毕,衙役们赶忙将金黄色的布告悬挂在告示板上,供远处听不清晰的民众细看。许久过后,众人依旧默然。
诏书所言不虚,仁宗在百姓心中,确实是一代明主。他减徭役,赋轻税,组织开垦荒地,振兴农桑。曾轻装简行,走遍大梁十六州,体察民情。百姓们在他的治下,实实在在的过上了好日子,称这十七年为成治盛世,也丝毫不为过,今日知晓仁主驾崩,都黯然神伤,许多人默默地甚至流下了眼泪,悼念这位一心为民的皇帝。
如今新帝即位,前途尚不明朗。但从这诏书的言语之中,便能看出他开疆拓土的野心,冀州在帝国的西北,沧州郡隶属于冀州,位于冀州南部,很少遭遇战火。而冀州最北部便是由凌风军团把手的雁门雄关,直接抵御契丹的入侵。但雁门关并不能守住全境,冀州北部常遭零散契丹骑兵的劫掠,这一纸诏书,无疑让冀州北部居民看到了希望。不仅如此,仁宗治下的大梁粮草充足,男丁众多,但也多年不曾兴师远征,而战争却很多平民的升迁之路,多少热血儿郎渴望着身着戎装,跨上骏马,立取军功,保家卫国,他们的赤子之心早已难耐。
不出意外,这纸诏书将点燃全体民众的热血。
渐渐的,人群中的议论之声再起,衙役们又张贴了另一份告示,太守身旁的军官向前一步,开口道:“
告冀州府沧州郡全体民众,成治十七年六月十七日,新皇政令,已至凌风军部。陛下诏令我军,扩招骑兵四万,步甲一万五千,冀、兖二州男儿,皆可报名参军,并由征兵官带领,前往雁门关考校资格。若是检验合格,具体待遇如下:
普通士兵,每月军饷白银十两;
什长,每月军饷白银十五两;
百夫长,每月军饷白银三十两;
其余各职,另有厚待。
与敌作战。杀敌者,一人便得五两;为先锋者,每战三十两;先登夺旗者,赏银千两,其余战功,另有封赏。表现优异者,还可升迁官职,获封爵位,蒙荫子孙,兴盛万代。
人群中顿时炸了锅,各个职位的军饷较前朝都提高了一倍有余,连普通士兵每月的军饷都有十两。要知道,年景好的时候,在家种地一年都不见得能盈余十两银子,每月十两,可谓是天价。
更重要的是,凌风军目前只有骑兵两万,步兵两万五千,往日每年补招兵员不过一千。今年一下扩招五万五千人,意味着将有大把的机会参军入伍。如此优渥的待遇,如此巨大的缺口,怎么能不叫人心动。
此时,军官再度开口说道;“我乃凌风校尉李鸿图,全权负责冀州府沧州郡的征兵事宜,任何有意参军者,随时可到沧州校场找我登记报名,时限为三天。三天后,我会统一带领你们启程前往雁门关,不可私自行动,是否明白。”
“明白。“
军官点了点头,示意太守下令解散众人,许多青年已经不能多等片刻,立即赶往校场报名参军。沧州武馆一行人中也有人动了心思,但都被师父劝阻,先行返回了武馆。
回到武馆之中,厨子热好了饭菜,酒宴重开。但众人的心思早已不在眼前的餐食之上,各自思量着自己的未来。师父也没有到场,似乎是知道今夜徒弟们一定有许多话要说,刻意给他们留下了空间。
赵炳天拎起一坛酒,坐到了萧定成身边,李师兄和几个年纪不算小的师弟也围坐在这一桌。他先给萧定成和自己倒上一碗酒,端起酒碗说道:“敬贺萧师弟比武大胜,师兄先干为敬。”随后,他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展示出喝干的空碗。萧定成见状也回敬一碗。
赵炳天借此搭上萧定成的肩膀,轻声开口问到:“师弟啊,你的武功现在可是难逢敌手,呆在这沧洲城中,只能偶尔教训一下踢馆的对家训练一下后辈。你不觉得,这样的日子对你来说,有些屈才了吗?”
“师兄的意思是,要我去从军?”
赵炳天见萧定成已经听出他的来意,也就不再弯弯绕绕,直言道:“不瞒你说,我已经下定决心去参军了。萧师弟你就更应该好好想想,普通士兵便是每月十两,更何况以萧师弟你的身手,任个一官半职,甚至当上将军,都大有可能,若能获封爵位,便是彻底翻身。而你若留在武馆,顶多不过是继续当首徒,未来接师父的班,再教上几个弟子,了却余生。如今新皇即位,一定会重用武将,对我们学武的人而言,这正是不可错过的好时机。你一定要考虑清楚。”
“对呀,萧师兄,你想想,你若是穿铠甲,骑骏马,持长枪,陷阵杀敌,那该有多帅啊?不如跟我和赵师兄一起去参军吧。”不知何时,袁新师弟偷偷溜到二人身后,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对!英雄所见略同。”赵炳天和袁新相互击掌,满含期待的看着萧定成,萧定成先是笑了笑,许久后却又不发一言,似乎陷入了犹豫。赵炳天也不做他言,只是说:“萧师弟你晚上回去一定要做好决定,明天我们一起去跟师父商量。”随后他便拍了拍萧定成的肩膀,起身走到了李师兄的旁边,问到:“李师兄,今天的事你怎么想。”
李师兄沉吟片刻,开口说:“雁门关我便不去了,家母病重,正是离不开人手的时候。再者说,今天过后,大半的师兄弟都是要走的,我若是也走了,师父他老人家,准会觉得孤单。这偌大的沧州武馆,总得留着一个师兄在,你说是吧。”
赵炳天在一瞬间也感到一丝伤感,沧州武馆,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如今要同武馆分别,同师父分别,也要同留守在这的师兄弟分别。他心底也有些不舍,但好男儿志在四方,如今时局已变,他已经下定决心外出闯荡。他整顿了一下心情,举起酒碗,对师兄说到:“你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你我二人,便再饮一壶。
二人再度一饮而尽,相视而笑,一切情义,皆在酒中。
这一餐,是沧州武馆的兄弟们团聚在一起的最后一顿饭,明天,许多人便要分道扬镳,从此开启人生新的篇章。今夜,大家推杯换盏,欢笑如常,未知的未来在等待着他们,或是无上的荣光,或是无限的遗憾。酒酣宴歇,萧定成缓缓走出食堂,他抬头仰望着繁星点点无垠夜空,心中暗自做下了,改变他人生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