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属灵的白契』「Special Edited Collection:Innocent Testament」


Part1 人造花
三分之一的生献给梦,夜生活现在才开始。
舞池一张圆蛛的网,高脚杯有惑人的糖。
夜晚太致命了...
亦步亦趋,若即若离,模糊边际,
连空间感都显得刻意,着实是危险距离。
狩梦的野人,随节拍拾步,似乎发现了好玩的猎物。
那女孩玩得比他还疯,长发乱舞着,
琥珀色光泽,好像这辈子都没怎么跳过舞。
沉默,何时也算得了一种态度?
他太需要检查自己的技巧是否生疏。
被当成牛郎也不恼,叫侍酒的给她调杯金汤力,
再和她隔空碰了下,今晚会有所不同的。
明黄柠檬,翻腾气泡,酸甜气味,感觉和她发色很搭。
然后,回答我,你做梦吗?
他才不做梦,现实就是场梦!
片刻醉生梦死,须臾不羁晷刻。
早晚你会发现,梦只是过去联合床具给你展示的荒唐幻象!
过来,我告诉你金汤力的花语...
反倒是这家伙先醉了呀!
光是看着氛围就醉了,
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白日的大梦想家。
没人会拒绝旅行,过去对他耳语着纸飞机、数星星和秋千。
如今他会用汽车、环游世界和带游池的别墅对她吹着枕边风。
他记不清那晚承诺了那女孩什么,
大费周章和她爬到上锁天台,迷迷糊糊、不少功夫。
结果在上面什么都没do,白痴一样看着天空傻乎乎 ——
对了,他想起来,
那个女孩,要他给她买下颗,
用她命名的星星....
她叫什么来着?

Part2 涌流
星海幻沫,光子流澜,
海天斑驳,轻绮婆娑,
被凉薄又深沉地埋葬,
迟暮的太阳缄默无言,
不再苟延小物的热力,
涵着无理取闹的水洼,
泡影构筑的斑斓色泽,
幽闭而永劫似月华银调泪光
星组们齐力吊起月球,
升起夜之章华丽帷幕,
碎乐断曲,小调流奏,
恋爱的无休止音符。
赤黑或绛紫的上空,
绯红或鸦青的穹顶,
星幽联合骚灵的恶作剧
绀碧音色和苍蓝染的诗
幻梦沉入辉光之谐谑曲
超深海的怀旧与叹咏调
萤草的精灵高歌欢笑,
群星的和声渐进高潮。
一只和平鸽飞向了渐变色的天,
在鱼肚白和七度灰的云霭上方,
火之巨人曝光的独眼温柔注视,
永夜那漆黑的匣便打开了...

Part3 生态瓶
蓝特超巨星、白特超巨星、
乌贼是四维空间生物、
一维到十二维的超弦…
是我梦见了你,
还是你梦见了我?
因为世界正处于难以维系的状态,
以至多一点空气、或者少一点水,
乃至少照会儿太阳都无法维系。
南丁格尔所述的充足光照,
看不到太阳,人就会生病...
这正是世界的困境。
活在生态瓶里,
蹊跷是一种无由来的阴翳。
多少生灵终不见日,
依赖着灰霾的庇护,
滋生着狂傲的短视。
沉沦于虚假的幸福...
然而,被赋予神圣以至伟大使命前,
雾霭不歇,冷翳的昼,
小孩子做梦是无需代价的。
黑暗之下更深远的,便不叫做黑暗了,
那只是光子少一点的地方。
如果有颜色,悲伤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它看起来像我么?
向日葵与星月夜,
挣扎于天圆地方的炼狱,
做二维空间的乌龟会更幸福吗?
至于万年岿然的云上星天,
要相信上帝正隐匿其中窥伺。
若要挪动地球,
必先成为太阳,
若要成为太阳...
尼采,
告诉我该怎么做。
【太阳,登录。】

Part4 徒劳椛
壹
骄傲的刺次序拱图,
近卫骑士般去拥护,
花一样浮夸的公主。
无香亦无果,
国际象棋的王;
世人追逐的金,
无价值就是最大的价值,
对于高蹈境界。
贰
入秋,萌发黄蕊正好奇打量,
——它不是这时节该开的花,
看到团簇的木樨挡住了太阳,
气恼又拿他们没辙,
只好祈祷时间解决。
如果你不愿意下来,
我自会设法拉你下来,
来年见啦,
草本对木本的讽嘲,
该有多么可笑。
叁
贵小姐俯身嗅探香气,
只有它才能让令嬢行礼,
流露的失望是一朵假的月季,
下层对高层的攀提,
本就如此无力。
不会凋谢,美丽失了意义。
男孩带它回家,依然插在花瓶,
但能感觉,已发酵了,
少年决意做点什么,
丢下它再没回来...
肆
发生了什么?
这不该是这样!
蔷薇是有香味的,
它的刺却很绵软。
幸福的愚者变成,
悲哀的无生命了...
攒了灰,对于它而言,
未尝不算是种收殓,
碳基对硅基的怜悯,
倒有几分人情。
伍
徒劳的花,
人们只惊羡她现时的明艳,
只现时的明艳...
仿若真金的黄铁矿土,
仅被愚者收藏的宝物,
炼制硫酸外他用全无,
假如旧世界被颠覆,
高高在上的人摔下来,
染了尘泥,光环不再...
青年的议员意气风发,
最后一刻向她伸出手去。
因为,
对这新世纪的头号笨蛋而言,
她是最珍贵的,
最珍贵的废物。

Part5 鲸落
壹
音乐停顿了整整一秒钟,
腿好酸...
在书里翻找无意义的一页,
折成纸飞机,
打破一扇玻璃窗的明媚,
解放世界外的雨。
贰
眼瞳咀嚼穹和海的休憩,
肺叶反刍烟和风的气息;
妄想会煮烂运命的顽石,
计划将燃尽太阳的逆旅;
幽玄且缄默,神秘的隐喻,
失了星月的长夜,
你是自己的解语花。
叁
床是心的一片海,
白日梦无尽星屑,
终傅魂灵与哀哀生命,
织罗一架忒修斯不沉之船,
索引着幻想,以及,
少年航向永恒的奥德赛...

Part6 夙愿
时岁让很多事情有了意义,
让一颗芽苞有了花期才得以绽放,
让过去有了遗憾才开辟了未来,
让旅行有了始终才不至倦怠。
人缔造了他自己的怀表,
却叫人类追求永恒,
伊莉丝、生态瓶、永动机云云,
永恒是人类的灾难。
永恒的变与不变,
人类的社会责任,人类的历史使命,
尚不会一片虚无,
永不疲劳的金属,极致的机械速度,
空洞的生命,死去即逝去
时间装点也消弭了人的生命,
唯一不随时间升值者,
无价的,一去不返的生命。
狄俄尼索斯和阿波罗,
人生如梦似幻五十年,
伤核痛波该怎么同调?
让人变得强大的酒,
人让酒变得强大,时间让酒强大了,
至于苏格拉底喝掉的东西,
大概就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酒了
——它时至今日仍然在发酵...

Part7 无题
过于轻佻就是白日梦,
过于沉重就是宿命论,
要是人不会恍惚,永远热情...
有时候不免会这样去想。
不,臆想不是热情的敌人,
你想要的根本不是热情,
如果只是被人所需要的感觉,
一个冷冰冰的人啊。
整整一秒钟,咀嚼文字里,耐久的酸...
无意义的一页,纸飞机,玻璃窗的明媚,
象牙塔外的雨...
老先生丢掉的日记,
心血来潮的手札,
阶梯教室里弥漫着的,
地下车库的霉灰味道,
黑板富有侵略性的卤水,
沁进壳中的肤浅白质,
若做不到从内突破框框,
就请心安理得等待被打碎。
五年前才过时的,
两年前的四年前,
把星球比做鸡蛋的,
他的理论放在十年前呢?
那个众生百无聊赖,
为面包而牺牲乐趣的年代。
恰恰是,才更容易懂得,
自己打破了框框,还是说?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这是先生年轻时装大师说的话,
类似于“倒立便是举起地球”,
如今呢?
他说如果你想得到神社里的御神木,
却搬不走它,
那么答案是“你自己摔过去”,
先生终于意识到了,
倒立举起的不是地球,只是他自己...
大师用一辈子托举他人,
现在,大师,
你举起自己了吗?

Part8 时计
向日葵绽放,花序是旋律
濡湿的头发,和你的记忆
广场依然热闹,一群人的孤独是什么?
小溪冰一整天的瓶子,有冷饮享用了。
地球是蓝波子水里的弹珠,那太阳是什么?
七月也鲜见的红色天幕,在酝酿一场雷暴。
世界解构的脑鸣,要有光,又不能只有光,
一个人的寂静。
等待时间缓慢蒸发,暖色渐渐褪去,
祂给的温存也,没等到落日,
本可以有一场,一场太阳雨。
没吃完的冰激凌塔,矮草旁有归舍的猫,
属于我孩提时的记忆,
一个人的寂静...
不,
还有...
视线穿过瓶子,
偷偷看不知在笑什么的你,
尽数染上蓝色的回忆。
取自绀碧盛夏海滨的群青色,
假如仅剩三天的夏...
请你一定要,赐予这世界,些微的幽暗啊,
我所见的生命,都已经,太晒了...
最后呢?不太能记得清了,
只感觉我得到了一枚透明的弹珠,
却永远找不到那个蓝色的夏天了。
但是,因为和你又拉了勾,所以,
世界不会就此结束。
世界不会在此结束。

Part9 幽默
壹
苍银垂落于赤与红莲的业火
随时会断掉的糸线,
白莲最末的恩惠,
你却连握住的勇气都没有吗,
难道只有脚下才算作地狱吗?
明明那根恶作剧一般蜘蛛丝,
神那可笑的怜悯。
...
不,蛛丝是不会断的,
也不会为你的自私而消失。
那是因为你质疑了神,
而神的丝线根本不会断,
当你怀疑祂能否再拉一个人时,
它就已然变回一根普普通通的蜘蛛丝了...
贰
我在想,蛛丝的反义词,应当是塔吧。
攀爬蜘蛛丝的人是自私的,
总希望只有自己一个人得救,
总希望很快就能到达尽头。
攀爬巴别的人是贪婪的,
总希望自己的塔能再高一些,
能再笼络一些人来帮忙,
哪怕是将他们砌进墙里。
相同点在于他们成就自己的过程中,
在离神越来越近的过程中,
也逐渐失去对人类的爱了。
叁
蜘蛛模样的神,垂下一线的得救,
每个人都想要得救,每个人都不愿把得救让给他人,
这只蜘蛛谁都没能拉起,饥饿地蜷起八只足,
不知是死去还是休息,风一吹便再不见了。
其后又来一蜘蛛,食了上一位的旧线,吐出自己的新丝,
不能只让一人得救,要得救就要全部得救
于是祂织罗了网。
多么规律的网,多么牢固的得救,
小虫于是都幸福地抱住丝线,至死不再放开了。

Part10 封缄
哥哥崇拜游侠和骑土,
弟弟喜欢吟游诗人和行商。
直到—封火漆印章的授任书把二人分开,
他们就是这样的双子。
群星的故事暂止于此, 人间之盐各奔东西,
同一诗组的小节与大节。
不安的前方,别离为更好的重逢,
光与法相聚,构筑美好的新世界。
跨越荆棘与蒺藜,推倒拒马与绞刑架,
见证旧秩序的覆灭,你将行于自己的道路上,
未来已至,人之子的阵列。
谱写自己的故事吧,不要让笔触停滞在离别...
分别并不是结束,死亡亦不是。
他们的名字出现在末日的诗选上,
羁旅于从军诗,
闪烁于赞美诗,
游离于十四行诗,
重逢于史诗。

Part11 机戒
以钻木为耻,击打硝石者,不过五十笑百,
普罗米修斯,将文明火种传入世间。
那泰坦巨神,如同先知先驱。
观星的望远镜里幽邃的命运,
万花筒中光怪陆离的异世界,
不甘做这个痴愚时代的群氓,
温度计中尚有白兰地在翻腾,
光和电气、热风燃素、原子潮汐...
掌握这些动力一定可以登神吧?
天平高高在上,法理与道义做筹码,
幸运永远眷顾的终极,长板与短板,
一个发明家首先应当是一个哲学家,
这样他对于这颗星球无尽的爱,
才不至沉没静谧、意志的王国。
就在那里却看不见的, 原子,燃素,以太,
就在那边却够不到的, 努斯、星幽、电波,
神在创造每一个人时, 都参考祂之前的造物,
所以才总是不尽完美, 此等创造不可谓不悲伤
两支木棍的起舞确定圆心,
刻度于独枝便可确定矢量,
计算,列举,引证,考据...
草稿,蓝图,铁砧,机床...
紧密咬合,严丝合缝,
完美无缺,旷世奇作!
缜密运行,精良打点的国家机器,
炼金术士忙于追求不死的伊莉丝,
能工巧匠苦心钻研不朽的永动机,
心颤动得厉害,早该换个活塞了!
未来,人类会被这孩子奴役吗?
造了潘多拉盒,造了人的神的胞弟,
你这可悲的埃庇米修斯,
总是后知后觉, 不知会带给后世怎样灾难呵...
宇宙发觉了我对祂而言是个威胁
达芬奇!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以至连那机魂都如此不悦...
盲目的愚痴,跪拜汝之新神吧!
Deus-Ex-Machina!

Part12 恶作
爱智慧,还是爱人类?
要爱自己...
借来的感情,回到曾抵达的位置,
众生象形,寰宇拓扑,
到了不得不接受失去的年纪。
电闪雷鸣的苍蓝,
三千万人惊呼出声,
满足一下她的奇特胜负心和施虐欲。
儿时玩器的乐趣,已经太远了。
全身无力感引入...
脉搏与血管,像是还有一口气,
泛白的雨泪,咯咯笑着,
只是睡着了,多半是病了罢?
深耕这贫瘠的土地,
人烟让废土少了荒芜,
至于水源,来做点减法,
谈判勾起了我的些许痛苦回忆。
凝缩亦是种优化,
将所有游离不定的拉近,
做成雪景球,或报时鸟或八音盒。
把玩宿命一点也不奢侈,
小孩子的骄傲是最贵的。
年幼的智者,只是不再坚持。
饮风吹雪,击水漱光,
追逐一去不返的太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