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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那一年:第十二回 约盟联手1

2023-08-26 12:15 作者:竹语卿国学书房  | 我要投稿

青史书,乱世录,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当时明月,几度春秋,风口浪尖铸传奇

望极天涯无尽处,飘摇路谁人共命途

万里关山,寂寞龙潭明或暗,正邪黑白谁评说

 

天地大,总无涯,烽火烈焰,千载多少云烟

机谋智计,步步为营,今朝物换星移

浮世深长路遥,知行合是谓道

风云裂变,生死无间何所恋,笑看红尘万事迁

 

绿竹畔,陌上花,情义肝胆,多少爱恨嗔癫

士为知己,生死约定,追觅飘渺因缘

碧血叱咤,燃尽风华,丹心笑颜灿若云霞

千秋天下,青山依旧日月照,惊心动魄几时归

 

 

气势磅礴的历史画面,波澜壮阔的内外风云,

明争暗斗的朝堂矛盾,变幻莫测的君臣关系,

忠奸难猜的兄弟情义,复杂微妙的男女恋情……

 

  

《大明那一年》壹:万里关山  第十二回 约盟联手 

 

 

  两个人若相爱,一定是气质、人格,或是某些灵魂层面的独特的美,让对方离不开,是对方最需要的东西,这便是真正爱对了人的感觉,与生俱来一样的相信,知道对方一定不会离开,即使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觉得不管怎么样对方都不会走。任青阳无条件的信任和坚定,不需言喻的默契和了解,归属感,踏实,安宁……一切应该出现在最美的感情里的因素好像生来就是为了他们两个人而存在。 

 

  凌云冲听她所言,心中久久不能平静,陷入了深深的温情之中。经此番交心,情不自禁流露出款款温情,某种默契在半带试探半带心知的隙间蔓延开来,但是认作兄妹,两人言辞都是点到即止,深入透明却是不能,处于若即若离的状态,他们两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荡荡漾漾的在两个人的心尖上化开,化成水一样的温柔。 

 

  这时,地道走到了比较宽敞的一头,前面已是尽头,凌云冲抬头望望,喜道:“咱们到了,上面就是出口。”任青阳心中一震,喜道:“真的让我们找到出口了。”凌云冲说着倒走几步,两手在头顶敲击摸索,发现是一块木板挡着洞口,随即用力向上一推,只见头顶射来一抹光亮,霎时眼中见光,鼻中也呼吸到新鲜的气流,清新之感直入胸中,但见一个三尺见方的出口显现出来,凌云冲道:“咱们上去。” 

 

  任青阳道:“上面不知是哪里,小心点。”她简单的一句关切话,凌云冲心中觉得暖暖的,应道:“我知道。”凌云冲背着任青阳爬了上来,可是一出来见到眼前的场景,让两人都是大吃一惊,凌云冲小心的放下任青阳,奇道:“这不是五福客栈吗?怎么会是这里?”转头看向任青阳,像是在等她回应。 

 

  任青阳看着他询问的眼神,茫然的道:“我也不知道,原来客栈真的有密道。”随即环顾一圈,忽然反应过来,惊讶的道:“这里是一楼,这间……这间是福叔的房间。”顿时心中隐隐觉得福叔掩藏有什么重大秘密,而且是这么多年来自己从不知道的秘密,想到这里,不由得一惊一急,不受控的气血上涌,刹那间,任青阳忽然觉得头很疼,迷迷糊糊不知怎么,只觉得视线渐渐朦胧起来,眼前凌云冲的影象也渐渐模糊,她只觉自己要晕倒过去,下意识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扶向床边。

  

  凌云冲见她的身体瘫软下来,不由惊讶,立刻上前抱住她,焦急的连声唤道:“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头很疼啊?”任青阳声音低低的道:“哎呀,我……我……我的头很疼……很疼啊……”说着说着已然晕了过去。 

 

  凌云冲大感惊疑,见她面颊苍白中隐着丝丝潮红,心想莫不是又受了风寒?随即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次并没有发烧的迹象,心中稍安,想来或许是刚才在地道里呼吸不畅所致,加之忆起过往伤心旧事,是以晕厥。虽然晕了,凌云冲却见她脸上的神情安详平和,心想她应该没有大碍,休息一会儿应该就会醒来,随即便扶她躺下,刚拉过铺盖给她盖好,忽听得背后细微风声响,凌云冲惊觉,心道:“有人!”敏锐的听觉准确做出了判断,即刻起身回头,同时听见一个浑厚苍老的声音说道:“不用担心,她没有大碍。”说话的人正是福叔。凌云冲瞥眼窗外,见其时天色已近黄昏,客人已然稀少,无怪福叔得以有所空闲。

  

  福叔续道:“不疑不弃,化险为夷,以命相许,难能可贵。”凌云冲见福叔的脸上绽出开心和满意的光泽,语气中虽然全是赞许,但又有些计划得逞的得意。凌云冲刚才听任青阳说这是福叔的房间,便已初见端倪了,即而明白了大半,现在听得他亲口这样说,思维如旋风一样急速联串起来,恍然大悟豁然开朗:他弄坏车辕,马车在必经的那个转弯处必然翻倒,密道出口在沙丘斜坡最低处,摔下去一定会掉进去,重重疑窦全然已解。


  凌云冲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微带反讽的回应道:“有缘共死,不枉同生,生死相依,三生有幸。”福叔道:“你是一个不简单的人。观察入微,洞察秋毫。”凌云冲呵呵一笑,开门见山道:“五福客栈真正的蛟龙,神出鬼没的高人正是阁下,咱们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相信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凌云冲上前一步,继而说道:“但是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你信不过我,固然无可厚非,可你这么做,你一点也不担心青阳的安危吗?”听到凌云冲一直以来称呼的“任老板”改口变为叫“青阳”,竟如此自然的顺口而出,福叔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愣了一下,转瞬笑了起来,说道:“若非深思熟虑,我怎么会走这步棋?你们这趟只会有惊无险。”说着走到凌云冲跟前,正色道:“看来你和青儿之间的了解程度又进了一步。本来我还有一点担心,不过现在我终于可以放心了。有你在她身边,我很放心。” 

 

  凌云冲道:“你就不怕我不跟去吗?那青阳一个人岂不是很危险?”福叔极为肯定的道:“你一定会跟去,不管是查探也好,关心她也罢,你都一定会跟去。我,说的可对?”凌云冲看着眼前这个自信得有些固执,还有些不可理喻的半百老头,心道:“算你狠,你赢了,我对青阳的在乎,你那次能趁我不备,出其不意把刀架在我颈项上你就已然了解,就算是为青阳我也会去的。”


  凌云冲呵呵一笑,双臂环抱,说道:“原来你设这个局,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搞这么复杂一个方法才说出密.道所在,就是为了试我啊?”福叔道:“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完全是。”凌云冲道:“其实这间五福客栈是清流的秘密联络站,孙将军在关外不能随便进来,但是需要和京中常有联系,所以就安排你在此地,平时收集情报、传信达意。”


  福叔道:“这里宁夏关的镇关千户是孙承宗将军的门生,但镇关总兵却是阉党门下,跟许显纯关系密切,而许显纯又听命于魏忠贤。孙将军昔日在辽东之时便就派我到此地,和他的门生有个照应,时常报信传达于他。一年前,孙将军到宁夏关上任,便命我和京中内线联系往来,传递情报,掌握魏阉一党的动向。一切都是秘密进行。” 

 

  凌云冲道:“我知道你不想把青阳牵扯其中,所以你没告诉她你的真正身份,也没告诉她在客栈埋有密道,你不想横生枝节。但凡来边关的人,都不是普通的贩夫走卒,也非寻常的江湖豪客,恐怕想自己暗地里找密道出走的,很可能也不在少数,所以你才保守这个秘密决不外泄。可是为什么那天在信王面前,你却说不知道?” 

 

  福叔道:“这里无情无义,只有利益交割,一但走露风声,势必引来江湖各路人马打密道的主意。这里是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之地,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挖这条密.道,是以防不测的时候,安然脱离,不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会告诉青儿。至于信王,我准备在这一二天再告诉他。之前我跟信王说不知道,只是想让他这几天安安心心待在这儿。”


  凌云冲微一沉吟,点头道:“这条密.道不能通到关外,而是通到月泉镇,你是想等东厂大军扑来五福客栈之时,再带信王他们离开。”福叔道:“不错。那日东厂大军正向月泉镇赶来,信王若是返回,必是自投罗网,现在东厂大军已到了月泉镇,如果咱们现在走,必定与其遇上,九死无一生。待在这里反倒安全得多,彼此也好有所照应。” 

 

  凌云冲寻思:“方正安他们先到,但他们是要出关,当然用不上这条密道,信王也要出关,同样用不上,所以他都不必说出来,现下情形大家只得去到月泉镇,这条密道自然用得上了,所以他这个时候才说出来。”便即问道:“那你当初为什么浪费时间,挖一条根本救不了命的密道?”


  福叔道:“出不了关,不等于救不了命,这条密.道本来也不是为逃生所挖。几十年前,一些地头商从大西北走.私金.矿,偷偷挖了这条地道,后来被官府查封也就荒废了,有些地方已经坍塌。当年我到这里之时,暗中按孙承宗将军的指示建了这家客栈,打通了这条地道,不过和初时相较,如今只算是大半条。”凌云冲恍然道:“怪不得江湖上一直有个密.道出关的传言,原来这里曾是走.私的通道,当初有人不小心漏了点风声。” 

 

  福叔道:“这条密.道沿头有三百余丈,方位居南偏东,直走可往月泉镇土坡头一带。东厂大军到来之时,我们避其锋芒,躲开其必杀攻势,不作正面对抗,趁这个时候我们从密道离开,同时牵制敌人后方,趁敌人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绕过东厂的大军,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安全离去了。”凌云冲全然明白了,赞同道:“这个方法确实可行。”福叔问道:“你认为东厂大军该在什么时候到达?”凌云冲道:“应该是后日辰巳时分。” 

 

  福叔走到床塌边,把了把任青阳的脉搏,看着睡着的她,说道:“脉象平和,脉息均匀,看来青儿的心结已解。”凌云冲一听,心头顿时一紧,疑惑且担忧的问道:“你知不知道青阳她这是什么病啊?我发觉她常受风寒而发烧,刚才摔崖也险些晕倒。”福叔道:“什么病?病名我就不知道,总之是百感交集了。”凌云冲微微一怔,奇道:“百感交集?我没听过这个病症啊。”福叔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她这个病啊,一时寒中带热,一时又热中带寒,我都分不出来了。”

 

  凌云冲转念想到什么,问道:“你刚才说‘也不完全是’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件事和青阳有关?”福叔道:“你们这一趟,信任和真诚在彼此的患难中互相渗透到对方的心中。死神在爱神面前,终将退却。”凌云冲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似有意似无意的辩白道:“我当她亲妹妹一样。”福叔正色道:“我不管你当青儿是你的什么人都好,我只要你对她的关心和爱护是绝对的,毫无企图的,毫无保留的。”凌云冲恍然大悟,淡淡笑道:“所以你就设了这个局,以此来证实你的想法。” 

 

  福叔道:“不错,我现在知道,而且可以肯定,你对青儿是真心实意的。而今这个动荡乱世,人人欲求此心的安顿,缺什么追什么,追求的东西正是缺少而需要的。我虽名义上是青儿的义父,我却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青儿,即便我有千万种不能说的理由,就算青儿现在知道了我这些秘密,固然会体谅我从来不告诉她的苦衷,可是这些年来她对我的生疏已然如定局,再有上次密道的事,我给她下了药茶,要她毫无芥蒂的相信我已是不可能。这十几年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就算我待她再好,我也在暗地里做着没有让她知道的事,她知道我的身份神秘,她也猜得到我有事情隐瞒着她,所以她尊敬我却和我不亲。我是不能代替得了她心目中的亲人的。”


  凌云冲问道:“既然你们相处时久,你尚且不能让她觉得平安,你凭什么认为她会相信我呢?”福叔道:“因为你让青儿看到了她自己,而你又何尝不是从她身上看到了你自己,所谓同命中人。”外露豪气,内透苍凉,两人相似相惜,福叔说的全中。 

 

  经此一提,凌云冲的心中登时涌起一股暖意,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笑意,缓缓说道:“也许,这就叫因缘。”福叔问道:“你的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伤痕?譬如火灼后的疤痕?”凌云冲暗暗一惊,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福叔道:“这客栈里的事,哪样逃得过我老人家的眼睛呢?那天我见青儿从你房间出来,神色凝重,满脸通红,那时我便猜想你应该有什么隐密让她知道了。而后你到青儿房间找密道那晚,青儿对你虽然最后手下无情,但之前言语却诸多留情,我便知道她对你动了恻隐之心。” 

 

  凌云冲心头自忖:“福叔在客栈神出鬼没的,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看来不只我到青阳房间找密道那晚,他一直在外监视,没想到青阳在我房间无意之中发现我身上烧伤那次,他也瞧在眼里。”说道:“青阳心地善良,她话虽说得硬,可她的心肠却太软了。”


  福叔慨叹道:“时世所逼、人事无常,青儿年少之时曾经历过一场噩梦般的大火,从此她的人生截然不同两重天。你能让她感同身受,也是因为你经历的那场大火吧。”凌云冲点了点头,说道:“死里逃生,大难不死。擦不掉、烙得深,覆上冰雪,也烧得化成泪痕。”福叔道:“不是刻意找、不必四处寻,命中人就是如此机缘巧合,也许你们俩相遇真是上天注定。”

  

  凌云冲问道:“青阳这个寒热不定的病是因为她姐姐吗?”福叔道:“她都跟你说了吗?”凌云冲道:“说了一半,她的头就很疼,我感觉她的情绪开始焦灼,似乎陷入了记忆的沼泽,她那么痛苦,我不忍心她再说下去,我不让她再说下去。”


  福叔道:“这也难怪,这是青儿这么多年来的心结,好在如今终于解开了。打结要用力,但是打开结也要用力的,所以我要用点力气解开这个结,不要让她把自己绑得死死的。”


  凌云冲道:“所以你设此险局,就是要我来解开她的心结,从而让她相信我?”福叔点头道:“你也会让她相信你,不是吗?”凌云冲会心一笑,心道:“我不用刻意假惺惺的装模作样,因为我不是刻意做戏让她相信我,在你设的这个危险局中,我对她根本就是自发流露啊。”

  

  听得福叔续道:“你是她的药,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非药石所能及。所谓五志唯心所使也,情志之伤种种,无不从心而发,所以我说她这个病总之就是百感交集了。当年青儿听闻她姐姐的死讯,就这在荒漠上,向东跪了一天一夜,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晕过去多时,当时她的头就像太阳那么烫,中了热邪,吃了很长时间的药,病虽好了,但她整日沉默寡言,精神恍惚,还常常因她姐姐的死而自责,时之日久,以至神志激躁,体虚心疲,每当时值季节交替之时常会寒热不定,就像你那次看到的那样易感染风寒而发烧。”


  凌云冲恍然明白,沉吟道:“原来她平常着衣单薄是因为这个缘故。难怪那天我替她推宫过穴时,觉得比一般的风寒厉害。”

  

  福叔道:“青儿的脾气虽然有时会过于冲动任性,其实她本性并非如此,别看她外表坚强豪气,可实际上内心却是充满了困惑与不安。”凌云冲问道:“是因为她姐姐吗?”福叔点了点头。凌云冲道:“我希望我能帮她恢复过来。也许看不到伤口的伤才是最痛的,她总是一股让人心疼的倔强。我知道青阳她强悍浪荡的外表下,却是柔和腼腆的内在,她的个性其实是洒脱率真的。”


  福叔道:“你成功了,你已化解了她长久以来的心结。世态变幻、人情冷暖,人人所想拥有和希冀的不过一个爱字。你和她在一起的这一次次,可说是你的真诚情谊与乐观热情,开启了她孤冷怅惘的心。”


  凌云冲问道:“到底青阳的姐姐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她会这么痛苦、这么多年一直放不下?”福叔道:“青儿本想救她姐姐,却不曾想她姐姐因她而死。青儿的杀父仇人却是她姐姐的父亲,而这个人是造成她姐姐悲剧的原凶。还有她母亲,也是因为这个人卖女卖妻才颠沛流离,操劳早逝。” 

 

  凌云冲听到这里,回想起任青阳所说的一些话,什么“人人杀的恶魔,不男不女、祸害天下”,猛然想到那是……随即脱口而出问道:“难道这个人是魏忠贤?她姐姐的父亲是魏忠贤?”


  福叔听他口气带着些许惊异,道:“就是那只阉宦。在他老家曾经有户姓高的财主,这厮开赌场、放贷、与官府勾结,无恶不作,是当地的土豪恶霸,魏忠贤进宫前,就是把自己亲生女儿卖入这户财主家做仆役。青儿在高家几次三番看到那姓高的财主缠她姐姐,一晚深夜趁她姐姐独自在厨房做活时,姓高的财主欲欺侮她姐姐,被青儿撞见,抓刀杀了那个畜生。那时候青儿只有十三岁,那么小的年纪,而且从来没有杀过人,就单是这点,也是一个恐怖的记忆。”


  凌云冲顿觉一阵痛楚,同时夹杂着愤怒,他光是想象都会觉得惊悚无比,他想任青阳会是一种怎样的悲痛与恐惧?

 

  福叔续道:“她们姐妹俩逃到郊外义庄,为的是带上她们母亲的骨灰离开那个地方,青儿说忘记拿父亲送她的生肖翡翠,她姐姐说还有母亲留给她的一件重要物件,于是叫青儿在义庄藏避,自己则折返住处去取,却再没有回来。十几年前,我在一次任务中被人告发身份,被东厂追捕,身受重伤,幸得青儿的父亲任天明相救,后来还让我混在他的粮商队里才安全出城。那个时候青儿才十岁,她没有见过我。一年之后,我听说恩公一家蒙难,他的女儿和妻子到了北方,我便四处打探,两年以来几经周折才知道她们在魏忠贤老家。那个看守义庄的老兄弟正是我们一路密侦,青儿的母亲过世,是他帮忙料理的,素来也待她们不错。我知她们姐妹出事,尽快带走青儿离开那里,那时孙承宗将军已改派我在宁夏边关传情通信,我们便在这五福客栈安顿了下来。不多时,那位老兄弟差人带来青儿的生肖翡翠,说是她姐姐临死前交给他的,叫他务必带给青儿,一起带来的,还有青儿她姐姐投河自尽的死讯。”

  

  福叔说完,长叹一声,颇为感慨的道:“我救走青儿那年她才十三岁,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青儿走了很多寻常人不曾走的路,也吃了很多一般人难以承受的苦。”


  凌云冲现下完全了解了任青阳的往事,原来她是一个游走于寂寞与复仇间的女子,在客栈,即使是在笑着闹着,她的心里也是沉痛的。一切只是因为十几年前的两段往事,一是父亲的死,二是因为姐姐的惨死,她从此沉沦于过去,不可自拔。也许她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也许她也曾尝试过放下,但是她无法忘记,更无法放下。她姐姐的惨剧源头是因为魏忠贤卖亲女,她爹的死归根结底同样是因为魏忠贤造成的。但魏忠贤是她姐姐的亲父,她该怎么报仇?或者是放下?但魏忠贤是她的杀父仇人,不共戴天,又岂能放下?


  她本想救姐姐,可她姐姐却为救她而死,看在姐姐的份上,是否放下对魏忠贤的仇恨?尤其她姐姐的死,令她迷茫无助,这错综复杂的因果、这种种纠结丛生,她怎能不困惑痛苦?凌云冲思及此,心中悲悯,喉头哽咽,怜惜的道:“其实青阳的身世比我更曲折离奇、她的际遇也比我更坎坷惨烈。”说着走到床塌边坐下,伸手轻轻拉起任青阳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颊上,情深无限的双眸,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此时平静的脸。 

 

  福叔道:“如今魏忠贤权倾朝野,位极人臣,挟帝君以令天下。自内阁、六部至四方总督、巡抚,徧置死党,他秉笔批红,掌握朝政,从首辅至百僚,都由他任意升迁削夺,内外大权归他一人之手。税监高寀在福建十多年间,始终横行不法肆意威福,更在暗地里购置海船交通倭寇。魏忠贤得势以后,高寀听命于魏忠贤横征暴敛,甚至公然抢夺福州商民价值数十万的货物,福州商民忍无可忍,奋起反抗,围攻高寀税监衙门,声讨高寀的罪行。高寀非但分文不付给商民货物的成本,反而怙恶不悛,派兵杀伤商民百余人,又施放火箭,烧毁民居无数,并策马挟剑突入福建巡抚衙门,劫持地方官吏作为人质,反说乱民闹事,要求朝廷派兵镇压。事后,福建巡抚、巡按,以及内阁方从哲等大学士、兵科给事中等人,相继上疏请严惩高寀,万历皇帝皆置之不理,数月后才下令将高寀召回京城。

 

  “万历年间三役踵接,平定西北宁夏、西南播州两地之乱、出师东北援朝驱倭之战,这三战虽皆得胜,但国家元气大伤国用大匮,那个时候万历皇帝广派矿监税使到各地征税以充国库,这事从一开始就有大臣反对,后来矿监税使横行天下,大臣言官们的活动就没停息过,屡屡上疏奏请万历皇帝,要求废撤矿监税使,但万历皇帝总觉得他们这是在小题大做,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上疏,万历皇帝不胜其烦,他觉得现实情况并不是大臣们所说的那样糟糕,这些大臣特别是言官们,喜欢把芝麻说成是西瓜,他早有领教,在矿监税使这个问题上,他也作如是想,他认为这些不过是细枝末节,根本不予理睬。

 

  ”后来事态发展得越来越严重,矿监税使为非作歹变本加厉,以致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大臣言官们的弹劾声浪也越来越大,有一些矿监税使被万历皇帝召回,但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他们上有皇帝支持,下有一群走狗维持,中有地方官庇护,这些祸害胡作非为,频频激起民变,闹出乱子不可收拾,万历皇帝一贯偏袒矿监税使,但他没想到后果会如此严重,更多的财物流入了宦官的腰包。青儿的父亲就是在那次福建商民抗税监事件中被高寀所杀,归根结底,罪魁祸首仍然是魏忠贤。”

  

  凌云冲站起身,问道:“高寀?现在的兵部尚书不就正是他吗?难道他因为魏忠贤的关系,攀附而升,从一个税监,摇身一变,成了兵部尚书?”


  福叔道:“当年福州一事后,为了息事宁人,万历皇帝把高寀贬到河间府肃宁那个穷乡僻壤做县令,那里恰是魏忠贤老家。高家财主被青儿所杀后,他们到处搜捕她们姐妹俩,并告到了县衙官府,青儿的姐姐折返住处去取物件被发现,听人说刚到任的县令是高寀,她知道这个人正是杀害青儿父亲的凶手,她为保得青儿周全,是以投河自尽。”


  凌云冲道:“无怪青阳总是自责,说姐姐是因她而死的,她总是迷惘,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救、还是害了姐姐。”福叔道:“特殊环境下孕育出的真挚亲情是让人很难割舍的。”

  

  一句话让凌云冲想到自己的堂妹,不禁心中酸涩,感慨不已,因为任青阳,也因为自己。福叔从身上摸出一张小纸条,递到凌云冲手中,说道:“这张是两天前我收到孙将军传来的秘信,这也是我敢对你尽管放胆一试的资.本。”


  凌云冲接过小条,展开一看,暗暗吃惊,上面简短写着自己的出身和身世,下方盖有孙门秘令的印章,这印章他见得多了,再熟悉不过,心下寻思:“原来他已知道我是忠良之后,之前他已知道我对青阳有意,所以干脆兵行险招,彻底来试探我一番,他刚才说‘若非深思熟虑,我怎么会走这步棋?’这些就是他的‘深思熟虑’。我待在东厂时久,即使是自家同道也不知我真实身份,孙将军这么做是叫他相信我是自己人,让我们精诚合作保护信王,不要让他误会我是东厂奸细,自己人打自己人,所以他刚才也讲了他的来头,让我相信他。”看后顺手将小条在蜡烛上烧了。 

  

  福叔续道:“另外有探子来报,发现黄坤虽为东厂大军首领,居然对一位老亲兵非常尊敬,更特别的地方是,他带的随从兵个个都是精壮之人。”凌云冲心思一转,问道:“那个老亲兵样貌如何?”福叔道:“据探子说,他戴着顶帽子,整天低着头,长得粗眉阔鼻,眼神很锐利,白面无须,头发花白,大概五十来岁。”凌云冲惊道:“大事不妙,是魏忠贤。”福叔也惊讶道:“原来他就是那个老阉宦啊。” 

 

  凌云冲道:“由此看来,魏忠贤向皇帝称病不能远行,是他故意放出的假消息,他带那么多精壮亲信便是想保护自己,他乔装而来,一定有所图谋,除了对付信王之外,他还要看看许显纯耍的什么阴谋把戏。”


  福叔道:“许显纯那箱生辰纲我早已送到月泉镇,叫棺材铺的孙宇老掌柜送到孙将军那里,量他也拿不回来。”凌云冲恍然道:“原来你们劫那箱银两其实是要从中抓到证据,逮住确凿把柄除掉许显纯在宁夏关的同伙。”福叔道:“不错。只是青儿并不知实情,她以为我同意这么做,是帮她报仇。许显纯和魏忠贤较上劲,东厂这一内讧,可是咱们扳倒魏阉一党的良机啊。” 

 

  凌云冲道:“说的是。许显纯是咱们扳倒魏忠贤的重要棋子,也多亏他要造魏忠贤的反,才让咱们有此良机。”福叔道:“其实不论魏忠贤是否亲自赶来,这趟我都抱了必死之心。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青儿。”说着注视着凌云冲,郑重其事的道:“你能不能答应,帮我做一件事。”凌云冲道:“请说。” 

 

  福叔道:“这些年我一直不让青儿离开客栈,她也很尊重我的想法,一直留在这里陪我。但是今时今日不同了,一场大战迫在眉睫,我死不要紧,我只是担心青儿离开这里之后就会找魏忠贤和高寀报仇,届时请你务必照应,无论在任何情况下,请你照顾青儿。”


  凌云冲颔首道:“一定。”福叔道:“看你如此认真的样子,我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凌云冲郑重其辞的道:“我对青阳的情义和爱,至亲至纯,致美致善。”福叔道:“有你这句话,后天我就可以放心一战。”两人交谈一会儿,等凌云冲离开房间之后,福叔走到床塌边,解开了任青阳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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